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她的心中一转,便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神色,含笑问道,“听圣人说,要给年长的公主们赐婚,也不知道,”她目光在不动声色的皇后的身上一溜,这才笑道,“不知是个什么章程。”

第 26 章

“此事,虽然与你无关,”皇后也不是吃素的,见这徐妃张狂的不行,心里厌恶,却只含笑点出了徐妃的没有地位,无权对公主的亲事置喙,这才现出了自己身为皇后的地位来,与一同看过来的太后笑着禀告道,“本是要禀告母后的,只是刚刚来了避暑山庄,舟车劳顿,臣妾恐母后费神,想着过几日再禀告,左右还来得及,只是既然妹妹问起,我便与母后请旨?”

“说说看。”若不是三皇子与徐妃亲近,徐妃还育有八公主,太后如今还并未想要放弃这两个孩子,眼下就能叫徐妃滚蛋。然而到底冷淡,只对着皇后温声道,“你素来妥帖,我很放心。”

皇后谢过了太后,这才笑道,“理国公家的孩子圣人心里喜欢的紧,瞧着又与四公主年纪品貌相当,因此想要结一对良缘。”见太后果然非常满意,这才笑道,“至于三公主,母后也知道,这孩子文雅良善,因此圣人更属意读书人,如今听闻礼部尚书家的长孙不错,如今已中了举,只等来年高中,竟是挑不出不好的地方来,竟也合适。”见太后颔首表示可以,皇后一颗心这才吞回肚子里,笑道,“若是母后亲自赐婚,这两个丫头的体面岂不是更大?”

“你啊,惯会给她们拉好处。”太后虽是嗔怪,然而看着皇后的目光却十分温和,只含笑道,“此事,我便应了。至于两个丫头的嫁妆,除了内务府备的,另从我的私库走一份,可是我做祖母的心意了。”说完,见阿元费力地从小被子里踢出了两颗红宝石来,微微一怔,只以为是阿元热了,却还是给阿元添脸面地笑道,“瞧瞧,咱们的阿元,也知道心疼姐姐们了。”

阿元却觉得自己破财了。

当初的三公主抱着自己的时候很温柔,阿元虽不过见了三公主一面便很喜欢,如今三公主有了良缘,自己本是要有一番心意的,没想到一赐婚就是俩,坑得她不得不还给素未谋面的四公主一颗宝石,心里心疼得直哼哼,然而面上,却只做出了天真无邪的表情,挥动着藕节似的小胳膊叫着,见太后一脸疼爱地看过来,便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这孩子才多大呢。”太后却只笑道,“你想着你的姐姐们,皇祖母也有东西想着你。”说完便从自己的身后取出了一个不小的匣子来,慢慢地打开。阿元探头,就见里头全是雕琢成了小动物的玉石,憨态可掬,显然是刚做出来给自己玩耍的,另有一侧拇指盖尔大小的珍珠,除了几枚正白色,便是各种好看的颜色,十分醒目。再隔了一个格子,便是各种的宝石玉料,皆是色彩斑斓,叫小孩子喜欢的,心里便感动太后的心意,也不碰这匣子能叫她发财的珍宝,一头往太后暖暖的怀里拱去。

“母后如此,儿臣也来凑趣儿。”比起宫里的公主,皇后自然更喜欢与圣人血脉无关的阿元,只也叫宫女捧出了一个盘子,就见其上便是象牙珊瑚琥珀之类,并未高出太后的那一份。

“母后与皇嫂这样惯着她,她日后越发地骄纵了。”肃王妃只推道。

“咱们皇家的公主,骄纵些又如何呢?”太后只叫肃王妃坐下,这才抱着阿元笑道,“你们也累了,便自去休息吧。”自己却抱着阿元软乎乎的小身子不撒手,显然方才不是说说,竟是不将阿元还给肃王夫妇了。后两个彼此苦笑了一声,知道太后这是要歇息,便起身领着儿子们走了。后脚皇后便歇着众妃与太后告退,偌大的宫室里一会儿便空空荡荡。

阿元就见太后看着空荡的宫室出了一会儿的神,神色十分寂寞,也知道这位老人虽然尊贵至极,可是却未必多快乐,只老老实实地做乖巧状,待太后回神,这才张着小嘴儿做出了一个哈欠的模样,软软地趴在太后的怀里。

“我的小阿元这是累了?”见阿元哼哼了两声,太后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起身一边温柔地拍着这个孩子,一边在宫女无声的簇拥下往里头走去,口中轻声道,“和皇祖母一起歇,好好陪陪皇祖母。”

“咿呀……”回答她的,是一声嫩嫩的叫声。

一老一小在宫人的服侍下在床上困觉,都觉得这日子过得舒畅极了,却不知徐妃刚刚与众人分开,便已是一脸的怒色,大步地走着,到了自己的宫里,见这宫室全不似太后皇后宫中那样华美,甚至还不如肃王夫妇的那处,便再也忍不住,只一把将一旁架子上的花瓶举起砸碎,这才尖声道,“太欺负人了!”见身边的心腹宫女一脸焦急地往外看去,匆匆地关上殿门,她只冷笑道,“怎么,莫非我还要怕叫旁人听到不成?!”

“娘娘噤声。”这宫女是徐妃从家中带来,忠心耿耿,只无奈地说道,“隔墙有耳,您莫要忘了,那里,”她指了指偏殿小声道,“还有个新宠呢。”

“太后这样叫我没脸,莫非在自己宫里还抱怨不得?”宫女指的,正是当日太后打脸提的那个贱人,徐妃只恨得不行,咬着牙说道,“捧着一个个出身低微的,不就是在给我好看?皇后,肃王妃?”她冷笑道,“一个娘家败落成那样,还好意思装出一副母仪天下的模样。一个破落户儿,偏与我充王妃娘娘的款儿,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来要我的强,真以为我不知道她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娘娘身份尊贵,更要有身份,况,”这宫女只安抚道,“圣人对皇后并无不满,便是装,娘娘也要装出恭敬皇后的模样呀!”她的这位主子,生为高门的嫡女,自幼被奉承着长大,生就了一副不能吃亏的霸王脾气。可是若是在外头还行,这在宫里头,都是小心谨慎为上,如她主子这样张狂,只怕早晚都要吃亏。心里忧虑,这宫女便低声道,“眼瞅着这就又要选秀,宫里要进新人,娘娘还与公主纠缠什么么?”

好好儿地抓住圣人的心,生个自己的皇子,才叫大事儿呢。

“我就是看不惯!”徐妃只恨恨地说道,“八公主是圣人的幼女,娇宠一些怎么了?凭什么不能给封号?”

都什么时候了还纠缠这些,这宫女服侍了徐妃十几年,知道她拎不清轻重,只劝道,“别的公主也未封,娘娘只安心就是。”见徐妃只一脸怒色不肯听,她便转过来说道,“圣人传话儿过来,说是今日来咱们这事儿,奴婢先服侍娘娘理妆,叫圣人欢喜欢喜如何?”果然见徐妃的脸上的得意洋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低头亲事服侍徐妃洁面梳妆,给她换了现出了妖娆身姿的宫装来,打扮得花枝招展,这才与徐妃一同等着圣人驾临。

待到了天色将晚,圣人也未来,徐妃的脸上就十分不好看,只强压怒意。直到到了晚上,圣人才姗姗来迟,见了徐妃的靓丽模样目光一亮,只噙着笑容说道,“叫你等急了?”见徐妃低头不语,他只笑道,“去给母后请安,正好见到阿元,这小东西越发地可爱,玩着玩着便忘了时候。”想到阿元流着口水在自己的怀里拱来拱去,圣人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徐妃强压着自己的火气,只强笑道,“公主可爱,这又不是臣妾第一天知道。”见圣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变得幽深,她只觉浑身发烫,却还是强打精神告状道,“还是圣人脸面大些,臣妾这样牌位上的人,竟只敢称公主一声荣寿呢。”感到圣人微微松开了手,慢慢地应了一声,她只含泪说道,“见着了公主,便叫臣妾想到可怜的八公主。那孩子才多大,就这样不受待见,太后不喜,连陛下都忽视她。”说完,便掩面在一旁轻轻地抽泣,整个人儿如同带着露水的花朵般颤巍巍的较弱。

圣人却直起了身子,默默地看着她流泪,哭得叫男子见到心里都发疼,却陡然想到了从前,当先帝还未驾崩,也曾有个女子,这样哭着,只将他与太后险些哭成了废人,目中便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厉色,却瞬间便恢复了惯常的平和,此时,只温声问道,“如此,你又觉得朕该怎么办呢?”他的嘴角,却露出了淡淡的讥讽之色。

第 27 章

徐妃只心中惊喜不已,哪里看得到圣人的表情,只急忙过来伏进圣人的怀里,见圣人一动不动,心里不由不安,却还是急忙说道,“堂妹都有了封号,八公主叫人比下去,这不是叫宫里轻视她?不如……”

“原来,这是在与阿元计较。”圣人淡淡的笑声从徐妃的头顶传来,只笑得她心里微跳,然而一抬眼,圣人还是一副温柔的模样,徐妃心中稍安之时,便听得圣人笑道,“若是封了小八,她的姐姐们岂不是叫她比了下去?宫里难道不会轻视她的几位皇姐?”将徐妃推到一旁,圣人的脸色冷淡了下来,只淡淡地说道,“朕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儿,你自己歇息吧。”说完,看都不看惊怒的徐妃,抬脚就走。

一路面无表情地走着,圣人就见前头有灯火过来,见打头的是个面容白皙干净的少年,便驻足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去?”

来的这个,正是皇三子凤桐,此时见了圣人急忙请了安,低眉顺眼地说道,“回父皇的话儿,儿臣往姨母的宫里去。”三皇子的生母慧嫔是徐妃的庶姐,凤桐与徐妃之间有亲,极为亲近。当年圣人做太子时,先帝总是想着要废太子扶自己心爱的幼子福王上位,京中勋贵虽不至于对圣人落井下石,然而却也不肯叫家中的嫡女嫁到当时的太子宫中去,徐家便是送了妾室所出的庶女入太子宫中。待圣人即位,眼瞅着皇位稳固,这才又将身为嫡女的徐妃送了进来,以博前程。

“去你徐母妃那儿?”圣人见天色已晚,心里便有些不虞,只是想到凤桐的生母慧嫔素来是个老实人,若不是身份太低,又有徐妃在前头压制,早就应该是妃位。如今虽有封号,到底嫔位有些低了,心里怜惜些,便温声问道,“你母妃听说病了,如今可还好?”见凤桐迟疑了片刻才点头,心里更加不快,却还是忍了,说道,“好好儿地照顾你母妃。”说完,便问道,“这么晚,你徐母妃处还有什么要紧事?”

“我听说姨母身子不爽利,因此想看看。”凤桐低着头说道。

慧嫔虽然是生养他的人,不过徐妃的地位却更高贵,更合适他皇子的身份,因此比起生母,凤桐还是与徐妃亲近。

“姨母?”圣人却玩味地念叨了这称呼片刻,脸上波澜不惊地说道,“既如此,你便好好儿地探望你‘姨母’吧。”到底最后,露出了冷笑来。

凤桐却并未听出来,只低头送圣人走了,这才转头往徐妃之处而去。刚刚进了宫室,便见满屋子的花瓶碎片,徐妃此时跟个疯婆子似的尖叫,震的凤桐耳朵疼,急忙过来说道,“姨母这是怎么了?”见徐妃一呆后转头大哭,他只问了一旁脸上劝慰的宫女,这才眉尖一皱,与徐妃摇头说道,“母妃这般,岂不是叫父皇不快?”见徐妃恶狠狠地看过来,他便急忙说道,“父皇素来看重王叔,姨母这样与王叔争执,如何能叫父皇心里欢喜呢?”

“我还不是为了你!”徐妃只尖声道,“肃王家的那两个小子,将你打伤了,你父皇统没有一句话出来,难道我就眼瞅着此事过去?!”

凤桐的目中闪过一丝狰狞,只强忍了低声道,“下一次,便叫他们知道我的手段!”

“凤卿封康王,凤唐封肃王世子!”徐妃此时还在圣人说走就走,只怕明日要被众妃嘲笑的愤怒里,见凤桐明显地一怔,便冷笑道,“你比他们年长,怎么就落在了他们的后头?”见凤桐闭目不语,她只说道,“你母妃是个没用的废物!这么多年还就是个嫔,连着你的出身也不高。瞧瞧你的好四弟,装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谁都没有他更有主意!”见凤桐目中闪过怨毒之色,她便继续说道,“老四的生母早就死了,家里也败落,这不就攀上了德妃!一口一个母妃叫得好生亲热,谁知道肚子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身为皇子,谁会没有想要搏一搏的心呢?!

“姨母说得对。”凤桐却是一副醒悟了的表情,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四,我还真小看了他!”他素来将目光放在太子与二皇子的身上,却没有想到后头的弟弟也不容小觑了起来,冷笑说道,“德妃再好,也与他无关,想要攀附定国公府,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凤鸣只觉得还有些隐隐作痛,怒声道,“当日凤玉凤阙两个混账,将我打伤 ,若不是老四先往父皇处告了我一状,父皇怎会罚我闭门思过!”

“如今你见着了?”徐妃冷笑道,“你想要兄弟情深,偏有人要你的命呢!”在宫中走了几步,徐妃的脸色愈发地不好看了,只对着凤桐说道,“我听说今年选秀,淮安将军的次女,沈静伯的孙女都要进宫,这两个出身不比我差,我只恐圣人贪新鲜,将我撇在一旁。”见凤桐侧耳聆听,她只冷冷地说道,“不管如何,你往外头传我的话出去,别叫这些妖精进来!”

“父皇选秀,谁敢阻拦呢?”凤桐觉得这姨母真是天真极了,只苦笑道,

“就算进来,我也要这些妖精没有好下场!”徐妃怒声说完,这才对着凤桐好奇地问道,“你这么晚来寻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也是老四的事儿。”凤桐此时便冷笑道,“前几日,他先去肃王府,又没皮没脸地跟着去了英国公府,姨母如今说起来我才觉得,这小子只怕是有自己的心思,想要挣一挣了。”顿了顿,他便说道,“我问起的时候,他还支支吾吾的,不肯说的模样,这其中必有蹊跷。”见徐妃若有所思,他急忙问道,“姨母想到什么不成?”

“德妃素来奉承皇后,外头老四又讨好肃王与英国公,”徐妃慢慢地说道,“听圣人的意思,你们也要分府出去,此时必然会封爵,难道会是因为这个?”见凤桐眉头一皱,便急忙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英国公还有一次女。”凤桐目中闪过一丝冷色,慢慢地说道,“老四若是真老实,不想与我相争,必然不会算计娶勋贵之女。若是他真的在打英国公之女的主意,我只怕,他是真想要如何了。”到底天色太晚,他也不能再在徐妃的宫室之中多呆,只与徐妃低声商议了几句,又忍着不耐烦去看了看在襁褓中的八公主,这才一路地去了。

圣人半夜从徐妃的宫里出来,果然叫众妃嘲笑了徐妃几日,照着平常徐妃早就大怒,然而这一次圣人却似乎真的对她冷淡了下来,素日里只歇在皇后处,便叫徐妃老实了许多,只装听不着。

阿元却与太后的感情更好,一老一小同吃同睡,最喜欢的就是在树荫下纳凉,太后虽然知道阿元年纪小听不懂,可是却很喜欢讲自己当年闺中的趣事,见着阿元不时地张着圆滚滚的眼睛拍手直笑,她便觉得心里熨帖,越发地不愿将阿元离手,竟是宫妃的请安也以天气炎热给免了,自己自在地与阿元亲近,有了个有鲜活气儿的孩子在身边,她只觉得自己的日子也活泛了起来。

这几日又有几位公主一同来给太后请安,太后的脸上更加地欢喜,见着花朵儿似的几个女孩儿一同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只觉得赏心悦目,还有阿元探头探脑的小模样儿,只叫她笑着与眼前的女孩儿们说道,“可歇好了?莫要中了暑气。”

最前头的一个,便是如今如释重负的三公主。她虽然不知道凤鸣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叫外祖家偃旗息鼓,可是心里却是真心感激皇后与德妃,此时急忙笑道,“给皇祖母请安,是我们的光彩,欢喜还不得,哪里会累呢?”见阿元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想到这孩子竟然还为自己奉献了一颗宝石,便忍俊不禁,对着阿元飞快地眨了眨眼,在这孩子陡然张大了嘴时偷偷地笑了。

阿元确实很震惊。

这位三公主,眼瞅着活泼了许多啊。

就在阿元不知道三公主这算不算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时候,便见一侧,一个不过五岁的女孩儿滚了出来,一把就抱住了太后的腿,笑嘻嘻地叫道,“皇祖母抱我,叫我与阿元妹妹在一块儿。”说完,便对着阿元比了比自己的手腕儿,笑道,“妹妹记不记得这个?我是你五皇姐。”说完,自顾自地就凑在了阿元的小肉脸上,飞快地啾了一下,得意洋洋地笑道,“妹妹的脸软软的!”

阿元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肉脸,许久,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了,为了讨回来,奋力挣扎,也将自己的小嘴唇儿,戳在了这五皇姐的脸上!

第 28 章

几个女孩儿围在太后的身边,果然就叫气氛活跃了许多。

清凉的树荫下,三公主抚琴,阿元第一次见到的,笑容活泼开朗的四公主吹箫,五公主在一旁忙手忙脚的拨弄琴弦,还有阿元在这淅沥沥的琴声与呜咽的箫声里拍着手叫着,太后看着这几个孩子脸上的笑容,自己的面上也露出了轻松的模样,目光温和宁静,竟是有一种不愿意打破这一切的感觉。看着看着,太后的眼睛便湿润了起来,只是恐叫孩子们看着了为她担心,急忙侧头拭去了眼角的泪光。

早些年,先帝还在,她叫个贵妃压得连头都抬不起来的时候,何曾想过,会有今日的儿女绕膝?

几个女孩儿的悦耳的笑声里头,无忧无虑的,叫太后也感受到了当年的少女时光。她看着这几个孩子出神,便没有见到皇后歇着德悄悄地走到她的身后,也不说话破坏这仿若梦中的一切,只无声地坐了下来,直到女孩儿们的琴声停了,太后的表情再次变回了素日的温和,便上前给太后请安,便听太后指着皇后笑道,“你这大咧咧地来了,莫不是也想着偷闲一回?”

“哪里有那么多的事儿呢?若臣妾说,给母后请安,再看看几个孩子才更打紧些。”皇后细细地看了太后身边的饮食,见并无寒凉之物,这才放心,又见宫女们取了冰凉的果子 ,又只命几个女孩儿不许贪凉多吃,殷殷地告诫了许久,这才与太后笑道,“母后前几日赐婚,叫两位驸马家里头荣耀极了,今儿理国公府与尚书府都有人来谢恩,母后给她们一个掩面,见见她们吧。”

“这些事儿,还需要我做什么呢?”太后却听得欢喜,嘴上虽这样说,到底满意,只温和地说道,“我不耐烦动,叫她们过来就是。”见一侧的两位公主脸上都一片的红润,便叹了一声道,“驸马可来了?”见皇后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这才慢慢地说道,“把屏风竖起来,也叫两个孩子隔着屏风见见,心里有个章程。”虽说宫中也重视规矩,不过这样简单的相见,太后却并不以为意。

总不能掀开盖头才知道驸马的模样吧?太委屈公主们了些。

“母后这样说,臣妾只代两个丫头谢过。”皇后见五公主已经一头扑进了德妃的怀里,只一笑,爱惜地摸了摸五公主的小脸儿,这才侧头与太后笑道,“也叫小四过来?”?见太后脸上忍不住的笑容,她便含笑说道,“这孩子如今长大了,口口声声要与姐姐们做靠山,臣妾想着,也得叫两位姐夫看看小舅子的威风,日后也知道些好歹,别一不小心,招了小舅子的恼怒,吃了苦头。”

“小四这样才好。”愿意庇护姐妹兄弟,这样的皇子才是太后喜欢的孩子,况凤鸣素来憨直,难得的一根筋的人,太后也乐得这样的皇子在,总比觊觎皇位好些,便点头笑道,“也叫他见见。”恼怒,还能有什么恼怒呢?只有叫公主伤心,才会叫皇子小舅子恼怒不是?长辈们不好出头的事儿,有个横冲直撞什么都不怕的在前头张目,太后更欢喜些,此时便对德妃颔首道,“你将一双儿女,教养的很好。”

“娘娘偏心他,方才这样觉得,不然哪里比得过他的几个哥哥呢?”德妃只谦逊地说了。

皇后却只含笑听着,见五公主扒着德妃,一双眼睛却频频地往阿元处看,只笑着说道,“喜欢堂妹么?”这样不需要勾心斗角的相处,也叫皇后更自在。

“喜欢!”五公主毫不犹豫地说道,“小五以后,要给妹妹做一辈子的姐姐,不叫别人欺负她!”说完,只与阿元两个呵呵地傻笑了起来。

“你们以后,也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皇后的目光温柔如水,只将一旁羞怯的三公主与四公主也拉在自己的面前,温声道,“能生在皇家做姐妹,是你们之间的缘法,出嫁在外头,宫里或许消息不通,可是你们却要记得,今生为姐妹,便要守望互助,帮衬自己的姐妹,不要叫这缘分断绝,彼此扶持,才能在京中更加稳固。”她的目光落在四公主的脸上,含笑道,“你的公主府,我做主建在了理国公府的对面,虽是公主,却是小辈,与长辈的请安,却不可骄狂不往。”

理国公府的太夫人可不是吃素的,四公主若是真想充公主的款儿,只怕当头就得是一棒。

然而见四公主明媚没有忧愁的笑脸,皇后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怜惜。

都以为这话,她是为了叫四公主日后能帮扶不如她的三公主方才这样说,可是皇后自己却知道,这些,却多是为了四公主。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四公主嫁入高门,给太后的长姐做长孙媳妇,固然风光。可是这样的人家儿,哪里是那样好讨生活的呢?虽说理国公府并无失礼不规矩的地方,可是就是按着这规矩,四公主的驸马身边,也已经有两个长辈赐下的经年的通房。虽不叫有孕,可是杵在那里,哪里会不碍眼呢?倒是三公主的驸马因闭门苦读,还未有屋里人,这一来一去,也不知道两个孩子哪个更舒心些。

亏了先朝的时候,便免去了驸马试婚之事,不然皇后还真觉得作为公主,也没有什么趣味了。

到底太后在,皇后只教导了几句,见三公主与四公主相视一笑,目中都带着姐妹之情,心里松缓些,这才使宫人去传驸马与四皇子,自己便与太后回禀些宫务,阿元见她不知何时起,竟不再套那些闪亮尊贵,却十分尖锐的指套了,心里很厚脸皮地将皇后的这一转变,归到了是因为疼惜她,恐伤了她上面,这才扭着自己的小肥爪,在太后的怀里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皇后的手,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个快乐的笑容来。

“这孩子竟这样亲近你。”太后见阿元扭着小身子自己高兴得咯咯叫,只与皇后道,“你对她的善意,这孩子自然能感觉到的。”见德妃只面带微笑听着,并不随意插话,也知道她的秉性,因此不欲冷落她,和声说了几句,见德妃一脸恭敬地回了,便对圣人宫中,有这样的皇后与妃子愈发满意,此时只冷笑道,“哀家只说天热不要来请安,便真的不来,可见在一些人的心中,哀家不过如此。”

皇后知道太后这是在挑徐妃的毛病,旁人不过是连带,只不敢多说,只含糊地说道,“大抵是病了。”

“所以,才大半夜的将皇帝从你的宫里哭出来,忙不迭地去见她?”说起来太后就有气。皇后当年在圣人储位不稳的时候,是与圣人共患难的情分,况性情温和开阔,太后自然是喜欢的,昨夜里知道徐妃称病,还敢使宫女去皇后的宫里请圣人过去,只怒道,“还知不知道规矩了?皇后的寝宫,也是她一个妃子能冲撞的?”见皇后只淡淡一笑不以为意,便叹息道,“这么个妖精,手段这么花样百出,我看着不喜欢,今年选秀,也要好好儿地挑挑,别叫宫里再有这样的人。”

“八公主确实病得不轻,”皇后只低声说道,“臣妾今儿也去看过了,小小的婴孩儿,浑身发烫,哭得什么似的,也难怪徐妃心里紧张些。”

“况,”皇后只和声道,“圣人并未委屈我,昨夜里去见了一回八公主,便回了臣妾处安置,并没有留宿徐妃宫中。”也就是因为这,徐妃看她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显然没想到比起给她脸面,圣人更在乎,更维护的是皇后的面子,因此本就得了圣人这样的偏爱的皇后,也懒得与一个小小的妃子计较。

她身为皇后,膝下两位嫡子,只要不行事踏错,自然可以安安稳稳,为何要自降身份,与一个妃子争斗呢?

只今年选秀,选几个年轻美貌的新人,与徐妃闹去就是。

“德妃这是想要说什么?”皇后雍容大气,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见德妃的脸上露出了迟疑的表情,便含笑问道。

德妃脸上一紧,然而瞬间便恢复了恭敬,只低着头恭声道,“臣妾,想求娘娘今年的选秀,不要给小四指妃。”

“这是为何?”太后心里破喜欢凤鸣,况自凤鸣之后,宫中皆是公主,凤鸣是最小的皇子,太后本是想要给凤鸣寻一个好的正妃照顾他的起居,见德妃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便十分疑惑地问道,“若是不指,秋天里小三小四要封爵,难道叫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府里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却陡然听到远处传来了喧哗声与劝阻声,竟是热闹极了,太后被惊着了一下,就见一个大宫女一脸慌乱地过来,只低声道,“禀娘娘,三皇子与四皇子在前头打起来了,奴婢们拉不开,眼下……”

她一抬头,就见到德妃的目光冰冷地向着那处看去,竟是被唬住了。

第29章

两个皇子打架,太后哪里有心思再问究竟,只匆匆地起身就要过去,皇后急忙起身笑道,“母后往那处去,若是有个冲撞,不是叫两个孩子都心里不安?”她顿了顿,见德妃垂下了头,眼角却带着几分冰冷,显然是怒极,知道德妃素来对四皇子上心,待之如亲子,此时只安抚地拍了拍德妃的手,这才领着宫女往外头去了。

阿元还是第一次见到德妃这样冷肃的表情,虽然这表情消失的极快,却也叫她忍不住缩了缩小脖子,然而却有些羡慕叫德妃露出这样表情的凤鸣,只从太后的怀里探出了头来偷偷地看着德妃。虽然不知道三皇子是做什么的,不过那日凤鸣对她发自真心的笑容还在眼前,阿元心里便先入为主地将三皇子当做了坏人,心里便很有些同仇敌忾的心情。待不大会儿功夫,见皇后引了两个少年过来,后头还有不认识的陌生人,便做出了很正经的……婴儿模样,伏在太后的怀里。

“给皇祖母请安。”两个鼻青脸肿的少年给太后请了安,彼此对视了一眼,同时冷哼一声偏过了头去。

“彼此兄弟之间,你们竟然还能下这样狠的手!”太后本以为拉不开是个夸张的词,谁知见了两个少年这副模样,只心里生出了怒火,厉声道,“你们的拳头,就是挥给兄弟的?!”

“这个要问四弟,为何要先行动手,难道忘了我是兄长不成?”阿元见凤鸣身边的那个锦衣少年,目中带着几分寒光,此时竟有些恶人先告状地说道,“我正与两位妹婿说话,谁知道四弟冲过来就打,这是要做什么?!”他冷笑着对对他怒目而视的凤鸣说道,“难道四弟在宫里打旁人不算,如今拳头就要落在兄长头上,才觉得威风?!”一转头,便含泪与太后哽咽道,“皇祖母,孙儿不是第一次被打,难道就因为我母妃地位低微,就能叫人随意践踏么?”

这少年竟是在阿元惊讶的目光中,扑到了太后的脚下痛哭。

阿元怜悯地看了一眼被气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倔强地不说话的凤鸣,见三皇子一边哭一边偷偷打量太后的脸色,又隐约地想到这个家伙似乎从前还说过她家美人大哥的坏话,心里便气愤极了,从小被子里挣扎出来,奋力地给了这家伙的脑袋一脚,还未待三皇子反应过来,便裂开嘴大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往太后的怀里钻,顺便又不着痕迹地冲着这小子的脸上也来了一脚。

阿元还从未表现出对某人的不喜欢,太后心里也惊讶,然而见三皇子捂着脸抬头,看着阿元的目光竟带着阴毒之意,心中便是一凛,只沉默地看了看这个孙子,便只冷淡地说道,“你心里有委屈,我知道了,”见三皇子目中露出了一丝得意,她只在心里摇头,便对着凤鸣问道,“你素来是个妥帖的好孩子,”眼角的余光见三皇子脸上发白,她只做未见,一边安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阿元,一边与凤鸣说道,“究竟出了何事?”

“三哥犯了口舌,我听了不喜欢。”凤鸣的目光飞快地掠过了柔声细语地在一旁安慰阿元的三公主一眼,脸上憋得通红,只咬着牙说道,“孙儿在宫里动了手,自然认罚,只是别的孙儿却不认!”到底是什么口舌,他却不愿说了,只做出了一副随意打骂的表情来。

“小四素来心直口快,”德妃心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此时心中暗恨三皇子,却知道不能在此时做出与皇子为难的模样,只温声道,“兄弟们打架,算什么呢?只是小四到底鲁莽了些,三皇子再不好,却也是他的兄长,怎能这样说动手就动手呢?”不着痕迹地给三皇子定了罪,德妃这才含笑说道,“三皇子已受了这样的苦楚,徐妃素来疼爱他,亲娘都靠后的,如今还不得心疼得不行?娘娘且看着徐妃的一番慈心上,饶了三皇子,只罚小四吧。”

这一番话说得十分感人,俨然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可是阿元却听得浑身直冒凉气,这才知道,原来温和的人一旦急眼,真是能一口把你给咬死!

短短的几句话,三皇子不敬生母,捡着高枝儿飞,徐妃勾连皇子的大标签,算是牢牢地贴住了。

“小四也伤的不轻。”皇后哪里肯叫凤鸣吃委屈,此时急忙说道,“母后便饶了他们两个,日后臣妾一定尽心管教。”

“既如此,你回去吧,且叫徐妃不要担心。”太后明白德妃的意思,只是徐妃真心叫她厌恶,连带三皇子这样与她走得近,便叫太后心里不喜欢,只叫一脸不甘的三皇子下去了,这才见阿元一边打嗝儿一边不哭了,还好奇地看着龇牙咧嘴的凤鸣,心里摇头一笑,只将凤鸣唤到了自己的面前,见阿元的小爪子在凤鸣手臂的伤口上一戳一戳,急忙握住了她的手,这才与凤鸣问道,“是你不能说的?”

“嗯。”凤鸣的目光,落在后头拘谨地立着的两个年长些的少年的身上,目光微微一顿,便低声应道。

他今日好容易得了空,因前些时候好好儿地收拾了汪家的那小子,叫他以后不敢再拖累汪嫔与三公主,正得了母妃的夸赞心里快活,想着往肃王叔处去寻几个堂兄弟玩耍,就听说两位驸马进了宫,心里好奇以后的姐夫长什么模样,他便一路兴冲冲地过来了,却见着他好三哥比他还早,已经与两位驸马搭上了话儿,正说着什么。早知道这三哥不是个好东西,凤鸣只留了个心眼儿,偷偷上前,一听就勃然大怒。

他的好三哥,正一脸关切地在与三驸马交流三公主的外祖家极喜欢她,还往宫里送了许多的玩意儿。眼瞅着这小子不坏好意,凤鸣哪里还能忍得住,竟是也有叫三皇子说不出那些关于红豆数珠儿的事儿,跳出来闷头就打,堵住了三皇子的臭嘴,如今虽然太后也在询问,他也知道三公主这桩事儿不是好事儿,只忍着不肯说,只想着回头叫德妃提醒三公主,好好儿地将此事与三驸马掰扯明白,免得夫妻生了嫌隙。

一边想,凤鸣一边还用“凶狠”的目光看了看身后的两位驸马,直叫两名刚刚领教了小舅子的凶横的文弱少年头上冒汗。

亲哥都说揍就揍,姐夫,算个屁啊!况且瞧着太后的模样,苦主三皇子竟是就这样偃旗息鼓,四皇子一点儿错都没有,就叫两位一开始还觉得自己蛮幸运的驸马心里打起了鼓,心里暗暗定计,不要与这小舅子对上,不然没有皇子的身份,在这样威武的家伙面前,真是凶多吉少。您说公主怎么办?呵呵……铁打的公主流水的驸马,这次被揍死,换了新的不就是了?

“叫你来,是为了叫你见见你的姐夫,你偏成了这样儿。”皇后只将凤鸣拉在身边,一边温柔地给他拍打身上的灰尘,这才推他道,“泥猴儿一样,快去好好儿地拾掇拾掇。”

“叫姐夫们看笑话了 !”凤鸣豪迈地在两名少年强笑的表情里大声道,“我与姐姐们感情好,本是想着与姐夫们念叨念叨,叫姐夫们别薄待了姐姐,如今竟是不能够了,改日,我做东,算是给姐夫们赔礼。”

堂兄您再不走姐夫们就要给你跪下了。

阿元觉得凤鸣这妥妥的是在威胁啊,简直就是在用三皇子血淋淋的下场在告诉姐夫们——都老实点儿!不然老三就是你们的下场!心里很认同这种成亲前先给个下马威的做法,自己也努力地握着小拳头挥了挥,表达了一下自己与凤鸣一般的心情,不怀好意地看了看这两个少年。她,她虽然如今还小,不过总是会长大的,若是真敢叫她堂姐不开心,板砖啥的,公主殿下用的还是很趁手的!

凤鸣在皇后的催促里换衣裳去了,太后这才看着眼前这两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满意地点了点头,只含笑说道,“日后,不可叫公主吃委屈。”见这两个少年低声应了,这才点头,目光落在了身侧,因事发突然并未来得及竖起屏风,因此只大大方方地站在她的身边的两个女孩儿,到底满意,只叫这两个少年走了,又与两府中的女眷说了几句话送出去,这才对着一旁的皇后说道,“今日的事儿,不过是兄弟拌嘴,无关其他。”

若是宫外有了凤鸣不敬兄长大的话头,到底与凤鸣不利。

这个皇祖母,很偏心呀。阿元偏着头听着太后为凤鸣打算,心里这样想着,却觉得自己更喜欢自己偏心眼儿的皇祖母了。

被外祖母的偏心眼儿打动了的阿元,却听到此时,突然一声凄厉的哭嚎,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一头撞了过来,扑在了太后的脚下只嚎啕道,“皇祖母,给孙女儿做主啊!”

第30章

阿元被这女子凄厉的哭喊唬了一跳,探头出去,就见这半点儿都没想着先给太后皇后请安的,却是一位妙龄的女子,美貌绝伦,眼角眉梢却带着几分自矜的尊贵,哪怕是这样狼狈,却还是叫人有无法忽视的感觉。然而见到这女子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儿,阿元心里便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到挥出这巴掌的人的那种深深的凶残。

“你这孩子怎么过来了?”太后却似乎并不是很喜欢这女子,然而见她已经这样一脸伤痕,到底忍不住心软,只将阿元放在三公主的怀里,自己扶起了哽咽的女子,叹息道,“不是叫你在京里好好儿地待着?千里迢迢的,你这幅样子赶过来,叫人怎么说你呢?你的脸面,还要不要?”见这女子还要呼喊,只呵斥道,“闭嘴!这一次,又是什么事儿?!”

“二皇姐先理妆吧。”三公主与四公主对视了一眼,心里都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亏了方才的两位驸马已经退下去了,不然见着两位公主有这么一个皇姐,再想想二公主的名声,那还得了?只怕心中就要生出芥蒂之心来。想到二公主的生母唐妃叫破了自己外祖家的秘事,叫自己的姻缘险些一脚踩空,况素日里二公主一向傲慢,不将出身低微的三公主放在眼里,三公主还没有圣母到别人糟践自己还巴巴儿地往上头攀扯,不过见阿元软乎乎地趴在自己的怀里,恐她惊到小小的婴孩儿,便出声轻声道。

阿元这才恍然大悟,知道来的这位,竟是才从前听说过的大名鼎鼎的二公主。

据说这位堂姐最新的传闻,是一碗药下去落了二驸马身边通房的胎,顺便在二驸马家中很是恶毒地诅咒了一下关于断子绝孙是个什么意思,京中侧目,只是大抵此事已经解决了,也不知眼下,都是因为什么事儿了。偷看了二公主娇艳脸上的巴掌印儿,阿元缩着脖子将头埋进了三堂姐的怀里,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往软绵绵的地方拱了拱,蹭了蹭自己的小脸儿。

“我与皇祖母说话,有你什么事儿?!”二公主却并不领情,此时明白过来,先给太后与皇后德妃施礼,这才冷笑一声道,“怎么着,瞧着我的笑话,你觉得自己得意了是不是?”她刚入避暑山庄,先去见了她的母妃唐妃,见唐妃一脸恨恨,知道两个妹妹一个嫁给有上进心的有为子弟,一个嫁给理国公府的嫡长孙,心里只恨得不行,再想到当年,她也是目光很好地看中了自强的读书人,偏父皇棒打鸳鸯,叫她姻缘不顺,只抹了一把脸讥讽道,“怎么着,现在就要与你皇姐充大学士夫人的款儿?”

“够了!”太后见二公主在自己面前也敢这样放肆,只呵斥道,“你来哀家这儿,就是为了与你皇妹滋事?”比起温柔可人的三公主,素来跋扈的二公主在太后心中向来形象不大好。

“皇祖母,若是皇祖母都厌弃了我,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听到太后竟然更偏心三公主,又见太后的目光温和地对着三公主温言抚慰,二公主的心疼的厉害。早年她未出嫁,因大公主早殇,她其实是实际上的长女,很得圣人的宠爱,连皇子都靠后的,这才养出了她说一不二的性情,只是在姻缘上栽了一个大跟头,很不如意,待回宫,她便惊愕地发现,圣人的目光,更多地落在了她的几个妹妹的身上,特别是德妃所出的五公主,还有肃王府的荣寿,竟是有风头无两的势头。

眼角的余光见着五公主已有按捺不住的模样,不是四公主偷偷地抓着她的手,就要上来与她争执,二公主气得不轻,觉得这几个皇妹这是无视自己的威严的意思,竟一时忘了自己此番前来所谓何意,只流着眼泪与太后哽咽道,“当年皇祖母何等慈爱,如今,竟是叫孙女儿自生自灭么?”她仰着头说道,“既然孙女儿这么讨人嫌,便叫我一头碰死了,大家清净!”说完,作势一头向着一侧的石栏碰去,到底叫皇后急忙使人拦住,这才哽咽了起来。

这一哭,便哭出了可怜的意味。

太后与皇后对公主素来优容,况当初,太后也是真心疼爱过二公主的,此时心里便软了,只将倔强地立在一旁的二公主唤到了自己的面前,这才叹道,“说说,这次,又闹什么?”摸了摸二公主的脸,太后只问道,“是驸马打的?我说你也是,闹成这样,驸马跟着没脸,莫非这日子不能好好儿地往下过?”到底叫身边的大宫女往寝宫去了取白玉膏来,亲手给二公主上了药,摇头道,“你的脾气,也该改改,你家驸马,还不够听话的?”

二公主初嫁之时虽然名声不大好,不过这样身份尊贵的公主下嫁,二驸马一家是真心将二公主当祖宗似的供着,无有不应。倒是二公主,说什么要给心上人守身如玉,连同房都不肯,初时二驸马也忍了,毕竟还有一句话,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是?不料二公主愈发地张扬,竟是屡屡对公婆不敬,摆着公主的谱儿给人当主子,呵斥驸马,不过半年,二驸马便生了异心,日日也不去公主府感化公主老婆了,只在府里纳了几个妾室自在逍遥。

太后当初就为二公主糟心的不行,只是二公主却似乎一门心地厌恶驸马,谁又能说出什么来呢?

“讨几个通房,还敢有孕,这叫听话?”二公主只切齿道,“贱人就是贱人,竟敢越过我去生下庶子,这不是在打皇家的脸面?!”

皇后嘴角动了动,有心想说既然如此,你倒是给人生一个呀,然而想到唐妃素来都不是省油的灯,恐她在这上头做文章,便只吞下了嘴里的话,只侧耳聆听,并不多言。

二公主也知道皇后并不是很喜欢她,只是对于皇后,她并不是十分在意,此时只与太后哀求道,“这日子,孙女儿是真过不下去了,还求皇祖母帮帮我,叫我和离 。”

“就为了这个,将你打成这样?”太后一开始,不过是以为这是二驸马怒极给了二公主一个耳光,然而见二公主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谈,又想到从京城到此处,也有几日的行程,什么伤也都散了,便看了看二公主脸上鲜红的印记,心中便多了些计较,慢慢地问道,“究竟谁打了你?”

“是父皇。”二公主说起这个,想到从前对自己无所不应的慈爱的父皇,心里委屈的什么似的,只低声道,“我说我想和离,就叫父皇给打了。”想到当时她那父皇暴怒的脸,二公主目中闪烁,只避重就轻地说道。

“继续说!”太后见二公主还不说实话,目中一冷,厉声道。

阿元便抖着小耳朵认真地听着。

二公主与二驸马夫妻间的争执,她并未真的涉足其中,这其中究竟孰对孰错,她也不会随意的评价。不过二公主的话,却叫她心中一动。

原来公主,还能和离的么?想到古代对女子的苛刻,公主还有主动和离的权力,阿元便觉得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对自己敞开了。

看起来,遇上渣男啥的也不打紧,大不了和离了,再寻下一站幸福呀。

如今越发地觉得自己这个公主的身份实在是金手指,阿元便摇头晃脑,紧张地看着太后,见太后在二公主迟疑之中说道,“驸马不好,和离不是不行,只是,”在阿元幸福的目光里,太后只目光微冷地问道,“和离之后呢?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打算?!”虽然当年先帝朝太后的地位形同摆设,不过能在宫里混,自然不是吃干饭的。二公主与驸马之间的矛盾由来日久,却为何此时火急火燎地要和离?

“我,我……”二公主若是没有叫圣人一耳光险些抽的去见祖宗,此时还是敢与太后说自己的盘算的,只是眼下摸着自己还发疼的脸颊,二公主便不知要不要说起。然而此时,见几个皇妹正也一脸沉默地听着,她便觉得自己有些下不来台,心里觉得这几个丫头委实没有眼力见儿,长姐这正告状,莫非还不知道回避一二?便瞪了性情柔弱些的三公主一眼,示意她少听自己的笑话。

三公主敛目,只用袖子给阿元遮住了二公主有些狠戾的目光,一动不动。

她这皇姐,真是嚣张得看不明白眼前了。长辈们俱在,真以为自己一个眼神,就能叫自己做奴才不成?经历了外祖家的事情,三公主已经知道自己尊重自己,才能够在旁人面前立足,此时只默默地与二公主对视了一眼,便撇开了头去,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冷笑。

这样的态度,已叫二公主心中大怒,然而想到心里的盘算,还是对太后抱有一线希望,此时也顾不得别的,只将太后当做救命稻草一般地跪在她的面前,目中露出了淡淡的狂热来说道,“和离之后,还请皇祖母为孙女儿做主!”见太后并未露出不耐之色,她便急忙说道,“古有帝皇爱女,逐臣妻降之以女,孙女儿只望皇祖母怜惜,效法新安公主故事!”

第31章

新安公主,这是一个三到几点的家伙。

自己嫁出去一把,丈夫死了,回头想到心上人,哭着喊着要嫁,仗着皇权逼着心上人休了娘家失势的原配,自己欢天喜地嫁了过去。这就是新安公主干过的彪悍事儿了。

这公主的老公还算有名气,因此阿元前世的时候还真知道这典故,不过还是觉得新安公主不能用贱人来表达了。如今听见二公主竟然还想着也效法一回,想到之前听说的关于二公主追求某位状元郎的传闻,再想到这位的母妃唐妃,曾经针对三公主的事情。当时还可以理解为对二公主一片慈母心肠,如今见着二公主这样大言不惭,便心中生出了十分的恶感,仗着三公主掩住了她的脸,便翻了个白眼。

您想当新安公主,也得瞧瞧状元爷是不是陈世美,去当那无能的王献之呢。

果然,太后已经被二公主的狂言气的浑身发抖,眼看着二公主还十分有理的模样,竟是再也忍不住,劈手就在她的另一侧脸上抽了一个大耳光!

“皇家的体面,都叫你丢尽了!”眼见二公主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太后的心中越发地愤怒,厉声道,“给我滚回去好好地思过!再叫哀家知道你有这样的心肠,绝饶不了你!”正是太平盛世,二公主竟然想这么干,拆散人家夫妻,太后的心中怒火难平,见二公主要哭喊,只呵斥道,“再在哀家面前哭,哀家现在就请皇帝过来处置你!”本朝公主不多,况虽然张扬,却不跋扈,二公主这么干,实在丢人。

“皇祖母!”圣人与太后一人一个耳光,只叫二公主心中伤感不已。她这辈子只喜欢过一个男子,身为公主,不是应该得到所有自己喜欢的么?为什么,为什么从前疼爱她的父皇与皇祖母,却不肯成全她?心中怨恨,然而见到太后冰冷的目光,二公主只低着头含泪说道,“皇祖母这样做,是真的不再疼爱孙女儿了么?”微微偏头,见几个妹妹里头,两个大的不过是低眉敛目,还算老实,可是五公主的脸上却露出了嘲笑的表情,她便深恨德妃与五公主。

“你要与驸马和离,哀家不同意。”太后冷淡地说道,“驸马并无错犯,你与之和离,叫驸马如何见人?”见二公主老实地垂着头不动,她也懒得再多看这孩子一眼,只是想到从前乖巧可爱的女孩儿,竟是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心中便有些伤感,慢慢地说道,“回去在公主府好好呆着!你若愿意,便给驸马延续血脉,若是不愿意,”她一低头,冷冷地说道,“再叫我听到你诅咒驸马断子绝孙……你是知道哀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