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这时候却听到一个老嬷嬷开口道:“思云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那思云听了,忙回禀道:“已经未时了,再拖沓下去,怕是天都要黑了。”
阿宴听此话,看过去,知道那老嬷嬷姓赵,是当年敬国公府陪嫁过去的,也是皇后身边第一倚重的嬷嬷。
人家这话,自然是暗嘲她起得太晚,以至于这个时节才来给皇后请安。
这事儿,要说也是自己理亏。左右她们说几句,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当下阿宴便只笑不语。
皇后娘娘此时却做出宽容大度的姿态来,笑道:“他们到底年轻,又是新婚燕尔的,便是贪睡,倒也是正常。”
说着这话,便命人沏茶。
一时茶上来了,却是南方特供的云龙团茶,阿宴只闻了一下就知道了。
如今表哥特特地请了炒茶高手,也想制出这茶来呢,只不过这哪里是一时半刻就能制出来的,总是要花费些时间慢慢来。
皇后笑道:“容王妃,我知你素日爱茶的,你便尝尝这个。”
阿宴本要尝,却陡然想起临别时容王在耳边的吩咐,一时便暗暗蹙眉,不想再下口,当下以袖掩盏,假意浅尝了一下,外人看来应是品了一口,其实只是嘴唇沾到了一点。
品完茶,皇后又开始对阿宴说起话来,都是一些老生常谈,偶尔说些这王妃的规矩。昨夜根本不曾睡好,便是今日头晌睡了这么半日,可是也总觉得不够。阿宴听着皇后的这番没头没尾的陈词滥调,觉得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头疼欲裂的困乏,偏生她只能干巴巴地站在那里,连活动下腿脚都不方便。她那双腿,特别是大腿根那里,原本就酸疼,如今则是慢慢僵硬起来。没办法,她只好轻轻地挪动下腿,以活动下。
皇后身边的赵嬷嬷见此情景,眸中越发的不屑和憎恶。
阿宴也不是傻子,她眼睛一扫,知道自己的处境,再者站了这么许久,实在是两腿都要麻了的,便想着该如何想个说辞赶紧离开。
谁知就在这时候,却听到外面大太监一声高高的“皇上驾到”。
一时之间众人忙都起身,便是皇后也匆忙从她那高高在上的宝座上下来,准备迎驾。
对于这位仁德帝,阿宴是见都没见过的。早年人家在外打仗,后来打仗完了,没多久就当了皇上,当了皇上三年,一场大病就这么去了。
如今仁德帝大阔步迈进来,阿宴忙随同大家一起跪拜,可是这跪拜间,却也感觉到这仁德帝生得高大挺拔,胸膛横阔,生得豪迈威严,真是尽有一代马上皇帝的英姿。
就在仁德帝之后,陪着的是容王。
仁德帝呵呵笑着,命众人平身,最后将目光落到了阿宴身上:“这便是容王妃吧?”
阿宴恭敬点头:“臣妾见过皇上,祝皇上万福金安。”
仁德帝打量了番阿宴,这才看向一旁的容王,笑道:“也难为永湛为你如此费心。”
阿宴听到这话,却是不明所以,便抬眸,看向容王,可是容王面目清冷,神情凉淡,却仿佛根本没看她的样子。
一时仁德帝落了座,一旁自有人为容王也搬来杌子,这时候仁德帝见阿宴站在一旁,才拧眉,看向皇后。
皇后见此,忙笑道:“赵嬷嬷,怎么没有被容王妃备座?”
这话一出,赵嬷嬷忙自责,一时自然有宫女忙为阿宴搬来了杌子,就摆在容王身边。
阿宴挨着容王坐下来,这才觉得稍微心安。
也是坐下来后,她活动了下双腿,双腿都几乎僵在那里了,此时陡然缓过劲来,开始轻轻发抖。
容王毫无温度的眸子,落在了阿宴的腿上,却见那绣工精美的裙摆微微抖动。
他皱了下眉头,没说话。
阿宴思量一番,心想难道他是如同那赵嬷嬷一般嫌我没有仪态?
再暗暗打量过去,看他那冷硬的面容,跟个石头一样,可真是和出门时候那个温和的夫君完全不是一回事。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却陡然间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包括了仁德帝,皇后,容王。
她微惊,啊,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容王看了阿宴一眼,面无表情地道:“皇兄,王妃她不挑口。”
仁德帝听闻,洒然笑道:“如此极好。”
说着时,他转首吩咐皇后:“皇后,今日既是家宴,也不必太多铺张。”
家宴?
阿宴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如今她只盼着赶紧离开这里,可不想在这里继续受煎熬啊。
不过作为一个新娶进门的容王妃,她也没有选择,不是吗。
66|抹药
皇家的宴席,虽说是家宴,虽说仁德帝特意叮嘱过不必太过铺张,可是宴席上的菜肴依然是丰盛异常,许多都是阿宴见都没见过,听也没听说过的。
忽然记起,国公府的老祖宗时不时地爱说个菜啊,动辄提起,当年去参加太后娘娘的寿宴,那上面有个什么什么菜,那才叫好呢。如今阿宴一眼望过去这流水送上来的各色菜肴,一个个都是精心制作,用意独特,色香味俱全。再想起老太太说起的话,不免觉得,若是她以后有这福分,子孙满堂,是不是也可以向自己的晚辈诉说这些?
脑中这么想的时候,目光便陡然落在身旁的容王身上,心里就那么一顿,想着自己嫁予了他,以后注定是要跟着他沉浮了。不知道他这一世,是否还会顺利地登基为帝?
抬眸间,悄悄扫向正座上的仁德帝,看得出他们兄弟关系极好的。若是容王真想登基为帝,那么这位仁德帝便要在三年后亡故吗?
虽然初次见面,不过阿宴倒是对这位仁德帝颇有好感。虽然也不过只言片语,但是依然能看出这位仁德帝对容王真是犹如外人所说,亦父亦兄一般。或许因为爱屋及乌,这位仁德帝对她也就格外的和蔼宽厚。
阿宴觉得这位仁德帝,倒是不像一个皇上,反而更像一个大哥哥一般。
比自己的亲哥哥性子要沉稳,比自己的表哥阿芒要强健,谁若是有这么一位哥哥,实在是应该在一旁偷着乐去。
阿宴低下头,不免想着,不知道上一世的容王,在见到自己的皇兄病亡后,是以着怎么样的心情踏上了皇位。庆幸的,悲哀的,生不如死的?
正想着时,却见面前多了一个盘子,那盘子是青花缠枝,并有麒麟纹的,薄如蝉翼一般,看着很是好看,一看就不是凡品。不过当然了,在这么一个宴席上,这种盘子比比皆是,竟不是什么稀罕物事了。
盘子里端端正正放着一个碗盏,碗盏也是同色青花缠枝的,碗盏里是枸杞红枣花生粥。
阿宴抬眸望过去,却见一旁的容王黑眸定定地凝视着自己,淡声道:“喝了吧,补血。”
补血,问题是阿宴并没受伤啊?
愣了片刻,她陡然明白,然后那一瞬间,当着这皇上和皇后的面,她脸红得如同煮熟的虾一般。
是了,昨晚是失了一点血……
脸上发烫,阿宴简直是不敢看人,忙低着头,慢慢地用汤勺去吃那枸杞红枣花生粥。
此时此刻,高高在正座上的皇后,忽然开口,笑道:“永湛是我看着长大的,从来只觉得他淡淡的,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样子,没想到如今娶了王妃,竟是个体贴的。”
皇上闻言,爽朗一笑:“朕也不曾想到,永湛这么疼媳妇啊!”
面对这两个人的调笑,容王永湛面无改色,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可是阿宴可没他那么淡定,真是越发的羞涩,直接恨不得钻到桌子地下去。
大庭广众的,她的脸皮可真这么厚啊!
***
一场家宴结束,总算是可以走人了,告别了皇上和皇后,阿宴跟随着容王离开了翊坤宫。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这次容王并没有单独骑马,反而是陪着他一起上了辇车。
两个人端坐在这辇车里,阿宴小心地看了眼一旁的容王,却见黑暗中,隐约可见依然是面目清冷疏离。
一时之间心里就觉得怪怪的,想凑上去说个话,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也是怕说得不好,反而又惹他不快。
她暗暗叹了口气,拿手捏着自己的腿,心想这容王殿下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性子啊,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白日里还看着温柔体贴,如今却是个阎王讨债脸了。
她以后每天起床后,是不是应该先看黄历,再占一卦,看看这位枕边人的心情再做定夺?
就在她琢磨这点子事的时候,黑暗中,一只大手默默地伸过来,覆在她那个按捏着腿部的小手上。
她的手顿了下,有些不知道是该继续,还是该停在那里,抑或者不是嗟来之食地推开他。
那只大手,放在她腿上,代替着她手的动作,轻轻地揉捏。
他的力道拿捏得非常好,不轻不重的,顺着大腿的筋脉轻轻按着,不一会儿,她就觉得腿部轻松了许多。
可是他竟然依然是没说话,脸上的神色依然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阿宴叹了口气,心道人家说伴君如伴虎,这容王如今还不是一国之君呢,已经让她备感难以摸透,这以后要真成为一国之君,她岂不是每天觉都睡不好啊!
而就在阿宴无奈至极的时候,容王永湛在黑暗中,用眼角余光扫着自己王妃那愁眉苦脸的小模样,越发的没好气了。
他抿紧唇,浑身绷紧,忽然觉得喉间如同塞了棉絮一般,非常的不舒服,可是这种不舒服却又没办法说出来。
有些话,是非常微妙,微妙到普通人都没法说出来,更不要说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容王。
恰在此时,辇车已经到了宫门之外,于是容王径自下了辇车。
阿宴见此,也忙起身,在一旁侍女的服侍下也要下辇车。
谁知道容王目光扫来,侍女一见,忙避让开来,于是容王伸手扶着阿宴下来。
阿宴见他虽然依然面上冷淡,可是到底牵了自己的手,当下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又换上了宫门外的马车,回去容王府。
此时天已大黑,马车里只有容王和阿宴,偏偏又是垂着帘子的,连灯都没点一个。
阿宴在黑暗中,抱着一个铜暖手炉,她侧脸看过去,却也看不到容王,细听过去,竟然是连个喘气的声音也没有。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你和一个大活人坐在一辆马车上,可是那个人在哪儿,那个人在做什么,你完全不知道。
她回想了一番今日的事儿,想来想去也没觉得自己得罪他啊,凭什么白天出去还对她亲啊啃的说好听的话儿,这一回来就这样了?
她低哼一声,忽然心里也来气了。
一咬牙,她侧身,摸索到了一旁的厚重的毛毡窗帘儿,掀开来。
这帘子一拉开,只觉得外面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轮明月高悬,宁静致远,祥和明亮。
阿宴干脆趴过去,望着外面,自娱自乐。
黑暗中,容王清冷的声音响起:“小心冻到。”
听到他总算开口说话了,阿宴不由自主地挽唇,故意道:“马车里太闷热了,我正觉得难受。现在这样一点不冷。”
容王声音低沉:“是吗?”
尾音高高挑起,带着危险的气息。
阿宴迎着那冷风,努力地睁大眼睛看天上的月亮,一边看着一边道:“我一点都不冷,月亮真好看。”
话刚说完,她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于是就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刻,她仿佛被一阵风卷起一般,人瞬间到了容王怀中。
温暖的环抱,宽厚的胸膛,滚烫的气息,灼热的熨帖。
容王揽着她,低哑地道:“顾宴,你实在是太可笑了,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黑暗中,阿宴挽唇得意地笑,不过她笑完了后,努力地忍下笑意,以恭谨的声音小声地唤道:“殿下。”
容王淡道:“嗯?”
阿宴听他那语气,忽然意识到什么,然后恍然,鼓鼓勇气,终于喊道:“永湛。”
容王的手摩挲着,来到了她下方两股间,轻轻地在那最柔软的地方按摩揉捏。
阿宴低哼一声,情不自禁地去捉住那个有力的大手,想要阻止,可是却阻止不了。
感觉到容王的手按在那羞耻的地方,她的身子情不自禁地抽动了下,那里便一缩一缩的,她咬着唇,靠着他,低声道:“你……”
容王滚烫的鼻息在她耳边萦绕,低哑的声音传来:“我要了一些药膏,回去后给你抹上。”
听到这话,阿宴顿时被震得七魂三魄不知去向。
要了一些药膏,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那尊贵的容王殿下,你向谁要了一些药膏?
你好意思吗?!
阿宴羞耻地将脸埋到他胸膛里,闷声道:“我不要抹。”
容王蹙眉:“你不是说疼吗?”
阿宴摇头,努力摇头:“我现在不疼了不行吗?”
容王越发皱眉:“可是你白天还在说疼。”
阿宴如同鸵鸟一般埋到他怀里:“我现在就是不疼了!”
容王沉默了好一会儿,半响后,他暗哑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好,那晚上我们……”
阿宴瞬间领悟了他的意思,然后想到昨晚他的生猛,顿时打了一个冷战:“我,我还是疼吧……”
67|66.抹药
晚间,两个人回到房中,容王殿下摈退了身边伺候的众人,房里只剩下他和阿宴。
于是阿宴终究是被按住抹药了。
要说起来,容王殿下做事实在是一个非常谨慎细致的人。这种谨慎细致不但体现到日常其他小事,也体现在抹药这件小事上。
阿宴躺在那里,羞红着脸,闭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的。
她决定抹完药后,她就这么睡去,假装这件事自己完全不知情。
可是那种热烫和沁凉的触感,在她私密之处蔓延,实在是让她试图不去多想都不可能。
到了最后,她几乎是咬着唇,带着哭腔道:“好了吗?”
烛火下,容王殿下脸上也泛着红,他抬起头,望着面容娇艳的阿宴,眸中沉沉的:“还没好。”
阿宴咬唇,蹙眉,眼眸湿润润地眨着,脸颊红得如同熟透的桃子:“那你快一点,可以吗?”
容王殿下的眼眸中仿佛有一团火,一团压抑着不会点燃的暗沉沉的火:“好。”
说完这个,他又低下头去,继续埋首在那里,去做刚才的事情。
等到他好不容易抹完了,阿宴已经将脸埋首在喜被中,她实在是没脸见他了。
虽说昨晚两个人在这喜榻上时,她早已被他按压住好一番折腾,弄得个形销骨熔的,可是到底那时候到底紧张,两个人都紧张,彼此谁也没看到谁。如今呢,却是明晃晃地点着蜡烛,摊着双腿,让他看个详细。
他那么尊贵的一个人儿,就蹲在那里,用着写奏折的认真劲儿在给她羞耻之处抹药。
暖阁内烧得地龙,一旁又是放了熏笼的,整个屋子里都暖烘烘的。此时的容王殿下,总算抹好了药,他抬起头来,俊美的额头上竟然已经渗透出汗来了。
他绷着脸,用白色松江帕子擦了擦他那修长优雅的大手,然后将那白玉长颈瓶的瓶塞塞好了,放置在一旁。
抬手掀起一旁的锦被,最后看了一眼那里的无限风情。
阿宴虽然是埋头在那里当鸵鸟,不过此时仿佛感觉到他的目光般,某处就那么骤然收缩了一下。
容王殿下的眸光顿时沉了下去。
良久,他将唇抿成一条直线,绷着脸,到底是为她盖好了锦被。
阿宴总算是松了口气,闷头在锦被里的她,低声道:“你,你能帮我把惜晴叫进来吗?”
容王殿下挑眉道:“怎么了?”
阿宴颇是为难:“我口渴了。”
容王殿下蹙了下眉,吩咐外面道:“茶水。”
听到这话,阿宴忙道:“我不喝茶水。”
容王殿下:“那你喝什么?”
阿宴咬唇,软声道:“惜晴知道。”
容王殿下深暗的目光凝视着将脸埋在锦被里,只露出一捧青丝就那么散在红色喜被上的女人,他忽然想起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