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脸上果然露出了敬畏的表情,跟着往里走。
暂时安排他们住在芙蓉宫,花春立马回去复命。
“晚宴都已经安排好了,你跟在朕身边就是。”宇文颉道:“人多的时候不要乱走。”
她又不是狗!花春撇嘴应了,然后就听话地跟在皇帝身后。
一般这种番邦来朝的情节,女主都会跳个舞唱个歌,最好弹个曲子,必定震惊国内外。但是可惜,她啥也不会就算了,还是个男人的身份。
只能坐在皇帝身边老实看着。
太后和后宫妃嫔今日都是盛装出席,然而,皇帝左手边第一个位置坐的不是皇后,是花京华。
对于这样的座位安排,花春一开始是拒绝的,可是看贺长安也跟着她坐着,旁边一溜烟过去全是重臣,她也就释怀了,安心地坐了下来。
在晚宴开始之前,会是各种表演,先由番邦带来的舞姬进献,跳的什么舞花春不认识,但是看着还不错,至少比霍昭仪跳的那些正经多了。
接下来就是羲王爷准备的节目。
宴会选的场地中间有个大水池,起先花春以为是拿来玩什么游戏的,但是现在,看着一个个穿着水纱的舞姬从池子里冒出来的时候,她只想说:宫里人真会玩儿!
这尼玛就是活生生的水中花样游泳啊!也不知道羲王爷怎么想的,让这一个个舞姬穿着红色的里衣,白色的水纱,在水里扑腾得庄严又妖冶。
番邦使臣明显没见过这样的舞,都纷纷张大了嘴,目不转睛地看着。
羲王爷适时地开口道:“这是祈福舞,在水里跳这样的舞,可以让国家来年风调雨顺。”
看着一群使臣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花春抹了把脸。
几天不见,羲王爷胡说八道的本领简直是更上一层楼了。
“皇上可有兴致替大梁祈福?”羲王爷笑道:“只要踩着水中石墩,去池子中央的台子上,拿圣水洒下即可。”
宇文颉直接无视了他,坐在龙位上一动不动。
丝竹声声,气氛很热烈,这一点尴尬没被人注意到,下头就有个使臣站起来问:“小臣可否也能去沾沾福气?”
“小臣也愿为大梁祈福。”
花春嘴角抽了抽。
算羲王爷狠,西夏国的人最迷信,一切跟祈福有关的事情他们都会积极参与,这是调查资料上说的,没想到他也提前有准备,还想拖皇帝下水。
堂堂帝王,下龙位去池子中央洒水,像话么!
想了想,花春起身道:“既然是祈福,只要心意够了,谁去都无妨,不如臣就替皇上去吧?”
“好啊。”羲王爷笑眯眯地点头:“丞相乃百官之首,自然是有这个资格的。”
宇文颉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的衣裳上:“小心点。”
花春会意,点了点头,便跟着那几个使臣一起去凑热闹。
她一早有准备,今日的衣裳穿得格外严实,所以不管有什么突发情况,都是能应付过去的。
羲王爷有意要与她为难,她能察觉到。堂堂现代精英,哪能当真被个古人给诓了?
小心翼翼地踏上水中石墩,花春越过一池的舞姬,与另外两人一起到了水池中央的台子上,各自掬了水洒下去。
旁边有人突然从水里冒出来,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脚腕,想将她扯下去。
然而,花春今天装备齐全,这人还没来得及用力,就是一声惨叫,收回了手去。
“什么声音?”旁边的使臣诧异地问。
花春淡定地回答:“这是天神的语言,为大梁祈福呢。”
第82章考验瞎掰功夫的时刻到了
西夏使臣一脸茫然,花春笑眯眯地就抬脚继续走。
水里的姑娘们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本来是听了吩咐要扯丞相下水的,安排的人无故失手,那石墩两边潜着的舞姬就不客气了,一个个跟八爪章鱼一样伸着手就冲花京华而去。
察觉到了她们的动作,花春气沉丹田,站稳下盘,大喝了一声:“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人都是一惊,纷纷朝她看过来,水里的舞姬没迟疑,咬牙抓住她的脚腕。
“啊!”
结局就是几声惨叫再度响起,旁边的西夏使臣纷纷感叹:“大梁好多人都会说天神的语言啊,这祈福方式真特别。”
花春抖了抖腿,笑眯眯地跳出水池,回到皇帝身边道:“羲王爷也是有心了。”
这话一语双关,宇文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丞相也真是厉害。”
“哪里哪里。”花春道:“王爷有准备,微臣自然也不能给皇上丢人。”
话说得跟猜谜一样,除了中间的皇帝,两边的人都觉得听着不对劲,但是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于是都跟着傻笑。
宇文颉目视前方,继续看表演,眼角余光却落在旁边的人身上,手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了敲。
花春侧头看向他。
帝王斜眼,往她腿的位置示了示意。
花春了然,轻轻扯了扯官袍的下摆,露出裤腿来。
被那些舞姬一顿乱抓,脚腕上绑着的特制细针保护装置已经穿破了裤子,一根根朝外的银针上头似乎留了不少人的血。
太残忍了,帝王摇摇头。
怪不得今日一大早,花京华就说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要接近她,估计除了脚腕,别的地方也还有暗器。
真是个让他省心的好丞相。
羲王爷大概还不明白这一遭为什么会失手,沉着脸坐在太后旁边没吭声。
他的节目表演过了之后,就是帝王准备的节目了。然而,水中跳舞已经是出奇制胜,后头安排的歌舞怎么都显得平淡了。由于羲王爷前期保密工作做得好,现在帝王想扳回一城已经是来不及。
虽说都是大梁的节目,但是被羲王爷压过风头,皇帝还是很不开心的,沉着脸看完了宫中舞姬寻常的表演,一句话也没说。
羲王爷微笑,正想开口随意夸两句撑撑场面呢,就听得另一边的花丞相“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宇文颉吓得一抖,眼神惊愕地转头看他。贺长安也没料到京华会突然来这么一下,也傻了。
西夏使臣纷纷好奇地看过来,连太后也忍不住开口问:“丞相这是怎么了?”
花春捂着眼睛嚎啕了两声,起身走到皇帝面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臣,见此一舞,实在是感慨万千,有失仪之处,还请皇上宽恕!”
捂着眼睛的原因是因为没能哭出眼泪来吧?宇文颉眼里有些笑意,表情却依旧严肃:“丞相有何感慨?不如说出来,与众人分享。”
使劲儿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花春转头,看着被吓得挤在一边不敢动弹的舞姬,泪眼朦胧地道:“这支舞,在宫中已经跳了三年了!自臣当上丞相以来,每一年都会听见这熟悉的旋律,看见这优美的舞姿。”
羲王爷皱眉,努力回忆了一下,这舞跳了三年了?
其他的朝臣也跟着在回忆,但是花春已经接着往下胡扯了:“第一年跳的时候,虽然国力强盛,却是天灾不断。第二年跳的时候,大梁五谷丰登,却仍有百姓食不果腹。如今再跳,我大梁已经迎来了明君之治,繁华盛世!臣感念往昔,忍不住痛哭失声!”
“吾皇英明,不管如今大梁国力如何强盛,也不忘一步步走来的艰辛。正是因为有如此明君,今日文武百官才能再次安稳地坐在这里,看这样一场舞!此时此刻,臣只想喊一句:吾皇万岁!”
这话说得抑扬顿挫,极富感染力,旁边的贺长安配合地就站了出来,跟着她跪下。
朝臣见攻玉侯动了,便也都跟着跪了出来。事先没任何安排,完全是临场发挥一起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震天,响彻整个芙蓉宫,令人热血沸腾。
太后眼眶都湿了,被文武百官这团结为君的阵仗给感动的,也心疼自己的皇儿。
坐在这龙位上,实在有太多的不容易了。
宇文颉抿唇,看了看黑了半张脸的羲王爷,勾了勾嘴角道:“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国不能靠朕一人治,文武百官,缺一不可。”他语气严肃地道:“还望众位爱卿能继续全力辅佐朕,让大梁天下,一片繁华!”
“臣等遵旨!”
百人齐声呼应的声音听起来实在太有感觉了,被水中舞比下去的宫廷舞此刻有了新的意义,估计以后每年当真都会再来一次。
花春松了口气,对这样的效果很满意。抬头看向帝王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深意。
说好的奖励可别忘了啊!
宇文颉嫌弃地看她一眼,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西夏使臣被这一番场景给震撼了,比看人在水里祈福还震撼。这大梁君臣竟然如此团结,令他们不得不心生敬畏,连带着都觉得方才那舞十分有内涵。
“有明君如此,也怪不得大梁始终是大国了。”有个使臣起身道:“西夏能与大梁结友邦之谊,实乃我们的荣幸。”
帝王颔首:“西夏物产丰富,虽地图不广,却也是国泰民安。”
“陛下过奖,此回来朝,我等自然也备了贺礼。”领头的使臣道:“晚些时候便来献上。”
花春笑眯眯地插嘴:“听闻西夏最盛产金子。”
使臣一愣,尴尬地笑了笑:“谈不上盛产。”
这是强盗吗啊?西夏产黄金也是最近两年才多了些,朝贺的时候竟然直接问他们要金子?
西夏的王在他们来的时候就说了,能用别的东西搪塞,就绝对不献黄金。不然黄金这东西,给少了,人家大国不稀罕。给多了,他们肉疼!
于是使臣接着道:“说起西夏,最出名的自然还是夜光…”
“对了。”花春恍然拍手:“西夏使臣来访,咱们怎么能用这普通的餐具招待呢?皇上恕罪,是臣疏忽了!来人啊,换餐具!”
第83章流氓丞相
“是。”旁边的宫人应了,立马将十几个使臣面前的餐具都撤走,没一会儿就换上了金碗银筷夜光杯,还倒上了葡萄酒。
西夏使臣傻了。
这些东西是他们去年进贡的,今年竟然就用来招待他们了?那他们要是还献一样的东西,不就下不来台了?
“皇上体恤各位使臣远道而来,离家数月的思乡之情,所以特地准备了这些,让各位能有归家之感。”花春笑眯眯地道:“吾皇对西夏的友好,还请各位转达给西夏之王。”
“一定一定…”几个使臣纷纷点头,尴尬地应着。
领头的使臣朝剩下的人使了眼色,然后拱手道:“晚宴还没开始,臣等可否退下半个时辰?也好整理一番进贡之礼。”
“可以。”帝王点头:“等宴会正式开始,朕再让人去请各位不迟。”
“谢陛下。”
西夏使臣一个个面色凝重,跑得飞快。
“都在这芙蓉宫里随意走走吧。”太后道:“哀家也去后殿休息片刻,等晚宴开始再聚。”
“是。”后宫嫔妃纷纷应下,朝臣也三两成群,开始小声议论谈笑。
花春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端了杯茶来喝。
“你今日的准备倒是充足。”贺长安看着羲王爷起身离开的背影,微笑着对花春道:“王爷该有所记恨了。”
撇了撇嘴,花春道:“这世上不是随处都能两边讨好的,有些时候必须选一边站,那就站牢实了半步不动摇。我早已决定忠于圣上,那被其他人记恨也是在所难免。”
“你当真一点都不怕么?”贺长安挑眉。
这宫里的事情有多阴暗,他见识的可能还不够多吧,这一身傲骨,也就是被帝王护着了,才能活得这么安稳。
花春笑了笑:“二哥放心,我早有准备!”
说着,拉贺长安去了旁边的角落里,掀开官服给他看:“你瞧,护甲、倒刺护腕,什么东西我都准备齐全了!不管他是明刀还是暗枪,我都不怕!”
贺长安哭笑不得,瞧着他脸上这骄傲的神色,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摸摸他的头。
然而手伸到半空才发觉,京华是男子,男人之间,怎么能有这样怪异的举动?
顿了顿,他若无其事地将手收回来,替他合上官服:“你把自己保护得这么好,二哥也就放心了。”
花春一愣,低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给自己系衣带,冷不防就觉得有点脸红。
帝王侧头,正好奇旁边的人去哪里了,往四周一看,就看见角落里两个人亲亲昵昵地挤在一起。贺长安伸手给花京华弄着衣襟,后者红着脸小声说着什么,两颗脑袋几乎都叠成了一个。
眼眸微沉,宇文颉别开了头:“秦公公,把丞相找来。”
“是。”秦公公应了,抬头就找到了花丞相,连忙过去将人带了过来。
“皇上?”脸上还挂着着笑,一看就是刚刚跟贺长安不知道说了什么留下的。
宇文颉冷声道:“等会番邦进贡的时候,你想办法要他们十处金矿。”
啥?花春吓了一跳,立马笑不出来了:“皇上,要金矿臣可以办到,但是十处会不会太多了?他们来的只是使臣,恐怕也做不了这个主。”
“朕的丞相,无所不能。”宇文颉抬眼,眼眸幽暗地看着她道:“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花春:“…”
这尼玛摆明了就是为难人啊,西夏人又不傻,虽然近两年挖了不少金矿,但是表面上公布出来的只有二十多处矿山。虽然私底下人家可能有瞒着没报的,但是官方的数量是这么多,你一开口就要人家的一半,想想也不可能啊,还不如直接带兵去打下来呢。
双手合十,花春一脸讨好地看着帝王:“皇上,臣觉得五处就是极限了,实在不行两处也可以,您觉得呢?”
“十处。”
“可是他们要是死活不同意,臣就算舌灿莲花也没办法啊,咱们一步步来,今年就先要三处吧?”
“十处。”
“臣真的觉得不可能…”
“十处。”
“FUCK!”忍无可忍,花春伸出右手就朝宇文颉比了个中指。
这简直是不要脸不讲道理不遵守客观规律,为难她就有糖吃不成?!
帝王一愣,看了看她这手势,又看了看她的脸:“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花春挺直了腰杆,怒目圆瞪:“十处是不可能的!”
“嗯?”帝王半阖了眼,眼里暗光蔓延,落在人身上,跟烙铁似的烧得人浑身都疼。
“是不可能…不给陛下争取到的。”表情一垮,花春还是怂了,身子弯下来,勉强笑着行礼:“皇上都这样吩咐了,臣定然全力以赴,不达目的绝不放弃!”
“那就好。”帝王高冷地颔了颔首,然后便转身进了后殿,留她一人在风中凌乱。
“这…有点难办啊。”贺长安站在旁边,摸了摸下巴:“西夏使臣每年都一样难缠,今年贺礼能多一些就不错了,皇上竟然还想要十个金矿。”
花春要哭了,先前开心的心情完全没了,拉长了脸看着贺长安问:“二哥觉得皇上像不像吸血鬼?”
“吸血鬼是什么?”贺长安很茫然。
“就是喜欢喝人血的鬼。”花春咬牙:“不把人血吸干不罢休的那种!”
低声失笑,贺长安摇头:“也没那么可怕,你要是当真没能做到,想必皇上也不会怪罪。”
谁说不会啊!花春望天,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恩典,要是这事儿没办好,皇帝定然是会收回去的。这也就算了,以他那样的性子,收回去之后说不定还要找她麻烦!
丞相真是难做啊!
蹲在角落里打了一个时辰的腹稿,等晚宴终于开始的时候,花春正襟危坐,十分严肃地看着上来要献礼的使臣。
“西夏偏远之地,今年的收成也不是太好。”那人拱手道:“但为了表示西夏对大梁的忠心,臣等还是带来了牛羊三千头,骏马五百匹,丝绸八百,西夏米三万石,还望陛下莫要嫌弃,接受西夏的诚意。”
这些东西比起去年,虽然没有什么贵重的,但实际的东西却多了不少了,估计本来还准备了夜光杯什么的,但是被花春的举动给挡回去了。
帝王没吭声,太后也没抬头,四周的大臣都同时沉默了。
花春微笑着看着那使臣道:“诚意这东西因人而异,西夏乃小国,能献上这么多东西,也是不容易。”
使臣抬眼看了看她,目光里有略微不满,却也没敢吭声。
他们可以自称小国,但是别人总这么说,还一副瞧不起的样子,那就让他们有点生气了。
另一边站着的使臣道:“这些只是开场戏而已,西夏国虽小,人却多,再进贡东珠三千颗,奶牛一千头,还有黄金一万两,也只是聊表敬意。”
花春点头,伸手鼓了鼓掌:“要是西凉国来进贡,献上这么一万两黄金,我大梁上至百官下至百姓,肯定都会相当震惊。”
但是你西夏本就产黄金,给个一万两,有什么稀奇?
出于礼貌,花春后半句没有说,下头的使臣也听得明白,脸色一时都难看起来。
进贡这事儿,跟谈判差不了多少,谁气势弱谁就等着被坑。
领头的使臣忍不住了,上前两步开口道:“虽然贡品不多,但是西夏近年兵力强盛,怕是不输大梁边境的护卫之军,关键时刻也是能帮大梁征战的。”
哟嘿,炫耀兵力?花春腰杆挺得更直了:“西夏有心,皇上想必也十分开心。我大梁与西夏的交界之处最近新增了不少投石器和铁衣大炮,杀伤力都比人力可观得多,就是容易走火,要是哪天不小心伤到了西夏边境的士兵,本官在此先替不懂事的士兵道个歉,还望西夏之王海涵。”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