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只币了,她屏住呼吸移动着爪子,然后在万众瞩目中拍下了按钮。

爪子抓住了娃娃。

开始往洞口移动。

还差最后一点点,娃娃掉进了那一堆玩偶里。

周笙笙失望地叹气,却听见一旁和她一样全神贯注盯着爪子的男人猛然间欢呼了一声:“耶!”

她愣愣地转过头去,就看见陆嘉川迅速收回了喜悦的表情,淡定地站在那里,仿佛刚才说耶的不是他,而是她出现幻觉了。

娃娃机前,神勇无敌的女人,以及怀里抱满娃娃的男人。

陆嘉川在人群中忍无可忍地把一堆毛茸茸的玩意儿往她怀里猛地一塞:“自己拿着!”

说好的男友力MAX呢?

他的男性尊严呢?

一万头草泥马也拉不回他那随风而去的自尊心!

周笙笙浑然不觉他的低气压,只是笑嘻嘻凑了上来:“我厉害吧?”

他没说话,径直往前走。

“那机器没问题吧?”她又舔着脸凑过来。

陆嘉川伸手把她的脸往一旁推:“你走开。”

“干嘛啊干嘛啊,没见那群人都在为我鼓掌吗?你应该感到与有荣焉,知道吗?”周笙笙莫名其妙。

陆嘉川停下脚步:“知道他们为什么给你鼓掌吗?”

“为什么?”

“因为他们没见过像你这样周身散发着浓烈男性气息的女人。”

周笙笙于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陆医生,你是不是觉得自尊心受伤了?”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两只一起。”她指了指自己明亮的双眼。

陆嘉川想揍她。

“你要是觉得自尊心受伤了,我可以分你两只娃娃的。”她特别慷慨地左挑右选,最后忍痛割爱选了最丑的两只狗给他,“怎么样,我大方吧?”

她依依不舍地看着那两只狗,眼里流露出强烈的不情愿。

陆嘉川本来不想接受的,但看她这么不舍得,满脸都在表达着“求求你快拒绝我,我真的不想送给你”的情绪,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就一把接过了两只狗:“谢谢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周笙笙心碎了。

他先送她回家,然后再自己回家,今天他的车限号,没能开出来,所幸这里离家不远,散散步也就到了。

走了一段路,他被周笙笙痛失所爱的神情取悦了,心情大好地问她:“你抓娃娃的技术怎么会那么好?”

“这有什么?我以前在电玩城上过班,每天抓,唯手熟尔。”她沾沾自喜的表情已经克制不住了。

陆嘉川随口一问:“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上班?”

看着斯斯文文的女孩子,不该在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啊。

周笙笙一顿,摆摆手:“学历低,学历低,混口饭吃,哪儿不一样啊?”

他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周笙笙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他:“我听说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好感的时候,就会开始问东问西。”

陆嘉川也侧头看她,语气平平:“是吗?有这种说法?我倒是听说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产生好感的时候,就会开始出现臆想症的症状。”

周笙笙呸了一声。

陆嘉川瞥她一眼:“还有,我麻烦你中秋那天就不要露出这幅嘴脸了,斯文点吧算我求你,我怕我妈以为我带了个东北糙汉子回家。”

她呵呵两声:“你要是再这么人身攻击我,我保证你那天连个东北糙汉子都带不回家。”

陆嘉川想还击的,最后忍了。

两人这么你一言我一语走在路上,冬夜很冷,周笙笙白天在暖气十足的咖啡馆工作,穿得并不多。

陆嘉川迟疑片刻,还是将厚厚的大衣脱了下来,递给了她:“拿去。”

周笙笙受宠若惊,正欲推辞,就听他冷冷地说了句:“别以为我是关心你,我就是怕你过两天用感冒生病这种理由来搪塞我,放我鸽子。”

他别开脸去,凶巴巴的,但耳朵好像有点红。

周笙笙有些好笑,愣愣地接过大衣,犹豫片刻,然后不好意思地披上了。

当真很暖和,还带着他的体温。

“谢谢你啊陆医生。”她小声说,“虽然你脾气很坏,嘴巴也刻薄,做人一点也不圆滑,但人——”

“其实你什么都不说我会更开心。”陆嘉川只想叫她闭嘴。

“哦。”她意识到自己夸的方式有问题,换了种方式,“那好,虽然你今天一只娃娃也没抓起来,大家都在笑话你,但是刚才你真的男友力MAX——”

“……”陆嘉川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周笙笙,你如果再不闭嘴,MAX的可能就不是我的男友力了。”

她终于没忍住,哈哈哈哈地大笑出声,寂静的街道,她那笑声真是太过放肆,太过张扬。

陆嘉川看她片刻,点评了三个字:“女疯子。”

她一脸无所谓:“反正没人认得我。”

“我不是人吗?”他反驳。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还是笑嘻嘻的。

离住的小巷子还有一条街的时候,周笙笙站住了脚:“我到了,你回去吧。”

陆嘉川狐疑地看着这片商业区:“你住哪儿?”

“就那边,穿过去就到了。”她胡乱指了一处。

“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真不用。”她一下子有些紧张。

陆嘉川看出来了,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她住哪里,顿了顿,还是问了句:“真不用?”

“真不用。”她很坚持。

“那好,你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个信息。”他温柔不过三秒,下一刻仍然紧跟了一句,“我怕你这女疯子半路上对路人甲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她松口气,翻白眼说:“要怕也是我怕好不好?我才怕你认了我家的门,对我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陆嘉川转身走了,扔下一句:“你放心,我对女疯子不感兴趣。”

她在后面招手,还补充一句:“你连娃娃都抓不起来,我还担心你对女性都没兴趣!”

陆嘉川回过头来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这女神经,真是知道怎么激怒他。

而周笙笙看他走后,慢慢地转身拐进那条小巷子,坑坑洼洼的路面总也没人来修一修,头顶的路灯也忽明忽暗。

她慢慢走着,低头看着自己被无限拉长的影子,忽然间有些索然无味。

她愿意当个女疯子,因为真的不会有人认得她。

陆医生说认得她,可他认得的也不过是这张脸罢了。她还会有下一张脸,再下一张脸,一旦下雨,他就再也认不出她是周笙笙了。

所以,不能让人知道她住在哪里。

因为她不可能不断变换身份,却永远住在同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周笙笙:这是我第一次约会^_^。

陆医生:谁说我们在约会?

周笙笙:你又是请吃饭又是请看电影还帮我抓娃娃,这难道还不算约会?

陆医生:呵,跟女人一起做这些事,算约会没错。但跟东北糙汉子做这些事,只能算是男性友人共度单身时光。

周笙笙:滚(╯‵□′)╯︵┻━┻

容光亲妈:那个谁就不要在这里嘴硬了,我都好怕这文后面每天都是你打脸piapiapia的情节……

陆医生:…

第8章 温柔少女

陆嘉川到家的时候,给母亲发了一条短信。

“妈,你睡了吗?”

他坐在十九楼的落地窗前,手边有一只小圆桌,一盏小夜灯。屋内没开大灯,他靠在单人椅上,被那点昏黄的灯光笼罩着。

朝外看是万家灯火的夜。

孙耀珈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

“正准备睡,怎么了?”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也不由自主放低了声音:“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还有,中秋我会带她回老宅吃饭。”

孙耀珈笑了,听上去格外开心:“好,好好好。”

陆嘉川弯起了唇角。

下一刻,他听见母亲说:“你外公一定会很高兴。”

笑意凝固了。

“我不是为了让他高兴才这么做的。”他静静地说,“我还没有原谅他,也不准备原谅他。”

“嘉川,你还在怪你外公吗?你爸的事——”

“不只是他,那一家子我都不会原谅。我跟他们来往的唯一原因,不过是因为你一直还把他们当一家人。”

“……”

片刻的岑寂。

陆嘉川抬手揉了揉眉心:“时候不早了,你早点睡吧,妈。”

那边静默良久,欲言又止,最后低低地说了声好。

他握着手机,侧头看向这灯火辉煌的城市,久违地感到有些孤零零的。大概是独来独往惯了,他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医生这个职业上,回家看报看书,吃饭睡觉,别无娱乐方式。

唯一的朋友是刘承东,男人之间没什么知心话要说,要么打嘴仗,要么喝酒。

陆嘉川承认自己是个无趣的人。

可今晚怎么会莫名其妙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他站起身来,熄灭了那盏灯,转身朝卧室走去,决定把所有罪过都推给那个女疯子。都怪她,一个人叽叽喳喳闹腾得要命,害他被吵了一晚上,这才在静下来的时候竟然有些不适应。

离开客厅前,他的视线落在鞋柜上顺手搁下的两只绒毛玩偶上,顿了顿,他把那两只狗放在了沙发上,让它们并排坐着。

一只公的,一只母的。

还真是巧。

他对着那歪瓜裂枣的滑稽玩偶嗤之以鼻,心想,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丑狗,都丑一块儿去了。

*-*

周笙笙到家时才发现,咦,她忘记把陆医生的外套还给他了!

她把它小心翼翼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心想中秋那天正好带给他。

失去大兄弟的罗密欧已经从悲痛中恢复过来,虽然热情大不如前,但好歹还是朝周笙笙扑了过来,这让她感到很欣慰。

然后它一口咬住周笙笙的拖鞋,将她往冰箱前面拽。

周笙笙这才明白,哦,它并没有和她和好如初,只是想吃猪肝拌饭了。

半小时后,罗密欧蜷缩在沙发边上啃盆子,她就坐在沙发上写日记。

周笙笙有写日记的习惯,虽不是每天写,但每周也会写上一两篇。

这样颠沛流离的人生,如果没有笔杆为伴,她怕她真的会忘记自己是谁,又曾经遇到过谁。

郑寻回来的时候已是凌晨,酒吧轮休的时间总是这样,他早已习惯昼夜颠倒的作息。

推门进去,他发现周笙笙还没睡,挑眉问:“在等我?”

“撒泡尿照照,再决定自己要不要想太多。”周笙笙头也不抬,伏案咬笔杆。

郑寻一抬眼,发现门口的衣架上多了件男人的大衣,烟灰色,料子挺括,看着都不一般。他心里一乐,随手拿了下来:“哟,给我买了件衣服?可以啊你,周笙笙,冲着这个,我决定原谅你的出言不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