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隐顺着皇帝的目光也朝街对面的灯笼铺子望去,端木绯的左手边还有一道披着真红绣牡丹斗篷的少女,少女比端木绯高出了大半个头,步履看来比寻常姑娘家矫健许多。

岑隐目光一凝,一下子就认出了这道背影的主人,那双狭长幽深的眸子里似乎是泛起了一丝涟漪,但随即又沉淀了下来。

刚从铺子里出来的端木绯见右前方的一辆马车看着有些眼熟,便多看了一眼,正好与马车里的岑隐四目相对。

岑督主!

端木绯抿唇笑了,笑得十分可爱,还抬手对着岑隐挥了挥手。

皇帝自然是看到了,还以为端木绯是在对着自己挥手,嘴角微扬,随口笑道:“这个小丫头不仅眼尖,还机灵得很。”

“皇上说的是。”

说话间,马车已经从姐妹俩身旁飞驰过去,在前面的分岔路口向右转去……

端木纭感觉到妹妹没跟上来,停下脚步,转头朝妹妹看去,疑惑地挑了挑眉。

端木绯指了指那辆正要转弯的华盖马车,笑道:“姐姐,我刚才看到岑督主了。”

端木纭顺着妹妹指的方向望去,也笑了,静静地在原地看着马车很快拐过了弯,没几息功夫,就不见影了。

姐妹俩今日特意去了她们的绣庄,交代了掌柜一番,明天是除夕了,绣庄明早会再做半天生意,之后就要关门歇业好几天,直到大年初六“财神到”,才会再次开业。

从绣庄出来后,姐妹俩就打算在街上随便逛逛,再回府。

端木绯挽着端木纭继续往前走去,又道:“对了,姐姐,慕老爷好像也在马车里……岑督主还真是贵人事忙。”看来是皇帝又突发其想地微服出宫了吧。

端木纭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今天开始就封宝封印了,祖父能歇上几日了,岑公子怕是更忙了。”

可不就是啊。端木绯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闪,随口道:“马上就要朝贺了……”

姐妹俩一边说,一边往前走着。

她们又走过一条街,就看到了三道眼熟的身影,两人有些惊讶地互看了一眼,快步上前行了,“祖父。”

迎面而来的三人正是端木宪、端木珩和李廷攸。

因为刚得了皇帝的赞赏,端木宪的心情正好,看到端木绯时,笑得眼睛几乎都眯成了缝儿。

“纭姐儿,四丫头,马上要过年,祖父带你们去买些年货去。”端木宪大方地提议道。

这种送上门的好处,端木绯当然不会拒绝,甜甜地应下了。

李廷攸心里正在好奇兵制的事,本来还在想着要不要明早去端木府找端木绯探探,这下可好了,正好遇上了。

李廷攸立刻指着右前方道:“五味街如今又叫洋货街,我们去那里逛逛怎么样?”

一听到西洋货,端木绯的眸子登时亮了,西洋的西洋钟、怀表都让她觉得有趣了,光是那会报时的西洋钟,她看上一天也不觉得无聊。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拐进了五味街,自打开了海禁后,越来越多的新鲜玩意被运到了京城,陆陆续续的,在这里开了不少的洋货铺子,从此就成了洋货街。

走在街上,各种西洋货物让他们都觉得新鲜极了,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端木绯一眼就注意到了一排靠墙的书架,随手抽了一本,翻了翻,上面画满了横线,以及一些蝌蚪般的图案。

这是……端木绯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一旁的端木宪虽然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但是一看四孙女的表情,就知道她对这书感兴趣,随意地指着那个书架道:“伙计,把这些书都包起来。”

伙计怔了怔,这批书籍到了店里后,根本是无人问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要买。小二哥迟疑地想提醒他们:“客官,这书可……”是西洋书。

伙计的话没说完,就被掌柜打断了:“还不赶紧给客人把这些书装起来。”掌柜热情地对端木宪道,“这位老爷,我再送您一个箱子。”

“谢谢祖父。”端木绯美滋滋地谢过了端木宪,然后对着那伙计招了招手,“伙计,这是不是曲谱?”

伙计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答反问:“姑娘,您看得懂西洋曲谱?”

端木绯摇了摇头道,“不过是略通些西洋文字而已。”

不过,乐理是相通的,结合这些西洋书籍,她一定可以搞明白的。端木绯笑得满足极了。

李廷攸一听端木绯说什么“略通”,就知道端木绯又在谦虚了,眉头一抽。他随意地拿起了一旁的一个音乐盒,打开了盖子,一阵清澈悦耳的乐声立刻从音乐盒中流淌而出。

端木绯的眼睛霎时亮了,“这是音乐盒吗?!”

“掌柜的,你们店里有多少音乐盒?”端木宪立刻问道。

“这……这已经是最后一个了。”掌柜惋惜地说道,顿了一下后,他又补充道,“不过,元宵前应该可以再到五个……”

“这五个,我全要了。”端木宪豪爽地说道。

掌柜喜不自胜,搓着手连连应声:“没问题。我给您都留着。”

李廷攸眼角又抽了一下,他本来想用这些西洋货让其他几人分心,他才有机会与端木绯说几句悄悄话,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了。

372口谕

端木绯被那些千奇百怪的西洋货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就像是一只好奇的猫儿东看看,西闻闻。

端木宪今天大方极了,但凡端木绯多看一眼的,就统统买下。

这才走了半条街,马车就被装满了,那些店铺的伙计看他们出手阔绰,主动提议替他们送货上门,于是端木绯与端木宪祖孙俩更“肆无忌惮”了,两人一个挑,一个应……

等他们从五味街出来时,夕阳落下了大半,而李廷攸还是没与端木绯说上一句话。

看着天色不早,端木绯几人与李廷攸就分道扬镳,各回各府。

他们的车马回到端木家时,天色已经半明半晦,府里挂起了一个个大红灯笼,喜气洋洋。

与端木宪、端木珩祖孙俩告别后,端木绯迫不及待地挽着端木纭打算回湛清院,谁想,步子才跨进仪门,后头就传来一阵喧闹声,一个门房婆子喘着粗气叫着:“老太爷,皇上派人来传口谕了。”

祖孙四人皆是下意识地收住了脚步。

来传口谕的天使代表的是皇帝,端木府自然是大开正门相迎,手执拂尘的小李子步履匆匆地来了,脸上笑意盈盈。

“李公公。”

端木宪含笑相迎,却不想小李子拱了拱手笑道:“端木大人,咱家是来给端木四姑娘传口谕的。”

于是乎,端木宪、端木珩和端木纭的目光又都刷刷地看向了端木绯,端木绯傻乎乎地指了指自己,上前听旨。

“端木四姑娘,皇上口喻,让姑娘大年初一随端木大人一起进宫朝贺。”小李子神情温和地转述道,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来得是时候,否则要是扰烦端木四姑娘大冷天地再跑出来一趟岂不是罪过了。

啊?!端木绯差点没傻眼,新年朝贺那是三品以上外命妇才有资格参加的,她又没有诰命,也没品级。

哎,皇帝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这下,她的懒觉可没了。

端木绯沮丧地想着,心不在焉地送走了小李子。

不过,端木绯也就是颓废了几息功夫罢了,注意力很快又转移了下午新买的音乐盒上,步履轻快地与端木纭回了湛清院。

这音乐盒实在是新鲜、有趣又奇妙。

只要旋上发条,就会发出悠扬动听的乐声,音质清澈透亮,如那山涧清泉叮咚流淌,引得几个丫鬟都兴致勃勃地跑来围观,惊叹连连,几乎想拆开盒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一个弹琴的小人儿。

连小八哥和小狐狸也被引了过来,蹲在打开了盖子的音乐盒旁,一眨不眨地看着,仿佛在无声地问着,这是什么玩意啊?

端木纭就坐在端木绯身旁,一会儿看看小八哥和小狐狸,一会儿看看端木绯,觉得这样的日子可真圆满啊。

要不,等妹妹出嫁后,自己还是在安平长公主府旁置个宅子吧?

不过中辰街住的多是宗室勋贵,也不知道有没有宅子要卖……唔,干脆她下次麻烦岑公子帮她打听打听,岑公子最靠得住了!端木纭在心里暗暗地琢磨着。

这一晚,音乐盒的乐声直响到了二更天,还是端木纭再三提醒,端木绯、小八哥和小狐狸才意犹未尽地散了。

大年三十是在小八哥的呱呱声中开启的。

过年的准备已经七七八八了,包括晚上祭祖要用的东西都备好了,端木纭总算是闲了下来,反而是端木朝、端木珩等男丁忙忙碌碌地去安置祭祖用的牌位、贡品和器物,这些东西只能由家里的男丁来摆放。

到了黄昏,除了“疯魔”的贺氏外,阖府的人就聚集在仪门外的庭院里,也包括端木朝今年新添的幼子,一起祭祀了祖先。

才几个月大的端木玿其实全程都在睡觉,也就是奶娘抱着他,意思意思地磕了头,也算是告知列祖列宗端木家又添丁了。

一股淡淡的香烟味伴着爆竹的烟火味弥漫在空气里,年味更浓郁了。

之后,众人就一步朝晖厅享用年夜饭,老太爷老爷少爷们一桌,夫人们一桌,几个姑娘们又是一桌,连柳先生一家人也被叫来一起用膳,府里府外不时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热热闹闹。

家宴直到了亥时才结束。

一家人留在朝晖厅守岁,端木宪、端木朝等几个长辈都去了东偏厅说话,小辈们则分散开来,那些五岁以下的孩童各回各院地歇息去了,其他人或是出去庭院里放烟花爆竹,或是留在正厅里喝茶吃点心。

端木绮独自一人地坐在一张圆桌旁,身旁空荡荡的,她捧着茶盅心不在焉地饮着茶,一口接着一口,心里很是烦躁。

越是临近新年,端木绮的心情越是不好,明年她就该及笄了……

及笄本是一件喜事,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可是她却害怕及笄礼的到来。

按照当初的赐婚圣旨,等她及笄后,她与杨家的亲事也该提上日常了。

可是,她根本就不想嫁入杨家这种破落户。

端木绮感觉心口像是压了一座小山似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放下手里的茶盅,浑身释放出一种阴郁的气息。

“呵呵……”

两个六七岁的男孩嘻嘻哈哈地在端木绮身旁跑过,其中一个一不小心撞了端木绮身前的桌子一下。

“咯嗒!”

茶盅在桌上撞了一下,茶盅中里的茶汤洒出了一滩。

两个男孩立刻停了下来,端木瑾不好意思地对端木绮作揖道:“二姐姐,都是我的不是……”

这个年龄的男孩本就是狗嫌猫厌的年纪,顽皮得很,不过自十月初,端木瑾和端木瑞搬到外院和端木珩一起住后,白天有教书先生盯着,晚上有端木珩管着,两兄弟被教得懂事了不少,也就是今晚是除夕夜,玩得有些忘乎所以了。

男孩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端木绮暴躁地打断了,斥道:“你们两个,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么浮躁!奔奔跳跳,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

端木绮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般。

引得厅堂里静了一静,其他人也都齐刷刷地看向了端木绮,这时,端木宪正好负手从东偏厅里走了出来,也看到了这一幕,不悦地微微蹙眉。

这大过年的,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都快及笄的姑娘,还这么不懂分寸。

端木绮也看到了端木宪,身子一僵,噤了声。

端木宪终究没有多说什么,拂袖而去。

外面的烟花爆竹声噼里啪啦地响着,屋子里静了几息后,又喧哗了起来,没有人去理会端木绮,几个男孩子又开开心心地跑去放鞭炮了。

“啊——”端木绯掩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端木纭自然看到了,拉起妹妹的小手道:“蓁蓁,你明早要进宫朝贺,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端木绯乖巧地应了一声,披上厚厚的斗篷后,挽着端木纭的胳膊回去了,留下端木珩照看下面几个弟弟妹妹。

姐妹俩说说笑笑地回了湛清院,一路上不时可以看到那些正在看烟花的下人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姐妹俩走到堂屋后,就把院子里的几个丫鬟都打发了,难得除夕,让她们自个儿玩去。

当堂屋里只有姐妹俩时,端木纭忽然拉起了端木绯的右手,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大红色绣花荷包,笑眯眯地说道:“蓁蓁,压岁钱。”

再过一会儿,她的蓁蓁就又大一岁了。

“谢谢姐姐。”端木绯紧紧地捏着荷包,欢欢喜喜地收下了。

端木纭温柔地看着妹妹可爱的小脸,揉了揉妹妹柔软的发顶,乌黑的眼眸中流光四溢。

“蓁蓁,记得把压岁钱放在枕头底下……早点歇息吧。”端木纭又叮嘱了一句。

端木绯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慢悠悠地朝內室走去,哈欠不断,外面的爆竹声还在此起彼伏地回响着,热火朝天。

按照往年的经验,这烟花爆竹声不过午夜是不会停止的。

端木绯正要自己打帘进屋,谁想,她的手指还没碰到锦帘,帘子却忽然从里面被挑开了一角。

“呱呱!”

一只小八哥拍着翅膀,惊慌失措地从內室中飞了出来。

外面恰好传来一阵烟花炸开声:“砰——啪!”

小八哥的翅膀在半空中慌乱地拍动着,掉下了两片黑羽,一副受惊的样子。

小八哥一向怕爆竹,端木绯早已见怪不怪了。

不只是小八哥,宣国公府的白猫雪玉也是怕爆竹声,每逢大年三十,就会躲得不见影。

端木绯一边想着,一边打帘进了内室。

里面没有点烛火,一片漆黑,端木绯对这里的布局再熟悉不过,闭着眼走也不会撞上东西。

这时,又是一朵璀璨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如一朵巨大的菊花般,照得屋子里亮上一亮。

端木绯下意识地往窗外望了一眼,呆住了。

窗边正坐着一个着青莲色衣袍的少年,烟火那流光溢彩的光芒照在他身上,像是给他披上了一件五彩的天衣。

端木绯木然地在原地停了一瞬,睡意全无,手里姐姐给的荷包差点没脱手。

她真是傻了,小八哥再怕烟花,那也抵不上封炎的威力啊。

她在心里默默地给小八哥掬了一把同情泪。

“蓁蓁!”封炎一看到端木绯,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对着她招了招手,“快来看看……”

“封公子,火铳做好了?!”

端木绯借着烟火的光辉看到了放在方几上的一把火枪,兴奋地打断了封炎。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兴致勃勃地去抓那个沉甸甸的火铳,将它捧了起来。

经过一年多的反复改良,他们至少做过七八个版本的火铳,此刻端木绯手上的这个火铳无论从外观、重量以及使用方法,都与最初的那个大不一样了,端木绯也能勉强抱起这个火铳了。

封炎正抓着袖中荷包的右手停住了,他本来想让蓁蓁先看看他给她准备的压岁钱……算了,蓁蓁高兴就好!

反正这把火铳本来就是特意拿来给她玩的,显然,他这份礼物很合端木绯的心意。

端木绯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里的火铳,摸摸火铳的筒身,摸摸弹夹,摸摸扳手……

“蓁蓁,这把送给你玩。”封炎笑吟吟地表功道,“对了,周家村后山的那个硝石矿已经在悄悄开采了,这矿脉极其丰富,等火枪都做好了,足可以配备一个火枪营……”

“……”端木绯正摸着火铳的手一僵,其实这个真不需要告诉她的。

封炎见她的小手停在扳手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心念一动,问道:“蓁蓁,要试试火铳吗?”

端木绯霎时就把硝石矿忘了,目光灼灼地抬眼看着封炎的眸子,想问可以吗,话还未出口,外头又是连着两朵烟花炸响。

此刻,端木绯也终于想到了,火铳射击时发出的声音十分响亮,如雷震似地动,但今晚是除夕夜,正好可以用鞭炮与烟花的声音来掩盖火铳的声音。

端木绯对着封炎频频点头,笑得眸子晶亮。

“蓁蓁,我来帮你。”封炎很殷勤地走到端木绯身侧,帮着她一起装了铁丸,填了火药,又一手协助她托起了火铳沉甸甸的筒身,另一只手则帮她调整火铳的角度。

“蓁蓁,来,像这样对准前面的那棵梧桐树……”

“看这个……瞄准。”

“好了,你自己来扣动扳机吧。”

封炎的声音从端木绯的头顶传来,端木绯跟着他的话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这个火铳是她亲手设计改良的,她当然知道该怎么使用,不过知道归知道,实际操作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端木绯只觉得心脏砰砰乱跳,紧张极了,咽了咽口水道:“那我扣动扳机了。”

端木绯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按了下去。

“砰!”

一声震耳的巨响回荡在端木绯的耳边,她的手、她的身子被手里那火烫的火铳振了一下,纤弱的身子踉跄地退了半步,封炎就在端木绯的身后,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揽在了他温暖的怀抱中,端木绯一下子就稳住了身形。

端木绯根本就顾不上后方的封炎,双目灼灼地看着正前方的那棵梧桐树,水桶粗的树干被刚刚的那一枪打出了一个洞,那个洞口似乎还在冒烟。

“打中了!我打中了!”端木绯喜不自胜地脱口喊道,把手里的火铳又放回了方几上,她的小脸上像是在发光似的,一双大眼睛比夜空中的烟火还要璀璨。

封炎也被她感染了笑意,唇角飞扬,讨好地问道:“蓁蓁,你……”还要再来一次吗?

封炎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端木绯把右手食指压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封炎这才注意到外面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朝一旁的壶漏看了一眼,已经快午夜了。

四周静悄悄的,整个京城仿佛都在等待着什么,端木绯抬头望着夜空,心中默默数着数,当她数到0时,外头又有了动静。

“咻!”

皇宫的方向,第一朵烟花打破了寂静,势如破竹地直冲万丈云霄,紧接着,其他的烟花此起彼伏地在夜空中炸响,仿佛在夜幕上织出了一片华丽绚烂的织锦。

今晚没有宵禁,府里府外都传来一阵阵欢呼声,如连绵的雷声,此起彼伏。

“新年到了!新年到了!”

一道道喜悦的高呼声与那爆竹声、烟花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整个京城都沸腾了起来。

端木绯笑吟吟地盯着夜空中绚烂的烟花,然后忽然转过身,看向封炎,笑吟吟地说道:“封公子,新年快乐!”

烟花绽放的五彩流光在她精致的小脸上像是洒上了一片璀璨的星光般,封炎几乎看呆了眼,耳朵上传来一阵热烫的感觉,耳根快要烧起来了。

他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飞快地说道:“蓁蓁,午夜了,你早点歇息吧……”

话音未落,端木绯只觉得眼前一花,封炎已经纵身飞出了窗户,然后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青莲色的荷包,丢到了端木绯的小手里。

这一切快得端木绯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看了看手里的荷包,等她再抬起头来时,就发现封炎已经消失不见了。

只余下窗外那漫天的烟花还在绽放着自己的光辉。

这大过年的,封炎莫非还有什么急事?

端木绯忍不住想道,跟着甩甩头,放空了脑袋,俯首把注意力集中到手里的青莲色荷包上。

她当然知道这是封炎给她的压岁钱,唇角微翘,兴致勃勃地打开了荷包。

荷包里哗啦啦地倒出了十几颗指头大小的红宝石,每一颗都是一般大小,在方几上簌簌滚动着,流光溢彩……

就在这时,锦帘的一角又被挑开了,探出半只鸟首,小心翼翼地往里面张望着。

见那个可怕的人已经不在里面了,小八哥松了一口气,拍着翅膀飞了进来,“呱呱……”它本来是想告状,但是它一飞近,就看到了方几上的那些红宝石,鸟眼霎时亮了。

“呱!”

小八哥的叫声陡然变得异常亢奋而尖锐,急速扇动着翅膀朝方几上飞了过来……

端木绯一看它的样子就知道它在觊觎她的压岁钱,反应飞快地把一把抓起了方几上的那些红宝石收进了她的荷包里,然后把荷包紧紧地攥在了手中。

“呱!”

落在方几上的小八哥拍拍翅膀不满地叫着,那神情仿佛在说,小气鬼,她有这么多颗,送它几颗不行吗?!

就是不行。端木绯“冷漠”地小脸一撇,不去看它,捏着荷包朝床榻的方向走去。这可是她的压岁钱。

“呱呱。”小八哥还不死心,扑棱着翅膀追了上去,然而端木绯“郎心如铁”,直接宽衣躺下了,锦被往头上一盖,当做什么也没听到。

相比较外面的爆竹声,小八哥的那些叫声就算不上什么了。

端木绯本来就困了,合上眼后,就沉沉地睡去了,手里一直紧紧地捏着那个青莲色的荷包。

一年在鞭炮声中热热闹闹地结束了。

快五更天的时候,才安静了下来,直到黎明的鸡鸣声打破了寂静。

因为贺氏“疯魔”了,今年端木府中有资格进宫朝贺的本来只有端木宪一个人。

但是由于皇帝的那道口谕,变成连端木绯也要去了。

公鸡才叫了两声,端木绯就被端木纭叫了起来,然后迷迷糊糊地由着端木纭摆布,端木纭忙忙碌碌吩咐丫鬟给妹妹洗漱着衣,梳妆打扮,把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在小八哥呱呱的叫声中把妹妹和祖父都送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