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觉得他的呼吸热烘烘地吹到她脸上,一种很异样的感觉油然升起,又觉得有些恶心和反感,腾地退开,直白地说:“你不给我面子,我也不给你面子。”看谁折腾过谁。
赵明韬皱起眉头:“非是我不愿意回来,而是前两日夜里睡冷板凳冷病了。面子么,王妃要怎样才觉有面子?”
容氏哼了一声,不吱声。
赵明韬轻笑了一声,拍了拍手,有人低头抬进无数的奇珍异宝来,有五尺高的珊瑚树,有温润如水的碧玉盆,也有水晶盘,更有无数的明珠金玉首饰。容氏从来长在边疆,不曾见过如此的富贵,就有些恍然。
门口传来马蹄击打在青石板上的嗒嗒声,容氏有些好奇地探了探头。只见庭院里站着一匹高大神秀的纯白色骏马,锦绣雕鞍,配着金玉为饰的马鞭,神气地看着她。
容氏爱的有几样,无非是好马,好兵器,钱财,面子,威风。她自然是识得马的,她那匹胭脂马已经是好马,可这马又比她那马好了几个档次,实在是难得的好马。
军营里的好马,其实也轮不到她来挑,男人们挑剩了,才会是她的,那匹胭脂马,她不知用了多少心机和手段才弄到手,拿着当宝似的,可如今,有这样一匹绝顶的好马丰神俊秀地摆在她面前,任她取舍,当下面容更是松动了:“这也是给我的?”
“你是我的妻子,有好东西,都要给你。”赵明韬趁机拿起她的手,递过厚厚一叠银票,柔声道:“我所有的家底可都在这里了,全交给你保管,这样你可有面子了?不要再生我气了。”
容氏大喇喇地当着赵明韬的面开始点银票,惊喜地道:“十万两?全交给我保管?”
这样小家子气的女人,兵马大元帅的女儿,娘娘的妹子?也难怪,长期长在边疆,虽然后来身份拔高,到底还没享着福就兵荒马乱的,没有见过这些东西是可能的。赵明韬的脸皮不受控制地抽了抽,温润如玉地笑:“是,都交给王妃保管。你我左右都是一家人,戚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他暗示的意味很明显,容氏笑了一下,把银票交给贴身丫头保管,口气倒是温柔多了:“王爷用过饭没有?妾身还未曾用,一起用吧?”钱财物,她来者不拒,底线却是不能超过的。
二人坐在一起像男人那样喝酒,喝得脸酣耳热之际,赵明韬就试着往容氏身边凑,想把她拉下马。他到是想徐徐图之,问题是夜长梦多,时间不等人。
容氏心头清楚得很,巧笑嫣然地任由他一步一步靠近,待到他手碰上她的腰,猝不及防之际,她便猛地一下将他推倒在地:“你干什么?手放在哪里呢?姑奶奶让你乱摸了?”
赵明韬自己是有功夫在身的人,容氏这一下虽然用了十分蛮力,他也很快就站了起来,只是难免狼狈,又羞又怒又恨,指着容氏:“你是谁的姑奶奶?别给脸不要脸,本王想怎样就怎样,由不得你不愿意!”转身如狼似虎地扑杀上去。
第63章 对垒
容氏和赵明韬关在屋里噼里啪啦一阵乱斗,没多久就传来容氏古怪的喊声,蓝黛姐妹二人在外面听得不对劲,就要闯进去。谁知赵明韬早有准备,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探手就拦住二人:“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蓝黛道:“王妃如果出了什么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几个汉子挤眉弄眼:“王妃会出什么事?她和王爷本来就是一家,王爷怎么也不会害到她。倒是你们,不过区区奴才,也敢管主子的事?”要是连这样一个女人都拿不下,还有什么意思?
屋里容氏的声音越发不对劲起来,蓝眉见势不妙,便跑去喊人,蓝黛则不屈不挠地唤了周围的人缠着那几个汉子。
屋里容氏已经被赵明韬剥去了外衣,全身上下都被摸了一遍,要论武力,她根本不是赵明韬的对手。耳里听得外面蓝黛和蓝眉与人争执的吵嚷声,知道今日赵明韬是早有打算,拿定了主意,一定要把她拿下的了,心里又羞又愤。却苦于没有应对的法子。
赵明韬眼看自己就要得手,笑嘻嘻地道:“你莫慌,过了今日,咱们夫妇一体,你再给我生个世子,等天下太平,咱们好好过日子,岂不快哉。”
容氏一口浓痰吐在他脸上:“什么狗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人模狗样的,也想和我做夫妻?你若是识相,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若是要硬来,他日我必然要杀你泄气!”
赵明韬被逼急了,不由大怒,揪着头发一个大耳刮子甩过去,恨道:“爷好歹也是龙子龙孙,你算什么东西!粗鄙妇人,若不是沾着你父兄的光,你给老子倒夜香都不配!你真以为自己不得了啦?男不男女不女的,你那个样子比妓院里的妓子还不如。”
容氏被打得七晕八素,正在晕头转向之际,只觉胸前一凉,接着两腿一阵剧烈的疼痛,仔细一瞧,赵明韬狰狞了脸,正把手放在她腿上使劲地掐,握着两条足踝往外拉,身子往里挤,竟然是要强来。
容氏心里把赵明韬诅咒了个十遍八遍,凌迟了几千刀,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刹那间把自己的爹娘兄姐还有那个皇帝恨得体无完肤。
眼看赵明韬就要入巷,外面一阵嘈杂,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啊!”
容氏大为惊喜,肯定是蓝氏姐妹见势不妙,想法子来帮自己呢。
赵明韬探起身子,瞟了一眼被火光映得明明暗暗的窗外,冷笑道:“敢在爷的府里放火,你算是第一人。就是这样,爷也要把你给办咯!”手下更是不留情,要把容氏身上最后一块衣料给撕了去。
门被人剧烈地拍响,说是火势逼近这里了,请二人快出去。见屋里没有动静,有人开始砸门。
赵明韬势在必得,他刚半撑起身子,要赶人走,一种不同寻常的森寒让他迅速抽身往旁一让,与此同时大腿根部一阵剧烈的疼痛,痛得他,或者是吓得他弓下身子,颤抖起来。
容氏趁机狠命一大脚踢过去,跳到一旁,手里多了一柄还闪着血光的短刃,眼里闪着嗜血的光芒,呲着牙说:“姑奶奶可是杀过人的。”可惜了,没有让这个狗贼断子绝孙,只是划伤了大腿根部,他还挺警觉的。
赵明韬挣扎着起身,迅速检查了伤势,长长松了一口气,看向容氏的目光嗜血而冷酷,连愤怒都没有,除了死气还是死气。这个女人不同于夏瑞蓓,夏瑞蓓手无缚鸡之力,可以任由他欺负凌辱,这个女人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他现在还不能杀她,他必须要忍。
他那样的目光让容氏有些胆寒,她兀自挺直了腰,血红了眼睛,厉声道:“我不怕你!嫁给你我已经很窝囊了,如果你再敢这样,我就和你拼个鱼死网破!”
“我也不是很怕你。”赵明韬鬼魅地笑了,慢吞吞地理了理衣物,转身打开门。
门刚打开,蓝氏姐妹就迫不及待地从赵明韬身边挤过去:“王妃你怎么样了?”
容氏形容狼狈,蹲在地上捡拾衣物忙不迭地往身上套,见门外围了一群人,不由大怒道:“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她话音未落,不敢相信地圆睁了杏眼,随即,“噗通”一声闷响,离赵明韬最近的蓝眉倒了下去。
赵明韬没有回头,只是狠狠地自蓝眉的背后拔出一柄长剑扔在地上——正是蓝眉自己的佩剑。
血光四溅,蓝眉吐着血沫扑倒在容氏的脚边。
“啊……”容氏骤然惨叫了一声,蓝黛脸色惨白地跟着跪倒在地,二人直愣愣地看着抽搐着死去的蓝眉。她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几乎难分难舍,不过片刻,蓝眉就已经死在她二人面前。
赵明韬冷冷地看着先前替容氏收了银票的那个丫头:“拿出来!”
那丫头眼睛一翻,直接就晕死了过去。早有人拖着她往里面走,翻箱倒柜一番之后,把赵明韬刚刚送来的东西悉数拿走。
赵明韬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容氏:“给脸不要脸,你还以为你是原来那个千金大小姐?你是我老婆,谁也护不得你!我就是死了,也要拉着你垫背!”
赵明韬走出老远,才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剑在桌子上砍得“咚咚”乱响:“赵明韬,你这个狗贼,我和你势不两立!”
火势已经控制下来,空气中浮着一股浓烈呛鼻的烟火味,呛得赵明韬眼里和鼻腔里辛辣无比。
他冷冷地笑着,送这样一个不知趣的蠢女人来给他,是硬要逼得他造反,好把他名正言顺地一锅端了吧?看来,投降这条路也不好走呢,他看向茫茫的夜空,莫非他当真命里带衰?何去何从呢?
从此之后,成王府男女主人势同水火。
刘力子多方调停,奈何人家容王妃根本不理睬他,一边骂他吃里扒外,一边把赵明韬留在府里的姬妾都关起来百般凌辱,仿佛这样就可以凌辱到赵明韬本人。
刘力子劝了几回,见没有丝毫效果,只得摇头叹息着偷偷送了一封信去给容六公子报信,又加强了对赵明韬动向的探查力度。
赵明韬根本不回王府,对容氏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每日里百般讨好夏瑞蓓,和她商量做什么最赚钱,又计划着要等她肚子里的孩子满三个月了,他要宴请他手下的人庆贺一番。
夏瑞蓓开始害怕,这次是真的害怕。如她所愿,赵明韬与容氏也许是真成仇人了,但容氏如果要报复赵明韬,她就是容氏要下手的第一个,就是不知道容氏只是要她腹中孩子的命呢,还是要连着她的命一起要。
……
初六那日,尚夫人的铺子由尚世卿重新开张起来,做的是极普通的干货生意外带一些由邬大叔收来的山珍皮张等等。夏瑞熙和欧青谨一早就收拾整齐,带了贺礼,由花老虎驾车前去捧场凑凑热闹。
尚世卿尚世玉哥俩热情地把几人迎进铺子里,欧青原和欧青英带着几个平时关系好的本家子弟也在里面,欧青谨见了欧青英,忙拉着夏瑞熙上前去行礼问好,夏瑞熙大大方方地对着两个大伯福了福。
欧青原倒是热情,问他们出去住惯不惯等等,欧青英有些不自然坐在一旁端茶不语。
欧青谨找话同他说:“元洲那边基本平定了,元洲的守备是刘将军的旧人,年前我已经求他寻了人送信去元洲,求守备派人帮忙护送一下三嫂,大概过了年,三嫂和几个孩子就要回来了。”
欧青英淡淡地笑道:“如此有劳四弟了。”转过身就去和其他人说话,态度可以说冷淡之极。
欧青谨还要再说几句,夏瑞熙在他腿上狠狠掐了一把,人家不理他,他上赶着去贴冷板凳做什么?
欧青谨心里也有些闷燥,他听说欧青英自从回来以后一直闷闷不乐,不愿意和大家在一起相处,遇到热闹场景就会躲开,便知道欧青英心里还在有一个大疙瘩未解开。他有心想安慰排解一下,欧青英却是这样的态度,当下也有些气闷。
夏瑞熙和尚世卿说话:“我们刚才过来,看见你们斜对面有一家店子,挂了鞭炮,请了舞狮子的候着,大概也是要今日开的张,门面很宽,气派好大呢。就是不知道要做的什么生意。”
尚世卿道:“管他做什么生意,各做各的呗。我这个生意虽小,但只要认真经营,总会有做好的一天。”
欧青谨道:“你从刘将军那里求了差事,怎么管得过来?”
尚家的老仆三道过来行礼道:“回舅爷的话,平时由老奴带着二少爷一起看管,大少爷时不时地过来看看就行了。”
尚世玉忙表决心:“我一定能做好的,为哥哥分忧,为妹妹存嫁妆。”
正说着,外面一阵嘈杂,有人喊着:“吉时到了,快放鞭炮。”这边尚家铺子也喊吉时到了,原来两家人选的竟然是同一个时间。
当下两边的鞭炮“噼里啪啦”炸起来,那边的锣鼓“当”一声响起来,舞狮子的人就开始舞狮,所有的人都直奔那里去看热闹,尚家的铺子门口除了一地的纸屑还热闹以外,人影儿都没有,冷清清的。
尚世卿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我去瞅瞅,是家什么人,做的什么营生,这般财大气粗。”
欧青谨怕他又惹祸,道:“我同你一起去。”
第64章 文家茶庄里的容王妃
夏瑞熙也想去凑热闹:“我也去呀,好久都没看见舞狮了嗳。”
欧青谨宠溺地牵了她的手:“没见过这样做娘的。”
夏瑞熙不服气:“做娘的应该是什么样子?不能看热闹吗?凭什么啊?”
欧青谨弯起嘴角捏紧了她的手:“不管有多挤都记得不要松开啊。”
新开张的店子门口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的,不过夏瑞熙倒是看清楚了那一丈长,三尺宽,气派的黑底金字招牌“文氏茶庄”。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她看向欧青谨,从他那里得到了肯定。
尚世卿有些头疼:“四舅舅,怎么办?我总不能把铺子搬了吧?”
欧青谨说:“生意不同,无所谓竞争,你做你的,没事少来这边晃就行了。”那个女人也不可能一天到晚总在这里呆着,她要做的事多着呢。
夏瑞熙也没了看舞狮的兴趣:“我们回去吧。”她刚拉了欧青谨的手要往后退,一粒什么东西破空而来,直直地朝她脑门子砸来。
欧青谨习惯性地将她往怀里一拉,用袖子一荡,那东西被撞落在地,滴溜溜打了个滚,原来是一粒才吐出口的新鲜桂圆籽儿。
几人气愤地瞪圆了眼睛往桂圆籽儿射来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文家茶庄二楼的窗户大开,一群女人簇拥着一个娇艳如火的红衣女子,正不怀好意地看向这里。那红衣女子手里还拈着一枚桂圆,不用说,刚才吐桂圆籽儿来打夏瑞熙的人就是她了。
“实在欺人太甚!”尚世卿暴跳如雷,和她有过节是他们,她有什么冲着他来就是,为何要这样平白欺负一个女子?
夏瑞熙道:“就是她?”
“是。”欧青谨收回目光,拥了她轻笑道:“狗咬人一口肉,人咬狗一嘴毛。理她作甚?我们回去。”
容氏挑衅之后,原以为人家怎么也得跳着脚指着她大骂几句才是,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有理睬她的意思,干净利落地走了。当下“腾”地一下就站起来,把手里那枚还没吃过的桂圆又向着夏瑞熙的后脑勺砸去。
欧青谨后脑勺似长了眼睛,牵着夏瑞熙不经意地一让便已让开,从始至终不曾回过头。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容氏觉得自己被人轻视了,这让她火冒三丈。她想起当日欧青谨看她时那种看似彬彬有礼,实则轻视无比,眼里根本没有她这号人的神情,不由恨得牙痒。咬牙切齿地道:“蓝黛,你还记得那天这个狗贼说他叫什么来着?”
蓝黛刚死了妹妹,心情不好,却也只得强打起精神回答:“回王妃的话,是叫欧青谨。”
容氏看着欧青谨护在怀里的那个身穿银蓝滚狐狸皮毛边衣裙的窈窕身影,问道:“我怎么觉得那个女人的面容有些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蓝黛皱起了眉头,“嗯,好像和夏氏有点像。”
容氏气呼呼地“呸”了一声:“长成这个样子的都不是好东西。”她脑子里灵光一闪,便问:“我记得,当日有人和我说那个骚狐狸有个姐姐,嫁的就是欧家,是不是?”
她在王府里闲来无事,就是把关于赵明韬和夏瑞蓓的事情翻来覆去地问,一边听一边骂,一边咒一边问。
这位姑奶奶,可是一天不惹事就闷得慌,蓝黛叹了口气:“是。”
容氏推搡她:“快去,去给我问问,到底是不是就是这个?”如果是,哼哼,她可要新仇旧恨和这两人一起算。(也不知道人家到底怎么惹了她,碍了她的眼?)
夏瑞熙气闷地和欧青谨回了尚家铺子,她断定,她果然和赵明韬的八字不合,就连乱跑出来个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和她是仇人。
欧青谨去了就让花老虎套车,让尚世卿也赶紧地回去,省得容氏追到这里,白白地扰了铺子的生意。
哪里知道他们想躲开人家,人家偏偏就不肯放过他们。他们的马车驶到一处相对僻静的街角时,随着一阵马蹄声响起,十多骑就把他们团团包围起来。
天底下还有比这样更烦的女人吗?欧青谨叹了口气,掀开帘子跳下车,淡淡抬眼看向胭脂马上的红衣女子:“这位姑娘,我们认识吗?你围了在下的马车,请问是要做什么?”他现在就要装作不认识她,才好脱身。
蓝黛举鞭指向欧青谨:“大胆!见了我们……”
还做着姑娘装扮的容氏冷笑着制止蓝黛:“冤有头债有主,我们那日的旧账还未算呢。”下意识的,她并不想让欧青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欧青谨睁着眼睛看向她:“哦,我和姑娘有仇?我怎么记不得?我这个人从来不和妇道人家多来少去的。”只要容氏不说出自己的是王妃,不拿王妃的头衔来压他,那就好说。
明明先前就已经认出她了,此刻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难道他是怕了?故意装作不认识她的?容氏忽然心情大好,原本在心头盘旋的那些戾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用鞭子点着欧青谨:“你不会没胆子装作不认识我了吧?我就是腊月二十六那天在披福巷口要……”
要怎样呢?要取人家外甥一只眼睛,抽他二十鞭,要他给胭脂马下跪的那个人?她改了口:“唔,抓贼的那个。”她拍拍胭脂马:“你认不出我,也该认得我这匹马才是。”
欧青谨道:“原来那位公子是姑娘假扮的。我记得当时姑娘的兄长已经说明了是误会,大家就此揭过。我虽答应了令兄不再提这件事,但如果姑娘还要提,我们便上衙门去罢。堂上怎么判,就怎么办。我的名字姑娘想来已经知道,自可去递状子就是。”
容氏怎么可能和他去对簿公堂?探头看向他身后的马车,轻蔑地说:“我不耐烦告你。你那日说要摆酒水替你外甥向我赔罪,今日便办了呗。”
欧青谨冷淡地道:“不怕姑娘笑话,此一时彼一时。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你是女子,故而有此言语。现在知道了,却是不能。如果令兄在,我当去寻令兄赔罪。我还要送内子归家,请姑娘借光让让。得罪了。”
他这是在间接地告诉她,男女大防的道理呢。容氏失了面子,冷笑道:“没有关系,你是男子不能向我摆酒水赔罪,便让你的夫人来也是一样的。”
欧青谨轻笑起来:“说起来,我这外甥,他自己是有娘亲的,让他娘亲来和姑娘赔罪,更是郑重尊敬。内子胆小,请姑娘让你手下的人让让些儿,省得惊吓了内子。”
容氏大怒,隐约见得他身后的马车窗帘子微微一闪,一只玉白素净的纤手正在把那帘子轻轻放下去。她手里的马鞭犹如毒蛇,灵活地向着马车窗帘子处那只手抽去。欧青谨在一旁看得真切,顺手操起踏脚的凳子当面迎上,“啪”一声脆响,那核桃木做的凳子竟然给马鞭拉去深深一条槽印。
可以想象,若是这一鞭打在这是毡布做的车厢上,肯定是要抽裂的。若是打在夏瑞熙的手上,怎么也得是条深深的血印子,要养多少天。
容氏这根鞭子的厉害欧青谨是知道的,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看向容氏的目光更多的是憎恶和不耐烦。
花老虎跳下车指着容氏大骂:“你这妇人心肠忒毒,我们夫人怎么得罪你了,你要下这样的狠手?真不知道是谁家养出的闺女,这般歹毒,尽做一些缺德事,积点德不行吗?当心恶有恶报!”
容氏身后的女子一齐大叫起来:“说什么呢?把嘴巴放干净些,你可知道这是谁?”
欧青谨冷冷地开口:“我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我好歹也是朝廷亲封的命官,我的家眷不能给人轻侮了去!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你便是皇亲国戚,做人也得留三分余地,你若是再敢对我的妻子无礼,休怪我不客气!”
容氏一挥手:“有理走遍天下?姑奶奶我就是道理!这里我说了算,丫头们,给我把车厢里这个狐狸精拖下来,狠狠地打!我倒是要瞧瞧,你能把姑奶奶我怎么样?”
一帮子野惯了的女人正待打马上前,欧青谨掀袍大喝一声:“谁敢?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我今日就是拼着一死,也断然要护得内子周全。”大有谁敢上前动动夏瑞熙,他就要和谁拼命的架势。
花老虎自取了他那把明晃晃的斧头紧随其后,他还没尝过砍马脚的滋味呢。
听见外面要拼命,夏瑞熙自车厢里扔出欧青谨的剑:“接着!”这容氏骂她狐狸精,难道是把夏瑞蓓的仇算到她身上去了?她飞快地探出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她要不要先跑路呢?
一看之下,四周都是墙壁和街道,最安全的地方还是车厢里啊,夏瑞熙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欧青谨从来不是冲动型的人,他都不怕,也没让她跑路,她怕什么,她陪着他就是。
容氏虽然脸都气歪了,却对这个看上去好似斯文冷淡,其实属于力量爆发型的世家子弟生出几分兴趣来。还有车厢里的那个女子,为嘛不哀求或是劝她的夫君不要惹祸什么的,反而还扔把剑出来?是蠢呢?还是对自己的夫君有把握得很?她倒想看看,这姓欧的到底有几斤几两?
第65章 舆论的力量
蓝黛听得欧青谨是朝廷命官,便觉得再纠缠下去不妥。她前几日听了刘力子的警告,要她看着容氏些,别让容氏又捅篓子,否则将来六公子若是来了,叫她吃不了兜着走。她那可怜的妹妹蓝眉,不就是因为王妃不肯听劝,一定要和赵明韬对着干,才丢了性命的吗?
蓝黛当下牵着容氏的袖口,低声劝了几句。无非是容氏前几日闹腾的事情若是传回家里,定然没有好果子吃,西京形势复杂,不要再添乱了云云。
劝了之后还见容氏皱起眉头,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蓝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是人家的奴仆,该尽的责任已是尽到了,最后还是只有听容氏的。容氏要她死她就死,要她生她就生,有什么法子呢?
欧青谨也有些头疼,如果伤了人,这仇就会越结越大,越来越难以解决。不过看着渐渐围上来的人群,他立刻决定抓住群众舆论的力量,勇敢的和邪恶势力作斗争。
尚世卿与欧青谨分开后,始终觉得不妥,只怕容氏追去了铺子找不到人,会拿铺子里的其他人发脾气,匆忙转身往回走。不过这次他学乖了,并不直接去尚家铺子,而是绕到文氏茶庄去探动静。
还没到呢,就听见有人招呼众人去看热闹,说前面娘子军又在闹事了,十几个人围着一张马车要打里面的人。又说欧家四爷真不是个盖的,居然敢和娘子军叫板。
有人感叹,这是蝗虫过境,怎么到处都有这群母老虎的身影?前几日烧了夏瑞蓓的院子,算是正妻教训宠妾,虽然过分了,太没气量了些,也算情有可原,有个出处。今天又莫名其妙围上了人家小两口的车,要打人家的老婆,简直是疯子,没有一点道理。
尚世卿心里猜到了七八分,急得抓耳挠腮,终于想到可以去抱他现在的上司,刘力子的大腿。
他记得那天欧青谨带他去和刘力子拜年时,刘力子曾经隐约提起欧青谨上次出的那个主意效果很好。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主意,但他看得出刘力子很是器重欧青谨的样子。还有上次他惹祸的时候,长寿也是找的将军府的人帮忙,可见刘将军还是靠得上的。
尚世卿当下撒腿往将军府奔去。
刘力子听说之后,带了几个亲兵就火烧眉毛地赶了去,且不说自他来到西京城以来,欧青谨对他助益良多,让他产生了与之结交,并推荐给朝廷重用的强烈欲望。就说容氏的这种做法,也是不能容忍并助涨的,这对新朝的名声影响多不好啊。
刘力子和尚世卿急急忙忙地赶过去时,现场并没有像他们所想象的那样闹得不可开交,人员没有伤亡,不过就是死了一匹马而已。马是被花老虎劈死的,不是想伤人,而是起个威慑作用。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的,都是在说娘子军太过分,不讲道理的坏话,又有人很奇怪地说,不知道容家军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容氏气愤得发抖,手里的鞭子却是怎么也抽不下去,只怕那鞭子一抽下去,就坐实了罪名。这个轻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最可恨的是,欧青谨就那样淡淡地抱着手看着她,满脸的笃定和讽刺。夏瑞熙仍然坐在车里没有冒头。
刘力子听见这话题都扯到容家军的头上去了,再扯再扯会不会就扯到新朝的身上?新朝初立,最重要的是什么?民心!民心要拿什么来换?名声!名声不是你说好,我说好就行的,需要实实在在的努力和行动才能树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