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兮则不想去找他,虽然他们曾经是朋友。
“.....真是瞎了眼!”陆落听到柏兮在后背非常嫌弃又憎恶骂了句,而后重重将账本甩在桌面上。
他骂谁瞎眼,陆落就不知道了。
陆落气得心角隐隐作疼。
这么个人,比你亲祖宗还大,骂不过他,也打不过他,人多势众都拿不下他,他无法无天的,还甩不开!
陆落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被这么个人缠上。
“我一定要扑杀此獠!”陆落恨恨的想。
陆落恨极了,柏兮也气得半死。
他今日气不顺,从早上到现在,就没有一件让他开心的事。
陆落走后,柏兮算了算陆落的运势,就知道对陆落威胁来自哪里。
柏兮原先不想管,把邵华倾留给陆落练练手。
他没把那个术士放在眼里,小角色罢了,杀姓邵的跟碾死只蚂蚁似的。
可是他现在很愤怒,他要发泄怒火。出于“杀几个人开心一下”的心态,柏兮直接奔薛澜的府邸去了。
翌日,陆落去给陈容枫的宅子看风水,却见陈容枫急匆匆出门了。
“五娘,真是对不住!”陈容枫很歉意对陆落道,“我得去趟衙门,莫大人有事找我,说薛将军的养女出了事......”
“什么?”陆落一怔,“澜姑娘出了何事?”
“你也认识澜姑娘?”陈容枫吃惊。
莫大人是薛将军的亲信,所以他知道澜姑娘。
没想到陆落也认识。
“她怎么了?”陆落又问了句,她倏然间心里一闷,很多糟糕的心绪猛然涌上来。
“她杀了人,自己也疯疯癫癫的。”陈容枫道。
薛澜杀了一男一女,男人是邵华倾,女人是她自己的丫鬟,而薛澜已经疯了。
陆落突然想到了柏兮,寒意从头顶灌入,沿着后背脊椎骨,传遍了全身。
她站着没动,脸已经白了,比纸还要白,退了全部的颜色。
第041章神与人
府衙的大堂挤满了人,一半是衙役,一半是莫大人的兵,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栏杆外面则围满百姓,嘈嘈切切的议论着。
“中邪了?”
“是杀人了。”
“发了狂病吧?”
陆落再见薛澜时,薛澜已经疯了,她双目赤红,满身血污,唇角微微上翘着,既像是冷嘲,亦似淡喜。
众人毛骨悚然。
陆落的天眼能瞧见,薛澜四周的磁场全乱了,煞气往她身上扑,她已经不行了。
柏兮曾给陆落一个梦境,在梦境中,倚竹也是被柏兮打伤,她的脑子烧焦,任何的术法都无能更改,生不如死。
薛澜便是这样。
她的情况,同当初的倚竹,不过她的幻境并不可怕,她一时间死不了。
“......怎如此多的人?”陈容枫带着陆落,从后面进了大堂,低声询问莫大人。
很多人在外探头探脑,让陈容枫不解。
薛将军尸骨未寒,此案又是陈容枫和莫大人经手,可以手下留情,哪怕是奏章到了内阁,内阁也要体恤几分。
可事情闹开了,人言可畏,就难替薛澜开脱了。
“是街坊看到了她,将她围住,这才惊动了我。”莫大人浓眉紧蹙。
莫大人何尝不知封锁消息?
等莫大人得到信的时候,半城都传遍了,封锁消息就来不及了。
莫大人赶到的时候,薛澜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唇角就是这副嘲讽的含笑,手里抱着两个血淋漓的脑袋。
一个是她自己的丫鬟。一个是邵华倾。
来来往往的人,都被她吓掉了魂,却又远远的里三层外三层围住她,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莫大人耳朵里。
莫大人把情况,简单和陈容枫说了。
陈容枫回眸间,却见陆落仓皇往外走。脚步踉跄。
“五娘!”陈容枫以为她害怕了。心里着急,忙追了上去。
等陈容枫出来的时候,陆落已经上了马车。她的马车匆匆离开了府衙。
人命官司在前,陈容枫不能离开,只得压制内心对陆落的担忧,折身重新回了府衙。争取早点处理完毕,再去看陆落。
陆落带着倚竹。让车夫快马加鞭,赶到了千丝斋。
柏兮心情不错,眉宇间露出了难得的轻盈淡笑。
他心情一好,铺子里的其他人就没那么压抑。情绪也不错,一种风和日丽的错觉。
陆落从后门进来,直接去找柏兮。
她重重推开了门。
柏兮抬眸。瞧见她面覆青霜,怒气冲冲的。就挑了挑眉头,不理睬她。
陆落走过来,双手抓了他的衣领,让他被迫昂起头。
“是不是你?”陆落唇齿打颤,“是不是你杀了那两个人,还害了薛澜?”
柏兮对她这种居高临下的质问很不满意,用力拨开她的手,把她往旁边一甩,甩得她后退了两步,差点跌倒。
“我是替你除害。”柏兮理所当然道,“那个小杂碎想要杀你,他死有余辜。”
他说话的时候,眉宇舒展,有几抹笑容。
他的心情极其明媚。
他杀了人,心情却这么好,让陆落胆寒。
“我不需要你帮忙!”陆落的手脚发软,她没有杀邵华倾和那个丫鬟,他们却是因为陆落而死。
陆落的圣母情结,让她永远无法克服主动害人的心里障碍。
像她这种圣母病的,只会在敌人出手的时候反击,而不是刚知道敌人的意图就把敌人给杀了。
柏兮杀了人,还将此事推给陆落,陆落暴怒。
她上前几步,想要掴柏兮一巴掌。
柏兮察觉到了,轻轻绕开。
“你把薛澜治好,听到了吗?她是我的徒孙!”陆落不甘心,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炖成了一锅,汩汩乱窜,搅合得她的理智全没了。
“晚了。”柏兮无所谓道,“哪怕能治好她,我也不想治,她没资格让我救。”
“那我将你送官!”陆落努力控制自己,面容还是有点狰狞。
柏兮的好心情,有点败坏了。
他颇感不快,不是因为陆落想将他送官,而是因为陆落蠢。
柏兮恨死了她的蠢,每次她犯蠢,柏兮就会自责烦躁:他没有教好她。
将柏兮送官?无非是多死几个人,或者几百人,或者几千人罢了。
为何陆落不明白,平常人没资格忤逆他、质疑他?
“你试试。”柏兮冷漠道,“你想让谁死,陈容枫,还是那些衙役?”
陆落一怔。
她定定站着,而后慢慢坐下来,久久不再开口。
她将头埋下去,肩头却在发颤。
柏兮站在她的身边,望着她银白色的发丝,挽成了发髻,和她雪白的颈项肌肤连成一色。
那雪白的光,刺痛了柏兮的眼。
他叹了口气。
“你恨我?”柏兮的声音,缓慢在陆落的头顶响起。
等陆落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情绪平复了很多,眼底的恨意却浓郁。
她不仅恨柏兮的滥杀无辜,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当然恨。”陆落道。她的声音不再发颤、不再尖锐,平缓从齿缝间溢出,镇定而阴冷。
“为何?”
“你残害生灵,灭绝人性。”陆落道。
柏兮想了想,冷笑道:“那你们不杀猪、不宰羊?”
“人和猪羊不一样!”
“在我眼里,你们还不如猪羊,猪羊还能吃呢,你们能干嘛?”柏兮反问。
陆落沉默了。
一股子寒流,在她的腔腹中流窜,让她遍体生寒。
她听罢柏兮继续说:“你们整日烧香拜佛,可一场灾害,死伤无数,绝不止两个人。那时候,你们恨老太爷吗?你们会埋怨老太爷残忍吗?”
不待陆落回答,柏兮又说:“你们不会,你们甚至怪自己,怪自己不够虔诚,不够善良,怪自己行为不端惹恼了老天爷,才天降横祸。如今,我不过是杀了两个人,你却来怪我?”
他将自己视为神明。
他对凡人的惩罚,不仅不能怪罪他,还有反省自身。
陆落离开铺子的时候,唇是冰凉的,手脚是冰凉的,五脏六腑也是凉得透彻,她像掉入了冰窖里。
“杀了他!”陆落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傍晚的时候,下人告诉陆落,有位姓水的郎君求见。
水长宁来了。
陆落意料之中。
死者邵华倾,是水长宁的族人,他一定会来。
第042章帮助
水长宁来了。
他坐在陆落家外院的中堂,日影西斜,灼艳霞光从卷帘处投入,金芒掩映着他的眉眼,
他玄青色的大氅,泛出了淡淡清辉。
水长宁眼眸静籁,素雅沉稳。
陆落想要踏入门口,却深吸了口气,考虑如何解释、如何应对。
邵华倾被宁墨谷所杀,这事要不要告诉水长宁?他去复仇,肯定是自寻死路;若是装作不知,又显得他窝囊。
实话会让水长宁左右为难。
水长宁曾拿出稀世珍宝来挽救陆落的婚姻,他不仅是陆落的朋友,更是恩人,陆落不能恩将仇报。
她立在门口,半晌没有动。
水长宁的余光看到了她,站起身来,眼波清湛澄澈,落在她脸上。
“陆姑娘。”水长宁客气给陆落见礼,态度不疾不徐,不像是寻仇的。
他的手边,摆放了一个包袱,亦是玄青色。
陆落踏进了屋子。
“这么晚了,你找我可有事?”陆落没有多余的废话,开门见山问道。
水长宁则没那么急促。
他复又坐下,端茶润了润嗓子,才说:“我得到信,邵十死了。”
邵十郎,就是邵华倾。
陆落的心头莫名一提。
她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官府不知他的住处,我却知晓。既然他被杀了,只怕有点蛛丝马迹,我就去了趟他的院子,果然找到了一点东西。”水长宁道。
他打开了包袱。
包袱里有九样法器,皆是锋利之物。有刀、有匕首、有箭,芒光锐利,阴煞之气萦绕不绝。
“他院子里有个阵法,方位正克你家的宅子.......”水长宁道。
陆落一惊,扬眸看着他。
他这是怀疑陆落杀了邵华倾吗?
陆落那天见了薛澜,预感有危机,而薛澜不是术士。她不会害陆落。唯一能对陆落下手的。是她身边的那个人。
陆落也在提防。
没想到,柏兮先下手为强,没等邵华倾的阵法起效。他就把邵华倾杀了。
若是邵家和水长宁将这笔账算在陆落头上,也无可厚非,柏兮原就是为了陆落杀人的。
“......若是邵家的人发现了那个阵法,会怀疑你。”水长宁继续道。“所以我毁了阵法,将法器拿过来。
陆姑娘。我与邵十不熟,他虽然离家出走,仍是邵氏子弟。邵家会追查他的死因,若是他在旁处还留了蛛丝马迹。邵家会找到你,你千万当心。”
水长宁不是来质问,而是来提醒。
他关心的是陆落。
陆落又是一愣。她心里涌入了几分暖流,柏兮带给她的冰凉减轻了少许。
邵华倾想杀陆落。那么陆落就是他的仇敌。他死了,最大的嫌疑人自然是身为仇敌的陆落。
邵家是术士世家,被他们家缠上,陆落不死也要脱身皮,除非她能灭了邵氏满门,要不然后患无穷。
“多谢你,水龙王!”陆落感激道。
“你是老祖的徒弟......”水长宁简明扼要说明他帮陆落的初衷。
老祖是水长宁的恩人,亦师亦友,他托自己照顾陆落,水长宁责无旁贷。
邵华倾的死,水长宁不在乎,他们的关系不好。
水长宁是被迫离家,他的姓氏都被邵家剥夺了,将他从族谱中除去;邵华倾则是自负有点能耐,和族长的儿子打架,将族长的儿子打伤要受罚,负气离家出走。
薛澜小时候差点被人贩子抓走,是邵华倾救了她一命。
邵华倾知道薛澜的师父石庭会术法,就死皮赖脸不肯走。
石庭疼徒弟,见对方是薛澜的救命恩人,答应愿意指点几句。
邵华倾很精明,心思不在正途,后来竟知道了老祖的身份,还知道水长宁和老祖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