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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四肢无力瘫倒在地上时,其余的京禁卫士兵甚至还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似乎一个恍神,周遭的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动过,唯独在地上惨叫的小队长,提醒他们这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人到底是谁?怎么会这么可怕?

每个人心中都涌起了这个年头,虽然他们有九个人,对方只有一个,但眼下他们丝毫也没有围攻对方的感觉,反而觉得自己像是屠夫平铺中待宰的猪羊,只能无力地等待着对方来宰杀他们,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叮当——”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必死无疑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却是一支银钗从那个京禁卫小队长的怀中跌落了出来。

银钗一头是七颗如同花瓣般拥簇在一起的镂空星星,闪烁着银饰所特有的银色光芒,镂空的地方则嵌着青蓝色的玉,玉质并不算太好,丝毫也不通透,光泽却十分美丽,仿佛深蓝色的星空,幽邃神秘,使得整只银钗显得分外美丽。

只是,因为力道的冲击,玉已经摔碎,凌乱地散落在地上。

青蓝色的玉,好像夜空一般的,闪闪的星星…

鲜红如血的赤血剑微微一凝,冥焰血红色的眼睛忽然快速地闪烁起来,似乎在经历着剧烈的挣扎和反复。

“如果没有后来那个月色,我想我永远都会是冷酷无情的001号…”

“那是一个如同今晚这般的夜晚,繁星满天,新月如眉…”

“在一颗星星上面,住着一个小王子,他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还有一朵深爱的玫瑰花…”

是谁的声音破空而来,割裂那些暴虐的杀戮欲望,温柔,清淡,空灵,宛如汩汩清流,浸润入心田之间,一丝一丝地抚平着他心中的狂躁暴虐?失控的冥焰努力地回想着,宛如溺水的人拼命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顺着那道声音继续在记忆深处探究。

“离开,好不好?我怕会失去理智伤到你,我不想伤到你!”

那个害怕伤害到的人,是谁?到底是谁?

忽然间,一个名字突兀地出现在脑海之中——陌颜。

“陌颜,陌颜…”冥焰心底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反复地念着。

“那么,就努力,让自己不要失去理智,不要伤到我!”陌颜的声音清清楚楚地说道,还有她说那句时的神情,模样,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那种信任而饱含期待的渴盼,那是陌颜,绝对不能让陌颜失望,不能就这样被血腥记忆和杀戮的欲望所控制!

要清醒!要保持理智!

冥焰在心中反复地说道,不住地念着苏陌颜的名字,宛如请求救赎的虔诚信徒一般。他忽然闭上了眼睛,然后,再慢慢地睁开,眼眸中仍然是一片血色,但之前那种焚天毁地的狂暴却已经淡了很多。

“滚!”轻薄的唇,冷冷地吐出了四个字。

那些京禁卫士兵原本以为必死无疑,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宛如来自修罗地狱的红衣男子居然会突然停下,进而居然住手,放他们一条生路!

但此时此刻,他们根本顾不得追根究底,满心都是死里逃生的庆幸,以及迫切地想要远离眼前这个男子的冲动。两个人走近重伤倒地的小队长,见那名男子似乎并没有在意,便松了口气,扶起小队长,然后众人拥簇着,急急忙忙地逃离了此地。

冥焰闭上眼睛,手不住地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缓解那种头痛欲裂的痛苦。

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卷着凋零枯黄的落叶呼啸而过,其中却有一朵小小的蓝色花朵,正巧落在冥焰的手上。轻柔的花瓣触碰手的感觉,仿佛某种记忆深处的美好,使得冥焰慢慢地睁开眼睛,凝视那朵花。

蓝色…

陌颜最喜欢蓝色,总是穿着深深浅浅,各式各样的蓝色衣衫,还喜欢在蓝色的衣衫上用银丝绣线,因为那样闪闪烁烁的光芒,仿佛夜空中的星辰,会让她回想起那个听到小王子和小狐狸故事的夜晚,会让她回想起那夜那种平静温馨的美好感觉…

和陌颜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忽然间在心中清晰深刻了起来。

她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刻,看他的每一个眼神,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每想起一点,冥焰的眼神就多了一抹温柔,一丝一缕,交织缠绕,终于将他从那场血腥的屠杀记忆之中带离,只剩下思及陌颜时的温柔和平和。

陌颜…

冥焰的唇角露出了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意。

“少主!”

天际一道窈窕灵敏的身影急速赶来,正好看到冥焰唇角尚未逝去的温柔,不由得微微一怔,心神有些恍惚,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少主!此时此刻的他,没有了平日的冷酷和暴怒,显得平和无比,尤其嘴角那一抹温柔的笑意,几乎能够将人的心神全部摄去。

来人恍惚了好一会儿才道:“少主您怎么在这里?祁伯正在找您!”

或许是被冥焰唇角的笑意所感染,她的声音十分轻柔。

冥焰并未看她,也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遥望着京城某处,随即双足一点,轻轻飞上了旁边的屋檐,随即如同飞鸟一般,迅速地消失在了远方。

那人有些迷茫地看了眼冥焰之前看的方向,却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只能不解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她不知道,那是苏府所在的方向。

※※※

苏陌颜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看到了很多前世的事情,她似乎一直都在流泪,之后看到了冥焰,他说他是一只被她驯服的小狐狸,随后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直到在冥焰熟悉而令她安心的气息中,再度陷入了沉睡之中。

梦中的一切清晰无比,点滴都铭刻在心头,却又显得那么朦胧恍惚,亦真亦幻。

苏陌颜回想着,费力的睁开了眼睛,朦朦胧胧之间,看到一人伏在她的床前,正在沉睡,应该是守了她太久的时间,终于累极而眠,身形依稀便是冥焰。刚刚醒来的苏陌颜,意识似乎还有些混沌,下意识地喊道:“冥焰!”

“陌颜,你醒了?”那人睡眠极浅,闻言一下子就惊醒过来,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欣喜的脸,随即,他似乎恍过神来,眉梢微扬,“刚刚,你说什么?”

清透如琉璃般的眼眸,倾城绝世的容颜,出尘脱俗的气质,恍恍若仙。

不是冥焰,而是萧夜华!

苏陌颜心中一震,清醒了过来,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没什么,我想说,我嗓子都干得冒烟了,有水吗?”

“你想喝水?我去给你到。”萧夜华微笑着,转身去了外间。

见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苏陌颜心头微松。

然而,此刻在外间,背对着苏陌颜斟茶的萧夜华,唇角那抹笑意却越来越浅,越来越浅,直到完全消失。他听得很清楚,刚才陌颜喊的是“冥焰”两个字,而且,她误以为是冥焰时,喊那个名字时,脸上的神情,话语中的语调,虽然只有一霎,他却看得清清楚楚,也记得清清楚楚。

那种轻松自在,毫不设防的态度,是面对他时从来没有的。

冥焰…

冥域少主冥焰吗?萧夜华径自想着,丝毫也没有察觉到茶杯中的人已经满溢出来,慢慢地浸透了深蓝色的桌布,然后顺着布料往下蔓延,一滴一滴地滴在了地上,很快,便凝聚起一大片的水泽,粼粼的水面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V098章 我不如冥焰吗?

冥焰,冥域少主,手握赤血剑纵横天下,喜着一身红衣,戴着黑漆面具,因此无人知道他的真正容貌,性情叵测,难以猜度,独好杀虐,赤血剑一旦出鞘,必饮人血方归…

——这是南陵王府的情报网所能知道的寥寥消息。

阿夜,你绝对不会相信…。如果我不是亲眼看到,也不会相信。十万大军,不低冥焰一人!他孤身一人,手执赤血剑,于十万大军之中穿梭往来,杀人无数,血染大地,如入无人之境,最后一剑刺穿主帅的胸膛…

——这是那日赵铭熙告诉他的。

萧夜华整理着手头的资料,心中却仍是一片惑然。

几乎所有知道冥域和冥焰消息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守口如瓶,且因为畏惧对方的绝世武功,只要冥域不过分,都会下意识地与冥域和平共处,尽量不起争端。没有人知道冥焰为何组建冥域,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年龄,容貌,从哪里来?有什么亲人?为何会有这么一身武功?

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就连南陵王府的情报网也无法得知更多的消息。

南陵王萧奕过世后,嫡支唯一的血脉萧夜华被神医带走治病,旁支彼此争权夺利,南陵太妃又无法压制,南陵王府曾经一度几近没落。

后来,萧夜华回京,先拿捏住了南陵太妃,然后收拾旁支的人,紧接着通过北狄一事得到了德明帝的宠信,站稳了脚,随后亲自着手组建南陵王府的情报网。而为了萧夜华办事方便,德明帝给了他许多的特权和人手,可以说,京城之中,除了君临天下的德明帝之外,就属南陵王府的情报网最为缜密广大。

但在周府寿宴之前,萧夜华甚至从来都没有听过冥焰的名字,可见他的神秘。

以及,冥域的神通广大。

赵铭熙曾经说过,当年荆州与冥域那场冲突的起因,是因为荆州刺史贪得无厌,将主意打到冥域的头上,这至少能够说明,冥域握有相当的财富,才会引起荆州刺史的贪欲。

随后,冥域少主冥焰一手主导的那场惨烈到极致的屠杀,一战成名,杀得赵铭熙和大华皇室胆寒,逼得心胸狭窄且多疑的德明帝妥协,与冥域保持微妙的平衡。这手敲山震虎虽然残酷,却十分漂亮。毕竟,一次残酷的战争,只要下了死命令,不许主帅和士兵泄露,就能够保住这个秘密,保住了大华皇室的颜面,同时也保住了冥域安静发展的可能。

若非如此,倘若任由冥域和大华朝堂的冲突从小变大,慢慢升级,必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而为了大华皇室的权威和颜面,德明帝必然不能允许冥域的存在,最后的情形只能是不死不休的死局,冥域绝不可能如现在这般,大华皇室的忌惮和无奈之下,平稳发展。

狠绝但不失精明,大局观极佳,身怀绝世武功,麾下统领的冥域又握有相当大的财富,这样的人物,萧夜华绝不相信他会无欲无求,当真只想做个武林霸主,或者富甲天下的商贾。

冥焰此人必然所图极大,比如…天下。

这对萧夜华来说本没有什么,即便冥焰真的图谋天下,即便大华真的颓败,他相信,以他的智谋,以及对人心的把握,到时候在新朝也能有容身之地,甚至同样备受宠信。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因为陌颜…与冥焰相识,而且交情极深。

想到那时陌颜喊着冥焰这个名字时的神情,萧夜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陌颜即使与冥焰相识,必然也是多半年内的事情。但这段时间,他对陌颜,对苏府的关注从未有丝毫遗漏,却丝毫也不知道两人是如何相识的?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是在他病发,无力掌控局面的时候吗?

那次街头惊马,曾经人说当时陌颜已经被惊马撞得飞了出去,突然有一片红云将她围住,让她安然落地,随即惊马便无缘无故断头而死。联想到武功绝世,喜穿红衣的冥域少主,很容易就能够想到,那不是什么红云,而是冥焰!

萧夜华合上了面前的文书,起身走出书房,无意识地漫步而行。

“世子,您要去哪里?”

张伯有些焦虑的声音忽然传来,惊醒了沉思中的萧夜华。他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南陵王府几乎废弃荒芜的后院,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是随便走走,散散心罢了!”

“世子您有什么心事吗?”张伯关切地问道。

他是个孤儿,老南陵王收养了他,将他带到了南陵王府,从此,他就在南陵王府扎了根。他这一生没有成亲,没有子嗣,眼前这个白衣翩翩的少年,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将他当做亲生孩子一样疼爱,照顾着。

萧夜华的性情,张伯最为清楚,因此也发觉到他这两天有些异常,之前是因为苏三小姐突然得了重症,昏迷在床,百般求医无效,张伯以为萧夜华是在担忧苏三小姐,但现在苏三小姐已经苏醒,平安无事,但世子神色之间非但没有欢愉,反而似乎更加落寞了些,常常会失神…这在世子身上可以前所未见的。

张伯声音中饱含着慈爱和关怀:“是和苏三小姐有关吗?”

“…”萧夜华依然微笑着,并不言语,好一会儿才问道,“张伯,冥焰,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伯神色剧变,疾步上前,盯着萧夜华的眼睛,颤声问道:“世子,您为什么会突然问起冥焰?”

“好奇而已。”萧夜华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常,微微一笑,眼眸深处闪过了一丝锐芒,“怎么了,张伯?我不过是问起冥焰而已,为什么你会如此惊恐?难道说…”他顿住,并未继续说下去,却是满脸的若有所思。

张伯似乎微微松了口气:“没有什么,只不过无缘无故的,世子您突然提起他,我还以为,世子想要跟他作对呢!”说着,他神色一肃,正色道,“世子,虽然说皇上对冥域少主有诸多不满,如果除掉他和冥域,必然能够让皇上龙颜大悦,但…这件事真的太过凶险,冥域少主武功高强,但世子您却丝毫不懂武功,最好…还是不要对上的好。”

“所以说,张伯也认为,我不如冥焰吗?”萧夜华轻声问道。

张伯连忙摇头:“怎么会呢?在我心中,世子才是最好的。冥域少主纵然武功高强又如何?那个人暴虐嗜血,冷酷无情,怎么能够与世子相比?”

“是吗?”萧夜华微微笑着。

他知道在很多人心中,他完美如谪仙,但…那又如何?陌颜对他避若蛇蝎,却能够用那样轻松不设防的声音喊冥焰…

张伯重重地点点头:“当然。”

这次萧夜华却没有接话,而是又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问道:“张伯,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世子您指的是…”张伯一怔,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萧夜华轻轻地将身体靠在旁边的墙上,丝毫也不在意因为荒芜而沾满灰尘的墙可能会弄污他纯白如雪的衣衫:“十五年前,父母弟妹的死,所谓的瘟疫,我这所谓的因为瘟疫而留下的痼疾…张伯,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张伯这次也沉默了许久,摇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夜华淡淡地笑着:“是吗?”

“世子…”张伯神情充满了不安和忐忑。

出乎意料的,萧夜华并未追问,只是片刻便恢复了一贯的温雅高贵,微笑着吩咐道:“张伯,我累了,想去月华楼静一会儿,不要打扰我,谁来都不见!”

“是!”

目送着萧夜华的身影渐渐远去,张伯不必再掩饰心中的焦虑而担忧,神情立时变得凝重起来,转头看向萧夜华原本走的方向,如果他没有弄错的话,世子是想要去…那里吗?

为什么突然间会问起冥域少主?又为什么突然间会问起当年的事情?还有之前…一切的一切,是不是意味着,事情越来越失控了?

月华楼。

纯白如雪的楼阁,纯白如雪的房间,就连一切的家具器具都是纯白如雪,到处都是纯净不染丝毫尘埃的白色,宛如一个虚幻的冰晶世界,又如同他在世人心中的形象,世外谪仙,不染纤尘。在这个世界中,唯一的颜色就是萧夜华如墨般的黑发,琉璃色的眼眸。

他站在一面镜子面前,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然后,慢慢伸手放在了心口的位置。

每次想起陌颜朦胧中,对着他看出冥焰这个名字时,这里都会有从来没有过的异常,那…是嫉妒吗?应该是…嫉妒吧?

所以,不会放弃!

绝对不会!

※※※

南疆蛊术对身体的损害本就不少,而昏迷的三天又无法进食进水,再加上在意识模糊中看到了被埋葬的前尘往事,心神震荡…因此,苏陌颜苏醒后,仍然又休息了三四天才能够下床,等到彻底恢复,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

这天,苏陌颜的情况好些,染画扶着她去后花园散心,花园中各色菊花开得正盛,尤其是金黄色的金菊,黄灿灿格外耀眼,一扫深秋季节花园之中的凋零颓败之气。

染画指手画脚地讲说着这些句话,苏陌颜微笑看着,那画面十分的温馨。

“能够出来走动,看来陌颜你是真的好转了,这样我也就放心了。你不知道,你重病这些天,我真是焦虑万分,唯恐你会有什么闪失,现在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状似关切,但太过热络关切的语气,反而令人感觉到虚假。

声音十分陌生,却又隐隐带着一丝丝的熟识,似乎在哪里听过。

苏陌颜扭头看去,见到来人,面色忽然变得冷淡起来,眉头微蹙,转头问染画:“他怎么会在苏府?”

V099章 他不配!

来人年约四十来岁,容貌端正,眉宇之间与赵瑶兰有几分相似,正是在莲花诗会上出现过的青州举子赵尧崇,也是苏陌颜血缘上的舅舅。

只是,与莲花诗会上身穿的干净而寻常的青布袍不同,如今的赵尧崇穿着淡蓝色的八团锦袍,上面绣着精致的鲤鱼跃龙门团纹,布料是价值不菲的锦州绸缎,头戴紫金冠,上面镶着一块拇指大小的青玉,佩戴着八宝锦绣荷包,加上他本就有几分书卷文气,乍一看,已经颇有了几分官宦之人的气度。

苏府的产业之中也有绸缎庄,苏陌颜接手这些天,对衣饰的价格颇为了解,就她看来,赵尧崇这一身行头不下二百两。

染画面色不豫地答道:“回小姐的话,赵举人是在小姐昏迷那天前来拜见的,老爷本不耐烦见,但不知如何惊动了夫人,才让赵举人进门。结果,这位赵举人就在苏府住着,不走了!”

当年夫人丧子失位,由妻变妾,甚至险些丢了性命,受了莫大的委屈,但赵家却始终不曾为她出头,甚至连半句公道话都没说过。之后,夫人和小姐在寒梅院悲惨度日十余年,连衣食起居都成问题,赵家居然连问都没有问过。

如今夫人好容易翻了身,这个赵尧崇倒是能够厚着脸皮上门,还就这么住在了苏府,吃穿用度皆是苏府供应,他居然也不推辞,还毫不客气地置了好几身锦衣华饰。

这样薄情寡义又厚脸皮的人,染画没有半点好感。

赵尧崇十分尴尬,却又不敢对苏陌颜发作,便对染画喝道:“我是你们夫人的哥哥,你们家小姐的亲舅舅,你至少也该称我一声舅老爷,怎么能够叫赵举人?一点规矩都不懂!再说,我留在苏府,是应我妹妹,你们夫人的再三请求,你一个小小的丫鬟,怎么能够如此放肆?这般不懂规矩,他日冲撞贵人,定然会给苏府引来祸患,我今日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教训?”苏陌颜眉眼冷凝,“这里是苏府,不是赵家!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的丫鬟?”

“你娘如今怀有身孕,没有精力打理苏府的事务,所以托我代她处理一二,如今苏府内务都由我接手,你说我有没有资格?陌颜,再怎么说,我终究是你的亲舅舅!”赵尧崇本不想与苏陌颜交恶,但见她这般不客气,也有几分恼怒。

“舅舅?”苏陌颜轻笑一声,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染画,我有舅舅吗?那怎么十六年来,我一次都没见过呢?”

染画很快就接话道:“回小姐的话,奴婢也没见过,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们甥舅说话,哪里有你这个丫鬟插话的余地?”赵尧崇恼怒地喝道,如果不是知道染画是苏陌颜最钟爱的心腹丫鬟,还曾经在火场中救过她的性命,早就命人将她拖下去杖责二十了。

在苏陌颜心中,染画与赵氏是最重要的人,甚至,从某种程度来说,染画比赵氏的分量还要重几分。而如今,这个赵尧崇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染画大呼小喝,她怎么能够忍受?

“赵举人耳朵有问题吗?我是在问染画,她自然要回答我,什么时候变成甥舅说话了?还说,赵举人名叫染画不成?”苏陌颜冷笑着起身,心中实在不明白赵氏在想什么,十多年来,赵尧崇从未顾及亲情,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如今他再度上门,赵氏见他也就算了,居然还将苏府内务交给他?

从他的衣饰装扮来看,只怕从中捞了不少好处。

被一个晚辈这样讥讽,赵尧崇脸当然挂不住。

但他心里清楚,如今苏府之中,就属苏陌颜认得的贵人最多,而且多半交情都不浅,如果触怒了他,南陵王世子也好,林公子也好,太后也好,甚至是那位右相府的周小姐,乃至宫里的张婕妤,都能够让他无法翻身!

因此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摆出了一副诚恳的神情,温和地道:“陌颜,舅舅知道,你是在怨舅舅这些年未曾为你们母女做主。可是,李清芬的靠山是隆兴长公主,你爹又是户部郎中,我却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如果与他们抗衡,岂不是自取灭亡?甚至会连累你们母女,所以我只能隐忍!”

隐忍?

苏陌颜冷笑,果然是读书人,舌灿莲花,明明就是对亲妹妹和亲外甥女冷漠无情,不管不问,经他这么一说,倒好像他是在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了!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将赵氏能够恢复身份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果然,赵尧崇继续说:“其实这些年,我心里一直都记挂着你们母女,想要为你们平冤昭雪,所以,听说皇上会驾临穆府的莲花诗会,我才会想尽办法混进穆府,博取穆大人的赏识,才能莲花诗会上能够出现在皇上面前,才能为你们母女讨个公道!”

在他看来,苏陌颜就算再聪慧,但终究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不过是因为以前的事情,心中有气这才会对他出言不逊。只要她相信他为了她们母女付出了代价,必然会消气,进而承认他这个舅舅。

因此,他神情中露出了一丝苦涩:“当时陌颜你也在场,应该能够看出来,皇上原本对我颇为赏识,这次科举,我本能够一举夺魁的,但我为了给你们母女讨个公道,揭露了苏府颠倒嫡庶的事情,扳倒了备受宠爱的李美人,也得罪了皇上,结果这次秋试,只敬陪末座。再加上,我是苏府的姻亲,苏府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的声名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读书人最重清名,明年春闱我只怕要名落孙山了…”

他黯然叹息着,显然因为这件事备受打击,随即又振作起来,看着苏陌颜的眼睛,真诚地道:“但我虽然痛惜这次机会,却绝不后悔!这些年我从未照顾过你们母女,这次,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秋试排名靠后,春闱无望,等于一辈子的前途搭了进去,这何止是一点心意?根本是非常大的牺牲!

既然人人都说苏陌颜聪慧,想必能够明白其中的关窍,知道他为了她们母女做了这么大的牺牲,想必也应该能够消气,把他当做亲舅舅看待了吧?

如果换了别人,或许真的会被他这番花言巧语打动,只可惜,他遇到的是苏陌颜!

“你就是用这么一番言辞打动了我娘,所以她才会认下你这个哥哥,留你在苏府吧?”苏陌颜的神情却无比冷静,相反,还带着一丝讥哂,“但是,你能够骗得过她,却骗不过我!”

苏府嫡庶一事,是她一手在暗中安排,有谁能够比她更清楚其中的内情?

别说受连累,如果不是张贵妃要对付李倩敏,穆尚书怎么可能将区区赵尧崇带进苏府,还安排他在德明帝跟前露脸?若非如此,赵尧崇如今这个举人只怕都混不上!

如今他居然能够颠倒黑白,口口声声说是为她们母女牺牲了前程,还将明年春闱考不上的事情归咎到她们母女的头上,真是巧言善变,也难怪赵氏会被他欺骗!

没有看到预料中的感恩,赵尧崇一怔,心中莫名地升起了几分寒意:“陌颜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欺骗你们母女!”

“真的?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真的。”

苏陌颜淡淡一笑,起身道,“真的事实是,有人在青州找到了你,许以重诺,说只要你能够揭发苏府的事情,就会给你锦绣前程;然后有人带你到了京城,然后穆府来人接你,帮你写了那首诗,安排你在皇上面前出现。

原本按照计划,你应该是指证李清芬乃至李倩敏最有利的人证,作用很大,但是,没想到父亲会承认我娘的存在,然后,矛盾的焦点就转到了父亲和李清芬身上,你完全英雄无用武之地。于是,原本的锦绣前尘打了折扣,对方只想办法让你通过秋试,成为举人,却不答应在明年春闱帮你。

于是你忽然想起来你还有个妹妹,还有个外甥女,刚好苏府很有钱,你的外甥女又认识一些贵人,于是你才会登门前来,打算通过这番谎话,让我和我娘心生内疚,不但在金钱上为你提供援助,而且还能帮你在明年春闱出力,甚至,包括以后的仕途…所以就算我对你不客气,你也不敢发作,因为你知道这件事求我娘用处不大,最终还要坐落在我的身上。”

说着,苏陌颜步步逼近,最后,一双清澈却冷漠的眼睛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字问道:“我有哪里说错了吗?”

被她那冰冷得仿佛寒冰的目光看得心中一阵阵慌乱,赵尧崇几乎不敢相信,苏陌颜这么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而且从小就被忽视、虐待,当做庶女养,居然能够有这样魔魅慑人的眼神,能够这样沉重的压迫感,以至于在她的目光下,他几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事实上,他也没有话可以说,因为,苏陌颜说得全对!

但是,这一切他怎么会知道?

“你好像忘了,我认得左相府的林公子,而之前,林公子刚好一直在青州奉皇命办事!”苏陌颜淡淡地道。

当时林鸿渐前往青州,本就有意在查苏陌颜的身世,刚好察觉到那些人的动静,但因为事关她,所以林鸿渐非但没有拦阻,而且暗中推波助澜,因此张贵妃的人才能够那么轻易地查到事情的真相,并且找到赵尧崇这个人证。

而这些,都是林鸿渐在太后的仁寿宫告诉她的。

赵尧崇惊慌失措地看着苏陌颜,想要说些什么来辩解,但在苏陌颜那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真相的目光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慌乱地转身离开,想了想,便朝着赵瑶兰所住的松林堂而去。

一刻钟之后,松林堂中便有人前来:“三小姐,夫人请您过去,还有染画!”

苏陌颜眉头一蹙,知道肯定是赵尧崇去赵氏那里告状了,但随即就坦然起身,镇静自若地往松林堂走去。这个赵尧崇,薄情、狡诈,功名心重,俨然又是一个苏绍谦,但苏绍谦是苏府的主人,赵氏的夫君,苏陌颜的父亲,所以她才会跟他周旋,彼此利用,但是赵尧崇却没有这个资格。

他不配!

V100章 母女,裂痕

如今天气转凉,寒意渐渐重了,赵瑶兰身体本就虚弱,又怀有身孕,因此松林堂早早就燃起了火盆,温暖如春,连走廊放着的几盆水仙花都已经开了花,淡淡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为萧瑟的秋平添了几分春意。

苏陌颜走在走廊上,就听到正屋里传来一道气愤的声音。

“妹妹,陌颜怎么能够这样呢?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的哥哥,她的舅舅,血缘的关系是斩不断的!”

“我知道我之前的有些行为不妥,她心里有怨气正常,可是,我是有苦衷的,妹妹你也知道。再说,我是妹妹你挽留在府中的,管理府务的权利是你交付给我的,她这么不客气,连她身边的丫鬟都敢肆无忌惮地顶撞我,若是传扬出去,以后还有谁会把我放在眼里?我丢了脸,妹妹你不是也要跟着受连累?连你这苏府主母的位置都会受到质疑的?”

“就算看在妹妹你的份上,她也不应该这样过分!”

“她这不是不把我这个舅舅放在眼里,是不把你这个做母亲的放在心上!”

“哥哥,别说了!”许久,赵瑶兰才喝道,声音带着淡淡的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