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想跑过去,大声骂他:我受够了,为什么总是让我等你,下次我再也不要等了。

他也是一样浑身是血,被几个人抬着,可是却早就已经昏迷不醒。

激动、悲伤的泪水还继续流淌,眼前便再次出现了我不能接受的事实,

这一刻,我几乎连呼吸也不会了。

完颜烈走过来,扶住我,我也浑然不知,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何子衿被抬出来后,紧接着又被搀扶出一个人。这个人是清醒的,眸光对上我的那一瞬间,我再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字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是个女子,她殊丽的容颜,虽然我只见过一次,但却再也不会认错。

她便是我被劫之前,在去往樊郡路上遇到的,那个千里迢迢去寻找何子衿的白衣女子。

顿时,所有的一切都豁然开朗。

她之所以会在这,肯定是为了救何子衿。

季冠霖并不能入阵,那么肯定是这个女子带他入阵的。

她既然能入阵,必定知道里面的凶险,却依然赶来,不顾一切的冲进去救何子衿。

看来她与何子衿的关系真的很不简单。

她到底是谁?

刚才在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作者题外话:再次说明此文不是悲剧,晓月不喜欢悲剧。期待大家参与剧情,大家猜猜,接下来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情难择

项择恩和他手下的所有人,都死在了山上,连尸首也被炸得面目全非。

除了在草原的石墓里见过匈奴惨案的壁画外,我第一次见到死了这么多人。

而且这些人是活生生的死在了我的面前。

我曾经最喜欢在山间玩耍,可是临行前,望向身后的这片巍巍的群山,只感到一阵心悸,再也不愿回首。

来到州府,我方才知道,这里是湘汾境内。此处,地理偏僻。

今夜,长公主、匈奴王子、云南王、兵部侍郎,齐聚于此,立刻让这个地方忙乱起来。

不仅如此,邻近的几个藩镇,也连夜派来了地方上的名医,并送来了名贵的药材。

除了完颜烈以外,我们几个都伤得极为严重。

我躺在自己的房间内,深秋了,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可是依旧觉得冷。

桌上的一盏灯,散发着幽暗的光。

对面的墙壁上,透射出两个人的剪影。

完颜烈,陪在我这很久了。我和他都一直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讲话。

仿佛我们都感觉到,经历了今天这件事之后,一切好像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豆豆,从这里再走十天左右,就走出大陵的地界了。”完颜烈的声音很低沉,坐得有些僵硬。

他没有看我,而是专注的盯着自己手中的茶盏。从他进屋到现在,虽然一直端着它,可是却未曾饮过一口。平日里总是想尽一切办法逗我笑的他,此刻,沉湎于自己的思绪之中。

“豆豆”

“嗯?”

“出了大陵,再往前走,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看见草原了。”他终于抬起了头,看我的目光,幽深而绵长。

我这是怎么了?

这一刻,脑子里突然想起何子衿信上的话。

他说,如果我们两个人都能活下来,他就把所有的一切告诉我,就算强行,也要把我留在他的身边。

如果他好起来,真的会把所有的一切告诉我吗?难道那时,他会真的把我强行留在他的身边?

我使劲甩了甩头,不允许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完颜烈,他们还好吧!”

“大夫说,季冠霖伤势虽重,却已经脱离了危险,好生调养,便无性命之忧。只是何子衿。。。”

完颜烈终于放下了茶碗,站起身,背对着我说:“大夫说,他的心脉受到了损伤,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我只觉得心中一动,痛楚便顺着血脉,蔓延到了全身,似乎连发尖都是痛的。

屋子里又静下来。

完颜烈长叹了一口气,“豆豆,我比你更希望他能好起来,我是不愿意你欠他一分一毫的。这是最后一次,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完颜烈,我想去看看他。”

“好,我带你去。”

完颜烈帮我系上厚厚的披风,轻轻问我:“能走吗?”

我点点头。

被他搀扶着,一路来到一个房间之外。这个房间的门没有带好,此刻半掩着,刚好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我愣了片刻,再也迈不开脚步。

朦胧的光影里帷幔重重拽地,床上躺着一个人,床头坐着一女子,她背对着我,身形窈窕。

她手中端着一个碗,自己喝了一口,然后俯下身子将唇体贴在了何子衿的唇上……良久…

我揉了揉眼睛,忽然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模糊,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

情难择(二)

我的头嗡的一声,欲扭身,却被完颜烈一把拦住。他扳过我的肩头,拉着我又近前了几步,我只能重新向着屋里看去。

暗夜的风带来一丝寒意,月亮似乎也躲进了云朵。

屋内的情形却看得更加清楚,那女子坐起身,手上握了一块丝帕正轻柔的撩开何子衿的额发,为他拭去额间的汗渍。

更深露重,似乎是怕何子衿着凉,她温柔的伸手替何子衿将露在外面的双手放入被中,细心的掖了掖被角。

猛地,昏迷中的何子衿上下唇,微微合张,不晓得说了句什么。只见她身脊一僵,似乎怔了怔,不过只是瞬间就恢复了。

半晌,从她口中吐出一句话,我却听得真切,她说:“子矜,我也喜欢你。”

我还没有缓过神来,就听完颜烈说:“明天再来吧。”然后,不由分说拉着我往回走。

顺着原路返回,完颜烈欲送我回屋,我挡在门口说:“完颜烈,你回去早些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他还想说什么,人已经被我关在了门外。

我席地而座,抬眼望向窗外,今天,夜似乎太黑了,连微弱的月光也有些刺眼。

此刻,还有一个人也受了伤,我睡意全无,可能他也还没有睡,应该去看看他。

问清了守卫的侍从。我独自来到了季冠霖的屋外。

屋内还亮着灯,轻轻叩门,只听里面传来几声咳嗽,然后说道:“进来。”

“豆儿”季冠霖欲坐起身,但显然有些力不从心。他微微蹙紧眉头,埋怨道:“你怎么来了?你身上的伤有没有好些了?”

我点点头:“没事了!”

季冠霖从上到下,细细的打量我,问道:“你的衣服怎么了?”

我不明所以,低头去看,原来自己的披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花枝,划开了一条很长的口子。

“不知道。”

“你怎么了?”季冠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鼻子有些发酸。

季冠霖看了看我的表情,他脸上最初的诧异之色,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竟是挂着几许失落的笑意:“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这么晚了,不顾身份,不顾身上的伤,跑来看我,原来是有话问我。”

我有吗?我只是…..

“想问我那女子的事?”

我点点头。

季冠霖示意,让我坐到床前的木椅上。他可能是因为伤势的缘故,声音很轻,所以说出的话,让我觉得更加伤感:

“豆豆,忘了他吧,在我印象里你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

“…忘不了,怎么办?”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季冠霖侧过头不再看我,声音变得有些苦涩:“为什么忘不了?”

是呀,为什么忘不了?好像原因有很多很多……哪能用几句话说清楚。

我沉默,却是他代我回答:“因为你不想忘记,所以忘不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豆豆,其实在阵里发生了一件事,你想不想听?”

“你说吧,我想听,很想听…”

情难择(三)

他缓缓讲述起自他下山之后所发生的一切:

“项择恩,放我们下山后,我本欲立即赶回京城向陛下禀报一切。途中却遇到了奉旨前来剿匪的何子衿。

我将山上发生的一切,告诉他,并从他口中得知,陛下获悉,丽皇慕容轩在两国边境上暗自调兵二十万,不知意欲何为。而明年陵国的公主就要嫁入东宫。如今他此番的举动,让陛下与太子震惊不已。”

我心中一动,不免想那个本来应该嫁给何子衿,最后却被哥哥收入东宫的公主,应该是个什么样女子。

季冠霖接着说道:

“我没有回京,随何子衿一同前来救你。

白天,其实我就在山下,只是,你,没有看到我。

他嘴角有一丝苦笑,却转瞬即逝:“何子衿入阵后。我独自一人悄悄地来到山的东面,暗想自己学艺多年,也许可以寻求破阵之法,免得他死了,让你一生愧疚。可是将近两个时辰过去了,仍然徒劳无功。

就在我准备放弃时,却遇到了一个女子,我说明来意,为了不拖延时间,她只得带我入阵。

阵内险象丛生,我与她奋力迎战,终于找到了何子衿。

那时,何子衿已经昏倒在地,几个人正用剑欲刺向他。就在我们上前之时,突然身后窜出一条巨蟒。

为了救何子衿,那女子被巨蟒咬伤。眼看命悬一线,阵内突然出现了一位老者,挥剑将巨蟒斩杀。

那老者指着地上的何子衿对那女子说:“若是他能醒来,你用你的血让他连服七日,能活便活,不能活则是天意。

你可愿意这样去做?

那女子毫不犹豫地说:为他死都可以,何况是服我的血。”

然后那老者带我二人破阵,之后的事情,你便知道了。”

我暗想,原来,破阵的并非是那白衣女子。可那老者究竟又是谁?

季冠霖又重重的咳嗽起来,我连忙倒了一杯茶给他,他低头喝了一口,嘲笑我:“原来,你还管我的死活。”

“你是我师弟,我不会不管你的。”凤凰山的十年,永远是我心中最纯真没有的回忆。

季冠霖推开我还端着茶碗的手,声音有些戏虐:“为什么,你不能忘了他,却我把忘得一干二净?

“冠霖,别说这些了。”

我沉浸于那句:为他死都可以,何况是服我的血。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良久,季冠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好,以后我再也不说了。以后我只做你高兴得事情,只是,这一次,我还是要劝你。

豆豆,你若是真的喜欢他,就更应该忘了他,不要在与他有任何纠缠。”

“他说要把一切都告诉我,让我等着他。”这句话反复在我脑海中重复,此刻竟然脱口而出。

他的眸光内有点点晶莹的亮光,语重心长地劝我:“你与完颜烈的婚事天下人皆知,就算何子衿救你于危难,你又能怎样?

你还不知,你的几位皇兄,在你离京数日后,又再次兵戎相见。慕容轩大兵压境,意向不明,我大陵若是再与匈奴不睦,这天下大乱,恐怕就为期不远了。

届时你二人岂不成了天下的罪人。

他说的那些,不过是因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才向你吐露真心。若是在平时,他那样冷静理智的人,怎会舍天下苍生而不顾,再让你背负骂名?

更何况,他拒婚再先,陛下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和他在一起的。

你若是不管不顾,只能让何子衿再次身陷天牢。”

我低下头,季冠霖的话,我并不震惊,这些道理,我岂会不知。

可是身体里仿佛还有一个叛逆的自己,固执得不肯放手,“他说过,让我等他,我相信,他可以把一切问题都解决好。”

季冠霖再也掩饰不住眸中的忧伤之色,捂住自己的心口低声说:“豆豆,你若是亲口和他说这些,你知道后果吗?”

沉默。

“这次之后,你若是亲口对他说这句话,我相信,无论他有什么样的原因,这次也会为了你抛弃一切….你要想清楚”

作者题外话:我下定决心,写过这几章,一定把调子变得快乐起来。留言。。。。。

情难择(四)

他要我想清楚?

可我又何尝不想。

“那个女子与阵中的老者,必定与何子衿交情匪浅。而那女子与何子衿的感情……”季冠霖说这句话时,看了看我的表情,只说出了半句。

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

若是与何子衿无有深交,又怎会千里迢迢来京城寻他;

若是对何子衿没有情谊,又怎会只身犯险去救他;

若是不是真心爱他,又怎会说出:为他死都可以,何况是服我的血。这样坚定,无悔的话语。

而且,何子衿身旁的人,能让她独自留在何子衿的房间,应该也是认识她的,甚至是信任她的。

“子矜那样性情凉淡的人,当初对我姐姐并不排斥,我一度以为他会成为我的姐夫。现在看来,可能是另有缘故,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女子长得与我姐姐很像?或许子矜曾经与她…..”

这些,自己知道是一回事,从别人口中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吧。”突然觉得,这里真的有点呆不下去了,想马上跑到外面去透透气。

“豆豆…”我以为他还要劝我,于是更加快了脚步,哪知身后传来他一声轻飘飘的叹息,他说:“豆豆,我刚才说的那些你仔细想想,但是,无论你怎样决定,我都会帮你,一直帮你…..”

回到房间,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刚刚亮,我早早的梳洗,用膳。

外面有人来报:“公主殿下,有人求见。”

“进来。”

门被推开,走进一位云一样飘逸的女子,微微欠身与我行礼,“穆霜馨,拜见公主殿下。”

来人正是那个白衣女子,原来她叫霜馨。好别致的名字。

“穆姑娘,不必多礼。”

“不知公主殿下,让霜馨前来,有何吩咐?”

我仔细打量她,她的眉宇之间神色淡淡。

“没什么,就是想和穆姑娘聊聊,顺便谢谢你。”

她依旧是没什么表情:“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不需要任何人谢我。尤其是公主。”

“尤其是我,为什么?”

她垂下眼帘,让我看不见她眼底的神色。

“霜馨与子矜很久以前就认识了,我随师傅多次在云南王府小住,最长的一次,竟有一年之久。不是同门,更胜同门。”

“穆姑娘不是我大陵人士?”

“霜馨家住丽国,本是大户人家,可是母亲只是父亲的妾室,父亲与我感情并不深厚,母亲去世后,我便随师傅四处云游。师傅与老王爷是世交,所以便也随着师傅经常出入于云南王府。”

“这次,姑娘为何千里迢迢,只身前往京城。”

我问的太过直接,穆霜馨面上微红,似是想了一下,然后迎着我的目光:“家中为我订了亲事,我不同意,所以前来找他。”

一句话让惊得我有些站立不稳:“你为什么要找他?”

穆霜馨眼睛干净透彻,面上更无扭捏之态:“子矜喜欢公主,可公主已经决定嫁给匈奴王子,而我喜欢子衿,非他不嫁,所以来找他。”

“可他喜欢你吗?”

“他若是从未遇到过公主,我想他会的。”她是个自信的女子。

“那你不介意?”

她微微一笑,语气更加坚定:“不介意…….我不求他爱我多深,只求他能爱我长久。”

不知道是不是我有些恍惚,她看我的目光中里刹那间,充满了挑衅。

是对,还是错

她说:“我不求他爱我多深,只求他能爱我长久。”

她很坚定,我很无助。

终于走进了他的房间,心里好难受。

屏退了众人,我独自坐到了何子衿的身旁。

只有我们两个人,这种感觉真好。

他安静的睡着,近乎完美的脸上,即使在此刻,也是眉头轻蹙。

我忍不住用手,轻轻的替他抚平眉心那一抹忧愁。

手碰到了他长长的睫毛。刹那间,心也跟着跳动了一下。

纤长的睫毛在棱角分明的脸上投射出小小的暗影。英挺的鼻梁,深刻的嘴角。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

他还没有醒来,就这样一直昏睡着。

我轻轻的唤他:“子矜,子矜…..”

数声后,依旧没有一丝的反应。这样也好,我再也没有任何顾忌,可以随心把我想说的话,一次性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