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落,轿箱顶部便被打开了,一缕光照了进来。

小女孩抬头,看头顶的光,眼里还泡了泪,亮晶晶的,带着哭腔怯怯地问:“是消防员叔叔吗?”

轿厢顶部窗口还只开了一条缝,然后伸进来一只戴了白手套的手,将窗口往两边掰开,光线里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

是漂亮的女孩子。

她说:“不是消防员叔叔,是消防员姐姐。”

容历抬头,愣住。

萧荆禾回头,让协助的保安把绳索拿过来,忽然听见电梯里男人微微轻颤的声音,喊她:“阿禾。”

她转过头,目光撞进一双眼里,光影沉沉浮浮,在明明灭灭里悲戚又苍凉。

陌生,又熟悉。

他是谁?

在这样的紧急关头里,她竟晃了神,陷在他的眼神里,许久许久才回神,她收回目光,不再看那个男人,快速把绳子放下去,撑着身体进了电梯里。

时间紧迫,她言简意赅:“孩子和孕妇先上去。”

那位母亲见到萧荆禾,这才敢脆弱,扶着隆起的肚子,腿脚发软,说让孩子先上去。

萧荆禾没说什么,把绳子绑在小孩身上,配合外面的救援人员,把小孩送出了电梯,之后是孕妇,过程很顺利,前后只用了不到一分钟。

“到你了。”她把绳子给容历。

他没接,目光不偏不倚地盯着她。

不知是不是烟太大,熏红了他的眼。

“不会绑吗?”萧荆禾靠近他一点,“把脚岔开。”

他这才有了反应,修长的腿迈开了一步,她蹲下,帮他把绳索紧紧绑在腿和腰上。

“阿禾。”

他突然喊了一声,声音沙哑,有些哽咽。

她把绳子系在他腰上,打了一个结,站起身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是她。

换了容貌,换了时空,他也认得出来,这是他的阿禾。

眼里的酸涩模糊了视线,他抬手,轻微颤抖着,想摸摸她的脸,想碰碰她,想确定这不是做梦。

萧荆禾侧身往左走了一步,避开了男人的手,对上面的人说:“拉他上去。”

他敛了眸,收回手:“你先上去。”

电梯里光线很暗,她看见他眼眶通红,白茫的浓烟里目光很亮,她拒绝:“我是消防员。”

他重复了一遍:“你先上去。”

萧荆禾还是第一次碰到被救援人让救援者先走的,不跟他耽误时间,她直接攀着绳子,利索地爬上去了,然后朝下面伸手:“抓紧我。”

他出神,须臾后,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隔着手套,她都觉得他手凉。

七楼的火越来越大,浓烟滚滚,漫进了楼道里,协助救援的保安早就准备好了湿毛巾,将被困电梯的三人转移出了商城。

陆启东在外面,见人出来,欣喜若狂地冲上去:“容历!”

容历?

萧荆禾回头,目光撞上了。

他正看着她,从电梯里到现在,一下都不停歇,视线像黏在了她身上,方才电梯里光线暗,她这才看清他的脸,眉眼皆可入画,着色清雅,俊逸出尘,好看得过分,却是少了几分烟火气。

她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挪开了眼。

陆启东过去,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擦了一把手心的冷汗:“没事吧?”见容历没外伤,陆启东松了一口气,“你吓死老子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容家人非得剥了他的皮不可。

容历一点反应都没给,眼神落在别处。

陆启东顺着看过去。

消防队的人已经来了,领头的负责人很年轻,手上拿着头盔,有条不紊地指挥队员做灭火工作,安排好之后,才看向萧荆禾。

“有没有受伤?”男人问。

她回:“没有。”

男人叫闻峥,是消防大队的队长,在当消防员之前,干过几年特种兵,骨子里有几分军人的血性,脾气硬,说一不二。

只是,他长相过于英俊,又长得高,若非那一身实操出来的肌肉,脸往那一摆,倒像镜头里的男模。

闻峥表情一贯不苟言笑:“还能参加后面的救援工作吗?”

萧荆禾道:“能。”

“去换衣服。”

她直接去车上换。

容历跟上去。

陆启东有点懵:“容历,你干嘛去?”

容历置若罔闻,亦步亦趋地跟着萧荆禾,她走哪他就去哪。

她拧眉,回头制止:“你已经安全了,不用跟着我。”

他眼睛还是红的,嗓音也哑:“能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吗?”目光紧紧跟着她的眼,又补充,“还有身份证号。”

他怕再丢了,要看紧她。

萧荆禾毫不犹豫:“不能。”

他眼里的失落很明显,孤注一掷似的:“那我就跟你进去。”

这男人,像团迷雾,教人看不懂。

“随便你。”

说完,她上了消防车,迅速换好了装备后下车,目光掠过一直守在车旁的男人,直接往火里去。

他本能地就抓住了她的手:“别去。”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手心有冷汗,温度低得让她分神了顷刻,然后才挣开手:“这是我的工作。”

他眼里有灼热的光,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别去。”回不来怎么办……

声音沉甸甸的,像承了千言万语在里面。

她从未见过一个人,像眼前这个人一样,分明陌生,她却看得到他眼里翻天覆地的情绪,浓重得像绘了一个缩影,写尽了苍凉,她认真去看,试图分辨,可又只在他眼里找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也叫容历。

夜夜入她梦里来的人,也叫这个名字,一个电影里的角色,她却在他身上找到了重影。

她把这种说不明屡不清的情绪压下去:“这位先生,你到底要怎样?”

他看着她,火光倒影在眼里,她在那里面看到了泪光。

像是小心翼翼,他伸手抓住她衣袖的一角:“你别撇下我,你别去西北。”

萧荆禾愣住了。

突然想起了《帝后》里面的炎泓帝,他也是这么求定西将军的。

“荆禾。”

队员在喊她快点。

她收拾好情绪,语气冷然了几分:“松手。”

拉着他袖子的人摇头,声音沙哑,像被什么哽住了喉:“你别走。”

没办法了。

萧荆禾把手上的消防头盔戴上,腾出手,对准男人的脖子用力劈下去。

人倒在地上了。

不远处,陆启东跳脚:“卧槽!”他撸了袖子就冲过去,“你打他?!你知道他是谁吗?你敢打他!”

萧荆禾没理会,跟队里的两个实习生打招呼:“小松,田光,把他们都拖远一点。”

小松和田光听师姐的,立马上前拽住陆启东。

陆大少也是个暴脾气,放话了:“老子要去投诉你!”

容历长这么大,还没人敢打他,这个女人是第一个。

萧荆禾不冷不热:“去吧,现在就去,不去是孙子。”说完,她戴好护目镜和空气呼吸器,转身就冲进了火里。

陆启东:“……”

这女的,好刚。

惠宁三十四年,八月十九,天家三子广亲王诞辰,瑜贵妃在太康殿宴请诸位官家子,定西将军府的莺沉也在列。

席间,历亲王的侍卫差了宫婢去请莺沉。

他约了她,去风华亭。

“阿禾,你给我编个剑穗吧。”他说。

下了绵绵小雨,他没有撑伞,她把自己的伞举高了一些,走过去,遮他的雨:“宫中那么多巧匠能手,为何要我给你编?”

他接过伞,稍稍弯腰,倾向她那边:“三皇嫂也给三皇兄编了。”

今日广亲王诞辰,广亲王妃送的贺礼便是一束剑穗。在大楚,女子的剑穗只能送给心上人。

莺沉低头,脸微红:“我只会耍剑,不善女红。”

她是将门之后,自小学的是剑术马术,女红确实欠缺。

容历想了想:“那我给你编。”

他想,他给心上人编也一样。

莺沉低着头,嘴角有淡淡的笑:“你会吗?”

自然不会。

一国王爷,哪会这些闺中女子的东西,只是,他舍不得她拿剑的手再去拿绣花针,便道:“我可是天家最聪慧的王爷,怎有我学不会的。”

后来呢。

他送了她一个剑穗,用金丝线编的,特地用红线缠出了她的名字,就是……实在丑,他送她时,表情懊恼又挫败:“有点丑,你莫要嫌弃。”

他哪知道那小小的剑穗,竟会这般难,还好没让她学,甚是伤手指。

虽然样子一言难尽,可到底是他亲手做的,怀了几分期待地问她:“你喜不喜欢?”

她点头,把剑穗系在了她的佩剑上,轻轻抚着:“闺中女子该学的,我也都学了,可做得不好,我父亲也说,定西将军府的人天生只适合马背,适合挥剑驰骋沙场。”

她抬起眼,目光专注。

“容历,我、及我定西将军府三十万边关守军,只忠于你,忠于大楚,只要你需要,我可以为你战死,这是送你的回礼。”

他笑,偷偷吻了她的唇,在将军府的桂花树下。

后来,莺沉战死了,为他战死……

容历霍然睁开了眼:“阿禾!”

入梦的人不在眼里,他只看到了医院白色的天花板。

“醒了,感觉怎么样?”

说话的是容历的长姐,容家长孙女容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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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早上看,早上看,早上看!

第三卷 帝后番外3:容历要以身相许

说话的是容历的长姐,容家长孙女容棠,她长了容历近二十岁,因着母亲早逝,她这个长姐便把容历当儿子来养。

容家六姐弟,除了容历,相貌都像母亲,轮廓偏柔和,看上去很温婉,不过容棠性子像父亲,当过几年女兵,看上去就很利索干脆。

“宁也,”容棠使唤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的儿子,“去叫医生。”

容棠的夫家宁家也是军人家庭,宁也是她的独子,刚过二十,就读帝都大学物理系大二,一米八几的男孩子,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染了一头闷青亚麻色,显得皮肤很白,模样很乖。

不过,性格就不乖了,宁家就得了宁也这么一个小金孙,被老人家惯的,有点公子脾气,对人总是爱答不理的,不过,宁也打小就怕只比他大了八岁的舅舅。

他关了游戏,瞄了他舅一眼,起身:“哦。”

“容历。”见他呆呆望着房顶,容棠又喊了他一声。

他坐起来,慌神似的,目光在病房里找了一圈:“阿禾呢?”

容棠边给他倒水:“什么阿禾?”

他怔坐着,嘴里喃喃喊着‘阿禾’,失魂落魄了许久,掀开被子,下了病床慌手慌脚就往外跑。

病房门口,陆启东刚办完住院手续回来,就看见容历魂不守舍地跑出来,鞋都没穿,陆启东拉住了他:“这是怎么了?”

他眼眶殷红:“阿禾在哪?”

陆启东没反应过来:“谁?”

他头上有汗,眼里又慌又急:“女消防员。”

哦,那个很刚的女消防员啊。

容历被她揍了,估计气坏了,身为兄弟,陆启东怎么可能不作为:“你息怒,我已经帮你投诉她了,还特别嘱咐了公安七局的人,一定好好教训她。”说起来,陆爷也是很气的,“真是无法无天了,连你都敢打,太不知道天高地——”

“谁准你去投诉她了?”

音色冷冰冰,像刀子一样,扎得陆启东一个激灵:“哈?”

“立刻去撤销。”他眼里凝了一层冰,裹挟着森森冷意。

怎么像动怒了?

陆启东有点懵逼:“容历,你是不是碰到头了?那个女消防员——”

巧了。

那个女消防员刚从急诊室出来。

“阿禾。”

容历的视线瞬间被这声‘阿禾’抓住了,陆启东也回头瞧过去。

何凉青刚赶过来:“没事吧?”

萧荆禾把包扎手臂时卷起来的袖子放下去:“轻微烫伤,没什么事。”

陆启东抱着手,仔细瞧着那俩姑娘:“真是冤家路——”

话还没说完,他兄弟已经冲过去,抱住人家了。

陆启东:“……”

这是什么骚操作?

腰突然被抱住,萧荆禾愣住了,抬头就看见一张熟悉的侧脸:“这位先生。”

他没松手,用了很大的力气,把她整个人都藏进怀里,低头,脸埋在她肩上:“阿禾,我叫容历。”

她知道,他叫容历,与炎泓帝同名。

她推了他一下,没推动,眉宇蹙起:“请你松手。”

他不松,收紧了环在她腰上的手:“你去哪?”脸还伏在她肩上,他侧头,声音便吐在她耳边,“你把我带走,我要跟着你。”

声音很软,像央求。

陆启东:“……”

容棠:“……”

从来没见过,容历这样低三下气的样子,容历性子冷淡,便是对家人也未曾这样亲昵过。

陌生的气息在鼻尖萦绕,绕得萧荆禾心神不宁,莫名地心慌意乱,她使了力推开他,脸色冷然了几分。

容历被推得退了两步,立马又靠过去,眼眶通红,眸里全是血丝,看她时,目光痴痴缠缠,又战战兢兢。

心像突然被扯了一下,疼得她皱紧了眉,越发觉得情绪来得莫名其妙,有几分烦躁,她往后退:“我们不熟,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身上的衬衫皱了,头发也被压得凌乱,没穿鞋,赤着脚踩在地上,刚醒来,脸上带着些许冷白的病态感,目光里总有几分小心翼翼。

这般脆弱,一点都不像初见时画中走出来的清贵公子,多了凡尘的烟火气了。

他紧抿着唇,很久才回答:“你救了我。”

所以要跟着她?

萧荆禾不懂他的意图:“我是消防员,这是我分内的事情。”

他把唇抿得发白。

她会信转生还魂吗?会信前世今生吗?会把他当疯子吧。

没有这样手足无措过,很多话想跟她说,又不知道怎么说,没有人会懂的,没有人懂他历经轮回后刻进骨子里的痴念,像偷来的一场欢愉,他不敢明目张胆,怕突然惊醒后,还躺在棺木里,身侧,只剩她的骨灰。

他走近她,伸手,想碰了碰她的脸,却被她用手挡住了。

碰到了,不是骨灰,她有温度……

他抿着的嘴角弯了一点,眼底有很淡很淡的笑意,说:“救命之恩要报。”

萧荆禾把手收回去,指腹还有他手背的凉,她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手指:“所以呢?”

他说得认真:“我要以身相许。”

她一时间哑口无言了。

不远处,容棠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是我弟?”

陆启东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做梦:“是的,棠姐。”

半晌。

萧荆禾才回答他莫名其妙的话:“我不接受。”

他语气有点点讨好,又像商量:“可以慢慢来。”不过,他很坚定,又拉住了她的袖子,“你先把我带走。”总之,以后她在哪,他就去哪。

萧荆禾扯了扯袖子,他攥着没松,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了,分明是陌生人,她却总有几分不忍。

容棠看不下去了:“容历。”她想把容历拉到一边,偏偏,他不动,还拉着人家袖子不放,容棠都觉得囧,跟人姑娘道歉,“抱歉,我弟弟可能伤到头了。”

以身相许?

亏他说的出来!

容历否认:“我没有。”

萧荆禾用了几分力气,把袖子扯回去了:“没关系。”见人家家属来了,她唤了何凉青一声,便与她一同离开。

容历去追她,被他姐拉住了:“你干什么去?”

他甩了,没甩开,有点急:“我要跟她走。”

“……”

白养这么大了!

容棠还能还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先把人稳住:“急什么,知道是谁就跑不掉。”她说正经的,“看上人家了?”

人已经走了,他收回目光:“是。”

他答得干脆果断,容棠都觉得匪夷所思,她知道他什么性子,冷冷淡淡了这么多年,便是对至亲也总是隔着三分距离,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更别说让他上心了。

这下好了,一个女人,彻底让他神魂颠倒了。

太来势汹汹,容棠不放心:“你都不知道人家有没有男朋友,这么贸然——”

“我不管。”

他对什么都不冷不热,难得这样不管方寸。

容棠觉得事态严重了:“那要是人家结了婚呢?”

容历眉头狠狠一拧,许久,认命似的:“我可以当小三。”

“……”

那么冷清的一个人,居然能说出这种任性妄为的话,容棠也是第一次见,她这个弟弟与寻常人不一样。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容历三岁时,容家请了先生给他算了命,命格便是这八个字,他早慧,他不像一般的孩子,他开口成诗文,书画也一绝,所有人都夸容家出了天才,可是外人不知道,容家的老幺不只是早慧,他对外界的感知几乎为零,封闭自己,把所有情绪都宣泄在一幅一幅没有人看得懂的笔墨丹青里。

他突然说他要去当小三。

容棠的第一念头不是道德伦理,而是她弟弟终于像个人了。

当然,她不同意:“别胡扯!”她这个当长姐,怎么可能允许他们容家人去当小三,“至少得先想法子让她离婚。”

容历思忖,似乎在想可行性。

容棠是个干脆利索的性子,说做就做:“东子,你帮我查一下。”

目瞪口呆的陆启东:“……”

他的三观已经碎得稀巴烂了。

取药的地方在一楼,下了楼,何凉青才说起方才的事:“那位容先生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

萧荆禾一向理智:“一见钟情钟的都是皮囊。”

何凉青打趣:“那你觉得他的皮囊怎么样?”

她就事论事:“上乘。”

何凉青笑了。

她太了解萧荆禾,那人对她总是有些不同的,不然,抱也抱了,手也牵了,怎么可能不挨打,以前大学时,不是没有对她穷追猛打的男孩子,可谁碰得到她一寸皮肤。

何凉青心里有数,不说破,调侃了句:“阿禾,你该找个男朋友了。”

她说:“我随缘。”

嗯,何凉青觉得她的缘分到了。

“你坐一会儿,我去帮你拿药。”

“好。”

何凉青去拿药,她找了个位子坐下,有些烦躁,又不知道烦躁什么,心绪难宁。

排队取药的人很多,何凉青等了十多分钟,还没有到她,后面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头。

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穿黑色的卫衣,头发染成了闷青色,很少年气,唇红齿白的,生得漂亮。

他脸有一点红:“你的钱掉了。”

何凉青看地上,果然有一张红色的纸币:“这不是我的钱。”她的包在阿禾那里。

旁边一位老大爷大声说了句:“是我的!”

说完,老大爷就把钱捡起来,东张西望一番,塞进了口袋。

何凉青继续排队。

不一会儿,她又被拍了一下肩膀。

还是那个男孩子,隔着一个人站在她后面,声音细细的,听上去很乖:“地上还有一百块,是不是你的?”

何凉青低头,钱就在她脚下,她摇头:“不是我的。”她钱包都不在身边,怎么会有钱掉出来。

隔壁的老大爷又大喊了一声:“是我的!”

老大爷赶紧捡起来,塞口袋了,笑得眼睛都眯了。

又等了几分钟。

“喂。”

何凉青回头。

男孩子脸比刚才更红了,他把卫衣的帽子戴上了,黑色帽子更衬得脸白,表情不自然,看她时眼神也有些闪躲:“还、还有一百块。”

何凉青失笑,还是摇摇头。

隔壁老大爷忍不住笑,激动开心得不行:“我我我,都是我的!”

哈哈哈!

老大爷赶紧把钱捡起来了。

这会儿,已经排到何凉青了,她把手里的单子递给拿药的护士,护士问她微信还是现金。

她说微信。

然后她拿出手机,正要扫码付钱,一个手机突然挡在付账码前面。

叮!

她扫了一个陌生的二维码,抬头,看见一只修长干净的手,那手的主人立马把手缩回去,她回头,看见男孩子一张通红的脸,正是方才喊了她三次的人。

“你——”

他拔腿就跑了。

何凉青:“……”

一米八几的男孩子,腿长,几步就跑远了,拉了拉卫衣的帽子,又折回来,眼神飘着看她,支支吾吾地说了句:“我、我点同意了。”

说完,他扭头,又跑了。

何凉青捂嘴,笑得温柔。

旁边,老大爷正在讲电话,嗓门很大:“刚刚有个傻子,为了跟女孩子搭讪,自己往地上扔了三百块,全让我给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何凉青:“……”

她打开微信,添加好友成功,然后,很快弹出了一句话:“我叫宁也。”

宁也靠墙站着,把何凉青的朋友圈刷到了最底下,懊恼地一脚踹了垃圾桶,骂自己是猪,神色恹恹地回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