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庄信彦从大太太那里回来后,跟着他的海富对秦天说,大太太让她过去。
海富跟着秦天走到院子门口,就在秦天快要走出院门的时候,忽然对秦天说:“秦天,做人要凭良心,你想想看,大太太对你有多好,大少爷为了救你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我们这些做奴才的,遇到这样的主子,难道不该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吗?你竟然还敢违抗大太太的意思!”海富义愤填膺,完全不能理解。
秦天转过头,看着他道:“海富,你认真的回答我一句话,一直以来,难道我不是尽心尽力?难道我不是本着一颗诚心来对待他们?我不过是想赎身,我怎么就没有良心了?你对我的指责,我不认同。”
“你…”海富指着她,忽然说不出话来,就在秦天转过身想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海富带着哭腔的声音:“太太盲了!太太眼睛看不见了!”
“你说什么?”秦天心惊之下转过头来。
海富抹着眼泪:“太太肝脏不好,影响了眼睛,现在眼睛看不见了!少爷刚刚才知道此事,心中不知道多难过。太太让我们不要跟你说,说当家的位置有多么重要,绝对不能勉强为之…”
秦天想起刚才庄信彦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脸色的确不好,眼眶也有些红,又想起之前在大太太屋里,就感觉到的不对劲
大太太竟然失明了?
秦天只觉一颗心沉甸甸的。
“现在二姨太太已经知道了此事,不知道又该怎么逼迫大太太了!”海富神情愤怒而焦急。
“我先去看看大太太。”秦天转过身,向着大太太的清音院疾步而去。
清音院里,月娘正帮着大太太卸妆,大太太面对着铜镜,一动也不动。
秦天进屋后,向着太太行了礼,轻声唤了一声“太太”。
大太太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她的方向,双眼无神,没有焦距。
“太太,你的眼睛…”秦天眼眶微微发热。
大太太摆摆手,摇头道:“先不说这个…”接着,她转头唤了一声,“月娘,去把那些东西拿过来。”
秦天看向月娘,却见她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显然刚刚哭过。月娘怨责地看了秦天一眼,转身在一个黄花梨大木箱中,拿出一个书本大小的小纸包出来。
月娘走到秦天的面前,将小纸包递给她:“拿着吧,这是你想要的东西。”
秦天接过,打开纸包一看,却见是她的卖身契,以及她的身份文书。秦天看着这些东西,心头大震,“太太…”
梳妆台上一盏油灯,散发出昏黄幽暗的光亮,将旁边大太太脸上的笑容映得格外柔和,“其实在你回来之前我就已经准备好了,我满以为你会高兴,却怎么也没想到你不愿意。算了,人各有志,半点勉强不得,你既然想走,明天就离开吧。离开庄家,知府胡大人对你不怀好意,最好你也离开杨城。”
“秦天,你看太太对你多好!”月娘忍不住插嘴,她眼中含泪,泣声道:“今天二姨太太代胡大人来要人,说只要将你交出去,就有商量茶引的余地,可是就算是如此,太太也没这么做,秦天,你怎么对得起太太!”
“月娘,你不要将我说得这么无私。”大太太脸上在笑,双眼却如一潭死水,没有半分光彩,“秦天不愿意做小,我要是将秦天送了过去,她这个性子不将知府大人气得七窍生烟才怪,到时,这笔帐又该算在我头上。我还不如推个干净,免得招惹麻烦!”
“太太…”秦天声音哽咽,泪水不知不觉模糊了眼眶,双手紧紧地抓住手中的卖身契,力气大得让小纸包严重变了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天…”月娘轻唤了她一声,目光殷切。
秦天低下头,躲避着她的目光。
这么大一个担子,压在肩上就是一辈子,她真的扛不起…
我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秦天抓紧手中的卖身契,明天我只要走出庄家,天高海阔,我想去哪里都可以,简简单单的生活,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盛世不是我的责任,我没有义务要承担这一切,我没有义务要在庄家赔上我的终身…当家不是我想要的,庄信彦也不是我想要的…
秦天紧紧地抓住卖身契,紧紧的,紧紧的抓住,就好像那是她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如果她不这么紧紧地抓住,就会爆发出她无法控制的情绪。她不断地安抚自己,不断地说服自己。
“太太,撑不下去就不要苦撑了…”秦天看着大太太,轻声说,“太太已经做了很多,就算是九泉之下的庄老爷也不能说太太的半点不是,可有时候,人力有限,当不管怎么努力也无法达到目的的时候,那就放弃吧,不要为难自己。我相信,结束茶行,不管是太太还是大少爷,都会过得更好。”
说着,秦天向着大太太磕了头,“太太,请你保重,秦天以后不能在太太身边伺候了…”
说完,秦天站起身,慢慢退出屋子,身后传来月娘低声责骂:“狠心的丫头,真是狠心的丫头…”
泪水一下就涌出来,秦天擦干泪水,走出清音院。
回到青松院,进了庄信彦的房间,却见大少爷坐在桌旁,桌上一盏烛灯,将他的背影染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想起明天就要离开庄家,秦天走了过去,与他道别。
“大少爷。”
庄信彦感觉到她的到来,转过头,一眼就看见她手中的卖身契,他怔怔地看了一会,然后在纸上写下,“你要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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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你想要她恨你吗?
写完后,庄信彦抬起头看着秦天,双眼映着烛光,宛如两簇燃烧的火焰。
秦天看着他,点点头,“秦天明天就走了,多谢少爷一直以来对秦天的爱护。”
庄信彦只觉胸口闷得难受,恨不得用拳头用力地捶几下。
就在前两天,他还欢喜地想象着她知道这个消息后惊喜交加的神情,他想象着两人成亲后开心甜蜜地生活在一起,他们晚上一起观月,早上一起醒来,他可以拉着她的手,可以抱她,搂她,像上次一样亲她,他们可以一起为茶行的事情努力,他甚至还担心过他们生的孩子会不会像他一般的聋哑,为此还焦急地翻查了很多书籍…
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她根本不愿意和他一起,即使她是奴婢,他是主子,她也不愿意嫁给他。
是因为他经常对她发脾气?是因为他经常惹她生气?还是因为他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这个时候,庄信彦心中有种汹涌的情绪,让他有种不顾一切的冲动,他想向她问清楚一切,想对她说,只要她留下来他以后都不会再乱发脾气,他会对她很好。他会努力不再让她受伤害!
他站起身来,目光炙热而急切,可忽然的,脑海中又回想起母亲说过的话
“彦儿,娘知道你舍不得她,娘完全可以逼着她嫁给你,可是她是什么样的性子?就算之前我们没有看透她,现在也应该明白了,她心中极有主意,既然她能够对我说出口来,想必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如果真的勉强她,她的心中一定会恨着你的。彦儿,你想要她恨你吗?让她去吧,她之前也算是对我们尽心尽力,我能够许别人赎身,难道还不许她赎身吗?”
想到这里,那种如同波涛一般的汹涌情绪慢慢退却,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无奈与苍凉。
她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问了也只是使自己更加难受罢了。
庄信彦低下头,颓然地坐回椅子上,连着深呼吸了几次,却无法让自己的心口舒畅一些。
他在纸上写下:“你一个女孩子能到哪里去呢?”
他真的为她担心。
秦天看到,便说:“我已经想好了,出门后就会雇一辆马车去青州,我知道那里也有一家茶行,茶行的老板我见过,人还不错,他也赞赏过我的手艺,我想我应该可以在他那里工作。少爷不必为我担心。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秦天从来不是娇气的人,不管在哪里,秦天都会好好生活。”青州离这里比较远,两家的生意不相影响,所以秦天才会毫无顾忌地说出口。也让担心自己的庄信彦安心。
雇马车的钱她还有,这样路上也不会有危险,去到青州后找到活干,吃住都不成问题了,她相信,凭她自己的努力,完全可以让自己生活得很好,而且这一次,她不再是卖身的奴婢,她是自由人。
庄信彦见她已经考虑得这么周详,知道她去意已决,心中更是难过。他拿着笔,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什么都写不出来了。
她说的对,她为人聪明而又努力,她既然能在庄家受到器重,在别的地方也不会差,如今太平盛世,有真本事的人绝不会被埋没。
“好吧,祝你一路顺风。”庄信彦艰难地写下这几个字,写到后来,手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抖,他怕秦天看出自己的情绪,他是个男人,他也要脸面,他不想在要离开她的女人面前失礼。他撑着将这几个字写完,放下笔,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静,转身回到床边上床躺下,背对着她。
烛光将她的影子映在帐子上,他看着那抹淡淡的身影,泪水不知不觉地浸湿了眼角。他闭上眼睛,将泪水强行压制下去。
秦天将桌上收拾干净,转过身看着他一动不动地背影,轻轻地叹息一声。
第一天一早,庄信彦起身后就不见了身影。秦天在屋子里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其实她也没什么东西,几件衣服,一些银锭子,一个小包袱就搞定了。
“怎么好好的你就赎身了?”旁边秋兰一边看着她收拾,一边疑惑地问道。她身边还站着和秦天要好的青柳和碧莲,两人也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对啊,我还以为这次你回来就可以抬房了!”青柳帮着她整理着衣服。
大太太要秦天和庄信彦成亲的事情除了少数的几个人外,就没有知道的了,如今此事不成,更是不可能流传出来。是以这些丫鬟们只知道秦天要赎身离开庄家。
秦天收拾好后,转过身看着她们笑了笑说:“我还有亲人了,听说他们已经回来了,我想去找他们。大伯他们养育了我这么久,我要好好地孝顺他们。”这是最好的借口了。
“太太和少爷都对你那么好,你也舍得走啊,”秋兰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你别走了,等以后你抬房了,日子好过了,给你大伯他们一些钱不就好了吗?你大伯家哪里有庄家这样的生活,别走了,我们都舍不得你了!”
“以后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们的。”秦天笑着说。
碧莲伸手指在秦天脑门上顶了一下,嗔道:“你这个狠心的丫头啊,说走就走,之前一点信都没有,也不怕我们舍不得。”
相处了这么久,碧莲很是喜欢这个整天笑眯眯的,既不惹事,又不强出头的小丫头,而且一直都将大少爷伺候得好好的,让她省了不少心,还真是舍不得她。
秦天笑了笑,将碧莲,青柳和秋兰的手都拉过来,轻声说:“我在这里这段时间,多亏了大家的照顾,我也很舍不得你们,以后,我会想你们的。”
秋兰和青柳不由地湿了眼眶,用手抹眼泪。
碧莲也哽咽着声音说:“我们送你出去吧。”
秦天点点头,背起蓝色花布的小包袱,三人拥着她出了门,出门后,又和院子里的丫鬟一一道了别。却始终没见庄信彦和海富。
秦天想和大太太说一声再走,四人刚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忽然见几个丫鬟匆匆忙忙地向着清音院走去,神色慌张的模样。
秦天见到,拉住一个丫鬟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丫鬟认得秦天,知道她是大太太身边得宠的人,遂向着她一福,道:“是宗家老爷们来了,正和二姨太太一起在大厅上等着了,让奴婢赶快去请大太太。”说完,她左右看看,凑近秦天低声说了一句:“看二姨太太和宗家老爷他们的脸色,好像是有大事发生了。”
说完,也不和秦天多说了,转身向着清音院走去。
秦天立刻想到昨晚海富说的话,他说二姨太太已经知道大太太眼瞎的事了,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她会有所动作,但没想到竟是这般的快!
“这次不知道二姨太太又闹出什么事了”青柳跺脚道,“这个二姨太太就是不让大太太安生!”
“小心被人听见!”秋兰“嘘”了一声。
青柳连忙四下里看了看,就没人注意这边,才安下心来。
碧莲见秦天面朝着清音院,满脸担心的神色,不由问道:“秦天,现在还去不去大太太这里,估计她此时也没有心情见你了,不如你直接走了,待会我再帮你转达?”
秦天点点头,转过身,跟着碧莲他们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途中,秋兰和青柳还在小声地议论着这次的事,不过她们身份低微,这种场面她们可见不到。
眼看着庄家大门在前,朱红色的重门,金色的铜环,外面矗立的汉白玉大石狮威武雄壮。
秦天不知不觉中慢下了脚步,脑海中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起之前二姨太太张牙舞抓地逼迫大太太的画面;想起灯光下,大太太双眼无神,满脸落寞的画面;想起大太太亲手给她戴上发簪,看着铜镜中的她亲切地笑;想起当她被二姨太太冤枉的时候,太太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对她说:“别怕,太太给你做主!”;想起当她以为太太会处罚她,因此担心的时候,太太却给了她身份文书,放她离开;又想起山洞中的庄信彦,满身满脚的泥,站在那里局促不安的模样…
这些画面在她的脑海中如电影一般迅速地回放,一遍又一遍,让她的脑子乱糟糟的,心也乱糟糟的,她的心忽然跳得很快,手心出了一层的汗。
“快点,秦天,已经到大门了。”碧莲转身对她说。
已经到大门了…秦天看着大开的大门,外面便是自由的世界,出门右走一百米便能租到马车,赶马车的张老头就住在不远处,绝对可以信任。她身上有身份文书,到哪里都不成问题,她会制茶,会做生意,到哪里都能生活。
只要出了这道门,她以后就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
大太太就算眼盲了,她可以结束茶行,他们可以过得好,大太太如果放不下,自己也没有义务为她的“放不下”买单…
秦天什么都能想得清透,可就是移不动脚步,离大门不过几步的距离。
她忽然听到一声女人的叫声,声音尖利高亢,那是二姨太太的声音,秦天只觉脑子里“哄”的一声,再也不能想其他,转身就往大厅的方向奔去。
“秦天,秦天!”碧莲在身后叫着。
秦天不管不顾,只是向着大厅的方向奔去
她必须确定太太没有事才能离开,否则,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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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当家之争(上)
秦天一路小跑来到大厅,大厅大门紧闭,有几个手持木棍的家丁把守,各房各院的丫鬟婆子都站在大厅外的院子里,一个个都屏息静气,竖起耳朵,注意着厅内的动静,看她们那跃跃欲试的样子,若不是顾忌着守在门外的家丁,只怕要趴在窗口上去偷看了。
秦天见正门不得而入,便从一旁绕过去,大厅后连着一条长廊,秦天从长廊上进去,后间里守着几个婆子,都是大太太院子里的人,见有人闯进来,纷纷过来堵住来人,看清是秦天后,又散开来,其中一个婆子指着侧门说:“姑娘快过去吧。”
秦天穿过后间,来到侧门,侧门挂着一副湘妃竹的帘子,秦天隐在帘后,将帘子扒开一条缝向里看去。
还没看清楚环境,先听到一连串的尖锐笑声,秦天听出,这就是刚才她在外面听到的二姨太太的声音。
紧接着,便听到二姨太太充满得意的声音:“大姐,你为什么不肯让我带来的大夫为你把脉呢?你这分明是心中有鬼!我告诉你,今天当着这么多宗家老爷的面,你休想蒙混过关!”
二姨太太的声音又尖又利,就像是小提琴的初学者拉出来的那种毫无章法的细锐声音,听在人耳里有种心浮气躁的感觉。
秦天皱起眉,看了进去。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大部分的场面,她看到大太太坐在正位,身边站着翠微和月娘,二姨太太站在大太太的正前方不远处,衣着光鲜,昂首挺胸,她身边站着一个身穿灰色长袍,戴着四方巾,肩上背着木箱的五十多岁的男子,应该便是二姨太太口中说的大夫。而宗亲们和三姨太太一房人,以及庄信川庄明喜他们则分坐在下首各处。
却看不到庄信彦,按道理这种场合他不可能不出现,秦天估摸着他应该是站在她看不到的死角处。
“华英,此事事关重大,如果你身体真有什么不妥,切不可隐瞒!”
声音嘶哑带着些微的痰音,却是属于庄氏族长庄志成。
秦天不由地抓紧了帘子。
她见到大太太在月娘的搀扶下站起身来,面色平静,不见半丝慌张。
“不用劳烦这位大夫了,秀梅,你说的不错,我身体是有些毛病…”说到这里,大太太面色暗下来,声音也沉下来:“我眼睛看不见了!”
秦天听到这里心中一酸,大太太隐瞒了这么久,却被人当众逼着说了出来,心中一定不好受。
二姨太太又笑起来,极之猖狂的模样,秦天见到月娘以及翠微的面色都流露出一种愤怒。二姨太太却丝毫不在意,转身走到族长庄志成面前说:“三叔公,你听到了,如今大姐眼睛盲了,哪里还有能力管理茶行?这茶行当家之位总不可能让一个瞎子来把持吧,传了出去岂不是个大笑话,让人听了,还以为我们庄家没人了!”二姨太太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手,因为太多得意,而有些无所顾忌,那种模样让人恨不得上前去扇她两耳光!
忽然“碰”的一声巨响,却是大太太在旁边桌上重重一拍,她怒喝道:“李秀梅,我还没死了,你给我收敛些!只有我一天还是庄家当家,我就有权利处置你!”
二姨太太瞪着大太太,一张脸涨的通红,却不敢再说出什么“瞎子”之类的话。只是向着庄志成一福,“三叔公,还请你为我们做主,如今大姐眼盲,身为长子嫡孙的大少爷庄信彦…”说到这里,二姨太太向着旁里瞟了一眼,秦天估计就是庄信彦站着的地方。
二姨太太继续道:“大少爷是个什么情况不用我说,想必大家也知道了,他适不适合这个当家之位大家心中应该有数,总而言之,现在只有庄家的二少爷庄信川才是当家之位的唯一人选!”
庄信川听到这里不由地站起身来,向着各位宗家老爷行了礼,志得意满的模样。身边的刘碧君和庄明喜都是一脸喜色。
见宗家老爷们有些犹豫的神色,二姨太太又冷笑了一声,继续说:“我知道各位老爷们在犹豫什么,无非是怀疑信川的能力,不错,之前信川是犯过错,可是人都是会成长的,难道就因为他犯过一次错,就应该一棒子打死吗?这未免太不合情理!而且…”二姨太太在大厅中缓步走动着,嘴角带着一抹笑,声音拖得又缓又长,“而且,如今胡大人贵为知府,茶行想要有茶引,想要继续经营下去,还能靠谁?只有靠信川,所以我说,二少爷成为茶行当家才是实至名归!”
宗家老爷们面面相觑,最后目光都落在族长身上,其中一人道:“秀梅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除了庄信川之外,确实也没有更加合适的人选了!”
秦天冷哼一声,心想,还不是怕茶行真的经营不下去影响了他们的利益,这些人,给了他们一些干股,就真的将茶行当成自家的了!什么事情都妄想插手!难道他们忘记了,庄老爷的遗言交代得很清楚,茶行的继承人由大太太来决定!
庄志成和那些人交换了眼色,摸了摸稀疏的山羊胡子,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大太太在月娘的搀扶下走出来,她大声道:“谁说除了信川就没有合适的人选了,老爷可不止信彦和信川两个儿子!”
她一边说,一边和月娘走到大厅中间来,在离二姨太太不远的地方站定,左手向着三姨太太的方向伸去:“信忠,你过来。”
三姨太太听到大太太叫信忠的名字,立刻显得坐立不安的样子。特别是二姨太太在听到大太太叫信忠的名字后,朝她射去的凌厉一眼,让她更是白了脸。她身后的庄明兰也是惶惶不安,而方妍杏则拍了拍庄信忠的肩膀一下,满脸鼓励之色。
庄信忠站在三姨太太身后,听到大太太叫他,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大太太的方向走去,面上并无惊奇之色,秦天猜想,必是大太太已经和他商量好了。
也对,让信忠做当家,背后有庄信彦和大太太的帮助,也不错。都是庄家的子孙,他有这个责任!
可就在庄信忠经过三姨太太身边的时候,三姨太太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抬起头看着他,抿着嘴唇,轻轻地摇头。似乎很不赞同庄信忠接任当家之位。
秦天起初有些不明白,之前她感觉到三姨太太并不是完全对当家之位没有野心,只是知道自己不够资格才放弃的,可如此好事临到头上,为何反而犹豫了?可稍稍想深一层却明白了
是了,定是三姨太太见大太太眼睛盲了,以后根本就不会是二姨太太的对手,也成不了他们的靠山,即使将当家之位拿到手,也坐不长久,反而会成为二姨太太的眼中钉,肉中刺!二姨太太后台强劲,他们心中惧怕,觉得斗不过他们,怕之后的结局更加凄惨!
这三姨太太,性格太过胆怯懦弱,只想安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谁都不想得罪,谁都想讨好,这本不是错。可是,她却不明白,她终究是庄家的人,哪里又能完全置身事外?除非她可以不依靠庄家,否则一天吃着庄家的饭,一天就别想将自己撇干净!
庄信忠回头看了母亲一眼,将自己的手抽出,转身去到大太太身边。三姨太太捂住心口,一脸担忧的神色,接着又在二姨太太的凌厉目光下胆怯地低下头来。
庄信忠握住大太太的手。大太太面朝他的方向,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然后,她举起庄信忠的手,面色严肃地说:“老爷临终之前留下遗言,庄家未来的继承人由我来挑选。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我觉得信川不合适成为当家人,我的人选是,信忠!”大太太抬起头,提气大声道:“我现在就宣布,庄家三少爷庄信忠,将接任我江华英成为下一任的当家人!”
二姨太太冷笑了几声,阴毒的目光从大太太脸上转移到她身边的庄信忠脸上,庄信忠下意识地躲避着她的目光,二姨太太转头又看向三姨太太,那目光就像是一把刀子,要将她射穿!三姨太太扶着椅子扶手,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我反对!同样是庶子,同样也贩卖过假茶,凭什么你选信忠不选信川!”三姨太太忽然大叫起来,她目光凶狠,脸色狰狞,仿佛想扑过去和大太太拼命!
大太太毫不畏惧,冷笑道:“你反对?李秀梅,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反对!当家人由我来决定,我说选谁就选谁!”
二姨太太气白了脸,握紧了双拳。旁边宗亲们见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都有些慌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拿不定主意!
二姨太太忽然转过身,冲到三姨太太的面前,一把抓住三姨太太的手腕,将她从椅子上蛮横地提起来,她恶狠狠地瞪着三姨太太,咬牙切齿:“陈巧云,你要和我争吗?你确定你要和我争?你知道和我作对的结果吗?”
她死死地抓住三姨太太的手腕,染得鲜红的指甲几乎掐进她的皮肉里,三姨太太不知是因为皮肉之痛,还是因为太害怕,眼泪一涌就出来,“我没有,我没有!信忠,信忠,听娘的话,我们不争了,我们不争了…我们什么都不做,不做这个当家好不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三姨太太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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