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养?落在孤竹无虞手上,而他又急于想得到解药,她怎么可能“静”得下来!慕容寒枝冷笑,咬着牙慢慢坐起身来,早已疼得满脸的冷汗,“我睡了很久吗?”身上没有力气不说,肚子里也饿得厉害,这感觉真难受。

“是啊,姑娘睡了一天一夜了,”程霜笑了笑,看她捂着肚子难受得皱眉,立刻明白过来,“姑娘一定饿了吧,奴婢这就去拿粥来。”她放下手里的物什,站起来就走,厨房里那一小锅粥已经热了又热,就等姑娘醒来再吃。

慕容寒枝无力地闭上眼睛,倚到了床头上。程霜方才给她敷的不过是一般的伤药,照这样下去,她这伤想要完全好起来,没个十天半月是不成的。不过,如果孤竹无虞存心不让她好过的话,还不知道要再怎么折磨她呢。

偏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响,孤竹无虞推门走了进来,脸色很不好,嘴唇也一片青紫,相当不舒服的样子。

“你----”慕容寒枝吃了一惊,本能地想要往后缩身子,“你要怎样?”她已经伤成这个样子,难道他还想…

“本王身上的毒,要发作了,”孤竹无虞冷笑一声,又难受地皱起眉,“慕容寒枝,本王不是说过,本王所受的一切,你亦逃不过!”话音未落,他身子一倾,猛一下将慕容寒枝压在了身下!

“啊!”猝不及防之下,慕容寒枝根本就躲避不及,被抓了个正着,身上的伤口大概全都裂开了,那种撕裂一样的疼直让她浑身冒冷汗,想挣扎都没有半分力气,“孤、孤竹无虞,你、你是不是人!”

“呵呵,”孤竹无虞哑着嗓子笑,毒发时的痛苦已经烧毁了他脑中仅存的理智,“或者,你肯说出解药?”

“休想!”慕容寒枝咬牙,剧烈地喘息着,明知道躲不过,她亦不做无谓地挣扎,“你、你不然就杀了我!”

“杀你?那怎么行,本王今天过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嘴上说着话,孤竹无虞更是残忍而不遗余力地折磨着慕容寒枝,要把她给揉碎了一样,根本不顾她已快要因承受不住而昏死过去。

对慕容寒枝来说,还有比死亡更好的事吗?她受不了这样的羞辱,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什么尊严,什么骄傲,什么清白,都没有了!一念及此,不由她不万念俱灰,意识渐渐朦胧之中,她惨然一笑,嘴唇动了动,要一死寻个解脱。

然上天就是不让她隧了心意,孤竹无虞似乎早已料到她的念头,突然死死掐住了她的下巴,“想咬舌自尽?本王不阻止你,不过,你是不是先跟你弟弟妹妹道别?”

什么?!弟弟妹妹四个字一入耳,慕容寒枝打了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惊骇莫名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因为下巴被他掐住,心中又太过惊恐,她的语声已扭曲到不成样子,听着真让人心酸。

孤竹无虞停下了身体的动作,却不曾离开慕容寒枝身上,沉声叫,“洪钊!”

门外的靳洪钊应了一声,跟着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窗户上映出纠缠在一起的数道人影,没等慕容寒枝出声,妹妹的声音就透过木门,无比清晰地传了进来,“你们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哥哥!放手!”

“寒…”才叫出一个字,孤竹无虞的手突然上滑,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怎么,你想你弟弟妹妹进来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慕容寒枝心中一凛,瞬间惨白了脸色,虽然开口不得,她看向孤竹无虞的眼里却有了强烈的哀求之意:别伤害他们,求你,求你!

“怎么样,还想死吗?”料定她不敢出声,孤竹无虞放开了手,身下又开始动,“你要死也无妨,现在你们三姐弟终于团聚了,到时候本王会把你们三个葬在一处,让你们生死不弃,如何?”

慕容寒枝疯狂摇头,眼泪终于汹涌而出,不要!别杀他们,不要!

孤竹无虞低低地、得意地笑,继续施为。

自始至终,慕容寒枝都没再多说一个字,也没再动一下,只是圆睁着双眼,眼珠动都不动,怎么看怎么像死不瞑目。

孤竹无虞不急不徐地起身,整理好自己,脸上是得意而残忍的笑,但神情也相当疲惫,这一番毒发下来,他其实一点都不比慕容寒枝好过。

第60章 救星到了

“畜牲!”慕容寒枝颤抖着唇,几不可闻地骂了一句。

“有时候畜牲比人要有情意。”这次被骂,孤竹无虞居然没恼,反正他已经抓回慕容寒叶和慕容寒粼。有他们两个在手,慕容寒枝绝对不敢自寻短见的。而只要她一天不交出解药,他每毒发一次,就会在她身上发泄一次,看到底是谁先撑不下去。

“你不一样,你是没有情意的畜牲。”慕容寒枝冷笑,虽然难受得皱眉,说出的话却尖酸刻薄得要命,也不怕孤竹无虞气得狠了,一剑杀了她,其实那样对她来说,倒是很好的结局。

“无所谓了,”孤竹无虞整理好仪容,又恢复先前的淡然。“慕容寒枝,本王有的是时间,我们就来看看,是谁笑到最后。”

他狂笑着打开房门出去。慕容寒枝一眼瞥见门外的靳洪钊。整个人都瘫了下去。若只是孤竹无虞对她的折磨也就罢了,问题是还有一个靳洪钊。他就像孤竹无虞的忠实守护者一样,为了逼慕容寒枝说实话,他从来不给慕容寒枝养伤的机会。

所以。慕容寒枝身上通常都是新伤压旧伤,苦不堪言。虽说每次面对这对恶魔时,她都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但实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谁来救救我?”她绝望地低吟,将脸埋在掌心,都忘了她其实应该先确定一下,弟弟妹妹是不是安然无恙。

如果只是身体上的那些伤害,慕容寒枝还能忍受,可自打那天听到妹妹的声音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他弟弟和妹妹的任何消息,妹妹那一句话突兀得像是从来没有入过她的耳,她甚至怀疑。弟弟妹妹根本没有落到孤竹无虞手上,他只是在骗她而已!女讽余才。

所以,这几天她想尽办法要找到弟弟妹妹,或知道一些他们的消息,可孤竹无虞却把他们藏得很严,她根本就找不到他们。在无法确定他们是否真的安全的情况之下,每次孤竹无虞毒发,在她身上发泄之时,她也不敢反抗,这种屈辱、这种痛苦,她半点都不想再承受了!

而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真的有盼到救星来的那一天,而这个救星不是别人,正是五皇子孤竹无越。

因为不放心孤竹无虞,孤竹烈会不时派众皇子前来韩地,名为兄弟叙旧,实则查探孤竹无虞有没有不轨之心。上次前来是三皇子,而这次则换成了五皇子。

本来孤竹无虞害得五皇子吃尽苦头,杨淑妃是不放心让他孤身一人前来韩地的,然孤竹烈自有一番说辞:若孤竹无虞对五皇子真无加害之心,自然会善待他,如果五皇子此行有什么事,也就正好令孤竹无虞露出真面目,这样的祸患自然是早除早了。

换句话说,孤竹烈这次是把五皇子当引诱孤竹无虞的饵了,真亏他想得出这样的法子来。当然,他也是因为笃定孤竹无虞不会把五皇子怎么样,否则他怎舍得让五皇子冒这个险。

一听到五皇子要来,孤竹无虞冷笑一声,“父皇,你这招叫做‘抛砖引玉’,还是‘引蛇出洞’?”看来,他对孤竹烈的用心知道的一清二楚,还真不愧是父子俩。

“都一样。”靳洪钊咬着牙笑,做了个“杀”的动作,“王爷,既然皇上对您已经起了疑心,不如我们干脆挟五皇子以起事?”

“不行,”孤竹无虞一下站起来,想也不想就拒绝,“父皇既然敢让五弟前来,必已做好万全之准备,我们在这个时候起兵,岂非正中了他的下怀?”

靳洪钊略一思索,也知道自己心急了,点了点头,“是,属下明白。”

“吩咐下去,简单准备一些酒菜招待五弟便是,免得父皇又为我在封地比在皇宫时还要舒坦。”孤竹无虞嘲讽地笑着,显然没把五皇子给看在眼里。

“是。”

靳洪钊答应一声,回头走要走,孤竹无虞却突然叫住了他,“还有,去请王妃陪本王一同见客。”

靳洪钊又答应一声,转身出去,盏茶功夫又返了回来,面有难色,“王爷,酒菜的事吩咐下去了,只是王妃说她身子不舒服,不想见任何人。”

严冰寒哪里是身体不舒服,分明就是觉得从太子妃一降而成韩王妃,而她平素又不把五皇子瞧在眼里,如今五皇子比孤竹无虞还要风光,她要跟人家见了面,会很失面子而已。

对于她的心思,孤竹无虞显然早已料到,闻言不惊不恼,淡然一笑,“本王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洪钊,去离心苑。”

那边?靳洪钊吃了一惊,“王爷,那个女人还在,万一他们见了面----”

“就是要让他们见,而且还是正大光明地见,”孤竹无虞高深莫测地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想的,“她一直想见五弟,想要五弟救她,当本王不知道吗?”

“那王爷还----”靳洪钊大皱眉头,越听越是糊涂了。

孤竹无虞转过身去,看向离心苑的方向,“她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若是要做一件事,必要做到不可!就算本王阻止她一次,也断不可能打消她这个念头。”

靳洪钊隐约明白了一点什么,眼睛亮了亮,“王爷的意思是----”

“就让她亲耳听到五弟拒绝她的话,她就会死心。”

明白了。

靳洪钊点了点头,这当中的事只要稍稍一想,就再清楚不过,就算五皇子知道慕容寒枝在这里,他也绝不可能会怎么样的,就算他想,杨淑妃和孤竹烈也不可能答应。只要五皇子不肯帮忙,慕容寒枝也只能徒叹奈何。

“王爷英明!”

孤竹无虞只是撇了撇嘴角,没有说话。其实不是他英明,只是慕容寒枝的弱点太好找而已,就如他所说的一样,她空有一腔怨恨,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经过这一天一夜的休息,慕容寒枝身上的伤口已经好多了,只是右手曾被孤竹无虞一剑洞穿,伤到了骨头,到现在还使不上力,越是到了夜里,就越是疼得厉害,常常搅得她整夜难又安眠,人又消瘦了不少。

对于迎接五皇子的事,孤竹无虞看来很上心,居然亲自去找慕容寒枝,他冷冷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程霜,面无表情地吩咐一句,“服侍她沐浴梳妆,陪本王见客。”

程霜还不及答应,慕容寒枝已哑声道,“我不去!”依她现在的样子、现在的身份,哪里是能陪孤竹无虞见客的命,他分明是想用这样的法子折磨她、羞辱她,让她求死不能!

一听她又违背王爷的意思,程霜急得要吐血,又是打手势,又是使眼色,意即让她顺着点儿王爷,也好少吃些苦头。“是,王爷,奴婢这就去准备。”她匆匆转身出去,临走前还又暗示慕容寒枝,别自找苦吃。

“你若想弟弟妹妹跟你一样,尽可以拒绝。”孤竹无虞回身,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拿那两个娃娃的命来要挟慕容寒枝听他的话,真是太好用了。

可恶!慕容寒枝心里大骂,却不得抢到他前面去,后背一下抵到门上,震得伤口一阵钻心的疼,“别动他们!我去!”她永远没办法眼看着弟弟妹妹受苦而无动于衷----更何况是因为她。

孤竹无虞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有让人看不透的东西,“别用这种仇恨的目光看着本王,本王保证,今天的客人是你最想见的,”停了停,他又加上一句,“也许,是你唯一想见的。”

什么?慕容寒枝怔了怔,饶是她一向聪慧无双,一时半会的却也参不透他话中之意。

“不过,等下你如果敢在本王面前不安份,或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本王一样不会轻饶了你,还有他们。”孤竹无虞绝对料得到,等下慕容寒枝见了五皇子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因而尽管她不明所以,他还是把话先说在前头。

“我敢吗?”慕容寒枝悲愤而自嘲地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浮起反常的红晕,“我弟弟妹妹在你手里,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你满意了吗?”

孤竹无虞目光闪烁,看着她,不说话。

慕容寒枝咬牙,慢慢移开了身子,等他离开,她终于忍不住咬着牙、低低地骂,“卑鄙!”

“嘘!”这话正好被程霜听个正着,她大吃一惊,赶紧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还机警地两下里看了看,确定没人听到,这才稍稍放下,拉着慕容寒枝就开始埋怨,“姑娘啊,不是奴婢要说你,你说你逞这些口舌之利有什么用哟,还不是自己吃苦头?”

程霜这才重新笑了开来,“奴婢都准备好啦,姑娘请跟奴婢来。”

慕容寒枝点点头,跟她到那边房间去,她们已经准备好一个大大的木桶,热气腾腾的,水面上还洒了些血一样红的花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来,挺舒服的样子。

慕容寒枝把一小包药粉慢慢洒了进去,然后忍着浑身的疼痛,小心地除衣,她右手还疼着,使不大上力,程霜赶紧过来帮她把衣衫退下,她那满是伤痕的身体就露了出来。

“真是造孽,怎么下得去手!”程霜担心又心疼,眼看着要哭出来,小心地扶着慕容寒枝进到桶里去。

才一坐进桶中,热水浸到伤口,钻心的疼,慕容寒枝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随即咬紧了唇。她刚刚在水里加的药粉是有助于清洗治疗伤口的,不然要这样浸在水里,后果会很严重。

“姑娘忍一忍,很快就好!”程霜终于难受得掉下泪来,拿了软巾轻轻为慕容寒枝擦拭着身休,都不敢太用力。

“我没事,你别哭…”慕容寒枝咬着牙安慰她一句,身子不住瑟瑟发抖。

程霜也不再多说,加快了动作,大概一柱香功夫,她小心地把慕容寒枝扶出来,把她身上擦干净,又为她套上一件柔软的内服,扶她到床上休息一会。这一番沐浴下来,两个人都大汗淋漓,比打了场仗还要累。

与孤竹无虞分开不过月余,五皇子一见了他,却像是几年没见一样,冲着他就奔了过来,激动不已地大叫,“大皇兄,我可想你啦!”

一旁的靳洪钊不屑地撇嘴:你会想王爷?没了王爷跟你抢皇位,你夜里都该偷笑着醒来了吧?

孤竹无虞警告似地看了他一眼,迎着五皇子张开双臂,“五弟,别来无----”谁料他一句话没完,五皇子猛地扑进他怀里,因为这个傻五弟太用力,差点把他撞到地上去,他胸口一窒,最后那个字便就势咽了回去。

“我很好很好!”五皇子咯咯地笑,面容纯真无邪,架着孤竹无虞的胳膊一跳又一跳的,“大皇兄,你在这边好吗?你走了以后,我很担心你,老早就想来看你,可父皇母妃总说我身体没有好,不让离京。”

一说起他的身体,几个人自然就想到那日大殿上,慕容寒枝当面揭穿孤竹无虞要害他的事,尽管他心里没有什么事,却也不禁有些尴尬,“大、大皇兄,我----”

“唉!”孤竹无虞叹息一声,面有愧色,“五弟,原来你还在怪我是不是?这倒也是,毕竟是我害你了你。”

“没有啊!”五皇子急了,脸都憋得通红,“我没有怪大皇兄!又不是大皇兄的错,谁叫我一时好奇贪玩,自己要去摸那虫子,跟大皇兄有什么关系了?!”

“五弟!”

“大皇兄别再自责啦,你这样,我、我都没脸见大皇兄啦!”五皇子羞愧到无以复加,使劲低下头,都不好意思看人家。

就算孤竹无虞再不喜欢他都好,可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他太了解孤竹无虞纯净的心境,知道他这一番说辞都是出自真心实意,而不是在演戏讨巧,他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好了,既然咱们兄弟都不记对方的仇,那就不用多说了,走,陪大皇兄喝酒去!”

“好!”五皇子一下就高兴起来,像小时候那样,自然而然地攀住孤竹无虞的手臂,一边走一边蹦一边问,“大皇兄,你这里还跟从前一样吧?我很久都没有来了,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

这人,还玩呢,上次吃那么大一个亏,还不够啊?

等他两个走远,靳洪钊眸子里有别样光芒一闪而过,往另一个方向过去。想必那个女人已经准备好,陪王爷去见“客”了。

等到慕容寒枝换上一身荷绿衣衫出来,出现在靳洪钊面前时,尽管他对她一向厌恶,却不禁为她的绝代风华而震惊,一瞬间回不过来神!

大概因为这一阵子受到的折磨太多吧,慕容寒枝脸色有些苍白,在淡如荷花般的胭脂妆点之下,越发显得红是红,白是白,美得惊心动魄;她一向畏寒,因而在衣衫之外,又多加了一件雪狐皮毛制成的毛裘大衣,几乎与她身后的皑皑白雪融为一体。

要说慕容寒枝还担不起“天下绝色”这四个字,那所谓的“美人”就只能是天上人了。

“难道你也喜欢我这张脸?”看到他如此失态,慕容寒枝冰冷一笑,眼里的嘲讽之意很明显,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风度,听她语气轻佻,反添几许撩人的风情。

靳洪钊喉咙动了动,随即恢复常态,“王爷的客人已经到了,跟我来吧。”说完他转身就走,边在心里把自己狠狠骂了一通:这个女人明明就是要害王爷的,他怎么能对她动心?不行,绝不能被她给迷了心智,不然如何对得起王爷?

如果慕容寒枝早知道来的是五皇子,她会是如何反应?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边走边忐忑难安,猜想着孤竹无虞会用什么叫人难堪的法子来折磨羞辱她!如果可以,她真想…脑子里正一团乱之际,就听靳洪钊扬声向里面禀报:

“禀王爷,她来了。”

慕容寒枝心里一颤,抬起头来看,原来这里离她住的那间屋子不过隔了一排厢房,站在这道门外,她双腿开始发软,都开始怀疑自己没有力气走进去。

“叫她进来吧。”孤竹无虞的声音传出来,尽管这声音很温和,甚至是带着笑意的,但在慕容寒枝听来,却胜过世上最最恶毒的诅咒!她想逃,逃得远远的,这辈子都不再见他!

然她最终没有逃,是因为另一个略带讶异的声音跟着响在耳边,“呀?大皇兄有客人来?”

慕容寒枝猛地如遭雷击,血色从她脸上退了个干干净净,整个身体犹如在刹那间被施了定身咒,尽管想一步冲进去,但却怎么样都动不了分毫,她甚至已无法呼吸,而生生涨红了脸:

五、五皇子?!

天哪,是他吗?!她可以奢望是他吗?!梦里想了千百回的人,盼了万万次的救星,难道真的来了?!

“呵呵,”屋里的孤竹无虞好像很开心地笑了笑,“不是客人,对五弟来说,应该是故人比较对----洪钊,让她进来啊。”

第61章 还是那么傻

靳洪钊自然把慕容寒枝的反应看在眼里,这回轮到他嘲讽地笑个不停,在呆若木鸡的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敢乱说话,当心你弟弟妹妹的性命”。而后不等她反应过来,已拉住她的手,将她带进房里,随后松开手,退后一步站定,“王爷,五皇子,慕容姑娘到。”

五皇子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如中箭的兔子般猛地站了起来,右手打翻了酒杯,酒泼了他一身,他也浑然未觉,只是震惊地指着慕容寒枝,“你、你真是慕容姐姐?”慕容姐姐不是被父皇流放。怎么会在这里?!

而慕容寒枝的隐忍力更是远胜于五皇子,只要前后稍稍一做联想,她就知道孤竹无虞先前那番话所为何来,因而尽管暗里咬断了牙。掌心更是被指甲掐出血来。她脸上却还是云淡风清一样的笑,“民女见过五皇子。”

五皇子哆嗦着手指看着她,被她陌生到近乎冷漠的笑容给吓到,半天说不出话来。

孤竹无虞笑笑。伸手将他拉得重又坐下来,“五弟不必如此吃惊,我跟慕容姑娘能够遇上,也是巧合,只是这当中有些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今儿个五弟又偏巧来了,不如就一起见个面,有些话也说说清楚,可好?”

五皇子僵硬着脖子,转回头来看他,“说什么?”他与慕容寒枝之间的情意早已是过眼云烟。而慕容寒枝更是亲口对他说,她愿意嫁给别人,他还有什么话跟她说?

离开慕容寒枝这些日子,他没有一天睡得安稳,总是不断从恶梦中吓醒,不是梦到所有人都知道他不能人道,指着他又是嘲笑又是污辱,就是梦到慕容寒枝气他恨他,一剑将他杀了,总之他这些日子所受的身心折磨,居然不亚于被毒虫所害时!

“五皇子与民女自然没有什么话好说,民女身份低微,哪配与五皇子同席畅谈。”心头悲愤之际,慕容寒枝反而越发平静下来,施了一礼就要走。

“慕容姑娘,”孤竹无虞不紧不慢地开口,慕容寒枝就不得不停了下来,“五弟远来是客,何况你两个渊源颇深,总有些话要说,怎好就这样走了?过来坐下。”

慕容寒枝咬牙,孤竹无虞眼里的警告之意那么明显,她怎么敢不听,只好强自压抑心头的恐惧与痛苦,紧抿着唇坐了过去。

五皇子的目光也随之落在她身上,似乎现在才敢确定,面前这个的确是有血有肉的人,是他怎么都忘不掉的慕容姐姐,他脸上现出一个僵硬的笑来,“慕容姐姐,你、你别来无恙吗?”

“呵呵,”慕容寒枝回他一笑,笑容讥诮,“五皇子希望民女有什么恙?”死了才好,永远不在你面前出现,是不是?女序庄号。

五皇子一下被噎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慕容姑娘,五弟是关心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五弟会很伤心的,知道吗?”孤竹无虞笑着,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看似无意地握住她的右手,暗里用力。

右手心的伤口一阵尖锐的疼痛,慕容寒枝身体剧烈一颤,差点痛叫出声,看向孤竹无虞的眼里也有震惊之色:孤竹无虞,你好狠!

“我不生气的,大皇兄,你别骂她了!”五皇子倒不跟慕容寒枝记仇,慌乱地摆着手,替她说话。

“五弟一向这般宽宏大量,慕容姑娘就别再跟五弟过不去了,好不好?来,先吃饭,不然菜都凉了,吃完饭,你们两个再慢慢说。”见慕容寒枝安稳下去,孤竹无虞这才满意地瞄了她一眼,放开了手。

慕容寒枝咬着牙,轻揉着痛到发麻的手心,她如今正是身心俱疲,哪里有胃口吃东西。

五皇子无言地拿起筷子,大概也看出来孤竹无虞对慕容寒枝很好,他眼里有明显的失落之色。虽说比起在皇宫之中时,慕容寒枝是越见清瘦了,但看她的精神却还好,脸也是白里有红,大皇兄应该把她照顾得很好吧。

这五皇子心性如此纯真,自然也只能看到这些表面的东西,至于慕容寒枝眼里的不甘和沧桑,除非要等他经历到同等事情,否则断没可能在她不说的情况之下,而自己看出来的。

见她只是呆坐着不动,孤竹无虞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她面前的碗里,“慕容姑娘,别只是发呆,快吃吧。”

“多谢王爷,只是已女已经用过饭了,现在不饿,王爷五皇子请自便。”慕容寒枝淡然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来看五皇子,脸上表情却很奇怪,“对了,五皇子,上次你送民女那枝金钗,被民女不小心弄断了,五皇子可会修吗?”

“什么?”五皇子正满腹,听她没来由地提起金钗,自然有些发愣,“断了?为何?”

然孤竹无虞眼神却是一寒,手一抬,扶上了慕容寒枝的肩,“原来那枝金钗是五弟送的?那断了真是太可惜了,等下让五弟帮你看看,是不是还能修起来。”

就是那枝刺伤他的金钗,原来出自五弟之手!好,很好,那么他之前的料想就没有错,五弟跟慕容寒枝之间肯定有私情!其实这个还用到现在才知道吗,他强占慕容寒枝时,就知道她已非完璧,而在那时的宫中,除了五皇子,她几曾亲近过别的男子。

肩膀上未愈的旧伤在孤竹无虞残忍的揉捏之下,钻心的疼,慕容寒枝叫也叫不出,喘息声已开始不稳,“民女只是不、不小心…”就算她能忍着不叫出来,脸色却已惨白,双唇也一片青紫,肩膀上有温热的东西正慢慢流下来,孤竹无虞出手一向这样绝情,她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慕容姐姐,你不舒服吗,你脸色好难看!”这个后知后觉的五皇子,总算看出来慕容寒枝不对劲了,忽一下站起身来才要过去,就惊见慕容寒枝眼睛一闭,身子慢慢倒了下去,“你----”

然不等他有更快的动作,孤竹无虞已一把抱起了她,“五弟放心,慕容姑娘只是身子虚弱,休息一下就会没事。你在这里等,我去去就来。”话落他抱了人就走,也不听听五皇子要说什么。

“慕容姐姐怎么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五皇子呆呆看着一桌精致的菜肴,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不大会儿功夫,去而复返的孤竹无虞似乎早知道五皇子想问什么,先他而开口,“五弟,你是不是很奇怪,慕容姑娘为什么会在这里?”

五皇子还未从刚才的震惊、茫然中回神,再加上他对此事确实是百思不得其解,闻言愣愣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其实,我跟慕容姑娘能够碰上,也是机缘巧合,”孤竹无虞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眼神无比坦诚,“那日在大殿之上,亏得慕容姑娘向父皇禀明我害到五弟的事,父皇虽降我为韩王,我却从此摆脱了心上枷锁,也是件好事。后来我离京回韩地来,结果在半路碰到了慕容姑娘,那时她病得很厉害,人差点没命。”

“啊?!”五皇子大吃一惊,嘴张得老大,“那慕容姐姐没事吗?!”这孩子,还真是好骗,也太笨了些,孤竹无虞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再说,刚才他已见过慕容寒枝,她不是好好的,有什么事了。

“幸亏慕容姑娘自己是大夫,再加上我命人细心照料于她,她的病才慢慢好起来,”话至此处,孤竹无虞突然叹了一口气,很为难的样子,“可五弟你也知道,慕容姑娘被父皇流放出京,边陲之地生存条件极为恶劣,依慕容姑娘的身子,若是真的去了,只怕----”

“慕容姐姐一定会受不了的!”五皇子拍掌大叫,万分懊悔的样子,“真是该死!我那时怎就没有想到?!应该好好替慕容姐姐求情,不要让她去就好了!”其实那会儿他只顾着失望伤心,再加上慕容寒枝对他开始冷淡疏远,他根本没心思想别的,只想着两个人分开,让彼此冷静冷静,也是好事。

“我也是这般想的,”孤竹无虞点点头,心里冷笑不止,面上却极是担忧的样子,“我知道五弟很感激慕容姑娘的救命之恩,一定也不想她有事,是吗?”

看他目光炯炯,似乎知道些什么,五皇子好不心虚,慌乱地低下头,躲避着他的视线,“这…我自然是感激慕容姐姐的,可…”他对她何止是感激那么简单!他两个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何况慕容寒枝还曾经为他孕育过一个孩子,如果没有母妃从中阻拦,他们现在过的就应该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好日子!

“所以,我才不想慕容姑娘去边陲之地受苦,可她却说皇命不可违,亦不想害我,这些天一直坚持要去边陲,我也劝不过她,五弟可有什么好法子吗?”孤竹无虞把玩着双手十指,目光之中别有深意。说出这一番话来到底用意何在,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我?”听他突然将目标指向自己,五皇子刹时愣了,回不过弯儿来,“我有什么法子?我是说,大皇兄的意思怎样?”

孤竹无虞笑笑,“五弟的意思是说,你不会理会慕容姑娘的事,任由她去边陲自生自灭?”

“当然不是!”不等他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五皇子胡乱摇着手否认,“我只是、只是没有法子可想呀!大皇兄,你一直都那么聪明,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你,不如你想个法子,好不好?!”他支起上半身来,将脸凑近去,双唇微启,急促地喘息着,无比期待。

如果这些话是从别的皇子嘴里说出来的,要么是讽刺,要么是讨好,要么是示威,唯独五皇子说出来,孤竹无虞相信他是出自真心。这个傻五弟,恐怕长到多么大,心思都这么单纯,或者说只有真正吃一次大亏,他才会学聪明,才会知道这世上的人,没有谁不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特别是生在帝王家的他们。

“我是想到一个法子,”孤竹无虞再笑,事情已落入到他掌控之中,所以他不急,“我知道五弟对慕容姑娘有情意,不如就让她随五弟回去如何?”

“那怎么成?!”五皇子先是一呆,继而大叫,哭笑不得的样子,“大皇兄别说笑了,如果这样可以,我又怎么会…总之不行的,我母妃不喜欢慕容姐姐!”

原来如此。孤竹无虞眼中精光一闪,顿时明白了很多事,也很确定五皇子跟慕容寒枝之间绝对有私情。“那我亦不能让慕容姑娘继续留在韩地,一来她也不会同意,二来若是让父皇知道,他定会责罚于我的。”

五皇子急了,冷汗都要流下来,“可大皇兄要不留她,她一定会死在边陲的!大皇兄,你留慕容姐姐在这里,让人好好照顾她,好不好?!我保证不会跟父皇说,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