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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二少爷,您怎么能够私闯…。公子的卧室呢?”韩舒玄的声音里也带着不满和懊恼,刚才他一个恍神,这位燕二少爷便不见踪影,他当时也没在意,谁能想到这位燕二少爷竟然一声不响地跑到后院,还闯进了这件房间?再怎么说,小姐也是女子,倘若出什么意外,他还有什么脸面见她?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天一哥哥也是男的,就算撞到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呀!”同时被三个人以同样的理由呵斥,燕离神情难免有些低落,不服气地辩驳道。他也常常偷偷溜进父亲和哥哥的卧室,也没见他们生气过啊!

“…。”韩舒玄无言以对,难道他能说,赵天一其实是女子吗?

“…。”燕宇同样哑口无言,若是别的男子倒也没什么,但问题是,这位赵公子是断袖,燕离容貌既美,人又单纯,万一被赵天一移情别恋,闹出什么事端来怎么办?可是,这话他也不能够说出来。毕竟,赵天一是忠勤侯的救命恩人,而且医德双馨,风度翩翩,他这样说未免太伤人,似乎很鄙夷赵天一似的…

他们都闭嘴了,但苏陌颜却训斥道:“当然不一样了。”她总不能让燕离就这样往她的卧室乱跑,否则,早晚会出乱子的。不过,从第一次见面,燕离死活就把她当做鬼,怎么说都不听来看,对付这个少年不能走正常途径,非得出奇兵不可。

“有什么不一样?”燕宇歪着脑袋,好奇地问道,“就算天一哥哥不是我的亲人,可是爹爹属下的房间我也经常乱闯啊!”

苏陌颜语重心长地教育道:“这跟是不是亲人没有关系,重点在于,我是断袖。”

“那又怎么样?”燕离不解。

苏陌颜解释道:“断袖的意思,就是我喜欢男人,所以男人不能私闯我的卧室,不然就会对两人的清誉造成毁损。就像正常情况下,男子喜欢女子,所以女子就不能乱闯男子的卧室,不然两人就会名节有损,而这样乱闯男子卧室的女子会被认为不守闺训,道德败坏,会颜面尽失。这道理是一样的,明白了吗?”

燕离困惑地皱起了眉头,男子不能私闯女子卧室,他是知道的,可是,天一哥哥不是男的吗?

可是,天一哥哥好像说得也很有道理…。

“那如果我喜欢男子,是不是就能够进天一哥哥的卧室了呢?”燕离下意识地问道。天一哥哥说,这像男子喜欢女子,那如果男子不喜欢女子,是不是就没关系了呢?

燕宇神色微变:“阿离!”

“当然不行,这跟你喜欢男子还是喜欢女子没有关系,重点在于我,因为这是我的卧室!我喜欢男子,男子就不能私闯这里,我喜欢女子,女子就不能私闯这里,明白了吗?”苏陌颜一本正经地道,“现在我喜欢男子,所以男子不能私闯卧室,所以,你看,你哥哥和舒玄都不进来,就是因为他们都懂得这个道理,明白了吗?”

是这样吗?燕离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那天一哥哥你改喜欢女子吧,这样我就能来玩了。”

“喜欢这种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不是自己想改就能改的。”苏陌颜教导道,“不信你问你哥哥,你让他改喜欢男子,看他能不能改的过来?”

燕离充满期待地看向燕宇:“哥哥,你能改吗?”如果哥哥能改喜欢男子,天一哥哥就能改喜欢女子了。

“…。”燕宇神情僵硬,恼怒地一挥袖,“胡闹!”

他是个正统的人,在他的潜意识里,喜欢这种事情太过私密,应该深埋心底,多说一句都是逾矩,实在很难接受两个男人这样公然将情爱挂在嘴边,还认真地讨论喜欢男人喜欢女人的话题…这实在有些超出他的认知。

更重要的是,这两个人讨论就讨论吧?居然还把他牵扯进来,简直岂有此理!

见燕宇恼怒的神态,燕离的小脑袋顿时耷拉了下来,哥哥这么生气,看来这种事情真的是不能改的。

“好吧,我懂了。”燕离垂头丧气地道,朝着苏陌颜拱了拱手,神态认真地道,“天一哥哥,对不起,我不该偷偷跑进来,影响了你的清誉,以后我不会再乱闯你的卧室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燕宇凝眸看着这一切,心中着实惊讶。

他的这个弟弟,从小被他和父亲惯坏了,满肚子的歪理,偏偏还说得振振有词,谁都辩驳不了,就连他和父亲有时候也会被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难得这位赵公子能够以毒攻毒,以歪理攻歪理,教训得阿离无话可说!

苏陌颜忍不住微笑道:“好,只要你以后守规矩,我就不生气。”

旁边的韩舒玄和染画都松了口气,还真怕这位燕二少爷以后继续乱闯,闹出事端,还好小姐够聪明,治得住他!

“对了,这位小姐是?”燕宇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染画。

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染画难免有些心慌,几次开口都没能说出话来。

“这位是苏三小姐,是因为脸上的伤来求医的。她在毁容最初,便用过我的玉颜膏方子,可惜碰了丁香,与玉颜膏里的郁金相克,以至于容颜毁损,所以来问问我,有没有办法帮她修复容颜。”苏陌颜忙打圆场道,随即又转向染画,“苏三小姐,这伤痕倒也未必无救,不过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需要时间来想方子,还请你不要太过心急。”

染画这时候也终于反应过来,福身道:“有劳赵大夫费心了。”

苏陌颜毁容,为容颜而求医,整件事合情合理,而燕宇对苏陌颜的印象,也止于周府寿宴的匆匆一瞥,知道她是个聪慧善良的女子,能够想到焚屋示警的办法,却又将功劳推给需要的周静雪。如今见染画戴着面纱,衣饰打扮也与那日相似,燕宇自然不会怀疑,只是善意地向她点了点头:“赵大夫医术高明,苏三小姐不必太担心。”

染画点点头:“借忠勤后世子的吉言,但愿如此。”

韩舒玄这时候也猜测出几分真相,见顺利过关,松了口气,忙提醒众人,开张吉时快要到了。

于是,一行人便朝着前院走去。

赵天一治好了忠勤侯,又将珍贵的药方献给朝廷,解决了缠绕边疆数十年的怪病根源,德明帝对此大加赞赏,而那些边疆将士的家属更是对赵天一感恩戴德。而天一药铺今天开张的消息早就传开,因此来了许多贺喜的人,围绕在天一药铺前,祝贺感谢的话语不绝于耳,更有忠勤后世子和燕二公子前来祝贺,气氛热烈。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剪彩过后,德明帝居然派人送来嘉奖令,更是将气氛推向了高潮。世香堂就在天一药铺斜对面,孙吉站在门口,看着对面那热闹喧嚣的模样,心头满是嫉恨。虽然苏大少爷吩咐过,不让动赵天一。但这天一药铺刚开张就有这样的声势,连当今皇上都送来嘉奖令,日后这天一药铺必成心腹大患。如果不趁早将它的这股声势打压下去,世香堂这京城第一药铺的名声只怕就要易主了!

必须要阻止!孙吉想着,他绝不能看着赵天一和韩舒玄就这样嚣张得意!

倘若这天一药铺在开张第一天便砸了招牌,想必日后也不会有人再去光顾了吧?孙吉想着,脑海里慢慢生出一条计策,招手叫来了手底下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让那人离开。

然后,孙吉走向斜对面的天一药铺,脸上堆起了虚伪的笑意:“赵大夫,恭喜开张啊!”

看到孙吉,韩舒玄眼睛瞬间就红了,双手紧握成拳。

苏陌颜抓住他的手,低声道:“别急,日后有的是你报仇的机会,能够一点一点地将他挫骨扬灰,不用急在一时!”随即微微一笑,向孙吉还了个礼,道,“难得孙大夫会来向我贺喜,实在让我受宠若惊。”

“赵大夫这是哪里话?如今赵大夫可是京城最声名远扬的大夫,今日开张,连皇上都送来嘉奖令,荣宠无二。日后,这京城杏林之中,怕是要以赵大夫为首了。”尽管心中有所谋划,但真正走进来,看到天一药铺热闹兴旺的模样,孙吉眼眸中还是难掩嫉恨,连恭维的话语都变得有些勉强,“到时候,只怕还要赵大夫多多照顾我们世香堂的生意呢!”

苏陌颜只是微笑:“好说。”

好个狂妄自大的家伙,居然就这样全盘接受了他的恭维,丝毫也不客气两句!孙吉在心中暗暗骂道,也罢,这会儿越得意,待会儿你出丑时,丢脸就越狠!

想到这里,孙吉心头稍稍平复,环顾四周,又堆起笑意道:“今日天一药铺开张,来了这么多位大夫,想必都和我一样,对赵大夫的医术钦佩有加,想要亲眼见见赵大夫本人吧?”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往日大多都围簇在世香堂左右,拼命讨好他,如今见天一药铺声势隆盛,便又跑过来示好,真是一群两面三刀的小人。

不过这样也好,人越多,待会儿他们出丑越狠,他的名声就传扬得越广。

他要让人知道,究竟谁才是京城第一名医!

苏陌颜心中暗暗警觉,孙吉这种阴险狠毒的小人,不会特意为了恭贺他开张而来,必然是有所阴谋,需得小心警惕。虽然如此,她脸上仍然是一派沉静的笑意,拱手道:“今日天一药铺开张,在下要去坐堂问诊,还请诸位随意,招呼不周的地方请多担待。”

“赵大夫太客气了,你忙你的就好。”众人异口同声地道。

天一药铺的名声早就传扬出去,许多人慕名而来,排队问诊的人早已经排成了长龙,看得孙吉和其他诸位大夫眼红不已。

就在这时,长队后面忽然喧哗起来,紧接着,人群中让出一条道,四个大汉抬着一个担架进来,进门就跪倒在地,神色悲痛地道:“求赵大夫救救我们母亲的性命,我们给您磕头了!”说着,通通通地就磕起头来。

苏陌颜正在给一个病人诊脉,温言问道:“怎么回事?”

“我们母亲一向身体好好的,昨晚突发急病,昏迷不醒,今天就变成这副气息奄奄的模样。我们听说天一药铺的赵大夫医术如神,能够起死回生,所以特意跑了二十多里地从山里赶过来。只要赵大夫能够救我们母亲,我们兄弟几个愿意给赵大夫当牛做马!”领头的大汉情真意切地道,孝顺的话语打动了周围不少人。

韩舒玄早就上前,为担架上的女子诊脉,随即查看她的脸色,翻了翻眼皮,神情越来越凝重。

苏陌颜也已经起身,走到近前,问道:“怎么了?”韩舒玄的医术已然不低,正常病症都难不倒他,就算是疑难杂症,也不应该露出如此凝重的神色,难道又是什么从来没有见过的病症吗?

“非常奇怪,这人面色蜡黄,脉搏微弱,应该是患了重病没错。但是,脉搏显示的,却似乎只有轻微的血虚之症。可如果只是这样,病人不会憔悴成这个样子,脉搏也不应该这样微弱,我实在诊断不出来。”韩舒玄皱眉道,没想到开业第一天就遇到了这么奇怪的病号,如果治不好,岂不是显得天一药铺无能?好不容易才打出去的名声,只怕瞬间就要付之东流了。

苏陌颜眉头微蹙:“我来诊脉。”

韩舒玄急忙让出位置,苏陌颜近前,将纤细洁白的手指搭在了脉腕处,闭目许久,终于慢慢睁开,眼神闪烁不定,静静地看着担架上的病人,又看了看周围四个大汉,静默不语。

孙吉在旁边道:“赵大夫怎么不说话?难道诊断不出这是什么病症吗?”

“的确非常奇怪。”苏陌颜不置可否,反而转向众人道,“这样奇怪的病症,在下的确见所未见,正好诸位也在场,不如同为这个病人诊断下吧?”

当医生的,遇到疑难杂症哪有不好奇的?当即众位大夫一位接一位地上前诊治,得出的结论都和韩舒玄差不多。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我们母亲都病重成这个样子,昏迷不醒了,怎么可能只是轻微的血虚?”领头的大汉大怒道,“你们到底是不是大夫?还有你赵天一,诊断不出我母亲的病症也就算了,居然还信口开河,说什么只是轻微的血虚,亏得我们还当你是妙手回春的神医,原来也是虚的!我们就不该来这里找你给我母亲看病!走,我们去别处去!”

“可是,大哥,这赵天一已经是京城最有名的大夫,如果他都无法诊断,我们还能找谁啊?”后面一个国字脸的大汉伤心地道,神情似乎已经绝望。

领头大汉想了想,道:“听说这在赵天一之前,世香堂的孙大夫医术最高明,我们去找他看看!”

“诸位请留步。”就在这时,孙吉突然开口,满面微笑地道,“难得几位听过孙某的名声,还对我的医术信得过。今日是赵大夫开张吉日,在下前来为他恭贺,刚好就在这里,也不用几位跑到对面,我就在这里为令堂诊断吧!”

领头大汉听说他就是孙吉,忙恭敬地道:“有劳孙大夫。”

孙吉伸出手,搭在病患的手腕上,诊断了许久,又仔细看了看病人的眼睑,检查了病人的手指,忙活了许久才捋着胡须道:“几位孝子不必担心,令堂的病症我心里有数。这种病症,我曾经在古书上见过记载,乃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引起的,脉象与血虚很像,但是却有着细微的差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令堂昨晚必定是吃了山鸡野兔之类的野味了吧?”

“大夫真是神了,昨晚大哥上山砍柴,捡到了一只野兔,拿回来给大家伙打牙祭,我们就让给娘吃了。之后没多久就这样了。”另外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佩服不已地道。

孙吉点点头:“这就对了,这种病症最忌野味,一吃便会引发病症。你们放心,那本古书上记载的有药方,我这就开药方给你们去抓药,照药方上所说的,不出三天,我保令堂安然无恙!”

“真是太好了!”四位大汉闻言,顿时欣喜若狂。

“大哥,这位大夫把母亲的情况都说对了,又是这么胸有成竹的模样,一定不会错,母亲这下有救了!”络腮胡的大汉激动地道,“幸好这位孙大夫实至名归,医术高明,不像某些沽名钓誉,根本没有真才实学的大夫!”说着,轻蔑地看了眼苏陌颜,骂的是谁不言而喻。

燕离忍不住道:“你们怎么说话的?就算是神医也不可能包治百病!天一哥哥治好我爹爹是不争的事实,医术高明毋庸置疑!”

“燕二少爷说得不错。”孙吉也装模作样地道,“只是令堂的病症十分罕见,若非我家中有那本记载了的古书,也不可能知道的。再者,令堂的脉搏的确与血虚之症相像,只有着细微的差别,若非长年累月,诊脉经验丰富的大夫,是不可能诊断出来的。赵大夫毕竟还年轻,就算诊断不出也是正常的。”

貌似在为苏陌颜说话,实际上却是在暗暗夸奖自己见多识广,诊脉更加精确。

“果然年轻大夫就是不能相信,也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个偏房,凑巧治好了忠勤侯的怪病,就嚣张得意,自称神医起来。”国字脸的大汉不屑地道,“要我说,以后看病还是要找老字号的药铺和坐堂大夫,像这位孙大夫这样经验丰富,医术高超,为人又谦虚谨慎的才信得过,否则,今天若是让赵天一这个庸医将我母亲的病当做血虚来治,只怕用不了多久,我娘就要一命呜呼了!”

这话顿时在人群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众人议论纷纷,看向苏陌颜的眼光顿时不像先前那样满目崇敬,而是掺杂了怀疑和疑惑。

而其余的大夫则满脸羞愧,看来他们还是医术不到家,才无法诊断出患者的病症。

“你们——”燕离不忿,还想继续和这些人理论,却被燕宇拦住。

燕宇沉眼看着这些人,低声道:“别和他们争执。”

“可是他们说天一哥哥沽名钓誉,没有真才实学,不如孙吉!”燕离不服气地道,在他心里,无论医术还是医德,天一哥哥都比孙吉那个老头强多了,容貌性情更是一等一的好,甩孙吉那个糟老头十万八千里。

“情况不对,这些人可能是故意来踢场子的!”燕宇低声道,这些人口口声声都在煽动众人的情绪,褒奖孙吉而贬损赵天一,绝对有问题。

燕离睁大了眼睛:“原来是来找麻烦的,难怪说话这么奇怪,我去揍他们!”

“别闹,就算你打他们一顿也无济于事,这毕竟是医术上的较量,赵公子诊断不出,就输了一筹,如果你再打人,反而坐实了赵公子仗势欺人的名声,对他的药铺并无好处。”燕宇轻声道,招手命心腹过来,吩咐他们随后跟踪这四个大汉的去向。不过,就算查出这件事这孙吉有关,但赵天一失去的名声却很难挽回,声势比之先前必定一落千丈。

毕竟,众目睽睽之下,的确只有孙吉说出了病患的病因,而且打下包票能治,确实比赵天一技高一筹。

就在燕宇忧心忡忡之时,苏陌颜嘴角却露出了一抹笑意,戏看得差不多了,该轮到她来拆穿这出戏码了!想着,她轻轻上前,沉声道:“孙大夫,您说这位病患所患之病是古书上记载的一种罕见的病症,因为营养不良而造成的,因为食用野味而引发的,是吗?你确定没有弄错吗?”

孙吉自信满满地道:“绝对不会错,只要老夫开出药方,三天之后,患者必定痊愈!”

“孙大夫将我娘的情况说得分毫不差,当然不会弄错。”领头大汉也信誓旦旦地道。

苏陌颜要的就是这么两句话,微笑道:“正巧,对于这个患者的病症,我也有一剂药方,不用三天,立刻便能见效,简单容易!不如看看我和孙大夫的药方,谁的更加灵验?”说着,转头吩咐道,“舒玄,去取一碗热水来,越烫越好!”

韩舒玄不明所以,却仍然领命而去,很快端来了一碗热水。

“好烫!”苏陌颜手指不小心触到了碗壁,顿时一个哆嗦,自言自语地道,“好烫的水,如果泼到脸上,只怕多半会毁容吧?”说着,居然将碗中的人朝着躺在单间上的中年妇女泼过去。

领头大汉大惊失色,怒喊道:“你干什么?”

众人也不明白苏陌颜为何会做出这种惊人之举,正要指责之时,却异变突起。

只见那位脸色蜡黄,嘴唇苍白,气息奄奄的“病患”竟然猛地起身,伸手敏捷地朝着旁边一滚,虽然避开了大部分的热水,却仍然有几滴溅到她的脸上,疼得她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女子爱惜容貌,从三岁道八十岁皆然,感觉到脸上的疼痛,病患大怒,对着苏陌颜怒目而视:“赵天一,你好狠毒,是想要让我毁容吗?”

“看来我这碗热水疗效非凡,病患立刻就生龙活虎了!”苏陌颜微笑着,眼眸中却带着寒意,转头去看孙吉,“怎么样?孙大夫,我这剂药,比你的药方要灵验得多吧?”

这时候众人哪还看不出来,这个病患根本就是装的,一时间众皆哗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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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018章 燕宇起疑

“这是怎么回事?”许久,旁边一位大夫才迷惑地道,“刚才诊脉的时候,这位病患的确脉搏微弱,否则也不可能将我们都蒙蔽过去啊?”明明没有病,为什么脉搏会那么弱呢?

苏陌颜上前一步,那病患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以后她又要下什么毒手。

苏陌颜却没理会,微微一笑,从地上捡起一个铁球,正是刚才病患起身时掉落的:“其实很简单,将铁球夹在腋窝下面,紧紧夹住,脉搏就会变得十分微弱,甚至停止,只要将铁球取走,脉搏就会恢复正常。不信的话,各位可以自己试试。”

说着,将铁球递给了旁边的韩舒玄。

韩舒玄依言将铁球紧紧夹在腋窝下,再为自己把脉,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而众人看他的模样,就知道苏陌颜所言不虚。

“那她脸色蜡黄,嘴唇苍白,也是假装的了?”又有人问道。

苏陌颜淡淡一笑:“没了,脸上涂了黄色颜料,嘴唇上涂了蜡,看起来就是这个样子,好像气息奄奄。实际上所有的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这个人除了轻微的血虚,根本没有重病,脉象自然就诊断不出来,所以诸位大夫才会诊断不出她的病症。,”

说起来脸上涂颜料,和嘴唇涂蜡,正常情况下,大夫细心一点是能够发现的,只是四位大汉口口声声说他们母亲得了重病,又有脉搏的误导,谁也没有多想,自然而然地先入为主,认为这个人的确患了重病,谁会怀疑这其中有诈?

孙吉震惊地看着苏陌颜,仿佛见了鬼似的。

这些东西都是他从祖传的医书古籍上看到的,除了他之外,根本没人知道。所以,他曾经用这个办法整治了不少药铺,以那些大夫为踏脚石,替自己扬名。没想到这个赵天一,年纪轻轻,竟然也知道这些,将他的把戏彻底拆穿,真是可恶!

“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就奇怪了。”苏陌颜并没有忘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转头看向孙吉,漆黑的眼眸平静而又冰冷,如同万年玄冰,触之生寒,“既然这个病患是假装的,根本没有病,为什么孙大夫却信誓旦旦地说,她患了古书上记载的奇病呢?”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望向孙吉。

的确,这人明明就没病,孙吉却诊断出病症来,这是怎么回事?

孙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下意识地舔了舔因为紧张而变得干燥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能说出话来。

“难道说,孙大夫的世香堂就是这样给病人看病的?明明就没有病,却故意说成是很严重的病,借此诓骗诊费和药钱?”苏陌颜挑挑眉,故作惊讶地道,“孙大夫,你这样做太没有医德了吧?”

孙吉顿时急了,怒吼道:“当然不是。”

如果传出这样的名声,以后谁还敢到世香堂看病?不怕被宰啊?

“那么,是孙大夫误诊喽?”苏陌颜摇摇头,叹息道,“明明是无病之人,孙大夫却诊断为有病,这倒也罢了,最多不过多费几两银子。若是将来将重病之人误诊为无病,那就严重了,说不定会因此葬送一条性命。孙大夫你以后得谨慎才行啊!”

孙吉下意识反驳道:“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误诊?”

宰客的名声固然不好听,但是误诊更影响声誉,毕竟,命都是自己的,谁会到一个误诊的药铺去看病?

“不是诓骗诊费和药费,也不是误诊,那我就真的不明白,孙大夫为什么会将无人之人诊断为有病了。”苏陌颜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

孙吉辩解也不是,不辩解也不是,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着他这副慌乱无措的模样,任谁也能看得出来,这件事必然有蹊跷,一时间众人都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也有猜想是孙吉医德败坏的,也有猜想是孙吉误诊,更有许多人联想起那些壮汉前后的言行,猜测到了事情的真相。那无论是哪一种猜测,众人看向孙吉的目光却都是鄙夷又厌恶的。

孙吉何尝不知道众人心中的想法,面色越来越难看。

必须从这三种情况里选出一样伤害最小的,否则任由人们这样猜测下去,世香堂就要名誉扫地了!孙吉咬咬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赵大夫,这其实是个误会。我只是听京城众人都夸奖你医术高明,有些不服气,所以故意设计这样一出,看赵大夫能否看出其中蹊跷。没想到赵大夫果然少年高才,医术高明,竟然一下子就看穿了,果然厉害!”

虽然不情愿承认赵天一医术高明,但这大概是最好的解释了。

听了他的话,苏陌颜心中倒有三分赞叹,这个孙吉反应倒也算快,立刻就想到了这样完美的借口,将一场阴谋扭曲成为一次无伤大雅的试探。可惜,她早料到这一点,又怎么能够轻易容他逃脱?想着,她微微一笑:“这么说,这些人都是孙大夫派来的了?”

“不错,只是为了试探赵大夫的医术而已!”孙吉越想越觉得这个借口好,神色也慢慢变得正常起来。

苏陌颜静静地看着他,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忽然面色一变,冷喝道:“试探?孙大夫指使这些人说我沽名钓誉,没有真才实学,却称赞你实至名归,医术高明,这也是试探?说我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个偏房,凑巧治好了忠勤侯就嚣张得意,煽动周围众人不要到我的天一药铺来看病,而应该到你这样经验丰富、医术高超,为人又谦虚谨慎的大夫处看病,这也是试探而已?”

这番话,众人都是听在耳中的,被苏陌颜这一点醒,顿时哗然。

这些壮汉的字字句句,分明就是在贬低赵天一的天一药铺,抬高孙吉的世香堂,这哪里是试探?根本就是来找茬的!

“这…是他们不会说话…”孙吉勉强狡辩道。

苏陌颜冷笑道:“若真是试探,孙大夫就该在我诊断不出时就公布真相,而不是故作模样地为这人诊断,踩我而捧你。我看,你根本就是嫉恨天一药铺开张,害怕会抢了你世香堂的生意,怀恨在心,所以故意在我开张吉日找事,想要让天一药铺声誉扫地吧?”

她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令孙吉再也无法辩驳。

“正如孙大夫之前所说,我天一药铺开张,连皇上都送来嘉奖令,你却设计陷害,贬损天一药铺而抬高世香堂,根本就是没把皇上放在眼里,该当何罪?”苏陌颜步步紧逼,言辞越来越锐利,宛如利刃,锐不可当。

听到嘉奖令三个字,孙吉就知道事情大发了,后悔不已。

这个赵天一根本就是设了个圈套给他跳,先提到宰客,又说到误诊,字字句句都在毁损世香堂,目的就是为了诱骗他说出这些人是他派的,然后拿皇上的嘉奖令做文章,想要给他扣上一个藐视帝王的罪名!如果他没有承认,别人最多只是猜测,拿不到证据,现在好了,他已经当众承认这一点,想要抵赖都无法抵赖了!

凡事牵扯到皇上,能有他这种小人物的好果子吃吗?

到了这一刻,孙吉是真的后悔了,苏慕贵早就提醒过他,暂时不要来招惹赵天一,是他太大意,以为以前多次用过这种手段,不会出事,却没想到不但被赵天一揭破,还被扣上了这样天大的罪名!甚至,赵天一搞不好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他玩的把戏,却隐而不发,就等着他后面百般作态,说出那番话,好将罪名扣在他的头上!

现在该怎么办?

孙吉绞尽脑汁,却再也想不出来一句能够辩驳的话语,神色惨然。

燕宇在旁边看着,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个容貌惊艳的青衣少年,眼眸中闪过了一抹深思。

原本以为,这位赵公子应该是自小学医,久居深山之类的地方,极少与外人接触,所以不通世俗规矩,风光霁月,这才会有忠勤侯府前当众向南陵王世子表白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但是从刚刚的事情看来,这位赵公子明明就心思缜密,步步为营,从开始就设好了陷阱诱导孙吉往下跳,甚至还懂得搬出德明帝来施加压力,借势打击对手,这可一点也不像一个不通世俗规矩的人会做的事情…

那为什么,他会在忠勤侯府前当众向南陵王世子表白呢?

真的是情之所至,无法控制吗?

燕宇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年周身渐渐地笼上一层迷雾,令人好奇,引人探究…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想着,目光忍不住一再地落在那个少年身上,仔细地探查着,想要多看出一点点线索…

“哥!”旁边燕宇摇了摇他的手臂。

燕宇猛地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天一哥哥已经抓到这个老头的把柄了,你快想办法惩治他啊!”燕离气鼓鼓地道,“居然设下这样的计谋,欺负天一哥哥,真是该死!对了,哥,刚才你说牵扯到医术上的问题,我打了他也帮不了天一哥哥,那现在我是不是能揍他了?”说着,捋起袖子就要上前。

V019章 美人,服侍本宫可好?

燕宇忙拉住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又带着一股淡淡的怜惜和欢喜。他的这个弟弟,单纯,善良,好奇,脑海里从来没有权贵子弟那种弯弯绕绕,天真如孩童。可就是这样简单纯粹的人,才会有那种纯净的眼神,明朗的笑容,明亮而富有感染力,让看到他的人心情都不知不觉地好了起来。

“既然事情已经明朗,赵公子定然能够处理,还用得着你出手吗?”

燕离低下头想了想,有些郁闷地道:“天一哥哥搞不定他,我打了他也帮不了天一哥哥;现在天一哥哥拿住了他的把柄,我打他又多余了,那要我还有什么用?”

“赵公子…并不是需要你保护的人。”燕宇微笑着,缓缓地道。

燕离嘟着嘴道:“怎么不是?我还是忠勤侯府的二公子,他只是个平民百姓,而且天一哥哥那么瘦,那么文弱,我比他强壮得多,他怎么会不需要我保护呢?”强者保护弱者,高位者保护位卑者,这是思索当然的呀!

燕宇微微一怔,再次望去,这才惊讶地发现,尽管青色衣衫宽大洒脱,的确正如燕离所说,眼前的少年削肩纤腰,身形远比正常男子清瘦,令人怜惜。

是因为那面容太过让人惊艳,那凛若冰雪的眼眸中光芒太盛,以至于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而忽略了其他?

燕宇心中不禁一惊,他出身世家,如今又是忠勤后世子,认人记人非常重要,他也曾经可以训练过,往往能够在与人相见的第一面就迅速地记住对方的面容、身形等等特征。但这次若非燕离提醒,他之前竟然丝毫都没有注意到赵天一竟是如此文弱!

对燕宇来说,这种失误,这么多年来,是第三次。

第一次的失误,是南陵王世子萧夜华,所有与他见过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被他浑然天成的绝代风华夺去了注意力,而其他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甚至,初次见面时,燕宇连萧夜华的容貌都没有记清楚,只强烈觉得,此人,风华若仙。

第二次的失误,是冥域少主冥焰,甚至,这失误一直延续至今。与冥焰短短几次接触,每次都是滔天的血腥和杀戮,他一身红衣,宛若鲜血染就,浑身的冷冰嗜杀气息,仿佛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血修罗,赤血剑纵横天下,强大如妖魔,令人不寒而栗,心神俱颤,不敢多看一眼,更无暇顾及其他。

第三次,就是眼前的赵天一。

“请问,这里出了什么事情吗?”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年轻男子声音响起。

伴随着这道声音,一个身着竹青色绣碧海青天图年轻男子步入店内。

店内众人看到这个年轻男子,顿时有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众人眼中俱流露出信服爱戴的神色,带着敬意的议论声中,隐约传来“陆箴”二字。

苏陌颜微微皱眉,低声向旁边的韩舒玄问道:“陆箴是谁?”

“公子不知道陆御史吗?”韩舒玄惊讶地问道。

苏陌颜摇摇头,虽然打定主意要好好补一补京城权贵的功课,但京城关系错综复杂,权贵多如牛毛,还是有很多不知道的人和事,陆箴这个名字,便从未听过。不过看韩舒玄,以及店内众人的模样,这陆箴在京城似乎极有口碑。

名闻京城的巡城御史陆箴,小姐居然不知道?韩舒玄先是一怔,随即想到她之前被拘束在苏府,极少外出,便又释然了,低声道:“这位是巡城御史陆箴,六年前的新科状元,文采斐然是其次,重要的是心怀家国。这些年来,他断破无数冤案奇案,为百姓说话,不畏权贵,刚直不阿,深得皇上信任。不过,之前公子到达京城时,他正好奉旨巡视各州县,因此不在京城,所以公子不曾听说。”

可惜,韩家冤案发生时,陆御史并不在京城,否则定然能够为韩家洗刷冤屈!

而当初韩家冤案后,他之所以能够继续活下去,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在等着陆箴回京城,为韩家鸣冤昭雪。只是,机缘巧合,在此之前先遇到了小姐,如今有小姐相助,一定能够慢慢让孙吉失去所有,家破人亡,也就不必再找陆御史了。

苏陌颜眼眸中闪过一抹惊讶:“这位陆御史这么有名?”

已经不仅仅是有名,看殿内众人和韩舒玄的神情,显然已经将这位陆御史当做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