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严辞郡主的性子与自己前世颇为相像。

“今日因我的失误倒叫你为难了一回。”女子歉然笑道,“那严辞郡主,我很不喜欢。让我对她行礼是万万做不到的。”

“行个礼而已,也算不得什么。她自恃身份比我高,那样的性子,与之口舌相争,是自找不痛快。”日后总有会她悔悟那一日的。

女子点点头,又笑道:“你这性子,我倒是喜欢得很。你方才唤我妹妹,可我瞧着你定比我年纪小些。”

二人一说出生年份,果然是那女子长了两岁。当下那女子亲热地喊了句妹妹。

两人正说着,忽然女子停下脚步,遥遥望见街口处一队肃整严谨的侍卫,其中一个瞧见她,大步走了过来。

“这么快就被找到了。”女子一脸惋惜。“天玑,我府里的侍卫来寻我了。”

“如今也没时间陪你去买蝴蝶面具了,我就把这个送给你吧!”她朝沈天玑一笑,将面具塞到沈天玑手里,忽然凑近沈天玑,轻声道:“我名叫熙华。可记得了?”

“日后咱们有缘再见!”说着,转身朝那侍卫的方向行去。

沈天玑怔怔看着女子远去的身影,说不出话来。

熙华,大昭还有哪个女子敢叫这个名字?除了那位方赐婚给大哥哥的熙华公主。

这,就是她未来的嫂嫂了

似乎与她性情十分相投呢!

“四姑娘,方才那位姑娘跟你说什么呢?”碧蔓好奇道。

“她告诉了我她的名字。”沈天玑抚弄一番手上的蝴蝶面具,抬眸四处一望,道:“咱们走到哪儿了?”

“四姑娘,如今应该快到昭宁街了。”小三子回道,“昭宁街今夜也好玩呢,有表演杂耍的,姑娘去看看?”

沈天玑随手将那面具戴在脸上,瞬间,整张脸被遮住,只露出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

碧蔓见了拍手笑道:“姑娘这样瞧着,真像戏文里唱的劫富济贫的蒙面女侠呢!”

“今日我也做一回蒙面女侠。走吧,去昭宁街。”

却说熙华与沈天玑分手后,随着侍卫到了一处偏僻之地。

那里停了一辆马车。熙华掀开帘子进了马车,

这马车外头瞧着只是稍显大而已,进去之后,却是桌椅、床榻一应俱全,活像是会移动的小小宫殿。地上一层藏青色流云纹的地毯,床榻并不大,金绣锻边、菱纹雕花,一如车中的其他摆饰,高贵内敛,恬淡舒适。

男子修长的身形侧卧在榻上,凝神看着手上一卷书。琉璃灯盏,通明透亮,照得那人容颜俊美异常,透着安静宁和之气。

“方才我还说天子与庶民同乐呢!皇兄就刚好出宫了。”熙华笑着坐到椅子上,“皇兄可知,我方才遇到了谁?”

男子并未放下书卷,目光尚落在书册上,嘴上淡淡道:“下回出宫记得多带些人。”

熙华自来晓得他的性子,兀自笑道:“方才我遇到皇兄画中的人了。”

纳兰徵这才发下书卷,看了她一眼。

“沈天玑,端的是好模样好气质。”熙华赞道,“只是,似乎画过她的人不止皇兄呢!”

“嗯。”那日琼香殿,他也在场。

“苏府…大约是传闻中六艺颇著的蓝田公子苏墨阳?”她猜测着,又轻轻一叹,“京中人人都道,苏公子精通六艺,特别擅于一手好画。可是谁又知道,皇兄才是当世绝顶的丹青妙手呢?当年叶先生夸您一笔传神,入木三分,比他别的学生都来得更有天赋。我至今都记得清楚。”

“嗯。”男子淡淡哼一声,“你遇见她做什么了?”

就知道你忍不住要问。熙华得逞暗笑一声,这才把大致经历说了一遍,又道:“淮武王那孙女儿这般气质,都能封得郡主,庆阳侯那女儿也是郡主,为何哥哥不给天玑也封一个?我瞧着她给那严辞郡主行礼的模样,可难受得紧,哥哥你也舍得!”

“郡主之位,她未必想要。”再者,他觉得她迟早是皇后,何必麻烦去封什么郡主。

熙华心下暗惊,满以为这位素来公允严整的皇帝哥哥又会说她胡闹,把国事当儿戏,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她思忖一会儿道:“我瞧她面儿上虽然活泼,其实性子淡静通透的紧,大约真是不在乎这虚名的。可不管如何,也别让她的身份比那严辞郡主低了去。”

男子再次淡淡嗯了一声,双眸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他再次开口:“你早说要见一见承钧,今日可要随朕一道去?”

说到未来的夫婿,熙华不免微有羞意,点点头道:“刚好我还未看够外头的花灯呢!”

第057章 花焰千光满帝都(中)

昭宁街上,以云华楼为中心,铺开了一个巨大的场地。京中有名的杂耍班子正在表演。四周早围得人山人海,欢呼叫好声不绝于耳。

那些王公贵族子弟自然不会挤在人群当中观看。云华楼为了上元之夜,早在二楼布置了看台,坐在二楼靠窗的雅座上,便可揽尽场中风光。

沈天珩和纳兰崇相对而坐,后者有些心不在焉。

那日雪梅节,他赶去勤政殿,却不见皇上踪影。等了许久,皇上才出现,身上犹带着梅雪园的寒梅冷香。他说,他有意立沈天玑为后。冷凝的话语中满是告诫之意。

他自小时常入宫,与昭武帝可算得上相伴长大,对他的性子颇有几分了解。

谋定后动,出手便是纵行如剑,势平八荒。

安亲王府素来是保皇一派,自父王到他,都以忠君事主为己任。昭武帝登基之后,身边新党近臣论武当属沈天瑾,论文就是他纳兰崇。

纳兰徵只长他几岁,却是他极为敬仰崇敬的圣明天子。他未曾想过,有一日会因一个女子而生隙。此事若是父王知晓,以父王那忠君不二的性子,他大约与沈天玑无缘了。

如今,只有沈天玑自己的心意,才能护住二人的缘分。

沈天玑…想到这个名字,他心下就生出几分喜意来,想起前几日丰麟院中的她的回答,唇角忍不住勾出笑容。

“今日云华楼的翠竹茶似乎比平日来的更清冽。”沈天珩抿了口茶,开口赞道。未听到对方回应,他侧头一看,正见到纳兰崇莫名其妙的笑容,笑道:“明宣,你这是想到什么好事儿了?”

纳兰崇并未回答,起身道:“坐久了,我去街上转转。”

沈天珩也觉得坐久了没意思,遂随他一起出门。

门一开,外头一个女子正端了一壶茶递给立在门口的小二。那女子一身月白银丝暗花的襦裙,头上挽着流云髻,髻上一支碧玉簪,莹润流翠。

这样的衣装,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端茶送水的。女子面容精致,容色和婉,正是晋远侯府的小姐苏云若。

今日她是特地事先与云华楼的掌柜说好,由她来为纳兰崇泡茶。她不料纳兰崇会在自己送茶来的时候忽然出来,身份被撞破,登时愣住。

“苏姑娘?”纳兰崇皱眉。

“世子…”苏云若望见纳兰崇俊逸的面容,仿若隔世一般,眼睫颤颤,划过泪光。

隔壁雅间门忽然开了,走出的正是苏墨阳。

“好了,今日也让你如愿了,你该跟我回府了!”他对妹妹厉色道。

他们晋远侯府的嫡小姐,竟然跑来云华楼给人泡茶?说出去只怕他们侯府脸面要丢尽了!

“哥哥!你等我说完!”她对纳兰崇福了福身子,“今日本只是想为世子尽一份心而已,不想被世子发现了。还请世子不要困扰,我…我不会再要求什么。”

因苏云芷入宫一事的波折,苏云若经历颇多。早知她变化良多,如今见到这样梨花带雨端庄有度的模样,纳兰崇心头还是不免惊诧。

“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苏墨阳看见经过之人的目光,怒道

“哥哥,你让我说完最后一句。”苏云若道。

几人僵持在门口,人来人往毕竟不好看。沈天珩觉得这位苏姑娘的最后一句大约还要说很久,遂笑道:“外头站着有什么好?这里是我沈某订的雅间,诸位若是不嫌弃,就进去叙话如何?”

“沈公子,能否容我同世子单独说几句话?”

少女朝沈天珩盈盈福了福身,泪目莹莹,容色凄婉。沈天珩点点头,“明宣,我在外头等你。”说着,还给了纳兰崇淡淡一瞥,目中之意,十分明显。

既然许了我妹妹,可不许再和别的女子纠缠不清。

纳兰崇忍不住一笑,亦回去泰然一瞥。

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么?

二人进了屋,苏墨阳和沈天珩立在门口。苏墨阳犹豫良久,开口道:“怎么不见沈姑娘出来游玩?”

“我妹妹大约在街上逛吧。”他本和苏墨阳不熟,哪里晓得这人的心思。

“我这小妹不懂事,让沈公子见笑了。”

两人说了几句,约摸过了一盏茶功夫,忽然听到屋里“啪”的响声。

“啊!”

女子的惊喊。苏墨阳面色一变,推开门,却见满地的茶壶碎片以及一摊尚泛着热气的水渍。苏云若右手通红,正□□着喊疼。

纳兰崇脸色不大好看,转身欲走,苏墨阳喝住他:“纳兰崇,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哥哥!是我不小心打翻了茶壶,你不要怪世子。”苏云若面色惨白,犹自为纳兰崇解释。

她忍着痛走到纳兰崇身后,“我知道世子对我不屑一顾,今日我已将心中情意都告知世子,世子…世子若是不开心,忘掉这一切就是。”

说着,她双目垂泪,左手托着右手,一步步越过纳兰崇,朝门口走去。

“妹妹!”苏墨阳眼见着她孱弱的身影忽然倒下,惊喊一声。

纳兰崇眼睁睁看着她倒在自己跟前,一动未动。苏云若躺在地上,凄婉的目光掠过男子清绝的面容,心头犹如刀割。

原来我就算倒在你面前,你也没有生出一份怜悯。

苏墨阳上前将苏云若抱起,苏云若却挣扎着下来,“我…我自己可以走。”

女子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身子飘飘摇摇。

一旁静默不语的沈天珩开口道:“明宣还是送苏姑娘一程吧。”

僵立许久的纳兰崇上前正欲扶一扶苏云若。不想苏云若一头倒进了他的怀里,不省人事了。

纳兰崇皱眉,完全没有抱她起来的打算,可若是将人往旁边一扔,不免太失风度,登时就僵立着。可即便如此,二人这番姿态也显得十分亲密了。苏墨阳气得简直咬碎一口银牙,“纳兰崇,你到底有没有心?”

此时门本就是大开着,外头廊子上也装点了各色花灯,来往之人不少,苏墨阳这声音极高,登时有不少人往里一看,却见一个晕迷的姑娘正挂在纳兰崇身上。

再怎么出格,也是亲妹妹。苏墨阳上前捞起昏迷的苏云若,转身匆匆下楼去了。

纳兰崇瞧见他们离开,这才松了口气。经此一闹,兴味索然。他和沈天珩一同下了楼,云华楼的伙计亲自给纳兰崇引路,门口拥挤的人群让出一条道来。纳兰崇刚走出人堆时,恍然见到不远处一个女子的身影,十分肖似沈天玑,他心头一跳,往前快走两步,那身影却又镜花水月般,淹没在人流中不见了。

行人熙来攘往,一片灯火煌煌。

正失意间,沈天珩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宣兄,好艳福啊!只怕今日你与这苏家小姐纠缠一幕,要传遍京城了。”

纳兰崇道:“我未曾做过什么,又何惧谣言?”

二人相携离去,戴着蝴蝶面具的沈天玑才走出人群来。

“姑娘!”碧蔓不满道,“世子也真是的!怎么能抱着别的女子呢!”

方才三人上了云华楼想找个雅间坐坐,结果就遇到了惊人一幕。

沈天玑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他并未抱她。只是被赖上了而已。”

苏家果然名不虚传,如今连个草包苏云若都被调//教成了一把利器。怎么办呢?原来纳兰崇身边也不是那样清净无争的日子。

“姑娘,那咱们还去云华楼么?”

沈天玑瞧瞧云华楼,只觉得这楼子与自己犯冲。前世就是在这里喝醉然后受害,累得一生凄惨。今生呢,每回来都没好事。

“咱们换个地方坐吧!”她说着,当先朝西边儿街道走去。

离开闹市,周边灯火开始稀疏起来。沈天玑甚少出门,认路不多,只让小三子在前头引着。途径一个叫清风街的牌楼,那三个字写得苍劲有力,大气凛然,她忍不住驻足观看。

“四姑娘,这三个字是当年昭德帝亲手所题的,赞颂当时的孟海宁大将军和古澜宰相大人为官正直,两袖清风。因两位大人当时都住在这街上,所以才题了这清风街。”

沈天玑点点头,颇感唏嘘。天子亲笔题词,想必当时是盛况一时,谁能料到数年后,古澜致仕,古府分崩离析,再没出第二个人才来;至于孟海宁,经过前朝夺嫡失败,又历去年的正阳门之乱,亦是江河日下,不复往日风光。

“没想到昭德帝的字写得这样好。”她淡淡道。

碧蔓忽然道:“奴婢怎么记得这里有些熟悉…哦!四姑娘,这个地方,先时你有让奴婢打探过的。”

沈天玑点点头。去年秋,因受了那孟庭雨的救命之恩,她本欲回了母亲,让母亲亲自登门拜访感谢一番。她便提前打探了孟庭雨的住宅,正是那孟海宁的旧宅。

只是,后来这感谢一事不了了之了。

梅雪节至今已过月余,这么些日子未曾出现,大约他已经忘记她了吧!

“姑娘要去清风街里看看么?”

沈天玑朝那清风街瞧了一眼,摇头道:“不用了。那时要做的事情,已经不用做了。”

几人停停走走,不知不觉竟到了太昊坊附近。

太昊坊是百姓聚集之地,彩灯焰火等来得不如宣德楼那边精致华丽,往来行人也多是衣着简素。可也正因为朴素,这里更透着安宁祥和之气。社稷稳定,百姓安乐,正是如此。

这里街道比宣德楼那边更加拥挤,街上时有欢笑奔跑的孩子,手提着各色花灯一脸笑意盈盈。

沈天玑看见有些女孩儿的手上拿着画了美人图的花灯,仔细一瞧那美人图,竟都是按照手持花灯之人的模样所做,十分新颖别致。想必是店家为招揽生意,特地请的画匠为客人作画,再临时制成花灯。

她瞧着心头欢喜,也想去买一个,可是连续走了好几家花灯铺子,都未曾看到。碧蔓见她着实喜欢,便寻了个手持美人花灯的姑娘问了路,这才寻到了铺子。

这铺子的主人是一对六旬老夫妇,老人正挥笔作画,老妇人正编织花灯下头的丝线络子。二人双手灵活,手艺十分熟稔。

沈天玑走去时,正见不少客人散去,问过之后才知,原来这家铺子每日所卖花灯都有个定数,今日这数目已经被抢光了,老两口正要打烊收工。碧蔓好说歹说,那老妇人一脸歉意,只道她相公作画一丝不苟,每画一副须得半个时辰,如今时辰太晚,让沈天玑来日再来。

碧蔓还要再说,沈天玑示意她算了,“人家的老规矩,怎能因咱们平白改了?”

碧蔓道:“那奴婢陪姑娘去别处看看吧!”

沈天玑点点头,“日后有机会再来也就是了。”

“姐姐!姐姐!”

一个手提花灯的小女孩忽然扯了扯她的裙子,大眼黑亮亮的,“漂亮姐姐陪我去放灯许愿好吗?”

也不知是哪里冒出的孩子,竟长得这样可爱。沈天玑笑着拉她的手:“放灯许愿?你一个人放灯许愿么?”

小女孩点点头,“漂亮姐姐陪我一起去!”

“四姑娘,京城百姓在上元节的风俗,拿着花灯去护城河处许愿,让花灯载着愿望随着河水漂流而下,愿望就能成真了!”小三子解释道。

沈天玑看见小女孩手上的花灯,竟是只小白兔。双耳耷拉着,眼睛如红宝石般血亮剔透,颇有灵气。

“哦,倒有些意思。”

那小女孩一脸兴奋,不等沈天玑点头,拉着她的手就跑,嘴上嚷道,“快点快点,晚了许愿就不灵了哦!”

“你们在此处等着,我同她去许个愿就回来。”碧蔓几人追赶不及,沈天玑扭头吩咐道。

放花灯的河流其实只是真正护城河的一条支流而已,离太昊坊并不远。

如今月色正好,银华普照的河面上漂浮着无数花灯,随着河水静静顺流而下。耳边有泠泠水声,闻来极是清新舒爽。岸边立了许多人,三三两两,多是些年轻男女和孩童。

“漂亮姐姐,我今天许了两个愿望哦。”小女孩嫩嫩小小的手指比了个二,又从青蓝色小袄的兜里摸出三张小字条,“一是明天有糖吃,二是明天爹爹会送我买新衣裳。”忽然又伸手嘘了一声,压低声音,“漂亮姐姐我只告诉你哦,你不许告诉别人!”

沈天玑点点头,摸摸她又软又薄的发。

她把纸条放进兔子花灯中,沈天玑便帮她把那兔子放进水中。

那可爱的兔子瞬间纳入花灯的河流,缓缓离她们而去。小女孩拍手大乐,“明天有糖还有新衣裳喽!”

小女孩转头道,“姐姐你不许愿么?”

沈天玑笑道,“我倒是想,可是没买到花灯。我就在心里默默许一个好了。”说着,她面向河流,闭了眼,心头默念几句。

“好了。”

小女孩却发愁道:“我娘说了,必须用花灯祈愿才能灵验。姐姐也去买一只花灯吧。”

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儿又匆匆回了人流不息的街上,经过先时那家老夫妇的花灯店铺时,却见那老妇人在街头往来望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老妇人看见沈天玑,立刻笑着迎上来,“姑娘,您的花灯做好喽!”

“啊?您不是说今日不做新的了么?”

“今日是上元,不好让客人扫兴。”老妇人回身娶了只崭新的花灯来,“这是方才我相公用一只旧花灯改制的,也算不得破例了。”

沈天玑一看那花灯,登时睁大了双眼。

这花灯足有寻常花灯两倍大,雪白的宣纸笼在明亮的烛火外头,纸上画了个少女的半身像,但见雾鬓云鬟,雪肤花貌,顾盼流彩,巧笑嫣然。竟是十层十像极了沈天玑!灯下的穗子也是五彩丝线编织而成,流光溢彩,精美无比。

沈天玑闻见花灯下的淡淡清雅墨香,心头满是感激。老妇人说只要她一般价,二十文银子。沈天玑却掏出一两银子来递给她,“老婆婆好生收着,全是我的谢意。”

“好大好漂亮。”小女孩儿也笑眯了眼,“姐姐也有花灯了!”

二人正欲再去那河边祈愿,却刚好碰到那小女孩的父母找来了。淳朴憨厚的模样,见到沈天玑衣着华丽,都道了句小姐好。沈天玑又从兜里掏出几枚碎银子来,让他们给小女孩做身保暖衣裳,如今正值天气尚冷,这小孩儿瞧着太单薄了些;余的银子再给她买盒糖。如此,她的愿望便都成真了。

几个人连连道了谢,终是与沈天玑道了别。

时辰渐晚,周边有不少铺子开始收拾打烊。沈天玑手拿了花灯,一个人沿着街道走了许久,也不知怎的,竟然记不得回去护城河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