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说定了,咱们此生就再无瓜葛了,以后若是相见,尽量避嫌,好吗?”

她弯下腰,等着他的回答。

颜浧的喉间发涩。

良久之后,他好似狠心斩断了什么,低喃道:“好!”

陆落起身,缓步往山上走。

山路有点陡峭,她走得很慢,一步步往上爬。

颜浧一抬眸,就能瞧见她聘婷的身影,被银发遮掩的后背,缓步而行,渐渐的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坐在台阶上,半晌没有动。

后来天黑了,半夜的时候还下雨了,再后来天又亮了,晨曦萦绕着八坨山,到处雨雾迷蒙。

一切都像一场梦。

颜浧已经坐了一夜,他缓缓站起来,脚步僵硬而跄踉,过河而归,直接回京去了。

第222章修行(笑笑66灵兽蛋+1)

到八坨山的第一个晚上,陆落躺着,默默流了一夜的眼泪。

她眼前闪过那片樱红如雨的桃林,颜浧第一次亲吻她。

他那些喁喁情话。

陆落两辈子就第一次踏入爱河,和颜浧走到今天这步,柏兮造孽只是开端,是他们彼此将对方逼上了死路。

颜浧的性格太过于绝情,而陆落又太过于傲气。

若颜浧失忆的时候,稍微缓和几分,亦或者陆落更加不屈不饶,他们也未必会是这样。

陆落从未想过再和柏兮破镜重圆,她不过是气走了颜浧。

颜浧至少爱过今生的她,柏兮则一直桎梏在前世的记忆里。

翌日醒过来,陆落眼睛肿得很高。

柏兮送洗脸水进来,瞧见了她,脚步微顿,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沉默着出去,半晌打了桶清凉甘甜的山泉进来:“敷敷脸吧。”

陆落就在微寒的山泉水中拧了个帕子,捂住了眼睛。

八坨山的海拔约莫七八百米,山顶尚有积雪,比下面要冷很多。

山脉连绵起伏数千里,山顶的空地就很宽阔,建了一座豪华宽敞的大殿。

大殿里只供养天地牌位,不供养其他神仙菩萨。

而大殿往后,种着浓密的竹子,院落繁复。

陆落被师父安排在最西南的院落,从她房间的西窗探过头,可以瞧见深不见底的悬崖,白雾萦绕。

“哭过了?”柏兮问陆落。他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陆落冷然:“没!”

柏兮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很快,柏兮又送了早膳进来。

山上有三个道人。一个擅长驾车划船,出行都要靠他;一个清扫石阶,从山顶到山脚几万阶,每天都要扫;另一个则负责隔三差五去山下挑米和菜蔬上来,每天清扫山顶的大殿和各处房舍。

砍柴、打水、做饭、洗衣,则全是柏兮的。

人少,天气寒冷。这山顶众多的房舍。显得空旷又多余。

山上的早饭是一碗米粥。

陆落梳洗之后,端起米粥慢慢喝着。

柏兮在旁边站了片刻,见她的米粥很快见底了。问她:“吃得饱吗?”

“还行。”陆落木着脸,没心情和他说话。

柏兮不愿意在她跟前讨好卖乖,见她不乐意的样子,自己又气哼哼走了。

陆落用膳之后。沿着寝房的回廊往外走。

山顶高而疏阔,空气清寒。大殿的屋顶修得特别高,柱子根根都是崭新的黑漆,像泼墨似的。

沉重肃穆的色调,让陆落更冷。

她一个人都在空荡荡的回廊。沿着回廊往下走,就是竹林;竹林很浓密,一条两人宽的小径;穿过的竹林。再是上坡,复又是一处房舍。

陆落的方向感还好。只是这一路上上下下的地势,完全不同于城镇。

她走过几处房舍和亭台,就迷了踪迹。

陆落算准了大殿的方向,准备一直往东边走。

她路过一处房舍时,但见那房舍门口摆放着半人高的山石,像指狮子模样,又像把如意。

陆落略微站了站,隐约觉得眼熟。

她前世生在此地,这地方肯定是她常来玩的,就是不知是谁的屋子。

倏然,高高的雕花木门打开了,吓了陆落一跳。

“做什么?”柏兮不悦问。

这是柏兮的屋子。

陆落拍了拍惊魂初歇的心,问他:“这是你住的?”

柏兮就翻了个白眼,不语。

这不是明摆着吗?

“这房子从前是谁住?”陆落又问。

柏兮还记恨她方才的冷漠,也以牙还牙:“一直都是我住,我上山就住在这里,后来我被赶走了,就不知道了!”

陆落无缘无故被他冲了一顿。

柏兮早上的柴火劈好了,水挑好了,饭也做好了,现在准备去打坐修炼。

他说完了,反身关了门,直径往后山去了。

陆落就沿着柏兮屋子的东边角落,半晌才摸到了大殿。

师父亦在大殿打坐。

“.......你昨日带过来的玉,已经替你润养好了,都在后头。”一进门,师父就说道。

陆落道谢,坐到了师父旁边的蒲团上,也学着师父的样子打坐。

师父又问:“昨晚睡得好?”

陆落还肿着两只眼睛呢,不好当面撒谎,如实道:“不太好,可能有点念生”

“慢慢就好了。”

“是。”陆落恭敬道。

师父说罢,就不再说这些繁琐的小事,开始进入了正题。

“我先教你一些吐纳之法。”师父说。

陆落没学过吐纳内功,她从未想过这跟术法有关。但是她师父在练,柏兮也在练,陆落想要超过柏兮,继承师父的衣钵,就不敢松懈。

“是,师父。”陆落认真学起来。

吐纳内功讲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陆落学过瑜伽,师父让她气沉丹田时,她总是用腹式呼吸,反复被师父纠正。

师父教了一个多时辰,陆落才慢慢领略到了要领。

这时候,她盘腿坐在蒲团上,已经双足发麻了。

“好了,今天先歇了吧,你房子的东边立柜中,有一排书,你从左边翻阅起,今天之内把第一本读完。”师父道。

说罢,师父就让陆落回房。

陆落道是。

她颤颤巍巍站起来,双足全麻了,踏地跟针扎似的。

她出了大殿,就攀附着墙壁,一点点往回挪。

走了几步,就看到了柏兮。

柏兮要准备午膳了,路过大殿。

“怎么?”柏兮吃惊看了眼陆落。千衍的术法柏兮也学过,不需要用到脚啊。

为何陆落的脚好似被打断了一样?

陆落咬牙:“腿......腿麻了。”

“腿麻了?”柏兮无法理解,“腿怎么麻了?”

“坐麻的,盘着腿坐一个多时辰。”陆落痛苦着,慢慢往回挪。

步步钻心的疼。

柏兮无语了良久。

就好像一个扬言要成为御厨的人,居然说拿勺子拿得手抽筋,那还学什么厨艺?

看着陆落一瘸一拐的背影,柏兮心疼又好笑,想追上去抱她回屋,可他的余光看到了老祖。

老祖静静看着柏兮。

柏兮知晓老祖要考验陆落,不许柏兮帮忙,他就不好说什么,只得折身去了厨房。

笫223章加餐(笑笑66灵兽蛋+2)

陆落拖着发麻的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和师父聊得时间太长,错过了午膳,陆落很饿。

她趴在窗户上压腿,来缓解酸麻,视线就瞧见远处深不见底的山崖。

初春,山崖的树木尚未浓密,一切光秃秃的,显得阴森。

对面山崖那株枝杈繁茂的树,像个张牙舞爪的魔鬼。

“我要在此处生活三年!”

压好了腿,陆落复又盘腿坐下,一边练习盘腿,一边看书。

她房间里有个立柜,摆放了上百本书,陆落昨天进来时心情低落,没有看到。

她照师父的吩咐,从最东边第一本书看起。

拿过来一瞧,是一本名叫《六爻》的相术启蒙书。

这本书和陆落之前读过的完全不同,因为它是手抄本,而且是用很古老的文字记录,满篇都是难懂的词句。

好在她前几年苦心背诵和研读过《六仪籍志》,那本书堪称生僻字的大全,都被陆落背下了。

粗看《六爻》很难,可潜心研读的话,还是很通顺的。

“难不成师父早年让我背《六仪籍志》,并不是什么阵法要教我,而是让我熟悉古文?”陆落豁然开朗。

《六仪籍志》虽然有很多实用的阵法,如今陆落再回想,那些阵法有点初级,至少相对于大术士千衍和柏兮而言,是非常幼稚的。

所以,师父让陆落研读它,绝不是为了传授阵法,而是传授生僻字。

这样,等陆落再次读古籍时。就容易了很多,速度也快。

陆落的腿还是发麻,她差不多半个时辰站起来活动一下,然后继续打坐。

可能是用力过猛了,柏兮来给陆落送晚膳的时候,陆落腿正抽筋。

她以前和颜浧出行,遇到了事故掉下山崖。落入水中。当时地势很高。当达到了一定的高度时,水面跟水泥地面是一样的冲击力,陆落就摔断了腿。

颜浧却摔晕了。

陆落为了救他。忍着剧痛划动自己的断腿去游泳,现在就落下了后遗症:她的腿动不动就抽筋,或者阴雨天酸痛。

平常只是偶然发作,不似今天这么频繁。陆落也没有特别在意。

反正也治不好。

“作甚,装猴子?”柏兮端了晚膳进来。见陆落跳上跳下的跺脚,不免问道。

陆落喘气道:“腿抽筋了.......”

晚膳仍是一碗米粥,配两根小咸笋。

柏兮放了托盘,半跪在陆落面前。道:“我看看。”

陆落说不用,准备走开时,柏兮已经抓住了她纤柔的脚踝。

陆落走不了。只得弯腰推他的手:“我自己会揉按,不用帮忙。你手上全是厨房的灰,脏死了。”

柏兮抬眸,狠狠瞪了她一眼:“我洗过了。”

他帮陆落按揉小腿的肌肉,顺着肌肉的纹理,手法很熟稔,很快那股子疼痛感就减轻了。

柏兮一直半跪着,陆落心中过意不去,再次要缩回腿,道:“没事了,我不疼!”

柏兮不再说什么,缓缓站起来。

腿不怎么疼了,陆落还是在屋子里动了动。转头看到了晚饭,她愣了。

陆落忍不住抱怨。

“就吃这个?天天吃这个,还是你今天故意刁难我?”陆落问。

太清淡了,而且稀少。

“天天吃这个,山上不能见荤腥。”柏兮道。

陆落想过清修的苦,却没想到这么苦。

又不是佛门,为何非要避免荤腥。

“为什么不吃肉!”陆落问,“咱们又不是出家人!”

“任何的肉,都是动物死后而得,多少都会凝聚死气。你把那些东西吃下去,双目浑浊,神志迟缓,没有任何好处。”柏兮道。

陆落记得她师父的饮食挺正常的,从前他们在城里的时候,经常有肉吃的。

倒是柏兮,他很少吃东西。

“以后都不能吃肉?”陆落问。

柏兮道:“你可以一个月吃一次。”

陆落翻了个白眼。

她中午没吃,饥肠辘辘喝了碗米粥,毫无作用。

陆落这天晚上太饿了,睡不着,就反复把那本《六爻》读了两遍。

这本书虽然很难懂,好在页数不多,陆落看书又很快。

第二天清早,柏兮依旧送水送饭。

还是一碗小米粥,加一小碟子咸菜。

顿了顿,柏兮面无表情从衣袖里掏出三只很小的鸟蛋给她,已经蒸熟了,微烫。

陆落一愣。

“哪来的?”陆落问,“你昨晚去摸鸟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