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吱呀吱呀的轻响,唤回了米小媚的注意力,几个僧人穿着素袍往门口而去,其中一个看到她,又多看了几眼,最终停了下来。

“施主您又是来找师叔祖的么?”他走到米小媚身前一揖。

米小媚对他一笑,难怪看他有些面熟,“不,我不是的,我来求佛,可又知道少林寺平日不会让女客进入,”眼珠子一转,她笑道,“这样推算而来,少林寺里应该没有送子观音,服务真不周全。”

小僧人红了脸,对她又是一揖,转过背,尾随着刚刚那几人进了庙门。

米小媚正欲转身而去,却听到了身后的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米小媚蹙眉,“别别别,千万别叫我施主。”一边说,一边复转回身来。

苏桦目光在她肚子上停留了一段时间后,唇边的笑收了:“小媚,这样子,你怎么还在外面乱跑。”

米小媚苦笑:“不跑我怕再没机会了。”

苏桦从她面上辨出了凝重,没再多问,就领着她到山下的客栈找了住的地方。

进了房间,米小媚笑着逗他:“苏桦,你说我们这样搭配着一路走来,路上那些人会不会乱想?”

苏桦呆了呆:“也就你的思想复杂的喜欢胡思乱想。”

米小媚哈哈直笑,没再多说。

苏桦想了许久,还是迟疑着问:“怎么了?”

“我可能活不长了,所以来找你,就近要求你兑现当日诺言。”米小媚微微眯了眼,笑道。

苏桦脸上隐忍着怒气:“怎么到今日你还在说这样的话?”

“苏桦,出家人可不能生气。”米小媚柔声劝慰,“其实没什么的,这件事你不要告诉苏泽,你告诉了也没用,只会让他更加担心,我也不会在这里久呆,住一晚我就走。”

“我不会让你走的。”苏桦的话声虽柔,话语却无比坚定。

“出家人不适合说这个。”米小媚将苏桦的话拦了回去。

苏桦看了米小媚良久,一拂袖子站起身来,蹙起眉头,最终叹了声:“苏泽,你进来吧。”

米小媚呆住,眼睛瞬时睁到最大,听到陈旧的木门嘎吱一响,苏泽正站在外面,头发稍稍有些乱,衣服也不甚整洁,可米小媚眼中,他却比任何一个时候还要好看许多。

心里一个地方就此崩溃,米小媚才知道,她真的很懦弱,也真的很需要他。

苏泽冷硬的脸上,面无表情,因此生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森寒,他看着米小媚对上他眸子的瞬间,泪如泉涌,脸上微微挤出一个笑:“小媚,你不是出来减肥的吗,为什么又长胖了?”

米小媚止住哭,也勾出一个笑来:“还不是你害的,腰围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就是说的我。”

苏泽再也克制不住,走上前抱住她,将她牢牢收在怀里:“小媚,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早点给我说?”

米小媚眨眨泪眼迷蒙的双眼:“说什么,说我要跑?嘿嘿嘿,苏泽,你赢了,所以我要实现我当日的决定,这一辈子怎么也不会离开你,生是苏泽的人,死是苏泽的鬼,你可甩不掉我了……”

苏泽将脸埋在米小媚发间,任泪浸湿了米小媚的发,最终只说出了几个字:“你不会死的。”

米小媚没再多说,是啊,她怎么就一定会像她娘那样呢?这么多年她都保养的这么好,身体倍棒!一定没问题,她会和她健康的孩子,和苏泽一起快乐的生活。

苏桦在一边一直看着他俩重聚,直到这时,才转身,走出了房间。

米小媚知道他离去,微微一笑,抓紧了苏泽的手,有这双手,她无惧任何困难。

而最终米小媚怎样了呢?

不要忘了她是女主角,而某人,从不喜欢悲剧,所以,能有什么办法?

三个月后,米小媚在苏家,生出了一个大胖小子。

而她,也没“如愿”的虚弱下去,还是那么矫健……

只是这个时候——

“啊!”

一声尖叫划破苏府上方的天空。

苏泽接住她,摇了摇头,而她身后已经两岁的苏东西用小小的手掌捂住眼睛,却从指缝中看着这一幕,长叹一声:“娘,你怎么又摔跤了?真是惨不忍睹。”

摔跤是米小媚的个性,谁能像她一般,摔一次遇一个帅哥?再成就一段美丽的爱情故事?

苏桦番外

秋天。

落叶一片片,在空中划着圈,再在地上堆积出满目的金黄。

苏桦踩在落叶上,清脆的窸窣响声,细细密密的传进耳朵,这一年的秋天,是他进少林寺的第七个秋天。

可又怎么样呢?用一句通俗点的话来说,他依旧六根不净。

心里总是想着一个如果。

如果当初他在认识小媚以前,不是醉心于佛学,并没有那样的偏执,也没有许下那个誓愿,那又会怎样?

是不是他就不会一再退缩,明明对她生出情意之后,却总想着避让,总想着掩饰,总想着成全。

是啊,成全,成全她和苏泽的故事。

小媚的依赖,藏在看似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下的软弱,那么轻易的就朝他展开,她追逐他,可他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小媚在和自己赌气,可心底隐隐却多了分在乎,在乎她清脆的笑声,小小的辩才,含着笑牙尖嘴利的样子,被逼到角落时不卑不亢的坚持,以及和他的那分默契。

可如今,苏桦对这一切的怀念,不过倚赖于房中越来越多的她的画像。

想到这里,他算不算是愧对佛祖呢?

苦苦笑笑,他最对不起的是自己,佛祖,只是他不断找的借口,借以心安。

以前被苏家的压力迫到癫狂,是佛经中描绘的宁静,让他得以解脱,在他明明知道,这一辈子,他已不可能将那个娇小的身影从自己的脑海中抹去的时候,是疯狂的念佛经,让他能想着生命其实,还有希望,而他决定的不会因为她而更改。

最初带着试探的接近,才发现她跟以往他娘安排给他的所有人不同,看那澄澈透明,一眼可望到底的猫一般的眼珠,其中的点点泪意,宣告着,她其实真的也是个受害者,如此而已。可关注上她,真正是在那次家庭聚会,柳下坐着的女子,在他笔下渐渐生动,可无法抹去无法修改的是眉目间沉重的哀伤,只因为,知道他们不可能么?

那个时候,他告诉米小媚,他一定会出家,说的那般轻松,心底却是五味杂陈,米小媚噙着泪,坚定的告诉他,她一定会离开苏家,可眼底那分生活的灵动却渐渐死寂,那一刻,他听见了自己心中的改变。

因此他用尽各种理由来挽留,却最终得到她一席挖苦,再复转身坚定离去。

因此在春风馆中,他事先得知了皇上要召小媚进宫,顶着家人的名头,仿佛找到了最好的借口,甚至可以无所顾忌的拉住她的手,让她跟自己回去……

他搬出了娘,搬出了小培,却得她一句反问:“苏桦,为什么不说是你自己像让我跟你回去?”

她是笃定的么?笃定其实他早已喜欢上了她?

那天,在檐下,米小媚第一次吻了他,或许不算是吻,只算是蓄意的报复,唇轻柔酥麻的触碰,她用舌尖,轻轻的刮过了他的牙齿,她一定看不到,那一刻,他的手已经举起,放在她背后不远处的位子,却僵硬着没有放下去,只怕,放下去,就忍不住想要将她嵌入怀里,吞掉她所有的柔软与方向。

“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么?这样足不足够你了解?你如果给不了我想要的,就无权要求我回去。”她冷笑着说的斩钉截铁,却将他推入了冰渊。

是啊,他能给她什么?一个安定的生活,一份值得信赖和依靠的情感,一个坚定的拥抱?

他什么都给不了她,在她的逼问下,他接近疯狂。如以前一般魔怔,他本来就是病人啊,神志不清,可如果一直神志不清下去,做尽所谓的疯狂事,是不是他会更快乐一些?

在苏桦的印象中,因为米小媚,真正失控,只有那一次。

苏灿的生日,他娘笑着说要将小媚配给苏灿,就在前一天,她回去,又搬出了他的院子,可他只能含笑目睹一切的发生,提不出半点的反对意见,因此他早早告辞,甚至晚宴也没去。

一个人,没点灯,在房里坐着,满脑子都是她漆黑的眸中,那带着点讥诮的眼神,不出所料的她来了,再一次的逼问,挑逗,他终究克制不住,拉住想要逃离的她,吻了下去,不,这一次依旧不算吻,是噬咬。他所有积累下来的占有欲,所有无法言明的情愫,将他几乎逼到疯狂,可她却惨笑着阻止了他。那笑那么绝望,带着浸了点点恨意与血色,一字一字的告诉他:“苏桦,再继续下去,就回不了头了,你对得起你的佛祖么?”

她可知,他在遇见她的那一天起,就注定对不起一直以来的信仰。

她可知,那一晚的他,克制到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

她可知,其实她也玩不起,真正胆小怯懦的决不是他一人。

可苏桦知道,自己不能怪米小媚半分,是他一点点将她给的所有机会放走,将那一条条米小媚走向他的路封死,他又凭什么要求米小媚一直坚守,磕磕碰碰跌跌撞撞?

那一句:“苏桦,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对你用了媚术,与你无关,所以你不用对佛祖愧疚。”这句话,是对他最沉重的打击,最尖酸的讽刺。

明明不是的,是他自己的疯狂,是她与一直以来的坚定在他心中相互对抗所造成的直接后果。可他放走了她,看着她踉跄着出了院子,心痛的无以复加。

可他不用多久就得到了更重的报复,第二天一早,她在苏泽床上度过一夜的事情就传遍了苏府。他在荷塘边,抓皱了画纸,质问她为什么睡到了苏泽的床上,可他哪来的资格质问,在他决定放开她手,再对心里的在乎不断找借口的时候,就注定了,和她互相伤害的结局。

她温婉的笑着,说他太执着,说她太胆小,所以放弃了。

那一夜,他坐在湖边一夜,看着夜色中的已经衰败的荷花,看着清晨将要枯萎的荷瓣上清澈的露珠,看着那晨光,却唤不醒的生命,在一个月前,却美丽到动人心魄。

就此,相互折磨好像暂时告一段落,他们相互避而不见,直到他出家,她泪流满面,却笑着说:“苏桦,我死了你记得给我超渡。”

“说不定我会比你先死。”是他能想得出来,最轻松的回答。

小媚,对不起,我配不上你……

苏桦心底无数次默叹,所以不如置身这空荡荡的佛门。

重逢的故作轻松,他那个时候早已知道她的离去,可也从她的眉梢眼角看出,她或许还在挂念着自己,却不再是那样炙热的爱意,与痴缠。她真正走出了他的折磨,走向苏泽。

苏桦觉得自己该高兴,唇角也扬起最真诚的笑,可为什么,明明认为沉定如死水的心中,却起了不该有的涟漪?

所以他仓皇逃离苏家,唯恐多看一眼,她和苏泽那份亲密,那份默契。唯恐想到,如果他不反复避缩,站在她身边,轻轻拥着她的,就应该是自己。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一刹那就是永生。

还有什么画面深刻?她大着肚子站在少林寺面前,看着仓促赶来接她的自己的一丝窘迫,她苦苦的笑着,说她快要死了,要他兑现给她超度的诺言的时候。

那时候,他多想对她坦承,他心已不静,没有资格做佛门之人,也没有资格为她超度,求求她放过自己,不要将这个话题一再重提,可知,那真的会逼疯他,逼疯从未放下的他。

可苏桦却不得不承认,他还是输了,苏泽寻来,名正言顺的将脆弱的她拥入怀中。

苏泽才是能与她比肩的那个人,这成了他新一轮的借口。

他想到了苏泽笑着对他说过的事,苏泽说生米煮成熟饭,米小媚虽然一直惦念着往外跑,却终有一日会收心,相信苏家是她真正的家。

他或许是那只帮忙煮熟米时被燃烧的柴火,最初米小媚的留下因为他,她和苏泽的联系因为他,最终他们融为一体,而他化为灰烬。

苏桦想到这里重重的咳嗽,用雪白的棉布捂住唇,复放开时,上面一团鲜红,诡异到可怖,可如果与入目皆是的黄叶配在一起,又妖娆的如此赏心悦目,正如米小媚纯净却带着魅惑的笑颜。

苏桦唇边扬起点笑意,清楚知道他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苏桦,我死了你记得给我超渡。”

——“说不定我会比你先死。”

“一语成谶,而小媚,你可知道,最终下地狱的,也还会是我。”

不过他注定是要下地狱的,在去之前,遇到她,有这一段难以忘怀的记忆,已是恩赐,至少,眼前因为遗憾因为哀伤,因为她惊艳的笑容,而变为绚烂的彩色,而不是素净的灰白。

她知道自己死了会哭么?一定会的吧。

苏桦轻轻的笑,再一步步踏着满地的枯黄往禅房走去。

“小媚,如果人死之前一定要有所期盼,我希望你不会忘记我,这是我最后,也是最自私的一次请求,毕竟,让你记住的,或许全部是伤害。”

——苏桦

多年后,一个姿容美艳的妇人,赶走自己的夫君和孩子,站在已经生了杂草的坟头,将额头缓缓抵在了冰凉的墓碑上,喃喃:“苏桦……谢谢。”

苏灿番外

我是苏灿,今天是我成亲的日子。

新娘是武城的一家大家闺秀,长相秀美,是米小媚以嫂子的身份跑上跑下帮我张罗的,我从最开始就说我不信任她的欣赏水平,可被她痛扁一顿后,我也就屈从了。反正对我来讲,娶谁也无所谓。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喜欢上米小媚的,明明一开始,看她诸多不惯,看不惯她嫌弃我长得矮,看不惯她认为我小,看不惯她编了个生日出来故意说她是我姐姐,看不惯到最后,她还看不起我对她的感情。

她说我不懂什么是喜欢,在她和三哥成亲的那天,我在外面,借着几杯酒的醉意,问三哥什么叫喜欢,三哥被我缠了很久,最后铁青的面色终是柔软了下来,说了很长一段话,在那段话之间,三哥面上现出了一些回忆的色彩,可最终渐渐淡去,他留下仍沉在那段话中的我,转身而去,冷冷宣布宴席结束,赶往了他们的洞房。

我依稀记得当时我笑了,我明白了,那段话一定是米小媚说过的,原来这就是她心目中的喜欢。

我想告诉她,那段话中的每一句我都做到了,只是,她看不到,或者根本无心去看,如此而已。

米小媚和三哥成亲前,关系冷淡,这一点我从他们各自的反应就能看出,三哥那段时间心情一直很不好,成亲后,他们关系恢复了一些,看上去非常甜蜜,以至于爹娘迫不及待的就出去云游,不再管他们,可在暗处,我总是能在家里的不同地方看到神思恍惚的两人。

米小媚喜欢二哥,这一点我知道,可我不知道的是,当时他们便各自知道即将别离。可米小媚有多少伤心是因为要离开三哥呢?

三哥不问她,可在她走后,我问过三哥,他冷硬的轮廓,不知何处细节,现出了一些焦急与担心,除了那,其余全是笃定和自信。

那时,我明白我输了,原本认为三哥只是比我幸运一些,原本以为我和他都是在单方面的喜欢米小媚,他只是赢在下手时机早,才趁虚而入,可我,还久久执着于对米小媚那一点在乎,究竟是不是喜欢。

可那些笃定自信让我明白了,我输了,三哥虽然孤傲,却决不是妄自尊大的人,所以他能有这般的笃定和自信,必是因为米小媚迟早会乖乖回到他身边。

果然,过不了多久,米小媚回来了,可却是被二哥骗回来的,理由这般让人觉得好笑,二哥只说了个三哥生了重病,她便乖乖低头,掉入了三哥怀中。

三哥说过,只要米小媚回来,他就不会放她再走。

可我呢?我的地位在哪里,二哥可以以出家作为舍弃,三哥最终得到了她,虽然时时斗嘴,时时打闹,可按照他们的话说,生米最终煮成了熟饭。

可我的感情,却成为她决计不肯承认的事实。

我渐渐开始恨她,恨她刻意的忽略和漠视,恨她将我家扰的人人都不正常,一团糟之后却不负责任的离去,即使再回来,也并没有意识到我家的人被她影响的有多深,可我后来渐渐想通了,她也只是懵懂,她也只是害怕,畏惧别人的看法,畏惧对不起别人的感情。

她跟三哥之间的打闹常常透着默契,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渐渐密不可分,我也开始学着将我对她的特殊感情藏在心中,和她平和的相处。可不得不说,第一次试着与她交好的时候,她短暂的惊愕之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的样子还是伤了我。

可有什么办法呢?这样的相处最好不是么?和阳国的战役之后,三哥在朝廷上下打点,顶住家族其他房的压力,扛下了苏家的全部责任,稳固了大局,可和米小媚相处的时间也少了。这一次他们一起出去后,更是和谐了许多,三哥难得早早回一次苏家,两人也甜蜜的腻在一起。

我看得出米小媚在三哥不在家的时候很无聊,她绣花的技艺让人不敢恭维,她弹琴弹得她院里那只母鸡惊恐的在院里踱步,蛋也不敢下了,饭也不敢吃了,她写的字歪歪扭扭,常常需要我辨认好长时间,而关键是,她干这些都没什么兴趣。可这段时间,我很满足的是,她无聊的时候,看到开始学习从商跟着账房学着管账的我,两眼放出的光芒。

我问她,她的兴趣到底在什么地方,她说她其实真的想一个人创出一片天地来。我问她,难道她为了三哥放弃了?

她眸光一转,复低下头,假意哀叹两声:“才不是,是我自己太笨了,没有办法完成。”

死鸭子嘴硬,我猜测,三哥到那个时候,都还没有从她口中得知她对他清楚明白的感情宣告。

后来她去了风城,一段日子之后,一只鸽子飞到了三哥的院子,我永远忘不掉三哥看了那封信的表情。震怒,惊恐,心碎,难堪,痛苦,全全在喜怒不怎么形于色的他脸上展露开来,他抛下了手里全部的事情,全部交给了大哥和我,带上随从随便收拾的一些东西,往阳国疾驰而去。

那封信被他捏成一团,扔在地上,他走后,我从地上捡起来查看,勉强看懂了意思,心里也一下子空了下去,难道米小媚仍然觉得苏家这个地方不能满足她,让她长久的栖息下来,她还是想走?以前的那些安然幸福的表情,难道都是为了麻痹我们装出来的?可她说爱三哥,说要三哥找到她……

是她太任性了?

这个时候还在计较这些爱情中本该被忽略的成败?

我不大相信,我隐约想起了那天我进她房间之前看到的她的失魂落魄,以往那些折磨我们视听的琴声、毛笔字、绣花都不在了,只有一人独坐,脸上写着绝望和失措。米小媚或许是出事了。

可我抑制住自己将要迈出房门的脚步,苦笑一下,这些事,大概都与我无关了,我要做的,只是将三哥交给我的任务完成,等他带着米小媚回来。

整整三个月,一丝消息也没有,朝廷上下,反苏浪潮一浪高过一浪,我去求了太后,而风城那边的一个突然造访的小姑娘,这个时候起了很好的作用,太后在见过她后振作了起来,重新回到朝廷之上,不知抓住了皇上什么把柄,控制住了皇上安排的上书“反苏”的大臣,让苏家摇摇欲坠的地位再次暂时安稳下来。

我又开始恨米小媚,她又成功的将这么大一个家族,搞得近乎支离破碎,连一向冷静自制的三哥,都为了她,而舍弃了这份责任。

可三个月后,大肚便便的她跟着三哥从外面回来时,三哥一面着手重新回到朝堂,面对皇上和太后的指责,众大臣的质疑,一面重金委托人寻找名医产婆,为米小媚调理和准备接生,米小媚笑着对面色不豫的我和大哥说:“你们别恨我了,说不定三个月后我就死了。”

她轻松平淡的说了她要生孩子所面临的危险,仿佛说一个陌生人要面对的事情一样,我跟大哥沉默了,最后大哥说了句:“你死了倒清净,别把我侄子一起带走了就好。”说完就转身出了房间。

米小媚冲我扁了扁嘴,她想必也明白,大哥话说的狠,其实只是为了掩饰他的情绪罢了。

而我,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的看着她,最后说了句:“好好珍重身体。”

她笑着连连点头。

从回来后,她每天开始喝很苦的药,跟大夫一起讨论药方,每天积极锻炼身体,让丫鬟陪着她每天至少一早一晚绕苏府两圈,她很乐观的笑,吃,睡,如同往常一样,可我们暗地里都听大夫说过,她全身骨骼疼痛,腰和膝盖更是几乎直不起来,每晚痛的难以入眠,难以想象每天早上,她为了保持体力,还努力维持着走动,而随着临产时间接近,她几次露出了早产的症状,吓的全府跟着她一起紧张一宿,天明时听她院里传出平安的消息,大家才倒回去小小的睡一觉,或者如我,根本了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