赵洛熙不由得替被萧夜华这么惦记的赵瑾熙默哀:“放心吧,燕宇已经在京禁卫安排好了,只要我们的人一进入皇宫,京禁卫就会立刻团团将皇宫围住,绝不会放走任何一个人!”
“赵长轩那边不会有差错吧?”萧夜华再次确认道。
赵洛熙微笑:“当然不会。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他认为最能信任的两个人,田应璋和周静雪其实都不怎么忠于他,反而更愿意帮助我们!”
同样的迷药也已经给了周静雪,当然周静雪会混在茶水里给赵长轩服下,等他昏迷过后,他们的人就会将赵长轩控制起来,然后等尘埃落定了,再让他退位就行了。
“田应璋是一心想要赵瑾熙万劫不复,所以他什么都肯去做。而周静雪,她最信任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陌颜!”萧夜华淡淡地道。
赵洛熙也感叹道:“是啊,陌颜是个非常能让人信任的人。”说着,思绪悠悠飘远,“鸿渐也是个很好的,你说,林相他怎么舍得这样对待他们?”
萧夜华没有说话。
赵洛熙显然也没有指望他会回答,叹了口气,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去统筹布置了,记住,你和陌颜安安生生地呆在玉尘殿,这里我已经派了足够的人保护你们,今晚上会很乱,千万别乱跑!”
说到最后,微微带了一丝戏谑,显然有点嘲笑萧夜华的手无缚鸡之力。
萧夜华没有理他,等到他离开后,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林陌颜走到他的身边,问道,“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为什么你的心情反而越来越沉重了?”
对着陌颜,萧夜华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是因为事情进行得太顺利,我才有一丝不安。”
“怎么说?”林陌颜惊讶地问道。
萧夜华轻叹了口气:“对方可是有林咏泉的。如果说这个天底下还有谁能够在智谋上与我为敌的话,只有林咏泉,连陆箴都稍逊一筹。我可以猜到赵瑾熙的步步行动,可以看透他每一步的用意,按理说,林咏泉也应该能够做到。你说,他真的一点都没有怀疑过,我们可能有所察觉吗?”
“我不知道。”林陌颜想了想,摇了摇头,“虽然在林府的时候,我跟他接触过,但是我一点都看不透他。他在寻梦园中追悼我娘,情真意切,谈及我和冥焰,又似乎设身处地地为我着想…...如果不是有赵氏的前车之鉴,如果不是为了防备赵瑾熙,我都不敢说,那晚我不会上当!”林陌颜轻声道。
这番话她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但是现在,在这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黄昏,却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萧夜华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地将她揽入了怀中。
“也许他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人本身就是很复杂的,有很多面,不能单纯地用好或者坏去评断。”林陌颜抬起头,看着萧夜华,“也许他也是人,也会有失误。”
萧夜华轻声道:“但愿如此吧!”
“其实你不用想这么多,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再有算计,最后靠得还是双方的实力拼杀,说到底,决胜负的还是洛熙跟赵瑾熙!所以,我们只要等待结果就可以了。”林陌颜柔声安慰道。
萧夜华点点头:“也对,那我们就一起等待凌晨的第一道阳光吧!”
“好啊!”林陌颜仰着头,嫣然一笑。
于是两人相拥着,站在玉尘殿的院内,看着夜色一点一点降临,仿佛有个巨大的影子,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天和地,然后慢慢变浓,直到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的天空中忽然无声无息地升起了一道烟火,紧接着又是两道。
然后,似乎有大地微微震动的感觉传来,远方隐约地传来了厮杀声。
决战,终于开始了。
而这个夜晚,还有很长,很长…
V263章 大结局(下)
夜色深沉,漆黑的夜空看不到一丝光亮。
林咏泉推开窗户,看着沉沉的夜色,一向平静的他,终于流露出了些许疲惫之色。算算时间,赵瑾熙应该已经带兵闯入了皇宫。多年的谋划,终于在今天得以实施,结局会如何?会如他所料吗?
应该会的,毕竟为了这一天,他做了那么多的准备!
天际远远地传来隐约的轰雷声,似乎在预告着一场暴风雪,或者暴风雨的来袭。
又是这样的天气!
他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因为在他的生命之中,每当他要失去什么的时候,总会是这样的天气。
林咏泉闭上了眼睛,任由寒冷的夜风如刀子一般在脸上割着,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之中浮现,清晰亦如昨日。
※※※
没有经历过乱世的人,永远不知道乱世的痛苦与可怕。
林咏泉,他就出生于这样一个乱世,成长于这样一个乱世。
对于童年,他只有着模糊的记忆,贫穷却乐观的父母,爱护他的哥哥,勤劳美丽的姐姐,还有那个不算富裕,却很宁静平和的村落…
直到有一天,灾祸猝不及防地降临到了这个平静美丽的村子。
那一天,突然闯进来很多穿着土黄色衣服、穷凶极恶的人,他们像强盗一样闯入每家每户,抢走了所有能吃能用的东西,抓走了村庄里所有的人,女人都被恣意凌辱、糟蹋,男人反抗的被杀掉,不敢反抗地被抓走成了壮丁、老弱妇孺则统统赶到了村里的祠堂,放火焚烧…
村子里,到处都是烈火、浓烟、哭声、鲜血。
那天他和哥哥因为到十几里外的山林里挖野菜,看到村子里起的烟,急忙赶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宛如地狱般的情形。
那些人看着燃烧着熊熊大火的祠堂,听着里面的人哀嚎惨叫,哈哈大笑,然后有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人拔出刀,高声道:“把这个村子全给我烧了,不留一个人、一粒粮食给敌人!”
哥哥死死地按住了他,捂住了他的嘴,用浑身颤抖的身体将他压在林木后面。
等到那些人走了,他和哥哥才跌跌撞撞地跑回了村子,烧得焦黑的尸体,已经认不出来是谁,却还是能够看到他们死前经受的折磨。他们守着那顿焦尸,看着满目疮痍的村庄,放声痛哭。
不知道多了多久,天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子般大小的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仿佛老天爷都在为此哭泣。
大雨中,哥哥紧紧抱住了他,用哭得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反反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
“咏泉,我们要报仇!一定要报仇!”
※※※
村子被烧毁了,兄弟两人也没有任何亲戚可以投奔,只想先找个地方活下去,听说密州比较安全,便先往那边去。
战乱时期,粮食比什么都贵,兄弟二人没有任何盘缠,没有任何口粮,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可是,一路走去,战火纷燃,狼烟四起,到处都是逃命的灾民、流民、连树皮草根都被啃得干干净净,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充饥的东西。
兄弟两人饿得头晕眼花,靠着吃土撑了几天,又迷了路,好不容易遇到了人,却只见那些人看向兄弟两人的眼睛都闪着绿光,像是一头饿极了的野兽终于看到猎物一样。
哥哥见情形不对,拽着他就跑,没跑几步就被追上,为了保护他,哥哥拼死拦住了那些人,对着他大声喊道:“咏泉,快跑!”
等到他再回去时,看到的就是已经成了灰烬的火堆,还有旁边七零八散的骨头。
他抱着那些骨头,想要哭,却流不出眼泪,耳边只反复回想着哥哥最后喊的那些话:“咏泉,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
※※※
没有经历过乱世的人,永远不知道乱世的痛苦与可怕,那种可怕,不在于缺吃少穿、挨饿受冻,而在于它会把人的道德礼仪全部剥掉,最大限度的展露出人性的阴暗面,把自诩为礼仪文明的人,变成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的猛兽、鬼怪。
年幼的他,为了在乱世之中活下去,能够在乱世之中活下去,就这样变成了鬼。
善良、热情、信任、情感、道德、良知…所有的一切累赘统统抛弃,没有任何牵挂,也不会有任何的顾忌,所有的人和事对他而言都只是个四个字——利、弊、得、失!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舍弃,不会有任何的情感波动,冷静得近乎冷血、残酷。
直到,他遇到了秦墨渊。
乱世把他从人变成了鬼,而秦墨渊则把他从鬼变成了人!
※※※
他遇到秦墨渊,也是在一个雷声阵阵的夜晚。
那时候,他已经知道在乱世,只靠个人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活下去,所以,他投靠了江南王,用他从乱世之中学会的那一套所谓智谋,步步高升,直到成为江南王手底下的第一心腹谋士。而秦墨渊,则是正在新兴起的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他从江南王的地盘偷偷潜出,利用他得到的情报,拦住了秦墨渊的马。
那时候,秦墨渊一身银亮铠甲,猩红披风,手持长矛,骑着一匹雄骏的白马,英姿勃勃,意气风发,仿佛永远都站在光明耀眼的太阳底下,生就注定要成为惊世传奇的那种人,跟他这样活着阴冷黑暗面的鬼完全不同。
所以,也特别让他讨厌。
他对秦墨渊说:“我可以帮你剿灭江南王!”
谁都知道他是江南王手底下的第一谋臣,秦墨渊的手底下都劝他不要相信,还让秦墨渊把他抓起来当做人质,或者拷问出江南王的兵力布防。但秦墨渊却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爽朗地笑了起来,说道:“好,我相信你!”
相信?
会说这样话的人,就算能赢一时,也赢不了永久!当时,他在心里暗暗地说。
不过,那已经是他当时最好的选择了,何况,选择了,还可以再舍弃,不是吗?以他林咏泉的才能和智谋,无论到哪里,都多得是人想要利用。至于忠诚和情意,那是什么东西?他林咏泉从未有过!
因为剿灭了江南王,所以他算是功臣,成为了秦墨渊手底下的谋士,一开始只能偶尔接触机密,但随着他才能的展露,很快就进入了秦氏最核心的集团。
秦墨渊、秦书敏、段崖,后来又加上了他林咏泉。
但他在那个团体中并不好,这三个人是同一种人,爽直、大气、重情重义,跟他格格不入,他虽然处在其中,却根本无法融入,秦书敏和段崖极其厌恶他的心机,他的猜疑,他的冷酷无情,尤其警惕他对江南王的背叛,所以总是用最警惕的目光看着他。
唯有秦墨渊,就好像忘了他曾是江南王手下的第一谋士,却背叛了江南王,投向他这个敌人一样,看似毫无芥蒂地接受他,全心全意地相信他。
这丝毫没有让他有好感,相反,让他厌恶。
尤其,看着那个男人笑着说“相信他”的虚伪模样,他真的很想一拳打过去,打碎他的笑容,真的很想在某个时刻真的背叛一次,设计一次给他看看,却偏偏每次都在最紧要的关头下不了狠手,很多时候,连他都厌恶自己那一瞬间的心慈手软。
改变,发生在一次战争之中。
那一次,因为情报失误,他和数百兵卒被围困在一座小山谷之中,他们拼死送出了两个斥候去报信,然后在那座山谷之中,他竭尽了全力,用尽了一切办法,阻拦了敌人一天一夜,却也只是拖时间而已。
即便在那时候,周围的兵卒也没有气馁,还在信心满满地等待着秦墨渊带兵来救。
他看着那些兵卒,受了伤,满脸的土和血,狼狈不堪,却已经士气高涨,信心十足地相信这秦墨渊,觉得好笑的同时,也有一点失神。这些人也是生于乱世长于乱世的人,怎么还能那么单纯,还能这样毫不怀疑地相信着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割据势力的统领?
秦墨渊不会来的!
双方的情报都有失误,对方大军将他们堵在这个山谷之中,却误以为这里是秦氏的主力,所以,只要在这个时候秦墨渊带兵直闯对方的大营,烧毁粮草,便能断敌方的后路,到时候不用打,对方都会撤退、溃败。这么好的机会,那个统领会放过?
至于他们,不过是三五百兵,外加一个背主投过来的无情无义的小人罢了。
比起来一场彻底的胜利,一座富饶繁华的城池,这些代价算什么?
但他没有说出来,没有人愿意等死,这些兵卒能够保持最高涨的士气,就还能再拦阻一会儿。但无论如何,半天已经是他们的极限,地方大军已经察觉到了异常,开始怀疑,并且准备强行冲锋。
只要地方有一个人冲上来,就能知道他们的渺小和无力,在地方数万大军的碾压下,没有人能活!
他无力地靠在挖出来的箭壕之中,突然发现,他还是很怕死的,怕死到明不知道不可能,却被周围人的相信所感染,竟然软弱得在内心的最深处涌起了一丝丝期待,期待着秦墨渊能够率大军赶来。
如果…如果他能够赶来…
还没等他想完,便听到了地方的撤退号角,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周围的兵卒都忘情地欢呼了起来:“少主!少主!少主!”
欢呼声中,他慢慢的起身,一眼就看到了战乱中那道鲜亮的银白铠甲,猩红披风,厮杀在敌阵之中,来去如风,就像他第一眼看到秦墨渊时的想法——这个人注定是要成为惊世传奇的英雄!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脸上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笑意。
大战胜利之后,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庆功宴,所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就连素来冷静、滴酒不沾的他,也被强灌了一大杯酒,面红耳热,脑袋晕晕乎乎的。
大概是喝醉了,所以,他竟然直接当着秦墨渊的面拍了桌子,质问道:“你为何会来?你这个蠢货,明明直捣对方营地,才是最正确的决定,你为什么会来?”
秦墨渊愣了一愣,然后爽朗地笑了起来:“因为那里有咏泉你,有我的兄弟我的兵,我怎么能丢下他们不管?”
“愚蠢!明明那时候,你只要带兵攻打对方的营地,烧毁对方的粮草,就能兵不血刃地逼退对方,打败对方,这才是最合乎利益的选择,你这个蠢货不懂吗?”他一定是喝醉了,所以才会这样放肆地大喊大叫,还不停地拍着桌子。
秦墨渊没在意,还笑着道:“我懂啊,不过,这世间的一切不是都用利益来衡量的,咏泉,有很多比利益更重要的东西。”
他看着他,那双眼睛多明亮啊,盛满了这世间一切正面、美好的东西,看了就让他还残存了一丝丝的良心自惭形秽的东西。所以他才讨厌这种人,这种人要是活着,要是赢了,就像啪啪啪在打他的脸,就像再说像他林咏泉这样的人有多卑鄙、多污秽、多冷血一样…
秦墨渊定眼看着他,笑道:“怎样?咏泉,在你和利益之间,你赢了利益,被选择了,这种感觉如何?是否比那种像是用秤称过的、标价的利益权衡的感觉要好得多?”
“…”他没有说话,只是大概酒太烈了,太辣了,辣得他眼睛不停地流汗。
当然好!
无论什么情况,无论多艰难的困境,都有人会来救他,有人可以依靠,这种感觉当然好!
可是,太好的东西就太容易让人留恋,然后变得软弱,一旦失去便痛不欲生,一旦被毁灭便天塌地陷,所以他宁可不相信,也从来不索要,自然也同样不会付出。
“一开始,你为什么会相信我?”他定定地问道。
秦墨渊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顿了顿道:“当时我看到你的眼睛,那么黑,黑得看不到底。在书敏他们不相信你的时候,你的眼睛变得更黑了,像是最后一丝落日的余晖都沉下去了一样。所以,我想,试着相信他一次吧!而且,我相信我自己!”
相信无论什么样的情况,我都能够凭借手中的剑,麾下的兄弟和兵,杀出去!
“我背叛了江南王,投向了你,像我这种背主投地的小人,你为何还会将我拉入你的核心集团?你不怕我再次背叛你,投向你的敌人吗?”他又问道。
秦墨渊微微一笑:“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觉得你不像那样的人,所以,我去查了一些事情。”
“你查到了什么?”他似乎有了某种预感,却还是问道。
秦墨渊看着他,眼眸之中带着一丝的同情和怜悯:“你说话带着豫州那边的口音,而江南王最初就是在豫州那一带兴旺发达的。他秉性残暴,为了壮大势力不择手段,所过之处,村毁人亡。其中有一个村子,原本还算平和宁静,却被江南王彻底地毁了。那座村子,叫做林家村!”
林家村?
对,是林家村没错!太久了,连他都快要忘了村子的名字了!
就是江南王,毁了他出生的村子,那天村子中发生的地狱景象,他一直都记得,也包括那帮强盗的穿着、尤其是那个领头之人。后来他发现那是江南王和他的兵,所以他投到了江南王手底下,步步高升,直到成为江南王的心腹谋臣,掌握了他所有的机密、兵防布置,然后告诉了江南王的敌人。
哥哥说过的:“咏泉,我们要报仇!一定要报仇!”
所以,他要亲手毁了江南王的一切!
“我知道别人怎么说你,但是,过了十几年的惨案,你却还没忘记要给你的家人,你的乡亲报仇,你从未忘过自己的根!这样的人,无论他表现出来的是怎样,但我想,在他内心深处,应该还有一丝热,应该不会太糟糕!你所表现出来的冷酷、算计、猜疑、无情,或许只是因为没有人能够让你敞开心怀去信任,所以我想试一次!”
他一直都没有说话,听着秦墨渊说那些像是笑话一样的事情,只是猛地又喝了一大口烈酒,然后,被酒辣的眼睛不停出汗…
秦墨渊看着他,认真地道道:“咏泉,我会先付出我的信任,所以,你能不能试着,也相信我?”
“相信你什么?”他问道。
秦墨渊的回答,他永远都记得:“相信我会保护你,相信我会信任你,相信我这个人,成为我的属下、我的谋士、我的心腹,我的兄弟,我能够放心将后背交给你,托付生死的挚交,成为与我并肩作战的知己!”
“为何是我?”他又喝了一大口烈酒。
秦墨渊的声音诚恳至极:“咏泉,你很有才华,非常有才华,江南王也好,甚至现在秦氏,都还不足以让你施展全部的才华。你是个经天纬地之才!我只能结束这场战乱,但是之后,就要靠你来治理这个国家,让它强盛、繁华,让百姓过的安稳!”
“经天纬地之才?你太高看我了!”他当时,似乎是这样回答的吧?
秦墨渊却决然地摇了摇头:“不,咏泉,现在的你或许还不行,但是只要给你空间,你将来会成为这样的人。而我,会给你最大的成长空间!”
说着,他再次看向他,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和信任:“所以,相信我吧,咏泉!我们联手,建立一个强大、兴盛的国家,让林家村的悲剧再也不会重演,让人吃人的惨状再也不会发生,让北狄再也不敢欺凌我们,让南疆再也不敢掳掠我们的百姓炼蛊,让所有人,所有国家都仰视我们!”
他描述的那副画面真的太过美好,美好到连他这样冷血无情的人,都感到了体内的血液在翻涌。
所以,他跟自己说,林咏泉,再试一次吧!
最后一次!
※※※
思及往事,林咏泉嘴角顿时露出了苦涩至极的笑容,经天纬地之才?他们都说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可是他算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他守护不住想要守护的人,让他们一个一个地离去,甚至背负着骂名,无法洗清,天底下,有这么无用的经天纬地之才吗?
秦墨渊。
秦书敏。
段崖。
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在他脑海之中浮现,成为了一把又一把的利刃,割裂了往事,直刺心头,钻心的疼。
※※※
那次之后,他开始尝试着去相信秦墨渊,终于,渐渐被他先交付的信任打动,交付出了自己全部的信任。察觉到他的改变,加上秦墨渊讲出了他覆灭江南王的原因,秦书敏和段崖也渐渐接受了他,四个人的团体,越来越紧密团结,成为了真正的生死之交。
有了共创盛世的理想,有了一群生死之交,他们常常策马狂奔,看着因为战火而满目疮痍的山河,畅想着恢复了锦绣辉煌的家国模样。
他们还彼此戏谑地说,皇帝是万岁,秦墨渊要做一万年的皇帝,他林咏泉就要做一万年的丞相,段崖就做一万年的大将军,而秦书敏,就做一万年的公主!
他们会永远齐心协力,共创盛世!
那是他这一辈子最开怀、最张扬、最恣意的时光。
秦墨渊的军事才华,他的智谋帷幄,加上睿智缜密的秦书敏,骁勇善战的段崖,他们四个人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成为了一把最锋锐的剑,斩断了南方的战火,遥指北方。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北狄王率军北下,赵氏派出了求和的使者,协议联手,共抗北狄。
对于赵氏的求和,秦书敏和段崖游移不定,他是坚决反对,秦墨渊则倾向于联手。
“你疯了吗?北狄北下,直面他的是赵氏,赵氏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干嘛要帮他们?”私底下,他对着秦墨渊发火,“就让他们去抗衡北狄,等到赵氏被北狄击溃,我们再养精蓄锐,把北狄赶回草原,到时候,我们是北方的救世主,而且,也能够趁机统一全国,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想要帮赵氏?你脑子进水了吗?”
他一向词锋犀利,丝毫不留情面,秦墨渊早已经习惯,也没有生气,只是叹了口气。
“事情不会像你想得那么好,一旦发现不敌,赵氏多半会弃京南下,保存实力。当然,如果他们南下,我们可以和北狄南北夹击,赵氏估计撑不了一年。可是,咏泉,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会怎么样?”
他言语一窒,将头转到了一边。
秦墨渊恍若不觉,遥望着北方山河,低声道:“我来告诉你吧!跟赵氏打完,单凭我们,也不可能跟北狄抗衡,所以我们也得暂避风头,任由北狄长驱直入。我们至少需要三年时间养精蓄锐,磨兵练兵,才把北狄赶出中原。咏泉,我们一共需要四年的时间!”
风呼啸着,将秦墨渊有些颤抖的声音传入耳朵。
“四年,咏泉,以北狄烧杀劫掠,所过之处血流成河的行径,四年,要死多少百姓?二十万?五十万?还是一百万?到时候,北方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是否会像当初的林家村一样,满目疮痍?”
想到那被战火彻底毁掉的家乡,想到那些死去的乡亲,想要自己的父母姐姐,林咏泉神色微动,垂下了眼眸。
“城毁了,我们可以再建;粮食没了,我们可以再种;金银布帛没了,我们可以再创造,可是,咏泉,人死了,我们却不能从阴曹地府再把他们带回来!”秦墨渊叹息着,目含悲凉,眉宇紧紧地皱了起来,“咏泉,你听说过凉州的雪米稻吗?”
他摇摇头:“没有注意过,我对吃的不感兴趣。”
“凉州有种叫做雪米稻的稻谷,香糯软绵,闻名周国。三年前,北狄攻破凉州,杀戮无数,流的血太多太多,以至于地里结出来的稻谷种子都是血红血红的,于是改叫血米稻,至今都没有恢复雪色。咏泉,我不想再看到这种粮食了。”秦墨渊说着,声音之中有着深深的悲哀和愤怒。
“在凉州,我听说了这件事,看着那碗血红香糯的米饭,只觉得,里面流的都是同胞百姓的血。”
“那一刻,我曾经发誓,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秦墨渊的声音不停传过来,他没有直接说起这次和谈,但言下之意,他却很明白。
这次如果他们袖手旁观,又或者干脆和北狄联手,那么,四年之间,在这中原大地上,又要长出多少的血麦、血米、血黍…
“咏泉,你说的并没有错,如果我们把握好这个机会,的确可以一统中原,没有人会怪我们,甚至,当我们把北狄赶走后,北方的百姓还会感谢我们。只是,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原本有机会,可以救他们的,但是我们没有去做,仅此而已!”秦墨渊闭上了眼睛,任由远处的风吹过来,像座化石一样,一动不动。
他终于被说动了,却还是道:“就算要跟赵氏联手,我们也没必要那样做。”
赵氏称帝,秦墨渊只是辅国公,凭什么?他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凭什么要让给赵氏?
“我又何尝想如此?但我跟北狄交过手,我们的军队,或许在中原算是顶尖,但是跟那些来去如风的骑兵比,差的太远了。只有跟赵氏联手,彼此捐弃前嫌,才有可能赢得胜利。如果双方为了帝位暗藏心机,彼此内斗内耗,又怎么可能齐心协力?这样的军队,赢不了!”秦墨渊摇摇头,“说到底,还是我们不够强!”
他不服气地道:“就算要让,也应该是赵氏让,应该你称帝!”
“你觉得赵氏会这样做吗?”秦墨渊反问。
他哑口无言,气得骂了句粗话:“凭什么是我们吃亏?”
“那是因为我们比赵氏更深爱着这片土地,深爱着这片土地上的百姓!”秦墨渊叹息道,“听说过二妇争子的故事吗?最心疼孩子的亲生母亲,注定要先放手,先退让的!再说——”
秦墨渊转过头来,笑着看着他:‘我们还有你呢,咏泉!就算赵氏称帝又如何?有你的谋略,有我,有书敏,有段崖,难道我们还比不上北方那群高门贵族吗?还是说,咏泉你觉得在智谋上会输给那些人?“
”我会怕他们?斗就斗,等到打败了北狄,我们再来跟他们较量!“他立刻说道。
秦墨渊能够说服最冷漠的他,自然也就能够说服秦书敏和段崖,只是秦书敏提出了一个条件,她要跟赵氏的太子成婚,婚后二人所生之子,将来继承帝位。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婚姻,秦墨渊本来不想这样委屈自己的妹妹,但是秦书敏坚持,她说,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麾下的将士们着想,将来的帝王,若是没有秦氏血脉,对秦氏的将领很不利,也很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