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问题。”东方泽冷笑一声,盯着一旁雾气袅袅的茶水徐徐道:“简直是来索命的罗刹。”

东方溯皱眉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东方泽面庞浮起一层讥诮之色,“臣弟第一次见到乔初,她曾凌空挽带跳了一支名为《惊云》的舞,舞姿优美绝伦,确实是惊云破石,令人叹为观止;她一心想要凭此舞取悦臣弟,却不想泄露了她自己的底细。”

“凌空起舞,看似吃力,香汗淋漓,但臣弟注意到她的手,被丝带缠了这么久,十指竟无半点颤抖,这绝不是普通女子能够做到的,即便是自幼习舞之人,也做不到这一点。”

东方溯徐徐颔首,“照你这么说,这个乔初…懂武功?”

“不错,而且武功不弱,所以臣弟敢断定,她绝非一个普通的青楼女子,臣弟之所以经常去红袖阁,就是想探出她的底细。”

“可惜一直没有进展,所以你铤而走险,替她赎身并接到府中来?”

“是。”东方泽凝声道:“只有这样,才能试出她的目的,果不其然。”

在说这话时,东方泽目光再一次落在茶盏上,东方溯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皮狠狠一跳,脱口而出,“疫症与她有关?”

“臣弟之前只是怀疑,现在…可以肯定了。”东方泽面无表情地道:“每次臣弟去她房里,她都会沏一盏茶给臣弟喝,除了第一次确实喝下去之外,其余每一次,臣弟都会趁她不注意,悄悄倒入藏在袖中的囊袋之中,然后让人送到牢里,给一个死囚喝。就在几天前,那名死囚开始出现腹泄、发冷的症状;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臣弟肯定,她与这场突如其来的疫症脱不了干系,疫症已经令金陵城到了暴发的边缘,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几经思量,臣弟决定来一招引蛇出洞。”

东方溯注视着他,“纪临也参与了这件事吧?”

“是,臣弟一边让纪太医开一些症状与疫症相近的药,一边将随后几次茶水,悄悄下到乔初饮用的水中,然后让人盯着她,只要她一取出解药服用,就立刻将她拿下。”说到这里,他面有疑惑地道:“只是不知为何,好几日过去了,始终不见动静。”

东方溯徐徐敲着桌几,思索道:“究竟…这个乔初是何来历,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四更时分,张进赶来回话,果然是渭水出了问题,现在已经派人沿途把守,不许任何人再取用渭河水源。

如此一来,疫情算是控制住了,但先前染上疫症的百姓,依旧游走在生死边缘,随时都会有人死去;解药…迫在眉睫。

再说乔初那边,回到所住的庭院后,立刻叫来装扮成下人的萧若傲,将刚才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正如主上所料,周帝果然来了。”

萧若傲冷冷一笑,接过乔初递来的茶汤抿了一口,淡然道:“茶送去了吗?”

“送去了,只是不确定他是否会喝。”说到这里,乔初试探道:“不然…奴婢再过去一趟?”

“不。”萧若傲否决了她的提议,“去多了,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思忖片刻,他道:“之前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好了吗?”

乔初恭敬地道:“一切如主上吩咐,都已经准备妥当。”

“好。”萧若傲注视着窗外,眸光如波,“去拿过去。”

乔初点点头,从妆匣暗格之中取出一个精美小巧的瓷瓶,刚一打开,便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

萧若傲接过瓷瓶,凉声道:“把手伸出来。”

乔初依言伸出尖细的十指,萧若傲取过一个细小的勺子,从瓶中小心翼翼地勺出一些白色的粉末,一一洒在乔初指甲缝隙里,“周帝走的时候,你去送一送,想办法在他身上开道口子,只要这疫毒有一丝渗入他血液,他就会与那些人一样,在痛苦中死去。若非皇宫所用的泉水没有染上疫毒,也不至于冒这个险。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切不要错过…”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动作,脸庞微微扭曲,露出痛苦之色。

“主上怎么了?”

萧若傲将瓷瓶塞到她手里,神情古怪地道:“我出去一趟。”

乔初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等在屋中,过了一柱香的功夫,萧若傲回来,因为脸上易过容,所以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脚步明显虚浮了一些。

“主上,您…”不等乔初询问,萧若傲已是随口道:“没什么,就是吃坏了东西,有些不舒服。”然而仅仅是过了片刻功夫,他又一次感觉到不适奔去茅房‘;接二连三的异样,令萧若傲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怎么他的症状那么像那些中疫毒的人,难道…

不可能,疫毒是靠水源传染的,他一直都有避开渭河水源,怎么可能中毒,除非…有人暗算自己。

乔初也意识到不对,在替萧若傲把脉后,发现他果然中了疫毒,惊得连连后退,慌声道:“主上…主上怎么会中疫毒,这不可能!”

在把脉的时候,萧若傲一直目光沉沉盯着乔初,她…是唯一一个有机会算计自己的人,

乔初察觉到他锐利如剑的目光,知道他对自己起了疑心,急急跪下道:“主上明鉴,卑职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主上之事,若有一句虚言,奴婢愿受凌迟之刑。”

萧若傲没有在她神情间发现任何异常,面色稍缓,“那你倒是说说,是谁在暗中算计朕?”

乔初心思飞转如轮,是啊,除了她,这九王府中还有谁能算计得了萧若傲,使得这个本该天衣无缝计划出现了纰漏?

乔初无意中扫过萧若傲搁在一旁的茶盏,身子激灵灵一闪,会不会…问题同样出在这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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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百五十七章 自食恶果

第六百五十七章 自食恶果

萧若傲何等精明,几乎是在乔初目光刚落到茶盏上时,他就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迅速拔下乔初发间的银簪探入茶水之中,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眼皮剧跳,只见银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青,尽管只是一层淡淡的青色,也足够骇人了。

见萧若傲看过来,乔初惶恐地道:“卑职冤枉,卑职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主上。”

萧若傲紧紧攥住银簪,寒声道:“这茶水是谁负责?”

“是府里的侍女杏儿,每天的茶都是她负责送来。”说着,乔初急急道:“奴婢这就去把她叫来。”

这个时候,一股寒意突然从脚底窜至脑门,令萧若傲浑身一个激灵,急忙道:“站住。”

乔初顺从地停下脚步,“主上还有什么吩咐?”

萧若傲闭一闭目,沉声道:“不用去了。”

他的话令乔初一愣,“为什么?”

“终日打雁,想不到这一次被雁啄了眼睛。”萧若傲站得有些累了,坐下道:“咱们都中了东方泽的计。”

乔初听得越发糊涂,“卑职不明白主上的意思。”

萧若傲捧起茶盏,盯着盏中碧绿清透的茶汤,讥笑道:“这茶有问题,显然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问题了,巧合?还是那个叫杏儿的丫头,故意害咱们?”不等乔初回答,他已是摇头道:“不,都不是,是东方泽在算计咱们。”

这一次,乔初总算听明白了,头皮似有无数小虫爬过,麻得寒毛都竖了起来,“主上是说,东方泽对卑职起了疑心?”

萧若傲长叹了口气,疲惫地道:“确切来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真正相信过你,所以朕才说,被雁琢了眼睛。”

乔初咬一咬唇,不解地道:“可他不是也中毒了吗?”

萧若傲晃一晃茶盏,凉声道:“每一次你都是亲眼看着他喝下去的吗?”

乔初正在答是,忽地想起一事来,迟疑道:“茶确是卑职眼看着他喝的,但每一次,他都会用袖子掩住嘴,卑职之前只当是习惯,如今想来,怕是别有古怪。”

“何止古怪,这位九王爷,比猴子还要精。”萧若傲重重搁下茶盏,面色阴戾地道:“朕要是没猜错,这茶,都在这里呢,他自己半点事情也没有。”

乔初张口结舌,怔怔片刻,她道:“这么说来,东方泽染病是假的,可…他既然早就识破了咱们,为何一直假装不知?”

“这个…朕暂时也想不出,按着他的想法,这茶本应该是给你喝的,结果阴差阳错变成了朕。”萧若傲满面嘲讽的说着。

乔初满面愧疚地道:“是卑职害了主上,请主上责责。”

萧若傲不耐烦地摆摆手,“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这里,一旦被他们发现,可就走不了了。”说着,他就要起身,结果还没站直身子,腹部便传来一阵绞痛,刚止住不久的冷汗再次流了下来。

乔初急忙扶住他,“陛下先坐着,卑职这就去拿解药。”

萧若傲是亲眼见过疫症可怕的,为免疫症大范围暴发,祸延西楚,这半年来,一直在悄悄研制解药,终于在半个多月前研制出解药。亏得如此,萧若傲才能保住性命。

乔初走到窗前,临窗的小几上摆着一盆芍药,八月已经不是芍药盛开的季节,但盆里的芍药依旧开得如火如荼,丝毫没有凋谢的意思。

这株芍药,是乔初平日里最为喜爱的,浇水、修枝、除虫,样样亲力亲为,绝不假他人之手;然而现在,她却毫不在意地将芍药连根拔起,随意掷在一边,连看也不看,双手在泥土中一阵摸索,待她收回手时,指尖多了一颗淡黄色的蜡丸。

乔初手指微一用力,蜡层裂开,滚出一个小小的褐色药丸,她正要递给萧若傲,窗门突然打开,夜风灌入,吹得烛火一阵摇晃;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急掠而入,直扑乔初。

萧若傲目光豁地一跳,急喝道:“不要让他抢走药丸!”

他的呼喝令乔初回过神来,旋身飞闪,堪堪避开黑影的抢夺,但黑衣人并没有就此退去,步步强攻,迫得乔初连连后退。

乔初能够成为天机卫首座,其心智武功自然都是一流的,在最初的惊慌过去后,云袖一甩,一柄七寸长的短刀滑落至掌心。

兵器之道,向来是一寸短一寸险,这柄短刀被乔初使得鬼神没测,很快反客为主,将黑衣人逼得险象环生。

在一片眼花缭乱的刀影后,黑影颈间倏然一凉,低头看去,只见一柄短刀横在自己颈间,握着刀柄的人,就是乔初。

“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我?”面对乔初的逼问,黑影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为什么…你心里清楚,乔初,你逃不了的。”

他的话令乔初心中一慌,“你什么意思?”

“你打开窗子看看。”在黑衣人的示意下,萧若傲稍稍推开了窗子,只是一眼,脸色立刻变得难看无比。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变得人影重重,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东方泽!”萧若傲自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黑衣人冷笑道:“倒是个聪明人,不错,王爷已经将这里重重包围,你们就算插翅也难飞,识相的话,就把解药交出来,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萧若傲又气又恨,听到这话,更是怒上心头,寒声道:“口气倒是不小,全尸,朕看着你更合适一些。”

黑衣人一怔,朕?这不是专属于皇帝的称呼吗,为什么眼前这个不起眼的中年人会这样自称,难不成…

黑衣人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可惜他已经没机会告诉任何人了。

乔初拔出插出黑衣人喉咙里的短刀,不安地道:“主上,我们现在怎么办?”

萧若傲盯着她手里的药丸,一字一顿地道:“东方泽费那么大劲布局,无非是想要这颗药丸,既是这样,咱们就用这个与他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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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百五十八章 识破身份

第六百五十八章 识破身份

此时,东方泽也陪着东方溯过来了,急切地道:“有动静了?”

侍卫恭敬地道:“是,常四已经进去了,但一直没有出来,不知里面是什么情况。”

东方泽眉头一紧,正要说话,耳边突然传来“吱呀”的一声轻响,紧闭多时的屋门缓缓打开,一身轻罗绯红蹙金衣衫的乔初缓步走了出来,在她身后是装扮成阿福的萧若傲。

乔初笑吟吟地打量着东方泽,“刚才王爷还病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想不到这么快就好了。”

东方泽示意众人点起火把,冷笑道:“是啊,让你失望了。”

乔初叹了口气,“妾身对王爷一往情深,想不到王爷竟是处处算计,还让人来杀妾身,真真是让人心寒。”

“谁先算计谁,你心里最是清楚不过。”说到这里,东方泽眸光一冷,“常四已经遭了你毒手是不是?” 

乔初笑而不语,眼波一漾,落在一直没说过话的东方溯身上,“这位想必就是周帝陛下了。”

东方溯面目阴沉地盯着她,“这场疫症,是你搞出来的?”

乔初拂一拂鬓边落下的发丝,满面委屈地道:“周帝可真是冤煞妾身了,妾身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哪有能力弄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

东方泽在一旁听得几乎要笑出声来,“你要是弱质女子,这世间就没蛇蝎毒妇了。”

乔初幽幽一叹,带着几分哀怨道:“世间男儿多薄幸,真是一点也没错。”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她这副模样,还真以为东方泽有负她。

东方泽知道她擅长做戏,不愿多说,伸手道:“废话少说,把解药交出来。”

乔初素手一扬,捉住一只摇摇晃晃飞过的萤火虫,“交出解药,你是否就放我离开?”

东方泽冷哼一声,“你害了那么多人,还妄想活着离开?痴心妄想。”

乔初盯着萤虫尾部一闪一闪的光亮,似笑非笑地道:“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王爷竟是一点情份也不念吗?”

“我与你从来都没有情份,你已经走投无路了,识相的话交出解药,尚能留你一条性命。”

乔初唇角勾勒出一朵清冷的笑纹,纤指一用力,将不断挣扎着萤虫生生捻死,弹落在地上,“既然左右都是一死,妾身选择…同归于尽!”

东方泽目光凌厉如箭“你敢!”

“都已经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敢的。”乔初转着指尖的药丸,笑吟吟地道:“有那么多人为妾身陪葬,也算是值了。”

东方泽气得牙根痒痒,也怪他大意,没想到乔初武功这么高,连府中第一高手常四也折在她手上,否则哪至于这么被动。

东方溯淡然道:“只要你交出解药,供出主谋,朕就饶你一命。”

“还是周帝爽快。”乔初眼波流动,笑意又深了几分,“解药我可以给你,但我有一个要求。”

“说。”在说这话时,东方溯眼底掠过一丝疑色,侧首在东方泽耳边道:“你当初只接了她一人来吗?”

“还有一个,喏,就是站在她后面的下人阿福。”说着,东方泽疑惑地道:“皇兄怎么了?”

东方溯沉声道:“朕观乔初面色神态,似乎不像身染疫毒,倒是那个阿福…”

东方泽迟迟不见他说下去,问道:“阿福怎么了?”

东方溯一言不发地盯着阿福,他怎么越瞧越觉得这个面色蜡黄,身形佝楼的下人眼熟,尤其是那双眼睛,他以前一定见过。

在东方溯努力搜寻记忆的同时,乔初已经提出了她的要求,“解药可以给你,但我需要一名可以保我安全出城的人质。”

东方泽不假思索地道:“我来做你的人质。”

乔初掩唇一笑,扬眉道:“九王武功超卓,拿您做人质,那不是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那你想怎样?”东方泽冷冷问着,这个女人还真是精明得紧,一点错都不肯犯。

乔初眼角飞扬,徐徐道:“妾身需要一个人质,也只要那一个人质。”

“快说。”在东方泽不耐烦的催促下,乔初樱唇轻启,吐出三个字来,“慕贵妃!”

“不可能!”东方泽既惊且怒,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她的要求。

“看来…王爷是不想要解药了。”说着,乔初做势要毁掉药丸,东方泽急忙阻止,他极力压下心中的恼怒,平静了语气道:“除了陛下与贵妃,你指谁都可以。”

“可惜…”乔初笑意玩味地道:“我只要贵妃一人!”

东方泽被她逼得火冒三丈,咬牙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敬酒罚酒,都不过是一死罢了,妾身吃得起。九王有替妾身担心的空闲,倒不如好好想一想那一万多条人命。”乔初意味深长地道:“那可都是人生父母养,有老有小的,周帝…还有九王真想看着他们死吗?”

东方泽紧紧攥着垂在身侧的双手,自责地道:“是臣弟疏忽,给了她威胁咱们的机会。”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安抚了一句后,东方溯上前一步,漠然道:“朕刚才一直觉得你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乔初抚一抚脸颊,柳眉轻挑,“哦?周帝以前见过妾身吗?”

东方溯牵一牵唇角,目光从她面上横过,不屑地道:“你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也配与朕说话。”

乔初心中一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犹如烙在青瓷花瓶上的白印子,强自镇定地道:“周帝这是何意?”

东方溯看也不看她,望着阿福徐徐道:“若朕没记错,咱们上一次见面,是十二年前的事了吧。”

阿福脸上肌肉微微一跳,垂目道:“奴才身份卑微,又久居杭城,怎可能见过周帝。”

东方溯笑一笑,说出一句众人皆惊的话来,“楚帝不是一直居于应天吗,何时迁到杭城来了?”

众人张口结舌看着东方溯,他们刚才听到了什么,楚帝?西楚皇帝?阿福?

第一卷 第六百五十九章 故人久别

第六百五十九章 故人久别

“奴才不明白周帝的意思。”阿福低头,将蜡黄的脸庞藏入阴影之中,让人无法看清。

东方溯仰首望着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空,徐声道:“这十二年来,朕一直在想,咱们二人再次相见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却无论如何想不到,楚帝会纡尊降贵,易容成一个下人。”

萧若傲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许久,他抬头,神色复杂而冷寂,“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院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众人难以置信地盯着萧若傲,若非东方溯一语道破,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下人,竟然会是西楚皇帝。

“你的眼神!”东方溯沉声道:“一个人可以改变容貌,改变声音,唯独眼神无法改变。”

萧若傲挺直了佝偻的躯干,摇头道:“朕以为乔装的天衣无缝,却被你凭着十二年前的一个眼神认了出来,周帝果然能耐。”

“论能耐,朕又怎么比得上楚帝,翻手之间,就是一场祸及无数百姓的疫灾。”东方溯眼底掠过一抹幽暗的杀机。

萧若傲低低一笑,扬眉道:“或许咱们可以换个说法,是上天借朕的手在惩罚你。”

“满嘴狗屁!”东方泽气得爆了粗口,指了萧若傲怒骂道:“老天爷要是有眼,第一个就收了你。圣人云:为君王者,当爱民如子;你可倒好,满手血腥,屠城,偷袭,疫病,真是什么恶事都干尽了,就算是整条渭河,也洗不去你手上的血腥。”

面对他的指责,萧若傲也不动气,笑意深深地道:“你说的不错,为君者当爱民如子,可什么时候,北周的百姓成了朕的子民?”

“你…”

“好了!”萧若傲打断东方泽的话,敛起笑容道:“朕的要求,乔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必朕再重复一遍。还有…”他看了一眼四周明暗交错的光影,冷笑道:“朕知道神机营的威名,但朕劝周帝最好不要冒这个险,解药就此一颗,一旦毁了,陪葬的可就是上万名金陵百姓。”

“朕原先也此担心,可是现在…”远处传来公鸡响亮的打鸣声,刚刚还有些天光开始蓬勃无拘的洒落下来,昭示着新一天的到来,东方溯亦随之露出了一直隐匿的机锋,“有楚帝亲临,相信缺什么都不会缺了解药。”

萧若傲低头一笑,望着被拂落一身秋光的东方溯,“周帝这是想拿朕换取解药啊,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可惜啊,你算漏了一样。”

“哦?是什么?”

萧若傲掸一掸袍子,凉声道:“朕既然敢潜入北周,手上又岂会不握一些保命的筹码。”停顿片刻,他道:“周帝可还记得古逸臣?”

东方溯神色一沉,自从西域一行后,就失去了古逸臣的踪迹,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派人寻找,没想到今日会从萧若傲口中听到,“他在你手里?”

“聪明。”萧若傲颔首道:“这个古逸臣虽是一介书生,但他掌握了顶尖的机关处,所起到的作用,绝不亚于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朕现在用他和解药,换取出城的机会,周帝你并不吃亏。”说罢,他很快又补充道:“当然,慕千雪还是要见的。”

东方溯眉目阴沉地盯了他,“你已成瓮之中鳖,没有资格与朕谈条件。”

“有。”萧若傲神情笃定地道:“除非你愿意拿金陵城上万名百姓的性命来赌。提醒你一句,有问题的并不止渭河一条水源,只是其它水源,暂时还没到爆发的时候。一旦悉数爆发,今日咱们赌的可就不是区区万余人,而是十万、百万乃至千万人了。”

东方溯眉心直跳,一把怒火在胸口燃烧,他知道萧若傲是个卑鄙小人,却不想阴险到这步田地。

许久,他面色铁青地道:“张进,去请贵妃过来;另外,告诉张启凌,让他去把北城门打开。”

张进一怔,前一句话倒是好理解,可后一句话…这城门的事情,又不是张相负责,为什么要让他去负责?

没等他细想,东方溯喝斥道:“还不快去?”

张进不敢怠慢,赶紧下去,在他离去后,谁也没再说话,无声的僵持着,气氛沉闷的令人窒息。

在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后,垂花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继而一道明丽的身影在众目之下走了进来,光艳似如流霞的锦衣下是一袭水蓝望仙长裙,徐徐曳过青石地面,裙摆上缀着细碎的晶石,在秋阳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乔初能够名动金陵,独占花魁之名,自是艳绝一方,可是与眼前的女子一比,顿时黯然失色,化做庸脂俗粉。

萧若傲怔怔望着缓步走来的女子,十二年了,整整十二年了,她竟然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没有半点老去;确切说来,是比以前更美了。

如果…自己当年没有受曹炳成唆使,又或者没有那么急功近利,她依旧会是自己的皇后,尽心尽力助他成就大业。

终归…是自己急燥了。

慕千雪目光在萧若傲脸上掠过,虽然后者易了容,但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正如东方溯所言,无论怎么易容乔装,一个人的眼神是无法改变。

她来到东方溯身边,屈膝行礼,“陛下。”

东方溯扶住她的手,僵冷了一个晚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软化,“为什么叫你过来,想必张进已经都说了,他坚持要见你,朕本不答应,无奈…”

“臣妾知道。”慕千雪知道他想说什么,微笑道:“陛下的子民就是臣妾的子民,岂能坐视不理。”

她的善解人意与顾全大局令东方溯甚感欣慰,紧一紧掌中的纤手,“辛苦你了。”

慕千雪垂眸一笑,“陛下言重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萧若傲晾在一边,令后者心中不快,但又不便发作,只有凉声道:“故人久别重逢,千雪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吗?”

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慕千雪心底升起一股腻冷的厌恶,转身直视他道:“本宫乃陛下嫔妃,周帝这样唤本宫闺名,不觉得有失妥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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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百六十章 归还南昭

第六百六十章 归还南昭

慕千雪的疏离令萧若傲心中不快,不过他素来心思深沉,不过几个呼吸便压了下来,微笑道:“不管怎样,你我都曾夫妻一场,唤一声名字并不为过吧。”

他的话令慕千雪眸光越发冰冷,举步上前,髻上的一枝累丝嵌明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道清冷的光芒,“本宫已经来了,解药呢?”

“不急。”萧若傲低头一笑,“十余年没见,朕有许多话要与你单独一叙。”

东方泽眉心怒意涌动,怒斥道:“姓萧的,你不要得寸进尺!”

萧若傲扫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道:“故人久别,叙语几句又算什么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