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尚早,起码距离晚饭还有一点时间,于思平道,“你打算去哪吃晚饭?”

含光心烦意乱,随口道,“不知道。”

她终是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才会学全那些知识——什么时候走啊?”

于思平扫了她一眼,坏丝丝地笑了,“怎么,舍不得啊?”

否认除了欲盖弥彰以外,是不会有什么作用的,含光避重就轻地道,“肯定有点舍不得,你不在,我估计很难在古董上赚钱了……我就算看得出来,也没门路。”

“门路你还怕没有?”于思平一撇嘴,“你师公放在那呢,顶多是以后不去黑市了而已……这也没什么,那种地方,你一个女孩子没什么好去的,毕竟有点不安全。”

“噢。”含光闷闷地说了一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嗯……”于思平扫了她一眼,“急什么,就算万事俱备,回去的时候也得在夏天了。不到夏天,就是想走都走不了。”

“哦?”含光心中松快了一丝,“这怎么说的?”

“你又不回去,懒得告诉你。”于思平淡淡地道,“去吃牛排怎么样?回去以后可就吃不上了,我估计两百年前,美洲那面还在茹毛饮血吧。”

含光咕地一声就笑了,“差不多吧,那时候欧洲那面也挺野蛮的,估计还在吃腌肉呢吧?”

“差不多。”于思平嘟囔了一句,“我还特地去打了好多疫苗,连鼠疫疫苗都给打上了。”

含光的心情轻松多了,她捂着嘴吃吃地笑,“你要小心哦,万一你这疫苗不管当时的病菌怎么办?我记得那时候秦国也流行过几次鼠疫的。说不定才一回去,你就染上了,然后就——”

“乌鸦嘴!”于思平瞪了她一眼,“你再这样说话就给我下车。”

现在他的这种威胁对含光已经没什么威慑力了,也许是因为于思平就要走的关系,她的情绪有了很大的变化,现在已经不再那样排斥在他跟前示弱又或者是撒娇了,“讨厌呀你,人家就是说点实话嘛!这都不许,你的心胸呢?”

虽然话还是挺硬的,但是语调却已经是娇嗲了起来,如果于思平不是正在开车,说不定含光还会拉拉他的手,再跺跺脚之类的。

“我的心胸肯定是没你宽广的。”于思平瞥了她的胸围一眼,倒也是很快就进入节奏。“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

含光又想笑又想发火,纠结了一会才大发娇嗔,“于思平你过分了啊——”

不过,吃完饭回到宿舍以后,当晚她的确是有些失眠了。

失眠过的人都知道,人睡不着的时候的确是很百无聊赖的,于思平的离去,倒让睿王成了受惠的一方,含光百无聊赖中打开了电脑,把一直没回的邮件给回了,她还假作客气,说自己才刚看到,又给睿王道了辛苦,请他好生休息云云。

结果睿王居然还在线,他很快回了邮件,‘你终于回了,我的心也放了下来,实在请你谅解,最近忙得无法携带电话……现在正乘会议的间隔查看邮箱,谢谢你让我一天都有了好心情。’

本来该让她有点小心动,又有点小纠结的甜言蜜语,现在却如同嚼蜡一般,让含光完全没有想法。她等着屏幕,实在很难把这冷冰冰的字句和睿王的脸对起来,就是想要思念他,好像都找不到任何可以思念的点。

已经很晚了,除了他以外,没有谁是她愿意打扰的,可她现在又的确不想回他的邮件,她注视着屏幕,又时不时看看手机,纠结了好久,终于是叹息了一声,把手放上了键盘。

‘能有好心情就好,加油忙碌吧。’

出于她自己都不知该如何描述的心情,她在信件末尾加了一句:‘期待再见的时分到来。’

不过,邮件发出去以后含光就又有点后悔了,只是发出去的邮件好像也没法追回,她心慌意乱地浏览了几个网页,见收件箱那里跳出了提示,却不敢去查看,只好匆匆关了电脑,又趴到了床上。

漫漫长夜,辗转难眠,打开手机通讯录,一个个人这么查看过去,查看到于思平那一行时,极有冲动发个‘大混蛋’过去……

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反而是拧亮台灯,随手拿下一本专业书,在灯下翻看了起来。?

好消息

?虽然进入大学以后,社会活动多了不少,含光也没那样集中地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了,但她毕竟好学生本性不改,也不可能故意怠慢功课。平时周一到周五,还是尽量专心在学习上的,不过胜在积累比较深厚,第一学年里称得上是难点的语法教学,她并不是很怵而已,在课上的表现,还算是比较自如。

当然了,她却也不可能再重演从前那一马当先的局面了,毕竟同学里还是有不少可以经常去国外度假的富裕人家子弟,在英语上要和他们比,含光的确是有点吃亏的。

说来也有意思,也许是因为她长得还算可以,又是孤儿出身,几个女同学对她的态度都颇为冷淡。先在知道她住助教楼时,还有些讶异的,后来知道刘德瑜和她一起住,便纷纷露出了然神色,完全是往刘德瑜身上误会过去了。含光亦不以为忤,她绝非那种想要大家一团和气的性格,要不是多年来单独一人的生活,多少磨练了她的性子,别人冷眼她,她还冷眼别人呢——她还怕闹啊?

不过,到底是比这些同学都大了若干岁,现在她也没那样大的火气了,尽量都保持表面上的礼貌。而对那些有心搭讪的男同学,她就念着石旻旻的经验,凡是没感觉的,一律冷淡以对,免得放出不对的信号,引人误会,招惹了更多麻烦,她还要反过来被人责怪。

而很不幸的是,金钱虽然可以买来很多,但却未必买得来一个人的长相,平头正脸在很多时候其实算是很奢侈的要求,含光的几个同学里没有谁的长相能入她的法眼,相处下来,也没谁的谈吐能打动她的心扉,所以就演变成她在班上独来独往,和大家都只是泛泛之交的场面。平时上课,她也是忙着学习,下了课不是找刘德瑜,就是找石旻旻,也完全不缺人陪伴的。

这一日却是例外,含光一走进教室,就看到几个女孩子兴奋地叽叽喳喳,都是双颊泛红,一脸少女怀春的感觉。见到她来了,其中一位便笑道,“哎呀,含光快来快来,你看了今天的娱乐日报没?”

娱乐日报是这几年来刚兴起的八卦小报,在北京的销量比较高,含光摇头道,“没有呢,是什么啊?”

几个女孩子忙把报纸塞给她看,八卦威力下,也完全不计较那若有若无的鸿沟了,“是睿王殿下!他上报纸了!”

含光拿起来一看,只见上头有一个穿着玄色深衣的人影,略有几分惊愕地望着镜头,他身边是一位一样穿着深衣的妙龄少女,正伸手遮挡镜头,标题则以醒目的大字写道,“深夜幽会?跨国联姻?孙家三小姐为睿王穿上深衣!”

底下则详细介绍了这则新闻的出处,据说其记者是远赴欧洲,终于在政要宴会散场后拍到了这么一张照片,睿王的女伴也不是别人,正是他月前出访的鲁国,国内最为高贵的一家,血脉甚至要追溯到鲁国立国前后,而据说孙家三小姐本来过着西化生活,从来都没有穿过传统服饰,而如今居然会为了睿王破例,可见两人的关系已经比较密切云云。

含光瞪着报纸看了一会,奇道,“这个不是和一般的绯闻没什么区别吗?你们激动什么啊。”

身为曝光率奇高的皇室成员,睿王三天两头有花边新闻见报,其中有不少都是超级无稽的那种,这种合照在含光看来完全说明不了什么。有很大可能他俩身边就跟着一大堆人呢。

“你这就不懂得了。”招呼她的女同学笑道,“不过也难怪,你毕竟没去过鲁国,和那面的圈子也不熟悉……”

略略刷了一下优越感,她才解释道,“以前的那些花边,的确没什么好相信的,睿王殿下那样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和那些女人在一起。很多都是小明星放新闻吧,或者是记者捕风捉影,正巧在身边的那些所谓名媛也就乘机大抬身价。这一次却绝不可能是这样的情况了,孙家在鲁国的地位,也不会比咱们皇室低多少,孙家三小姐的两个姐姐都是坐产招夫,根本不屑出嫁的。不是睿王殿下这样的身份,孙家三小姐也绝对不可能嫁出孙家。”

“钟丽安,你说得也太夸张了吧。”有个听众都有点听不下去了,“别把你那一表三千里的表姐吹得太过分了,你反正又不姓孙。”

钟丽安不服气地道,“那你们说说,孙家是不是就这么个样儿啊?反正,如果不是已经有意向了,孙家三小姐是绝不会穿上襦裙,和睿王一道参与宴会的,这些年来不都是在说秦鲁友好吗?说睿王有可能娶进一位鲁国的贵族,毕竟让太子来娶那影响就太大了。如今看来,未来的藩王妃,已经是有人选啦。”

“唉,”众人也无话反驳,其中一人叹道,“真是王子与公主啊,孙小姐可比从前和睿王站在一处的女人和他更相配得多了,郎才女貌,唉,太相配了!”

这起睿王粉丝,一方面失落于睿王有了对象,一方面却也开始兴奋将来的世纪婚礼了,有两个已经在讨论婚礼到底是中式还是西式的问题,也就说到底是穿凤冠霞帔,还是在鲁国那面要举行一个穿婚纱的西式婚礼。钟丽安看着含光笑道,“我记得开学的时候,你和睿王聊得很热络啊——有没有什么内部消息啊?”

这话她问得隐隐带了些恶意,含光微微一怔,心里也就明白了:估计就是特地来打击她的,毕竟在这些女孩子看来,自己和睿王认识嘛,好像就比她们更厉害一样,现在睿王和孙家三小姐有关系了,难免就有人跳出来要让她认清两人间的天壤之别。

她又看了看报纸,实在难以相信居然一张照片就能分析出这么多信息,还说得和真的一样,想想,拿石旻旻的话来鼓舞了一下自己,给睿王在心底又扣了一分,方才笑道,“那是殿下,和我有什么关系?只是见过面打个招呼而已,内部消息什么的,想多了吧,估计就连我师母都不知道详情。”

她大方承认,没有斗气,倒是让钟丽安微微一怔,她对含光也多了一丝亲热,“是哦?还以为你们很熟悉呢。可惜了,要是认识的话,说不定真能提前知道睿王妃的人选呢!说起来,殿下今年也二十好几了,正是定亲的好时候。”

含光对这种事倒不能说完全没心理准备,不过毕竟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一直默念石旻旻的圣训,这才勉强收摄心神,专心上课。下课后快到中午,她便寻刘德瑜一起去吃饭了。

国子监食堂不少,口味好些的食堂乃至学校周围的饭馆,到了饭点都是人满为患,两个女生多数不愿挤,多数都是叫外卖来吃。不过今日刘德瑜想要换换口味,在校门口会合以后,正好一起走过去附近的饭馆,刘德瑜见含光若有所思,便笑道,“怎么了,想什么呢?看你粉面含春,想他啦?”

“是在想他,不过和你想得有点出入。”含光说,“德瑜,你知道鲁国的孙家吗?”

结果刘德瑜完全没看到娱乐日报,被含光解说了一番才恍然大悟,她有点不可置信,但想了想,却又只能苦笑道,“这……的确,孙家是鲁国的高第了,和权家一样,都是鲁国最老牌的权贵世家,两家在鲁国的影响力,真的能赶上天家的。据说连鲁国的总统选举,背后都有两家的身影,当然不能说是操纵了,但的确是很重要的政治力量。”

不愧是官宦之女,说到这个,刘德瑜是侃侃而谈,一点都不露怯,想了下又给含光打比方,“要说能和这两家相提并论,那在我们国内,其实说到底连皇家都不够看,因为现在皇室毕竟没有实权了,也就是手里有些土地罢了。那些藩王,除了留王等寥寥几家以外,基本也和平民没什么区别了,顶多算是不愁吃穿而已。真的要比,就得拿国内的大家族来比。”

含光从前也没系统地接受过这些知识,毕竟她从小到大接触的人,对她来说都算是很有钱了,到底是谁更高大上似乎也没什么区别,“桂家算是国内的大家族吗?”

“桂家以经商为主,政治力量还不是很强大吧。”刘德瑜有点不肯定,“我们这样的人家,在国内起码有好几百户。现在经济这么发达,什么交叉持股啊,分散投资啊,很难去计算身家,不过真正有影响力,常上富豪榜的那也就是七八户人家。这些人家有的是专心经商,不插手政治,自有靠山的,有的是政商都有庞大影响力的……论规模和能耐,可能国内能比较的也就是王家、宁家、梁家、李家了。这四户人家基本传承都没超过一百年,但是比起那些连绵几百年的杨家、桂家,他们分支少,钱财权力都很集中,而且诉求也高,插手政治的痕迹最明显。”

含光想想才明白过来:要上升,对权力的诉求就高,像是杨桂等大户人家,政治稳定即可,身为地方士绅,只要不为不法事,基本也很难倒台,在局势稳定后再寻找政治靠山总是比做政治投机要更稳定。所以在表面上看,自然不如这几户人家风头,而且从人均财富来说可能也比不上这几户人家,但是总量而言却未必输。不过这种大家族,内部各房关系盘根错节,族长肯定没王宁梁李几家来得好做。

“那你们家算是怎么样的层次?”她不免有点好奇。

“全国有三十多个省,省长就三十多个了,更不说京里的二十多个部长,就这个档次就五十多人,不算武将,再往上还有好几层呢,同级别能量很大的干部,每个省都有起码两个,全国也有一百多人了。”刘德瑜务实点评,“你说这算是什么个层次?我娘想让我嫁睿王完全是痴人说梦,就这家世,除非是真爱,不然肯定配不上。”

至于刘家的生意,含光也就没多问了,如果排得上号,刘德瑜肯定会说,估计也就是地方一霸之类的档次,说不定还比不上桂家。当然了,和全国的百姓比,刘家已经算是金字塔顶尖的人物了。

“原来是这样,”含光总算对如今的局面有了些了解,她想了想,倒还是没忍住,问道,“那,我听说还有个专搞科技和工业的许家……”

“啊?许家啊?”刘德瑜惊愕地看了含光一眼,“你怎么知道许家的?——我奶奶就是许家人呢。”

绕来绕去,结果她和刘德瑜还绕上亲戚了?含光有点哭笑不得,她随口搪塞,“就是以前看历史资料的时候,对以前说的那个开疆拓土的功臣许凤佳有点好奇嘛——令祖母是他的几世孙啊?”

她没问别的可能,如果表哥成为国公的话,刘德瑜的祖母肯定是他的直系后代,不然,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出了五服就不能算是‘那个’许家人了。

“算起来应该是,我算算啊……”刘德瑜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奶奶、奶奶的爹、奶奶的祖父,曾祖父……”

她算了很久才道,“七、八世吧?毕竟是几百年前了,我没想到你还记得那个许将军呢,你不说我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个祖先了。”

含光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正要说话时,刘德瑜歪着头想了想,又道,“嗯,不过也就是那一代前后,许家才转做工业的,我好像听奶奶说过,大秦的第一家蒸汽机厂就是我们家开的,后来这厂子没给宗房,直接给了后头的弟弟,因为当时根本都不知道这个是最赚钱的生意,后来渐渐做大以后,种地反而不赚钱了,做一般生意都没造机器赚,结果族里打官司打了好久,为这个不知闹出了多少勾心斗角的事,好容易才把产权归到了宗房名下。”

后头的弟弟?含光的耳朵一下就竖起来了,她调整了一下情绪,压下了兴奋得颤抖的声音,好奇地道,“弟弟——为什么会给弟弟啊?这个产业,是谁做的呢?”

“哦,我当时也觉得奇怪呢。”刘德瑜笑了,“我奶奶说,好像是那时候先祖娶了两任夫人,这个厂是第二任夫人自己用嫁妆办的,就留给自己的孩子做私房了,前头生的元子袭了爵和地,当时也没觉得这个值钱,自然不会和弟弟生……”

含光简直都没听进她的话,她心里反复地重放着刘德瑜的那句话:前头生的元子袭了爵和地、前头生的元子袭了爵和地……

四郎和五郎里,起码有一个活到成年了!她想,而且还顺利袭爵了!

“是嘛?”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嗯……这第二任夫人,还算好心……起码没把头……头任夫人生的孩子给害死。这样的事,在当时可是屡见不鲜。”

“还有这样的事?”刘德瑜有点吃惊,她想了想,又耸了耸肩,“也是,那时候下毒害人,可比现在容易。”

眼看饭店在望,她欢呼道,“啊,还有空位!”

便忙拉着含光进去抢占座位,含光被她拉着跟在后头,心里完全不记得睿王了,满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的儿子活下来了!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她想,同时也深深地感谢着那不知名的续弦,如果可以,她恨不得为她立个牌位每天参拜——她让她的孩子们活下来了!?

鱼雁往返

?含光是足足兴奋了两天,才想起来她的儿子技术上来说也已经死了,只能说是健康地活了一世,又留下了后代而已。

不过,这个消息也足以治愈一切糟心的恋爱相关琐事,含光现在对这个真是毫不在乎,她能想起来的就是她儿子没死。说实话,虽然和这两个小东西就相处了一个月都没到,但这种血脉上的联系是没办法抹杀的,也许一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让她变成一个愿意为儿子牺牲回去的母亲,但说真的,想到自己把那两个团子留在了身后,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是几乎永远也无法抹煞的。即使现在知道他们都过得不错,她心里也还是有着淡淡的遗憾。

不过,兴奋过了,留下来的也就是更深的好奇,她现在算是知道自己为什么得不到一点许家的消息,甚至是她那些兄弟姐妹人家的消息了。单就许家来说,没有什么新闻性的话,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暴露自己先祖的传承什么的,大户人家,讲的都是低调,即使网络已经渐渐发达,万维网真的在组建当中了,含光估计自己也不可能从网上得到太多消息的。

就算是认识了许家人,和他们不太熟悉的话,就问几百年前的传承细节,好像也挺奇怪的,更别提他们自己也未必知道了,含光自问她自己就不记得曾祖父那辈的婚配情况,那还是在亲戚关系相当重要的古代呢,在现代,这种无用的细节根本不会有人去留意的。

除非是能认识个许家人,让他带着到老家去翻看宗谱……含光瞎想了半天,忽然发现自己是身处宝山边而不自知——于思平比她晚穿越啊!而且据他所说,她和他可能还见过几次面,他们俩完全是一个生活圈子里的!

她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知道他要回去后那微妙的心情了,在儿子跟前,一切都要靠后。还说什么绝对不主动联系呢,没那回事!含光直接就把电话给打过去了,只是于思平却没有接。

这时候她终于明白何英晨为什么老搞轰炸攻势了,当你实在很想联系到一个人的时候,那种迫不及待想要一条接一条发短信的心情,实在是令人难以抑制,起码含光自己就抑制不了。每每打开手机的时候,手指蠢动,简直想要毫不停歇地给于思平发一千多条短信,把他的收件箱给塞爆了。

当然了,和何英晨比,她还是有点自制力的,起码也就是发了两三条短信,然后把手机随身带着而已。只是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简直令刘德瑜怀疑她在恋爱,还打趣了她好几回。

除了杳无音信的于思平以外,日子还是正常地过,睿王时不时和她邮件往来一番,含光现在心思被移走了,倒没那样患得患失,因他在她一直十分好奇的欧洲,她便多问了几句欧洲当地的风物,两人算是有话聊了,不至于干巴巴地就是互致问候,说些不咸不淡的话题。含光发觉睿王的文采还是挺不错的,描写风景十分优雅,说到身边人事,含蓄中又带了一点尖酸的幽默。

他自然是解释了一番孙三小姐的,‘自我充当模特,将纤绣坊的工艺介绍到大洋彼岸去以后,孙三小姐对传统服饰的看法便发生了变化,此时欧洲天气不冷不热,她不愿学那些白人女性,遵守桌子上看不见一点衣饰的传统,便披挂上了来自我们骄傲传统的保暖战衣。我也很高兴她分享了我的心得——在冷冬里,一件大氅简直是难得的恩物,令不少西装革履的政要羡慕不已,他们所有的只是一件堪堪可以挡风的大衣。没料到这么一个明智的选择,也惹来了大家的关注,有时我不禁在想,是否国人比起自己的儿女,更关心我的婚事……’

含光看了直笑,也懒得去计较真假了,就算睿王没有说谎,但按她从前的那些逻辑,是不相信孙三小姐纯粹出于巧合,就会选择这样一件很搭配的衣服的。她前世虽然实在说不上有什么斗争的脑子,但好歹也是那环境里熏陶出来的,不能说是纯粹的傻瓜和白痴。

反正现在就通通信而已,计较那么多有啥意思,含光有时候也说说自己的生活,下了课以后去图书馆,大概每周都有一两次,不是和桂思阳、于元正小聚,就是被刘景羽带出去吃饭——当然,起码在表面上,她是刘德瑜的附庸。也不知道睿王暗地里,会不会担心一下这几个男生的名字。

和睿王明显的好感比,她对刘景羽的看法就比较模糊了。至少开学到现在都两个多月,就要进入期中了,两人也早算得上熟识,但他却还是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含光觉得也许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反正她还是经常和他们一道活动,不过现在比起彩弹,大家更爱玩的是镭射枪,这个不会弄脏衣服,还是挺方便的,外加打马球、看京剧、去画展,还有和杨老师联系感情……含光的空余时间相当满,满到不谈恋爱也绝对不会无聊。就这,还没算上三不五时就会闪现的搭讪人等呢。尤其是和石旻旻一道出门,连吃个饭都能引来老板免单,她已经是渐渐地习惯了北京相形之下更开放的民风。

就这样丰富而精彩地过了一个多月,于思平一直没有回音,杨老师那边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一样是联系不上,含光的热血也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她有点担心:该不会是连说一声都没有就走了吧?虽然他说只能是夏天走,但谁知道呢……

在这一个多月里,万维网正式开始建设,这也意味着缺了两个月课的睿王李昭,终于回到了国内,可以开始上课了。

他这一次的表现倒还算是模范,才刚到就给含光发了短信,“总算是到了!”

含光当时在上课,下课后回了一条,睿王就把电话给打过来了,他的声音还是那样中听,起码在含光的耳朵里是如此,“下课了吗?”

“嗯,下课了,现在去和德瑜会合呢。”含光并不忌讳和他分享自己的生活,反正她是‘事无不可对人言’。“你呢,回到家了吗?”

“回宫了。”睿王叹了口气,含光都能想象出他的表情,估计就和她表哥和爹差不多的,就是那种办大事的男人回家常见的疲惫。“休息一天,明天就得开始补课。”

“辛苦了,还好你出门也算是在练习。”含光其实很好奇他为什么老出席国事活动,而不是他哥,但是想也知道,这话是不能问的。“最近还有什么好忙的吗?”

说起来,也就是这一个多月的鱼雁往返,才真正地让两人熟悉了起来,毕竟之前几次会面虽然有感觉,但两人还算很陌生,对彼此都缺乏最基本的了解。不是说那种信息类的,就是聊天起来感觉对方是怎么样一个人,合拍不合拍的那种。

而睿王也不愧是含光有感觉的对象,和她真的是满合拍的,他不是那种很浮华的性格,起码和她交流的时候不是的。也会说些自己的烦恼,比如他的时间永远都不够用,在国事活动之外,还有很多私人应酬,虽然不需要为投资担心,自有大笔财产等着继承,但现阶段光是事业和学业就够他烦的了。

还有,出乎意料的,睿王对自己的事业评价很低,他好几次把自己说成‘秦国第三号花魁’,含光笑说他太极端,他还给含光列举了一连串‘皇室和花魁的相似’,其中诸如‘只要很有钱就可以见得到’,‘或者很有势力也可以’,‘吃东西都必须吃得很好看’等等,逗得含光乐了一下午,要不是觉得不大好,都想拿给刘德瑜一起笑了。

——要是他谈吐乏味,说不定含光都早懒得理他了,就是因为两人聊得来,所以在通了邮件以后,即使有孙三小姐什么的事,他在她心底也还是挺加分的。

“下周可能要去某个地方剪彩吧。”睿王叹了口气,嘟囔了一下,“反正花不了多少时间……倒是要交一篇期中论文了,估计这几天得熬夜赶写,你呢,都忙些什么?”

“上课下课,吃饭读书喽,我的论文倒是写好了。”含光随口道,“这周末可能回我老师家吧,要不然就是和德瑜、旻旻一起出去玩。”

“啊。”睿王有点吃惊,“这才周二呢,就把周末订好了?”

“初步的想法而已,”含光说,“也许又都不去了,就在宿舍读书呢,下周有个开放讨论,我才开始找资料,不知到时进度如何。”

那边沉默了一下,睿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咳嗽了一声,声音要正经不正经的,有点点尴尬,“那……我要是想约你的话,得提前多久啊?一周?两周?”

含光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展开行动了,不知怎地,一时居然也有点不好意思,顿了顿才道,“这……这周末还没定呢……”

她忽然想起来,睿王这周末估计是要赶论文了,便忙道,“哦,对了,不过你有事,那就等你——”

睿王却同时道,“没事、没事,我周末估计能写完了。”

两人都住了口,同时有些尴尬,含光的心在疯狂加速和微微荡漾之间摆来摆去,她唇角不禁跃上了一点点笑容,如果手机有电话线的话,现在多半就要背圈起来了。“我……嗯……行,那就这周末?”

睿王仿佛是大松了一口气,“就定了这周末!”

又说了几句,他急急地挂了电话,好像是不想给含光反悔的机会。含光望着手机,先有几分啼笑皆非,后来才慢慢想起——

这好像是她穿越以来的第一次正式约会……?

我能选C吗

?虽然也知道一般男女生约会无非也就是看电影吃饭那一套,但睿王毕竟身份特殊,含光实在很难想象和他一起到商场里看电影的感觉,估计时时刻刻都要担心被认出来了。她有点好奇,自然也有些兴奋,虽没好意思告诉石旻旻,但还是和刘德瑜说了说这事儿。

刘德瑜有点奇怪,“孙三小姐不是和他——”

含光直接就把电子邮件给她看了,刘德瑜看了睿王的解释,也有点将信将疑,不过她确实也是很看重睿王的天潢贵胄身份,虽然没有和他谈恋爱的欲望,却很吃王子与灰姑娘那一套,也并不反对含光和睿王往来,反而是星星眼地连连说,“多浪漫啊!和藩王殿下的一段恋曲!”

看她那满面梦幻的样子,估计是已经在脑子里开始幻想着盛大的焰火,名贵的珠宝还有定情一吻之类的浪漫画面了,含光看了她一会,也有点无奈,她道,“怎么可能啊,顶多就是去一些人烟稀少的地方而已,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整得特别隆重的。”

刘德瑜拿起一个枕头掷到她怀里,“别打扰人家的白日梦好吗!”

她又问,“你们什么时候见面啊?”

“目前约了是周日,这周日你哥不是要拉人去爬山吗?你正好过去。”含光对着镜子凝重地拿起了眼线笔,“哎,德瑜,这个怎么用啊?”

“我也不去了。”刘德瑜摇了摇头。

含光登时就忘了手里的笔,回头看了刘德瑜一眼,“干嘛啊?有情况?”

“又不是只有你有人追咯。”刘德瑜自己也翻了一袋化妆品出来,这是两个小姑娘中午去采购的,当然也花了若干银两,用的都是导购小姐所推荐的明星产品——可想而知,价格也是很明星的。“我、也、有、约、会。”

“和谁和谁?”含光赶忙揪着一顿问,“我认识不认识?”

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了一会,大概也就把情况给讲清楚了:刘德瑜的学长,平时也挺关心她的,两个人渐渐熟悉以后便邀她出去,刘德瑜觉得她人品要可靠一些,便答应了下来。

含光是知道桂思燕对刘德瑜的一点浮念的,心中不免有些纳闷:都这么久了,为什么桂思燕还一点行动都没有的?

当然了,她可不会在刘德瑜跟前提这个,笑着和她一起兴奋了一会,便对着满桌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开始发愁了。

“这个该怎么画啊?”刘德瑜帮她问出口了,“不会哎。”

桂树的校规很严格,学习更紧张,在初高中阶段,两人压根都没有学过化妆,现在当然是抓瞎了,在专柜学会的那点技巧,现在已经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含光还算是有点上辈子的积累,刘德瑜却是根本都没有半点头绪的。两人研究了一会,又去在线图书馆里找了些书本来看,刘德瑜动手精神强,已经顺利地把自己画成了个大花脸。

含光看了,只是要笑,赶快电话石旻旻求救,这姑娘仗义啊,一听是这事,立刻就跷了下午的课,跑来救急了。见到刘德瑜也是笑得肚皮痛,半天才缓过劲,“你这个太厉害了,必须得拍照留念。”

说着,还真给拍下来了,才去寻卸妆水,结果两人都缺乏经验,居然没买——又都不会开车,石旻旻懒得走,便道,“哎,你问问谁今天下午没课,载我们过去买一个呗。”

含光道,“嗯,可以啊,我问问桂思阳下午有课没有。”

她打过电话去一问,桂思阳人在图书馆,不过他很热情,听说需要车夫,便道,“正好我哥在屋里应该,让他载你们过去也好,就是一会儿的功夫。”

含光这边电话放下,刘德瑜人在洗手间里,她就进里间去换衣服了,一会刘德瑜出来了,石旻旻又进去。结果门铃响的时候只有刘德瑜去开门,含光还在那套衣服呢,就听见门口方向一声尖叫,屋内人影一闪,刘德瑜和兔子一样地窜进了自己房间,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含光刚好把衣服穿上了,闻声连忙出去查看,门口却也不是别人——桂思燕站在门口,一脸莫名其妙,见到含光来了,便问,“刚才开门的是哪位?听声音好像是德瑜。”

含光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忍住大笑的冲动,道,“嗯……刚才那就是德瑜,不过我们玩游戏呢,她输了,脸上被画得乱七八糟的,还要来开门。”

桂思燕这才会意,他唇角上翘,亦不由得莞尔一笑,俊秀风姿,顿时照亮了半边屋子,“听说你们缺个车夫?”

“嗯,忘买卸妆水了,画上去擦不下来。”含光笑道,“旻旻,走了。”

石旻旻此时也出来了,边走边问,“刚才德瑜叫什么呀?”

得了含光的解释,也是笑个不停,“这下惨了,这丫头肯定在家咬着被角哭呢。”

桂思燕忙道,“没事儿的,其实她那样也很可爱,你们回去告诉她,可千万别介意。”

说着,又掏出手机,一边走就一边发起了短信。含光和石旻旻就互相使眼色,石旻旻笑道,“奇怪,我怎么没觉得德瑜那样可爱啊?”

见桂思燕微微有些发窘,含光沉吟了一下,也笑道,“我们是女孩子嘛,对了,旻旻,你这周去爬山吗?”

“你们去不?”石旻旻反问了一句。

“我回老师家有点事,”含光隐瞒了自己的花边新闻,“德瑜要去约会,我们俩都不去。”

两个小姑娘同时瞄向了桂思燕,石旻旻握着嘴巴偷笑了一会,方才道,“嗯,那我也不去了。”

说笑间,几人上了车子,把卸妆油和卸妆液都给买回来了,石旻旻顺便拖着含光买了些洗护用品,等回到屋内,刘德瑜已经调适过来了,只是隔着屋子喊了一声,“多谢桂大哥。”——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出来见人。

等她出来,含光和石旻旻免不得调笑几句,德瑜却是莫名其妙,连说,“好啦,不要编排桂大哥了,多怪呀。”

被人喜欢,对这些小姑娘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既然德瑜没感觉,石旻旻和含光也就不多说了,整个下午,一个教两人学,学到最后含光好像有点感觉了,但画出来也还是十分粗糙,石旻旻道,“你就只能多练练了,平时没事多画,找找感觉。现在这个样子可不能出门去啊。”

含光又觉得懒,刘德瑜道,“这附近有没有地方能帮人化妆啊,干脆到时候找人来画算了。”

“淡妆也不必如此吧?”石旻旻又想了想,“算了,到时候索性我早点过来,帮你画。”

“还有含光呢。”刘德瑜说,“她也需要啊——她比我更需要。”

石旻旻就横向含光一眼,假意装凶,“嗯?刚才没说实话?”

毕竟是前世六妹,感情基础还是有的,含光犹豫了一下,“那个人身份比较敏感嘛……”

女人都是八卦的,石旻旻的耳朵竖起来了,“谁谁谁?”

含光扭捏了一下,到底还是被问出来了——别看石旻旻如此老道,此时也不禁大呼传奇,连忙抒发起了对含光的钦佩之意。她打了包票,“那我头天晚上就过来睡这,明天起来帮你们化妆。”

虽然她实在美得令女人妒忌,但有如此性子,又何愁交不到朋友?含光和德瑜都做跪伏状,“谢女王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