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怀恩这边…呵呵,虽然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怀恩在宫里潜伏那么年,一路做到今日的位置,怎么可能冒着暴露的危险放过他。

果然,怀恩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放过你是不可能的,但咱家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一些。”

在怀恩说话的时候,汪虎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握住了门闩,顿时信心大增,一边慢慢拉动门闩,一边敷衍道:“好,我告诉你,我来找绿衣,是为了…”

在最后一点门闩也被拉开后,汪虎心中狂喜,就在他准备用力拉门的时候,怀恩突然身如鬼魅地欺上身来,五指一伸一缩,用力掐住他的脖子,阴阴道:“你以为咱家真没看见吗?蠢货!”

汪虎面如死灰,他明白,自己是逃不出怀恩的五指山了,眼见求生无望,他把心一横,斥骂道:“你有本事只管杀了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像你,武功高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不男不女的阉人;就算死了到地狱,阎王也不收你!”

他的话令怀恩额间青筋暴起,如青蛇横亘在肤下,但只是一瞬间而已,很快便又恢复了一惯的模样,笑道:“既然敬酒不吃,那唯有请你吃罚酒了!”

怀恩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微微一屈,一粒灰色的药丸自袖中滑了出来,下一刻,已是被他拍入汪虎口中。

药丸一入手,怀恩便松开了掐在汪虎脖子上的那只手,后者虽不知道那是什么,却也明白,绝不是什么好东西,连连抠喉,想要呕出那颗药丸,结果只吐出一堆清水,他惊慌地道:“那是什么药?”

怀恩微笑道:“放心,那颗药刃没毒,相反,还能够克制天下毒虫,只是有一个缺点,遇水即化;这一化…”

接下来,汪虎听到了有生以来最为恐怖的话,“裹在里面的毒虫就会立刻苏醒,长眠带来的饥饿会令它们疯狂寻找食物,你的肉、骨、血皆会成为它们的食物。”他俯在已经被吓傻的汪虎耳边,一字一句道:“它们会让你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仿佛是为了印证怀恩的话,左下腹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紧接是右胸、左肋骨、肩膀…

汪虎惨叫着在地上不住打滚,冷汗如浆水一般,不断从毛孔中涌出,每一次痛楚,都感觉体内有一块肉被生撕下来一样。身体鼓起一个个肉眼可见的小包,在皮肤下飞快地游走着,汪虎知道,这些就是怀恩所言的毒虫。

怀恩微笑地看着惨叫哀嚎的汪虎,“如何,舒服吗?”

第一卷 第两百五十二章 毒虫噬身

第两百五十二章 毒虫噬身

汪虎勉强抬起头,双目赤红地道:“杀了我,杀…”此起彼伏的剧痛,令他无法继续言语,生不如死,真正的生不如死,与之相比,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最恐怖的是,在这种痛楚下,他连自尽都做不到。

随着时间的流逝,汪虎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去,从他体流出来的汗液,在阳光下变成妖异的粉红色,那是体内出血太多,连汗液也染上血的缘故。

怀恩见差不多了,半蹲了身,拉起汪虎,一掌拍在他的肩井穴上,随着一股热流从肩井穴涌入,在他体内肆虐的毒虫慢慢蛰伏了下来,不再四处啃咬。

汪虎坐在地上不住地喘着粗气,就这么一瞬间,他有一种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

“毒虫噬身,五脏尽毁,这条命是保不住了,不过可以少受些痛苦,就看你怎么选择了。”说着,怀恩作势要收回手,汪虎见状,立刻惊恐万分地道:“我说!我说!”

要是换了之前,汪虎压根不会理他这句话,可现在…他只要一想到刚才那种钻心蚀骨的痛楚就浑身发抖,这样的痛楚,他再也不要经历第二次。

“我是琉璃坊的人,奉绿衣姑娘之命,暗中监视睿王,昨夜里,一群黑衣人偷袭军营,欲刺杀睿王;交战过程中,我们发现睿王身边有一群武功高强的人护卫,怀疑是神机营的人,故头领派我连夜赶回来,将这件事告诉绿衣姑娘。”汪虎实在怕极了体内那些毒虫,竹筒倒豆子似的将事情全说了出来。

怀恩面色猛地一沉,“你们怀疑神机营在睿王手中?”

到了这个时候,汪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如实道:“不错,先帝传位予陛下,却尚有将神机营一并传下来,故而陛下登基后,一直派我等寻找神机营的下来。”

在短暂的沉默后,怀恩道:“你们去了几个人,藏身何处?”

汪虎犹豫着没有立刻回答,他心里明白,这一说出来,头领他们必然凶多吉少。

怀恩看出他的心思,冷冷道:“与其担心他们,倒不如好好想一想自己,继续受毒虫噬身之痛还是一死解脱。”

汪虎终归还是怕了,无奈地道:“连我在内,一共七人,在军营东南面的一个土丘上。”

怀恩点点头,面无表情地道:“好,你可以去死了。”随着一股阴柔的劲力涌入汪虎体内,瞬间震断了他被毒虫咬得千疮百孔的奇经八脉,气绝身亡。

随着汪虎的死,他体内那些毒虫也随之死去,一切归于平静,怀恩将他的尸身提起,掷入冷宫后面的枯井中,又找来一块石头压在上面,随后若无其事的离开了冷宫。

就在怀恩离开后不久,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从冷宫外面的树后走了出来,却是江福,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后,悄悄推开冷宫的门走了进去。

他原本是去内务府看新到的茶叶,结果走到半道上,意外瞧见怀恩领着一个明显不是宫里人的男子往这边走来,一时好奇,就悄悄跟在后面,结果竟是一路到了无人居住的冷宫,为免被怀恩发现,他不敢跟进去,只能躲在外面等候,结果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最稀奇的是,进去时明明两个人,出来时却只有怀恩一个,那名男子去了哪里?

江福在冷宫里找了一圈,始终没有找到那名男子,奇怪,怎么没人呢,到哪里去了,总不至于插翅飞了吧?

几经思量,江福的目光落在后院压在枯井井口的大石上,这冷宫他虽然没来过,可不论怎么想,都没必要在井口压块大石,看来…这口井有古怪,又或者…他之前见到的那名男子,就藏身在里面。

想到这里,江福凑到井口,透过缝隙往里看,无奈里面太黑,什么都瞧不见,所幸让他在冷宫里找到一个火折子,吹亮后,自缝隙里探了进去,然后再往里面看去。

这一次,借着微弱的火光,江福终于看到了井中的情况,是一双大睁的眼睛。

奇怪,这冷宫的井不是早就干枯了吗,怎么还有水?

呃,不对,这不是他的倒影,这对眼看似睁着,却没有焦距,根本就是一双…死人眼!

“啊!”江福失声惊呼,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火折子也吓得扔了;死…死人?这井里怎么会有死人的?

待得缓过神来后,江福大着胆子再次凑上去,待得看清后,他满面惊讶地道:“是他?”

井底那具的尸体,正是他刚才见过的那名男子,难怪不见他出去,敢情是死在这里,但…进来时,明明好端端的,怎么一转眼就死了,还被扔在井底,是谁杀了他?

他一直都守在冷宫门口,除了怀恩,一直都没见别的人进来,难不成…是怀恩杀的?

江福被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继而连连摇头,自言自语道:“这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杀人,而且没理由啊!”

江福捧着脑袋想了半天,始终想不明白此人被杀的理由,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人必是被怀恩所杀无疑!

江福拍去身上的灰尘,冷声道:“好一个老匹夫,竟然还懂得杀人,真是能耐!”

在思忖了片刻,他忽地咧嘴笑了起来,笑声在这空旷的冷宫听来,甚是渗人,抚掌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怀恩,我看你这次还往哪里逃,宫殿监督领侍的位置,注定是我的!”

自从上次被怀恩一顿训斥后,他表面老实了许多,可这心里从来没有放弃过取怀恩而代之的念头,只是一直寻不到机会,现在怀恩杀了人,一旦告到陛下面前,就算怀恩有九条命,也必死无疑!

天赐良机,真是天赐良机!

江福越想越兴奋,恨不得现在就去承德殿狠狠告上一状,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闹明白。

离开冷宫后,江福来到瞧见怀恩的地方,然后一路反向而行,看那人的衣着打扮,明显是从宫外来的,入宫就一定会经过宫门,只要找到他入宫的那个门,便可从守门的禁军口中问出他的身份、来意以及跟怀恩在一起的原因。

第一卷 第两百五十三章 告状

第两百五十三章 告状

事实证明,江福这个想法是正确的,他找到了放汪虎入宫的那两名禁军,在一一问清楚之后,他迅速赶往承德殿。

到的时候,怀恩正好从里面出来,瞧见他过来,面色微微一沉,上前道:“你来做什么?”

江福连声师父也不叫,直接道:“我有事情禀奏陛下,烦请替我通传一声。”

怀恩眼眸微眯,冷声道:“几日不见,能耐渐长。”

“我是师父一手调教出来的,就算能耐再长,也比不过师父!”江福笑眯眯的说着,然眼眸中殊无笑意。

怀恩轻哼一声,道:“说吧,何事要见陛下。”

江福当然不会现在就把事情说出来,眼珠子一转,随口道:“内务府刚刚送了一些金骏眉到御茶房,我瞧着色泽、香味都不如往年,故来问问陛下,是否还要每日沏金骏眉过来。”

东方洄喜饮金骏眉,每年新茶上来时,都会让御茶房在一个月里,每日沏一盏奉至承德殿。

“在此候着。”扔下这句话,怀恩转身进了殿,过了片刻,他自里面开了殿门,“进来吧。”

江福正一正衣衫,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即便是在白昼,承德殿内也点着儿臂粗的红烛,在紫铜烛台上静静燃烧着,绿衣也在,正挽袖磨墨。

江福拍袖下跪,恭声道:“奴才给陛下请安!”

东方洄头也不抬地道:“昨日内务府总管还说今年金骏眉丰收,胜过往年;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不如往年了?”

江福闻言,连忙伏下身,“陛下英明,今年金骏眉确实成色极好,是奴才撒了谎。”

东方洄手中的笔一顿,下一刻已是抬头盯了江福,面有薄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朕!”

江福连连磕头,“奴才自知罪该万死,但奴才若不这么做,怕是还没见到陛下,就已经被人害死了!”

东方洄眸中掠过一抹愕然,在盯了江福片刻后,冷然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福暗自睨了怀恩一眼,一字一字道:“回陛下的话,有人蒙敝圣听,在昭明宫中残害人命,妄杀无辜!”

怀恩面色一变,喝斥道:“大胆,休得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

江福没有理会他,朝东方洄磕了头道:“奴才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陛下面前胡言,此事乃奴才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陛下…”

东方洄抬手阻止怀恩,盯着江福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回陛下的话,此人现在就在殿内,就是…怀恩!”

当最后两个字从江福嘴里吐出的时候,所有人都变了颜色,连东方洄也不例外,豁然起身,双目牢牢盯住江福,森然道:“你再说一遍!”

“怀恩深受圣恩,却欺君罔上,祸乱宫苑!”江福眼里含着痛快的笑意,这么多年了,他在怀恩手下忍气吞声,卑躬屈膝那么多年,终于在这一日全部报回来了!

怀恩大惊失色,连忙道:“陛下您别听他胡言,奴才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江福一直觊觎奴才的位置,故意冤枉奴才!”

不等东方洄言语,江福已是伏地三拜,随即神色肃穆地举起命,郑重地道:“奴才若有半句虚言,愿世世为奴,代代无子而终!”

对于太监来说,断去那根东西是他们心里永远的痛,很多太监自觉低人一等,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攒钱赎回被留在净身房里的宝贝,死后一同落葬,以求下辈子投胎,能够做一个完整的人;现在江福发下这样的毒誓,可见其决心!

东方洄目光扫过怀恩,这次眼底有了一丝明显的疑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福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赶紧道:“回陛下的话,大约在两个时辰前,奴才无意中瞧见怀恩领了一个市井打扮的男子往后宫的方向行去,奴才一时好奇,就悄悄跟在他们后面,结果发现怀恩带他去了冷宫。”

东方洄眉心微微一蹙,“冷宫不是已经没人了吗,他们去做什么?”

“奴才当时也想不明白,所以一直等在外面,后来怀恩出来了,那名男子却不见踪影;奴才担心他们会对陛下不利,就大着胆子进了冷宫察看,结果在后院枯井中,发现了那名男子的尸体。”

东方洄愕然道:“死了?”

“是,凶手用大石封住了井口,显然是不想被人发现,要不奴才恰好撞见,这件事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被发现。”

绿衣目光在低垂着头的怀恩身上打了个转,“你怀疑是怀恩公公所杀?”

江福神情黯然道:“冷宫只得他们二人,除了怀恩…我想不出还有谁。”

绿衣没有说话,但她眼中有着挥之不去的怀疑,东方洄也是一样,怀恩能够在宫里稳站二十多年,自不是善与之辈,双手或多或少有些不干净,但要说他杀人,而且还是亲自动手,抛尸枯井,实在难以令人相信。

怀恩浑身哆嗦着跪下,颤声道:“陛下,奴才今日根本没有去过冷宫,也没有见过什么宫外来的男子,一切都是江福编造的谎言,您千万别相信他!”说着,他盯了江福,痛心疾首地道:“当年你净身入宫,我见你聪明机灵,就收你为徒,手把手的教你做事,后来你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想逐我出宫,我念着师徒情份,没与你计较,总想着你会改过,哪知你竟变本加厉,编出这样的谎言来陷害我,你…你还有没有良心?”

面对他的质问,江福神情激动地道:“我若没有良心,就不会在知道你杀人之后那么难过,更不会想着你是不是被逼的,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怀恩面色青白地吐出一句话来“我没有杀人!”

江福摇头,怆然道:“你不止杀了人,还是蓄意为之。”说着,他朝半信半疑的东方洄磕了个头,“怀恩到底是奴才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奴才不想冤枉了他;所以没有立刻向陛下禀报,而是去了宫门询问禁军,那个人来自宫外,禁军应该会知道一些事,果不其然,被奴才问到了那人的身份,他叫…”他将目光转向绿衣,徐徐吐出两个字来,“汪虎。”

绿衣眼皮狠狠一跳,难以置信地盯着江福,“你确定他叫汪虎?”

第一卷 第两百五十四章 人证物证

第两百五十四章 人证物证

“是!”江福肯定地道:“守卫告诉我,他自称是绿衣姑娘的远房表哥,趁着来金陵办差的机会前来探望绿衣姑娘。守卫想着他来一趟不容易,就想着找人通知绿衣姑娘一声,好让你过来见一见;结果正好碰上怀恩经过,他说陛下派了姑娘去办差,一时半会儿过不来,接着就自告奋通地说带汪虎来见姑娘,还说有什么事情,他会一力承担。”

绿衣面色难看得很,汪虎是绿衣派去监视东方洄的高手之一,此刻突然回京,又冒充自己表哥来宫中相见,定是睿王那边出了什么事情,结果面还没见到,就被怀恩给杀了,难不成…怀恩是睿王的人?

她不便说出实情,只能隐晦地道:“陛下,汪虎确是奴婢表哥,小的时候经常一起玩耍,他待奴婢极好;前阵子奴婢还收到他的信,说是要去南境置办点货物,还说要是有时间就来金陵看望奴婢;那会儿正好齐军犯境,奴婢回信之时特意叮嘱他小心一些,哪知他没在南境出事,却在金陵遭了恶人毒手,是奴婢…奴婢害了他。”说着,她屈膝跪下,泪眼婆娑地道:“求陛下替奴婢做主,还奴婢表哥一个公道!”

东方洄是清楚绿衣出身的,听她这么一番言语,已是明白了汪虎的身份,沉声道:“此事朕自会查个水落石出,你且起来。”

待得绿衣含泪起身后,东方洄面色阴霾地盯着怀恩,“江福所言,是否属实?”

怀恩老泪纵横地道:“老奴与绿衣姑娘无怨无仇,怎么会去杀她表哥;这一切都是江福陷害老奴,陛下千万不要相信他!”

江福当即道:“陛下,尸体就在枯井里,只要派人一看便知奴才所言是真是假,还有神武门那两名见过汪虎的禁军守卫,也可证明奴才所言非虚!”

在短暂的沉默后,东方洄喝道:“来人!”随着他这声喝斥,两名内监推门走了进来,行过礼后躬身等候东方洄吩咐。

“立刻派人去冷宫后院的枯井察看,如发现尸体,立刻抬过来,另外,将神武门当值的两名禁军传来,朕有话问他们。”

听到“尸体”二字,两名内监神色齐齐一变,不过他们深知在宫里头当差,最要不得的就是多问,默默咽下嘴边的惊讶,应声退了出去。

在那两名太监离去后,大殿静寂无声,气氛沉闷得几乎要令人窒息,东方洄以手支颐,半闭了双目靠在九龙宝座上。

伴着窗外忽明忽暗的天光还有呼啸的劲风,隐隐有闷雷声传来,看样子今日要有一场雷雨了。

在大雨从天而降浇在昭明宫地面时,那两名太监终于回来了,慌张地道:“启禀陛下,冷宫枯井之中果然藏了一具尸体,奴才已经按陛下的吩咐,将尸体抬了过来,就在外面,神武门两名守卫也已在外面等候。”

东方洄微一点头,起身对绿衣道:“你随朕出去。”

看到东方洄出来,候在檐下的一众宫人尽皆跪下行礼,绿衣掀起盖着尸体的白布看了一眼,回到东方洄身边,低声道:“陛下,确是奴婢派去监视睿王的人,若他真是怀恩所杀,此事必不简单。”

东方洄望着檐外滂沱如注的大雨,面色凝重地道:“雨停之后,立刻飞鸽传书,问问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

在绿衣应下后,他目光一转,落在因冒雨过来而浑身湿透的两名守卫身上,面无表情地道:“随朕进来!”

“是。”两名守卫不敢怠慢,赶紧跟在东方洄身后进了大殿,雨水顺着衣角淅沥滴落,在他们身后形成两道长长的水线。

他们刚一站稳,冷如凝霜的声音便在殿中响起,“认识死的那个人吗?”

守卫相互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人缩着身子战战兢兢地道:“回陛下的话,属下…属下认得他,大概两三个时辰前,他来过神武门,说自己叫汪虎,还说是绿衣姑娘的远房表哥,想要见一见她,后来…后来…”

守卫的吞吐令东方溯不耐,喝斥道:“还不快说!”

守卫面色一白,飞快地道:“后来怀公公过来,说他带汪虎去见绿衣姑娘,之后就走了,属下再见到汪虎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东方洄长眸微眯,冷声道:“你确定带走汪虎的人是怀恩?”

守卫悄悄看向怀恩,四目刚一接触,立刻急急移开,神色慌乱地道:“属下确…确定。”

东方洄面色阴沉如外面肆虐的雷雨,缓步走到吓得面无人色的怀恩身前,寒声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好说?”

怀恩激灵灵一抖,回过神来,磕头如捣蒜,“老奴冤枉!老奴真的没有杀人,求陛下明察!”

“狗东西!”东方洄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厌恶地道:“事到如今,你还满口谎言,说,为什么要杀汪虎?”

怀恩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赶紧重新跪好,垂泪喊冤,“陛下,老奴跟在您身边那么多年,老奴是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不过;再说老奴今年已经五十多了,体衰力弱,平常走快一些都要喘气,怎么可能杀得了人,更不要说抛尸井中了;这一切都是江福的诡计,他狼子野心,一直想谋老奴的命,陛下您别中他的计啊!”

江福长叹一声,痛声道:“你说我要害你,那他们两个呢,难道也与我一样都想谋你性命吗?”

怀恩一时答不出来,好一会儿方才咬牙切齿地道:“定是你收买了他们,让他们帮你撒谎,是我看走了眼,收你这么一个贼子为徒,以致招来今日无穷祸患!”说着,他伏首于东方洄脚尖,悲声道:“老奴与汪虎素不相识,根本就没理由要取他性命!”

东方洄盯着他花白的头顶,逐字逐句地道:“为何要杀,你——心里明白!”顿一顿,他复又道:“怀恩,你若从实招来,朕念在往日的情份上,尚可饶你一命;若是冥顽不灵,休怪朕不客气!”

从与东方溯扯上关系的那一刻,怀恩在他眼里已是一个死人,所谓活命,不过是哄怀恩招认的手段罢了,什么君无戏言,他有的是办法让怀恩死去,一如当年的信王。

第一卷 第两百五十五章 逆转

第两百五十五章 逆转

怀恩身子抖擞如暴雨中的残叶,泪水划过他脸上一道又一道的皱纹,“不论陛下问老奴一千次还是一万次,老奴都是一样的回答,老奴没有杀人!”

绿衣眼中精光一轮,上前道:“陛下,怀恩奸诈成性,不动大刑,他是不会招的。”

在居高临下地盯了怀恩片刻后,东方洄拂袖回到案后,寒声道:“传令慎刑司,行鞭笞之刑!”

怀恩吓得瘫软在地,连求饶的话也忘记了,直至慎刑司管事捧着鞭子进来后,方才惊醒,连连磕头,“咚咚”之声,响彻在承德殿中,听得人心惊。

可惜他这番举动,并不能令东方洄回心转意,薄唇微张,吐出两个令怀恩惊骇欲死的话来,“行刑!”

“嗻!”在慎刑司管事一声答应后,有宫人端上来满满一盆水,这是浓盐水,鞭子浸过之后,抽在人身上,会令痛楚加倍,这是慎刑司惯用的伎俩。

“得罪了。”在一声微不可闻的低语后,管事轮起鞭子狠狠抽向怀恩,后者不敢躲闪,咬牙硬接,顿时一道血痕出现在他背上,痛得他惨叫一声,几乎晕过去。

而这,只是开始…

浸过盐水的鞭子一次又一次抽在怀恩身上,到后面,管事已是记不清抽了多少下,只是机械地挥动着鞭子。

满身血痕的怀恩蜷缩在地上,每次鞭子落下,年迈的身子都会伴着哀嚎抽搐一下,他那身衣裳已是被鞭子抽得破破烂烂,瞧着实在可怜,但没一个人敢替他求情的。

东方洄见差不多了,示意管事停手,冷声道:“如何,肯说实话了吗?”

怀恩勉力撑起身子,艰难地道:“老奴说的…从来都是实话。”

绿衣冷声道:“你再嘴硬,只会受更多的皮肉之苦。”

怀恩苦笑一声,抬起浑浊的眼睛,“我也想承认,可是莫须有的事情,你让我怎么承认!”

绿衣眼底掠过厌恶之色,寒声道:“不见棺材不掉泪!”

怀恩没有再与她说什么,目光一一扫过江福与那两名守卫,寒声道:“你们这样害我,我死后,一定会化为厉鬼,索你们性命!”

江福对他的话嗤之以鼻,莫说世上没那么多厉鬼,就算真的有,也自有和尚道士将它打得灰飞烟灭。

很快,长鞭加身的声音再次在殿中响起,这一次,怀恩的惨叫声比之前小了许多,眼睛不时往上翻,情况看着甚是不好。

对于满身是伤的怀恩,江福没有半分不忍,反而涌起浓重的快意,今日真是什么仇都报了,真真是痛快!

怀恩啊怀恩,你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今日吧?

江福贪婪地望着怀恩身上那套四品太监官服,他盼了这身衣裳那么久,这次终于是快盼到了!

正当江福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时,那两名守卫突然一个伏在怀恩身上,一个握住鞭子,悲鸣道:“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

江福回过神来,愕然看着那两名守卫,“你们…这是做什么?”

其中一名守卫抬起头来,怒目而视,“就算怀公公有千错万错,到底是你师父,你这样待他,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江福被他说得一头雾水,“我怎么对他了?”

守卫没有理会他,朝东方洄磕了个头,哽咽地道:“属下二人一时鬼迷心窍,助纣为虐,愿听凭陛下发落,只求陛下不要错杀无辜!”

不论是东方洄还是绿衣,皆没想到事情竟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后者愕然道:“你们在说什么?”

守卫咬一咬牙,再咬一咬牙,哆嗦着吐出一句惊人之语,“其实带走汪虎的,不是怀公公,而是…江福!”

江福骇然色变,几乎是从地上跳起来质问二人,“胡言乱语,我什么时候带走过汪虎,你们两个是不是得失心疯了?”

“我们清醒得很!”这般说了一句,守卫自袖中取出一叠银票,双手呈于头顶,“陛下,这是江福收买属下二人的银子,让属下们帮他冤枉怀总管!”

东方洄接过绿衣递来的银票,略略看了一下,应该在千两之数,一个禁军一年俸禄不过百两,一千两银子,就算两个人平分,也足足有五百两,抵得过他们辛苦当差五年,难怪会心动。

东方洄甩一甩那叠银票,冷声道:“既是收了银子,为何现在又改口,欺君是怎样的罪名,你们应该很清楚。”

守卫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颤声道:“属下知道,但是看到怀总管一把年纪还要遭受这样的折磨,实在过不了良心这一关,就算陛下怪罪,属下们也不能继续昧着良心。”

江福傻了眼,这两人被鬼附身了不成,满口胡言,他什么时候给过银子?又什么时候让他们冤枉过怀恩?

直至东方洄冷厉刺骨的目光望过来,江福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番话对自己的影响,赶紧跪下道:“陛下,您别听信他们的胡言,这银子不是奴才给他们的,与奴才无关!”说着,他气急败坏地指着那两名守卫,尖细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快告诉陛下,你们说的都是假的,假的!”

“我们不会再帮你害人!”冷冷抛下这句话,守卫扶起奄奄一息的怀恩,对东方洄道:“陛下,江福当时只让属下们谎称是怀总管带走了汪虎,属下并不知道他竟然会做出杀人之事,否则就算他给再多的银子,属下也不敢撒这个谎!”

“没有!没有!”江福慌乱地大叫着,事情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控制,而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东方洄越发幽沉的眸色,让江福焦急不堪,手足并用地爬到案前,急声道:“陛下,您相信奴才,奴才说的都是真的,汪虎真是怀恩所杀,他为了…为了…”江福一心想给怀恩安上动机,坐实他杀人的罪名,结果怎么也想不出来,急得满头大汗。

绿衣垂目盯着冷汗涔涔的江福,“真是你杀了汪虎?”

江福连连摆手,急声道:“与我无关,我看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我什么也没做过。”

第一卷 第两百五十六章 齐国奸细

第两百五十六章 齐国奸细

绿衣拧眉不语,凶手必然在怀恩与江福之间,但…究竟是哪一个,汪虎被杀的原因又是什么?一个接一个的疑问浮上心头,无法解答。

暴雨如注,不断敲打着窗棂与窗纸上“啪啪”作响,间或夹杂着狂风呼啸的声音,再加上阴暗的天色,简直犹如地狱门开,恶鬼临世一般,令人心惊胆战。

“呯呯!”长窗突然被一股猛烈的狂风吹开,发出巨大的响声,雨水迅速打湿了临窗的长几,狂风骤雨令烛台上的烛光剧颤不止,迅速缩成黄豆大小,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绿衣赶紧上前将窗子关了起来,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弄得满身满脸都是雨水,头发湿嗒嗒地粘在雪白的脸颊上。

在烛光重新亮起后,东方洄叩着桌案的手指一顿,对站在一旁的两名内监道:“去搜他们二人的住处,仔细了搜!”

听得这话,江福神色稍稍一定,他房里除了悄悄藏下来的一些贡茶之外,再无其它东西,当可还他清白;与眼下杀人栽赃的罪名相比,私偷贡茶,根本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