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女福田 作者:蜀椒

重生而来,命运重演,被逼嫁人,这一世从“逃命”开始。

偶然间发现左手能掌握植物枯荣定律,生活竟不知不知富足了起来。

一旦富足,便有人眼红,极品亲戚纷纷出场。

植物杀手,执掌植物荣枯,一把凝聚植物精华,救人杀人神马的最有爱啦…

ps:前期有些虐,应“剩女”之名。后面则以种田经商为主,不一样的异能,不一样的“福田”。已经很肥了,欢迎宰杀!!

楔子

暖帐温香,美酒正酣,既为侍妾,则身兼侍与妾之职。小花跪坐塌旁,低眉顺眼,神情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在别人看来这无疑是一次再次争宠的机会,她却没有丝毫表示。

主位上是一个身着蓝绸长袍,衣衫袒露出精壮而宽阔的胸怀的中年男子,斜坐榻前,尽显豪迈与不羁,斜觑一眼旁边死气沉沉的女子,心中气闷,端起白玉石的酒杯一饮而尽,伸手重重将杯子搁在条案上,发出清越的碰撞声,喝道:“满上!”

回应他的是一个永远都一层不变的柔顺的声音:“是。”

小花微微坐直,身体前倾,双手捧着银盏,清冽的水从壶嘴潺潺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准确地斟满酒杯…不过这次有些不一样,男子嘴角浮起一抹轻嗤的味道,斟酒未续,伸手便去端起酒杯,小花被对方突然动作微微一惊,手上一抖,酒水不意外地洒落在他手上。

男子身侧是一个身着水红抹胸加鹅黄薄纱的曼妙女子,头上云鬓微松,珠翠轻摇,带着几分慵懒的魅惑,轻呼出声:“哎呀,云郎…”说着扑身上前,胸前丰腴抵蹭上对方壮实胳膊,拿着云锦绣帕就要去擦拭对方手上的水渍。

云郎,田云山,当朝归省将军,五年前搬到这偏僻的鸟不拉屎的山旮旯小镇上,迅速建起了一座庄园,对于附近乡民来说,不管是财势还是背景都带着神秘神圣的不可仰望的高度。

田云山一边享受着手上柔软的发腻的触感,一边斜眼瞟向那个斟酒的侍妾,除了整个人都快跪伏到地上,一副甘愿受罚的样子,一点紧张或者害怕的多余的情绪都没有。田云山暴怒,猛地喝道:“你到底会不会斟酒?刘妈妈在哪里,这是怎么教的规矩…”

曼妙女子身旁,一个穿着细棉布长褂的老妪吓的猛地扑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将这贱人带去好好管教…”说着就匍匐上前去抓拽小花。

曼妙女子美艳的近乎妖冶的脸上毫不掩饰内心的欢愉,“云郎,你可不能为这样的贱人生气呢…”

田云山眼睛死死盯着始终跪伏在地上的女子,自始至终就丝毫其他的表示,心中更气。恰时,左手客位一个羽扇纶巾的白衫男子懒懒地喝了口酒,说道:“唉,云兄,算了算了,不就一个侍妾嘛,何必如此动怒?”

田云山猛地看向对方,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哦,莫非公子晋也对这女人有兴趣?”

公子晋被对方突然这一句弄的一滞,他也觉得很奇怪,田云山怎会莫名其妙生一个女人的气呢,只是不想扰了喝酒的兴致,哪知道对方突然来这样一句,本想反驳的,恰时,跪伏在地上的女子身体猛地一抖,就在抬头那一瞬间,他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眸,如同一只受伤的小老鼠一般,惊惶,不可置信,还有…绝望。

突然间,貌似心中有根弦被扯动,就这迟疑的当口,田云山呵呵一笑,“好,那我就把这侍妾送给公子晋了…”

一句话便决定了小花的人身,她身体颓然瘫坐在地上。呵,自己自从进入田家后便被幽禁在偏院,她努力的活着,成为瞿家一步步登上荣华富贵的垫脚石。这是她两年来第一次被招来服侍,却被“主人”一句话就送人了…

三从四德,嫁人了,女人所有的一切都是男人的,包括身体,生命…更何况自己只是一个妾,还是带来一个“侍”字的妾而已,发卖,送人,不过都是主人的一句话而已…

小花的不作为不反驳让田云山感觉到非常的挫败,直到小花被刘妈妈塞进“花轿”也没有再回头多看她一眼…

小花没有表现出女人的贞烈,但实际上她也没有去迎合另一个男人的心思,于是她再次被幽禁在偏院,任其自生自灭。

半年后…

“花儿,娘求求你了,你就放手吧,你的存在是我们一家人的耻辱啊…”妇人悲戚地哭吼着,显得那么凄怆而怨毒,双手狠命勒着麻绳,右膝狠狠抵在女子的后背上。

小花双手死死扣住套在颈脖上的绳索,哭喊着:“娘,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呀…”不是不想,大概还没有做好死的准备吧,生命本能的求胜**让她脱口而出。

僵持片刻,妇人大概有些力竭了,这些年搬至县城生活优渥,凡事有丫鬟婆子的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身体已经发福。哪能和常年自力更生锻炼的手大脚大的小花相比,再加上恐怕在她内心深处还是念着那一线骨血亲情的,呵,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呀,现在要自己亲手结束,多少也也会有些手抖的吧…所以尽管乘其不备将绳索套在对方脖子上,仍旧没有得手。

妇人手上力道一松,被小花挣脱,翻过身跪坐在妇人面前,抱住对方的肩膀,哭诉道:“娘,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死?小花又做错什么了吗?”

妇人哭着,见小花的样子,一下子又变得狰狞起来,双手猛地掐住对方的颈脖,“是你,都是你这个贱蹄子害的。就是因为你,一女事多夫,却不知女子的羞耻与贞烈,你不去死,你还活在世上干什么呀?你让我们瞿家的脸面往哪搁呀?”

小花被母亲突然袭击弄的措手不及,她抓住对方的手腕,想直接掰开,又怕扭伤对方。稍微缓过一口气,哭着道:“可是,那,那也不是我想呀,是他们把我当作猪羊,任骑任打,将我当作东西一样送人,送来送去…娘,我也不想的呀…”

“女人本就应该三从四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怎的好意思狡辩?他们把你送出去了,难道你自己就没有一点贞烈性子?你难道没听到那些说书的,那些女子哪个不是从一而终的?即便不能,也不会再委身他人呀…女儿呀,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呀?你知道外面人怎么说你的吗?啊?就连窑子里的娼妇也不如呀…”妇人说的声泪俱下,痛哭流涕的。

小花双眼泪水扑簌簌落下,原来娘正是为了这个事才要成全她的贞烈呀。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田员外觉得你不守妇道,扫了他的面子,你爹…他,他被罢官了,本来说要提当堑州知府了,可是现在连县丞都没得做,还被坐了罪名…他说我没教好你,让你把整个瞿家的脸面都丢光了,还要休了我…呜呜…田员外已经收回你弟弟仓廪主管的职务,他们都怨我,也不认我这个娘了…花儿啊,娘这一辈子都是为了瞿家,要是被休的话,娘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怎么活哟…”妇人大概是哭累了,瘫坐在地上一边哭诉一边捶打自己。

小花的心都碎了,许多话哽噎在喉咙,却始终没说出来。瞿家从当初一无所有的山野农家,到现在一方富户,甚至还当官封职,不都是踏着她的身体走过来的么…可是这些话说出来太伤人了。而且据她所知所有的人家都是一样的,女人的命生来就是用来成全男人的…

哀莫大于心死,娘亲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倘若再不让对方“成全”自己的贞烈,那就真是自己的不孝了…而且,这些年来,她也感觉自己活的好累,好累…

就在小花已经放弃的时候,妇人突然坐了起来,双手抓住小花就往外面推,“花儿,你你快走快走,逃到深山里面去,永远也不要回来了…”

小花迷惑地看着娘亲,“娘…”

“快走呀,他们给我两个时辰,我…”妇人猛地住口,眼神闪烁,也不顾女儿的疑问,只一个劲催促,一边推搡一边胡乱从旁边的床上扯下床单,将房间里一应衣物被褥随手塞进里面,作了个包裹推到小花怀里,而后又将自己头面首饰耳环镯子之类的一股脑扒拉下来塞进包裹里面…

偏院旁边本来就与驼岭山乡邻,翻过破败的院墙,朝外面跑就行了。

小花虽然不知道娘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发疯了似的往山上跑去。可是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的“重要”程度,身后簌簌响起树枝的摩擦声,还没来得及回头,便感觉脖子上一紧,然后整个人就被悬吊在树上了。小花猛烈地挣扎着,将树枝震的一晃一晃。细细是绳索嵌进肉里,将脖子抓烂了也没能扯掉…

小花绝望了,意念的最后看到一个身穿黑色的人影确认她被吊在树上再挣扎不脱,冷漠的眼神扫了一眼,便忽地从林间掠过。

呵,是娘么?难道她就那么迫切的想要自己死么?她现在一定很后悔当初生下了自己吧…或许自己真的应该在当时田云山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一头撞死在榻上,那该是何其的壮烈,或许还能成为那些说书上的一段女子贞烈佳话呢…

意念溃散间,她感应到香蜡纸钱的味道,好亲切,而后意念逐渐聚拢,记忆恢复。她想起自己被人勒死了,想起了娘…听到从香烛的味道中传来呵斥声,“孽畜,还不快速速就擒,让贫道收了你,早早超度于你。倘若再敢纠缠人世,定要打的你魂飞魄散。”

小花懵了,呵,自己被人害死,现在反倒说自己纠缠人世了…正要发作,听到那道士有叽里咕噜念了一通,小花只微微感觉一些不适便过去了。而后那道士拿来一个酒坛封上符纸对着上面嘀嘀咕咕一通。旁边有人上前,“普海大师,这就完了吗?”

道士道:“嗯,这里已经清理干净,我这就将这孽畜带回去超度…”

那人一通恭维,然后拿了银钱…小花总觉得这人声音好熟悉,是桂管家?念头一动,无形无质的意念便跟随桂管家过去了,然后便听到桂管家站在一间厢房外面向里面汇报…管家离开,里面传来若有若无的谈话声音,“姑娘的计策真是妙极了,现在不仅那贱人被打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整个瞿家也彻底被打回原形了,看样子是再也不能翻身了…只是不知怎的,老爷好像对夫人也嫌隙起来…”

另一个声音哼了一声,只有她心底最清楚为什么老爷对方夫人疏离了,不过那又怎样,到最后这所有一切都是自己的,不,她要的还不止这些,只不过她不将这一切摆平,难消心中恶气。也怪那贱人,生命力实在顽强,浪费了她许多时间!

第一个声音又道:“对了,这次要是那贱人当场就发飙死掉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哼,你看她是那样的人吗?”旋即叹口气,声音有些飘忽,“呵,我有时候也觉得很奇怪,看起来那么笨的一个人,但是那生命力又那么顽强…”

恍惚间小花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陡地,平静的灵魂爆发出无限的怨念。房间里面的人是谁?是谁要如此处心积虑地害死自己?这个声音好熟悉,好熟悉…真是好笑,自己不过就是他买来的一个侍妾,一个可以随意打杀发卖送人的侍妾而已,生死真有那么重要吗?非得费那么大周折?即便是死了也要找个道士欲将自己抓了永世不得超生?庆幸的是那个道士半罐水,非但没把自己魂魄摄住,反倒把自己的魂魄凝实了…

就在小花要扑过去拼命的时候,听到旁边院廊上出现一个蓝衫青年,青玉簪髻冠,“呔——”的一声,将她意念猛地震散…

意识飘飞,穿越时空,强烈的怨恨和不甘让灵魂承受了空间撕裂之苦。

小花感应到一个熟悉的气息,而后不顾一切扑了上去…

第一章 命理

苍凉古道,一座简陋的茅草屋掩映林间,临近山道的驼柏树上挂着一方竹帘,上写“茶”,日晒雨淋,字迹斑驳模糊。

这是未阳镇几十个村落通往集镇唯一条山道,前后十里鲜有人家,来往人群大多会在这间破落茶肆歇歇脚,喝碗热气腾腾的乌龙茶,暖和又解乏,同时和相熟的侃上两句,实在惬意。

几个挑夫正呼哧呼哧喝着,崎岖山路上急匆匆走来一个穿着染蓝布短褂的老妇,灰白的头发梳的紧贴光整,在脑后挽了一个髻子用黑布网罩住,用一只银钗髻住。有人认出,喊道:“梅姑,你荏急着干啥呢,来这边坐喝碗热茶歇歇脚。”说着将旁边的长凳让出一截。

茶铺老汉手脚麻利摆上大号粗塘碗,一手提着长嘴吹壶斟了满满一碗。

梅姑一边笑着,一边拐身快步走来,顺势坐下,小小抿了一口润润喉。这才说道:“能不急嘛,那瞿童生硬要我在今天去把他大女儿的命理给改一下,说有个游方道士说的,今天正是日子,错过改命就不灵验了。”

乡野多灵异,最是信命,梅姑一句话就把周围人的念头给吊起来了。

“你是说老槐村的那个瞿童生?不是去年年底才新纳了一房小妾么,怎么现在关乎他大女儿了?”

“嘿嘿,那瞿童生也是艳福不浅呐,那大娘子就是一个干活的好把式,每年养的猪娃鸡崽就够他的束修,还有盈余帮丈夫纳妾呢,足见贤惠持家,温良宽厚呀。”说着,眼里充满艳羡。

有人连连附和:“是呀,娶妻当如此当如此呀。”学着童生的书卷气,让旁人又是一阵哄笑。

众人才想起梅姑的话,急急问道:“对了,这怎么跟他的大女儿扯上关系了?还要修改命理?”

另一个附和说道:“是呀,这命理可不是那么随意可以修改的,弄得不好不仅没效用,还害了娃一生哩。”

“一个女娃子家家的,有啥害不害的,到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别人家…”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接岔,这里大多青壮男子家,深觉有理,又是恩哦声一片。

一个干瘦黝黑的挑夫扣碗凑到嘴边吸溜一口,自得在在的样子,故作玄虚说道:“嘿,他们家拿大女儿命理是该改改了,荏小的年纪,那眼睛便水洼洼的,桀骜着呢…”

有人不同意,“我看那娃子就懂事的很,经常见她打猪草啥的…”

挑夫轻嗤一声,“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众人立马把目光聚到他身上,挑夫很满意,说道:“你们看呐,那大娘子和瞿童生成亲六载,一连两胎都是女娃,这次便是老太婆做主纳一房妾,听说那小娘子前些日子已经有孕相了,老太婆怕这次又生的是女娃,便专门到四十里外的普方寺问卦,便说那个大女儿有克弟兄之相…”

“哦…”众人了然。

好事者又把目光落到正慢悠悠喝着热茶的梅姑身上求证,梅姑喝下半碗热茶,心中顿时暖和,扫了眼刚才卖弄内幕消息的挑夫,故作高深说道:“命理的事情玄之又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改命亦要信命。”

众人听的云里雾里,对梅姑的命理测算之能又添几分敬仰之意,梅姑喝完茶,起身说道:“好了,还有近二十里地呢,你们慢慢歇着,我先走了。翁老哥,我把茶钱放桌子上了哈。”

翁老哥就是茶肆老板,听闻连忙走过来,“梅姑这就见外了,快快别拿,这是翁老儿请您喝的。”

梅姑客套两句,把手揣回斜襟里腰口袋子,打声招呼,挎上蓝布包快步走出茶肆。

刚走到外面,迎面遇上一个拉着板车穿着补丁粗麻布短褂的中年人,梅姑说道:“这是杏花沟的陈家老二吧?”

汉子憨厚笑道,抬头看着来人,摸摸脑袋:“是哩…”

梅姑爽朗笑道:“大兄弟这是要回家了吧,我能搭个顺风车么?”

汉子还在想对方是谁,怎么认得自己的,还没来得及搭话,茶肆里有声音传出:“二憨子,那是天云山的梅姑呀,以前你小的时候惊风了还是梅姑给你治好的啦…”

二憨子回过神连忙躬身“梅姑,你要去我们那里,快坐上来,我拉你去。”

梅姑笑道:“看你跑累的,先喝碗热茶吧,我就在外面等你。”

二憨子果真应诺一声,跑进去端起翁老头的茶咕咚咕咚灌了一气,拿出一个铜子儿【注一】丢在桌子上便跑出来。

到岔路口,老槐村还在杏花沟里边,二憨子执意要把梅姑送进去,后者从怀里摸出一个铜子儿塞给他,“好了好了,多谢陈家老二了,多亏了你,要不然天黑我也走不到这儿,现在赶过去正好。”

胸腔传来灼烧般胀痛,犹如濒死般压抑窒息,不是已经死了吗?意念逐渐恢复,濒死的恐惧无限放大,不是一死百了吗,为什么这样的痛苦会无限持续?看来死也不如传闻中那么轻松呢。

周围传来嘈杂的人声,呼吸扯着肺部撕裂般疼痛,身体本能痉挛,剧烈喘息,猛地咳出一大滩腥臭的水渍。水渍侵入鼻腔,引发连串的咳嗽。

声音渐渐清晰,有人喊道:“活啦活啦…”

“啧啧,真是命大呀,眼看着都冷透了硬是喘过气来了…”

“唉,这不知又是夺了谁的运势呢…”

“元泥鳅你就少说两句…”

“好啦好啦,红薯都埋在地里,等霜降了不知冻烂多少,明年的口粮还指望着它呢,得赶紧弄回去…”

人群渐渐散去,意识完全恢复,小花本能地伸手往颈脖上抓去,一把泥沼…没有麻绳…我,我活过来了…

小花爬在地上将肚子里的脏水呕出来,烂抹布一样的衣裳黏在身上,瑟瑟秋风一吹,冻得直哆嗦。尽管身体还很难受,尽管身上衣衫褴褛,尽管这干木材一样的小身板顶多不超过四岁,但是小花心中欢喜的难以言表。

小花,五岁,堰塘,落水…这一连串的信息竟如此熟悉。记得以前父母常提起自己小时候落水的事情,也是这般大的年纪,也是这样污浊腥臭的堰塘…只不过那一天的记忆十分模糊,这样仔细思索一通,竟然有种无与伦比的亲切…

小花想到莫非自己重生了?巨大的喜悦将小花笼罩。

小花,对了,自己正是叫这个名字,这个跟了自己一辈子的名字。全村的女娃子全是花啊草的名字,有的甚至连取名也省了,反正长大后嫁人了便随夫姓,某某氏就行了。即便没那么好运气嫁人,卖作丫头婢女的,也是由主家随兴阿猫阿狗叫就行了,所以女娃子有没有名字都无所谓的。

想到自己失败的人生,亲情,友情,爱情,那么珍惜,那么珍视,最后却成为禁锢自己的层层枷锁。生养之恩大于天,以亲恩挟持,穷其所有也无法偿还,那么就把命拿去吧…

命已经拿去了,而这次,却是上天给自己再来一次的机会,所以,这次,只为自己好好地活一次。

重生而来,一切都还来得及…

意识恢复,意念归体,记忆复苏,小花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是真的重生了。是上天垂怜,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补足她缺憾的上世。

好冷,好疲惫…小花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枯瘦如同鸡爪一样的小手糊满了腥臭的淤泥,而身上挂着撕成缕缕的粗麻布衣裳,已经看不出领袖,只是勉强挂在身上,再加上落水后浑身湿透,和着淤泥黏在了身上,被冷风一吹,直冷到骨子去了。

小花挣扎着想爬坐起来,大概身体还没有完全适应协调,一歪,又瘫倒在地。

不,不能轻易放弃,好难得的重生机会决不能就此妥协。

努力适应身体协调能力,猛地侧身,撑着枯草斜坡翻坐起来,左手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抬起一看,手心地方被尖锐石块铬出一个深深的凹印,差点就戳破了,右手轻轻将印子柔平,一丝丝热量从手心传来,让身体感觉不少温暖。

小花摇摇晃晃站起来,正要辨认自己所在方位,堰塘旁边的枯草旁边猛地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啊——诈尸啦。”

小花眉头皱起,摇晃着身子朝声音来源地方挪去,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四五岁小屁孩吓得爬在地上,“啊,小花,你你真的没死?”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意识刚刚归体的时候就听到旁边人声嘈杂,有人说“活过来”的话,这个小娃子为什么还如此惊异?说道:“你咋说我死了呢?”声音如同砂纸磨过一样粗嘎低沉,同时喉咙传来一阵阵被火烧烤着的钝痛。

小娃子惊魂稍定,有些惧怕地看着小花,身体不断往后撑。小花毕竟重生而来,小娃子的表情哪里逃得过她的眼睛,她说道:“狗蛋你说,为什么说我诈尸?莫非你见过有人诈尸?”这个名字几乎是脱口而出的,看来这纯粹就是存在本体的潜意识中的信息。

狗蛋被小花的样子吓的哇哇大哭,“小花姐姐,我我不是有意的,他们说你是克星,克兄弟,要用陈年塘水以毒攻毒…”平时都是喊花娃子的,这一急,直接喊姐姐了。

“沉塘?以毒攻毒?是谁把我沉塘,又是谁把我救起来的?”小花被这个信息惊呆了,难道自己前世小时候的那次落水还另有隐情?

狗蛋眨巴泪眼望着她,还心有余悸的样子,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不是你自己跳进去的吗?是下沟的培叔把你捞起来的,都以为你死了呢,没想到活过来了,这两天正是挖红薯时节,见你醒了就都忙去了。”

【注一】铜子儿:本文为古代架空坏境,文中以后所有的交易货币都以铜子儿(铜板、文、子)计算。

一两银子=一千铜子儿,一两金子=十两银子。

一铜子儿相当于现代一元钱,所有的物价也与现代的物价计算相持平,只是对于某些特别匮乏的生活和战略性物资,比如盐,铁,牲口等等价格会略微提高。

第二章 重生

小花猛地感觉脑袋里胀痛的厉害,有东西不停地往脑袋里面钻,就像在修补那段空白的记忆一样…

狗蛋见她抱着脑袋痛苦地在地上扭曲,害怕地跑开了。

小娃喜欢玩水,时有失足落水的,要是农闲的话或许会多些好事者围观,现在正是挖红薯的农忙时节,加上又是她这个被冠以“克星”的不遭人待见的女娃子,是以,有人好心把她捞上来就不错了…

前世的记忆中这一次落水事件的印象十分模糊,但是后来却被爹娘说成多么危险,他们有多么的担忧…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一直认为自己在爹娘心中非常非常重要,这让她感觉无比踏实,即便后来种种,她都不曾怀疑爹娘原本对她就有嫌弃遗弃之心。

小花自动抹去前世临死前那一段逃亡路,即便娘是真的受人唆使有不得不“成全”自己贞烈的理由,即便她也是真心要放自己一条生路,但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将自己逼上那条绝路的…

上一辈子,因为亲恩,因为孝义大于天,她无法反抗无法反驳,她受了,用自己的命来偿还一切。她原谅了,但是并不意味着这一世也要那样的过;原谅,并不意味着她不记仇,不记恨。只不过她更惜命,在小命与仇恨相比起来,她会先满足前者再运筹后者…

只不过为什么是自己主动跳进堰塘的?为什么自己是克星?

记忆的片段一点点的拼接起来…在农村,继承香火的思想根深蒂固,恐怕大多的长女都是不受待见的,偏偏自己到六岁多的时候才有了一个弟弟,自此以后,在她的童年回忆中,貌似自己所有一切都是错的,弟弟是对的…好吧,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段落水的记忆好模糊,她只是对于当前的一切感觉无比的…熟悉,并且可以肯定,前世也这样落水过。

小花理顺思绪,现在重生而来,心中没有一点惶恐不安。心道,有了上一世记忆,或许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了吧,或许自己便不用走上那无奈的人生,不用到最后落得被勒死的下场了吧?

正这样想着,山垭口传来气急败坏的喊声,“花娃子——”

小花本能觉得亲切和熟悉,娘亲?!几乎脱口回应出声,奈何嗓子干裂刺痛的厉害,嘶哑的“嗳——”了一声。

一个肩挑着两箩筐红薯的中年汉子从堰塘上的田坎一荡一荡走过,看到小花,浑厚的声音响起:“花娃子,你娘喊你了,还不赶快回去,把身上的湿衣裳换了。”虽然语气粗嘎,但是小花能感觉到话里的好意,应道:“谢谢大根叔。”

小花看着大根叔的身影消失在山林另一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随着山垭口的喊声越来越急,语气也越来越愤怒,小花已经断定那就是自己母亲了,身体本能的感觉到一丝恐惧,但是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往上面跑。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小花已经掌握到身体的平衡了,但是手脚冰冷,光脚丫在布满草茎的田坎上戳的生疼。

小花站在山口抬头就看到一个中年妇人叉腰站在山路口上,“死花花,喊你去打猪草又死到哪里去了,喊死了都喊不答应,猪草啦?”

小花木木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这个本能熟悉却又陌生的女人,妇人也在脑后挽了发髻,不过没用布巾包着,是一柄木梳髻着。上身是缝了好几个补丁的斜襟短衫,下面是阔脚裤,依旧打满补丁,好在没有露肉,可见女人应该是很勤劳的。

眼前猛地闪过一系列的画面,硬生生地塞进小花脑袋里,让她本能的感觉到恐惧。她终于想起了下午发生的事情:

的确是自己因为听到家婆跟父母说了自己“克星”的事情,早慧的小花便当真跑去跳堰塘,没成想里面全是淤泥杂草,一下子便陷进去了…那个打猪草的背篓就丢在堰塘旁,里面一把猪草都没有,看来这顿好打是逃不掉了。

和这个画面重叠的还有自己上一世父母将自己卖作小妾,收取银钱的场景…还有他们不顾自己在夫家并不受**,却为了弟弟的营生从她身上各种压榨,使得她原本在夫家不受待见更加变成了别人的使唤的猪狗…

带着愤怒的叫骂声将她拉回现实,小花甩甩脑袋,眼前的一切颠覆了刚才重生的喜悦。因为这一个激灵,双重记忆不断融合,她艰难地吞下口水,怯生生连忙应诺。

几乎是隐藏在身体里面的潜意识让小花蹬蹬蹬往山沟堰塘方向跑去,一个破背篓对这个穷困的家庭也是很重要的。其实在农村,屋前屋后都是大片的竹林,什么背篓箩筐筲箕等等竹编制品不应该缺,奈何这个家庭不一样,主劳力是这里最受崇敬的童生,二十多岁的大男人一个月有二十多天都呆在私塾,在家里几天更是要抱着小妾干传宗接代的大事。而编背篓这是下贱活,哪是高贵的童声该干的事?

妇人以为这小妮子不听话,操起旁边的树杈,两把捋掉上面的树叶,而后三两步朝山下小花追去,一边追一边喝骂。

小花战战兢兢将空背篓被在瘦弱的肩膀上,任由妇人一下一下抽在身上,一边艰难地踩着崎岖山路朝上面爬去。小花的不哭不反抗更加激怒了妇人,直接朝头面抽去,小花本能伸手去当,反倒惹来更加恼怒的喝骂和抽打。

小花有种错觉,貌似这具身体并不抗拒或者丝毫不敢违逆这样的打骂,除了本能的感觉到那细树枝抽在身上带来的痛楚,竟然没有丝毫的不适应。

这,这是我自己吗?是真的重生了吗?抑或是说她是重生在了别人的身体里,只不过名字一样,一样有落水经历而已?尽管前世爹娘对她并不好,只是将她当成换钱的工具,但是她记忆中貌似爹娘并没有这种恨不得她不存在…还是说她已经选择性地忘记了那些记忆了…

…小花身体里面是来自一个经历了人生波折和苦难的三十多岁的成熟的灵魂,她清晰的感应到这个妇人的愤怒和绝对的嫌弃,她毫不怀疑,倘若自己稍微犟一点就可能被打死。

天地君亲,父母有对子女生杀予夺的权利,打杀,溺毙…更何况自己这副女儿身,一个背负了“克弟兄”之名的女子。

她很怀疑,这,这真是自己的亲身娘亲吗?

呵,这个辛苦恣睢的女人呵…

小花感觉身上的痛感已经麻木,只心生无限悲哀。

第三章 逃“命”

在没有任何人权发言权和实力的情况下,所有的撒娇倔犟在已经抱定自己就是“克星”的人面前都是笑话。

所以,小花现在要做的就是忍,忍,忍!

小花被一路抽回破落泥巴墙茅草顶的农家小院,一个微微腆着肚子的年轻女人斜倚破烂的院门门框上,漠然地看着小花被抽打,懒懒说道:“姐姐,梅姑来了,婆母说让大丫快过去。”

妇人也打累了,悻悻停手,没好气回道:“晓得了。”斜觑了眼女人,穿着好衣裳啥事都不干,整天抱着肚子的样子就有气,但是她是瞿家的“功臣”,丈夫的爱妾,婆母抱孙子的希望。自己虽然是大妇,却不敢把气撒到这个女人身上,于是把这气全撒到小花身上,哼了一声,狠狠挖了小花一眼。

翻过一道院门,正对面是三间茅草屋,两个老太婆坐在尺余高的街沿上,聊得很是投趣的样子。

右手边穿着深蓝色斜襟短衫的老妪朝小花招手,和蔼笑道:“大丫,快过来,到家婆这里来。这是梅姑婆,给你改改命理,以后有享不尽的富贵呐。”

这就是自己的家婆么?身体对这亲切柔和的声音本能充满恐惧和期待,脚步不由自主地就要挪过去…可见,这个小小的身体是多么渴望长辈的疼爱…

可是现在小花身体里毕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灵魂,虽然留在本体的潜意识感应不到这个老太婆笑容在的虚伪与嫌恶,但是她看的出来。

迟疑中,妇人在小花后背伸手推了一下,恶气道:“还不快去。”

左手边的梅姑将小花上下打量一下,就像从烂泥坑里扒拉出来一样,瘦小的身体,两只小爪子紧紧拽着沾满泥浆的衣摆,小脚丫不知是恐惧还是激动的,脚趾紧紧抓着泥地。

梅姑脸色和蔼,笑道,“不急不急,衣裳都湿透了,先去洗洗,换件干净衣裳吧。”

家婆祥怒,“这大丫就是不省事呢,像野娃子样,一点都不懂规矩,她娘让她去割点猪草回来,竟然跑堰塘里去玩,啧啧,你看,这要是出点啥事可咋得了哦…”那样子多痛心疾首,有多关切有多关切,要不是小花因刚才被“母亲”不问来由,非但不关心自己掉堰塘的事,直接劈头盖脸一顿好打,让她立马升起了三十多岁成年人才有的警觉心性,对所有人都有了戒备,否则,她铁定会觉得这个家婆是真的关心爱抚她这个孙女呢…

家婆得到梅姑囫的囵应声,这才转头对妇人说道:“秀兰呐,快去给大丫换身干净的衣裳来,顺便把身上腌?洗了,等会才好看清命理呢。”

妇人心中有气,却不敢违逆自家婆母,应诺一声,抓住小花拖进右手边的猪圈屋里。从顶棚上的草堆里巴拉出一件一样破烂的衣裳丢给小花,“把衣裳换了,去后面把身子洗干净才出来。”

小花低头应诺,抱着衣裳朝屋后走去。越走越惊心,这个场景好熟悉…不仅是融合了本体的那段记忆,而且她前世娘家在住进县城之前就是这样的茅草屋…

小花已经确认了,自己的确是重生了,也不是重生到别人身上,而是自己小时候…现在对人事的认知和小时候对事物的看法截然不同,所以产生的情绪也不一样。

呵,人生再来一次,已经知道了过程和结果,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就可以改变自己的生命轨迹么?

命理…命理…梅姑…

小花脑海中一个隐藏深处的记忆小球蹦了出来,小花猛地将它抓住…记忆中,也是自己做五六岁的时候,家人的确找人给她改了命理的。这段记忆十分模糊,在前世她也很难清晰的记得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后来被归省将军而当了县城外一个普通员外爷看中,欲将她纳为侍妾。卸甲归田的将军那也是山里穷苦人家可望不可即的,所以都说她能进员外府当侍妾,那也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更加归功于小时候给她那次改命…这样的造化被家人全部归结到那次改命事件,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他们是多么为了她着想,是多么大的恩德,也正是因此,那模糊的记忆才没有被后来窒息的生活抹掉…

而也只有小花自己知道,自己进入员外府后的生活,真真的是猪狗不如…最后还被当成货物一样送人,几经转手,顽强的她却一点也没有做女人的“贞烈”的觉悟,事过几个男人,硬是还腆着脸活在世上…所以最后便有人帮助她成全了她的“贞烈”,所以她被勒死了,所以她重生到小时候…

真是造化弄人呀。

三十多岁的灵魂,经历了生活诸多苦楚,最后还被人以成全她女人贞烈的名义将她勒死…她再也不是原主只有几岁的懵懂的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小娃子了…

小花从水缸里舀了半盆水,脱掉黏在身上泥糊糊的衣裳,丢在盆里揉搓一遍,倒掉泥浆水,又添半盆清水,直接往身上浇去,拿脱下的衣裳把身上的泥浆搓洗干净。尽管身板干瘦,貌似很能受冻,凉水浇在身上连个哆嗦都不打,很快打理干净,顺便将衣裳淘洗一下拧干搭在旁边的架子上。三两下套上干爽衣裳。

衣裳十分宽大,叠加的前片足足在身上缠了两圈,长及小脚肚,连下面的裤子也省了。山里的小娃子,大多连块遮羞布都没有的,所以小花能有这么大一件破了几个大洞的衣裳已经很不错了。她将袖子挽高,收拾停当,便赤脚来到前院。

此时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家婆和梅姑寒暄两句,便让秀兰用麦秸秆点燃火把照明,把小花叫过去,“来,大丫,到家婆这里来,让梅姑婆看看你的命理,唉,落到我们这穷苦人家就是受苦呀,等改了命理,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