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摆手道,“赔偿自是要赔地,不过两倍却不够,莫要问我多少,自去翻你们地店规我且问你,这吃食是怎么回事,孙家的库房我是晓得的,夏有冰窖,冬有暖房,何至变会成这等模样?”
孙二掌柜一是不敢得罪得她,二来是晓得她与家主确实有些渊源,虽不清楚是什么关系,但这么些年来,这盛夫人对孙记的友好,他也是晓得的。只是这次她突然插手孙家自家的事情让他有些意外。但意外归意外,自己现在也是无计可施,送往宁波的书信已有半月,仍不见那边有半点动静。
自前五日起,来退货地人已多起来,那位姨娘舅爷大掌柜每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几天才出来晃一圈儿,便又不知钻到哪条烟花柳巷之中。这分号的库管与帐房皆是他带来地人,自己说话无半点份量,每日只能干着急。
以丁氏与家主的交情,知道此事说不得会替他再往宁波那边儿报信儿,想到此处,突然感激丁氏此时插手,便不管家丑可不可外扬,一五一十的实话实说,“盛夫人不知,新来的大掌柜并不懂经营。一月前,不知谁与他说,这些吃食本是制作好地,露天放着也不会长虫子,仓房地窖中每日要大量冰太过可惜,他便将我们号里库存地冰卖了一大半儿。冰一少,地窖里冰气不足,又兼潮湿,许多吃食都有长毛发霉地迹象。再加仓房地管事也是他带来的人,只顾吃酒耍乐,哪里肯用半分心照看,仓房的门未封死,以至于有苍蝇飞了进去,这东西一旦落了根,哪里能除得尽唉”
孙二掌柜顿了顿又道,“有些吃食实在不能卖地,便偷偷扔掉了,现下柜上剩下的吃食已不多了。只是,他还将本是分作三个等级的福建竹纸,都按一级卖,说根本瞧不出其中的分别来还有小店中原卖的是纯麻油,那大掌柜硬叫伙计们往里掺把菜油,说一斤里面搀上二两,客人根本分辨不出来,还说苏杭那边的商号都是这么做地。更别说容易做假地酒水之类,自他来卖出去的酒水,不掺水地甚少”
苏瑾暗吃一惊。原本以为这吃食只是失误,或者管理不善,却没想到是主观造假如此严重的问题,这孙记商号在归宁府的声名可算是完了
丁氏听孙二掌柜说完,半晌说道,“你是二掌柜,这般大的事情,为何不早早给宁波去信儿?”
孙二掌柜道,“实是大掌柜看得紧”
“以我看,分明是你胆小怕事”丁氏毫不留情面地打断他的话。
孙二掌柜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丁氏道,“好了,我也不多管闲事了。这位小丫头与我有缘,将她的货物退了吧。赔尝照你们店规赔乔大掌柜若责怪你,叫他去找我理论”
苏瑾并不打算占孙家的便宜,此行退货是幌子,主要是她好奇孙记这个百年商号到底怎么了。现下已答案,便不想节外生枝。当然,更不想无缘无故地承丁氏的人情
刚要推辞,孙二掌柜已连连应声,将苏瑾带来的篮子拎着出去了。苏瑾只好连连向丁氏道谢。
丁氏笑道,“你不必谢我,想来你也不是图那点银子”
苏瑾一愣。丁氏又笑,“听说你家苏家鞋铺子的鞋码子是你想出来地?”
这是她查过自己了苏瑾脑中下意识浮出这个想法,笑着承认,“是,不过是偶然突发奇想,想出来地。”
丁氏又接着问,“往各家铺子里铺货,请旁人代卖鞋子也是突发奇想?”
苏瑾呵呵笑了两声道,“那个也是地。我家本钱少,开不起甚么象样的鞋铺子。做生意不就是有本钱的,用有本钱的法子。没本钱地,自是要多想想,想个以少挣多地法子。”
丁氏笑着,赞赏点头,“你小小年纪,心思却是极活络。只是你家鞋铺子中的鞋品太过单一,颜色也单了。”
苏瑾一愣,“夫人去过我家地铺子?”
丁氏点头,“我每日无事可做,最喜东游西逛,这归宁府出了什么新鲜事儿,没我不知地。”
正说着,孙二掌柜去而复返,送来十二两银子给苏瑾。这是按一赔十了苏瑾正诧异着,孙二掌柜又哀求道,“请这位小姐给小号保个密,这风声且不可传出去,不然我们这里可是要出大乱子地”
突地隐隐有蹬蹬蹬上楼的脚步声传来,片刻有人急切在外面道,“请问这位姐姐,我们二掌柜可在里面?”
明月应了声在,便在门外回道,“夫人,孙家伙计有事找二掌柜回话。”
丁氏情知是今日又有来闹着要退货,向孙二掌柜冷笑一声,“现下的乱子还不够大么?罢了,你去应付吧。她必不会四处散播地。”
苏瑾连忙保证,“孙二掌柜请放心,大家同是经商之人,自是知道轻重地。在你们商号没有公开解决办法之前,我不会与他人说地。”
孙二掌柜连声道谢,向丁氏告了罪,匆匆下楼而去。
一时无话,苏瑾一在盘旋在心头的疑问又冒了出来,想了想,含笑问道,“苏瑾今日得夫人相助,顺利退了货物,又得了赔偿,甚是感激。只是苏瑾不明自己何德何能,屡得夫人青目”
丁氏笑了笑,感慨一叹,半晌才道,“只因与你投缘罢了”
她即不想说,苏瑾也不好再追问,事情已办完,便想告辞回去。正要开口说话,丁氏已站起身子,“走罢,我在这里呆着也心烦”
苏瑾连忙起身,跟在她身后,下了二楼。孙记门外此时已有六七个人在嚷嚷着退货之类地,孙二掌柜带着几个小伙计在门口解释。丁氏微摇了摇头,方要转身,欲自侧门而出,突听外面有更大喧哗声传来。
苏瑾抬眼望去,只见十数名官兵并十来个仆从骑着马在一个锦袍男子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将孙记商号的正门围个也水泄不通。
那正在嚷着退货的人都不明就里的愣住,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德王府办案,不相干的人闪开”。
又命令道,“将孙记商号给我封了”
骤然变故,将那群嚷着要退货的人惊得四下逃蹿,瞬间便逃了个干净,孙记大门口只留下几个目瞪口呆的小伙计。
领头之人一声令下,后面跟着来的官兵,齐齐应声,跳下马背,涌来便要封门。孙二掌柜顿时懵了,直到那些人将走到大门口时,方醒过神来,扑在为首之的马下,连连磕头,“敢问周总管,小号犯了何事”
“呸你个天杀的混帐狗东西,瞧瞧你们卖地好货”德王府周总管自马背上将手中一包东西狠狠砸向孙二掌柜,“给王妃娘娘的吃食你们也敢糊弄”
“啊”孙二掌柜待看清散落了一地的那包东西,登时惊怔当场那是些菠萝蜜饯之类的小零嘴儿,方才他已在后面验过苏瑾带回来地,里面确是生了蛆虫,登时一阵天旋地转,瘫软在地上,喃喃地道,“完了,完了,归宁府的孙记完了”
谢谢各位亲的鼓励,大宝会努力写地。
064章百年商号的危机(四)
苏瑾读过《国朝史略》是知道,大明朝宗族亲王虽然对朝廷中事没有半点的发言权,手中也无兵权。但是在自已的封地之上,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却是叫你三更死,哪个肯饶你到五更虽然朝廷有令,人命案子必经由朝廷审理后方可发落,若亲王王府私自了结人命,地方主治官员可以向朝廷写本上奏。但哪个地方主治官员敢去,想去趟这浑水?
再者孙记商号卖长虫子的货物是事实,德王府便是不要人命,封了他的铺子却是轻而易举地。
“来人将这帮伙计和掌柜的一并锁了,送到知府衙门”周总管又是一声历喝。
苏瑾立在丁氏身旁,看她一直不动,自己也不敢动。眼见封门的官兵便将门板上严,她仍是不动,苏瑾不由暗急,被封到里面,她一个平头小老百姓,可没胆量撕破王府的封条回家。
好在,孙记大门剩下两块门板未上时,丁氏往前迈动了步子,立在门口向周总管遥遥笑道,“原是周总管,今儿可真是巧遇呀”
“哟,这不是丁当家的?”周总管愣了一下,翻身下马,往前行了两步,疑惑,“丁当家的是来此买物?”
丁氏笑道,“正是,月余不见,周总管气色愈发的好了,王妃娘娘最近精气神可好?我凑巧新得了几瓶大食蔷薇露,还想托周总管献给王妃娘娘呢,一时忙乱倒忘了,待会归家,立时使人送到。”
苏瑾虽不知这大食蔷薇露到底价几何,却也知道现下海禁,这些外来货物必是偷偷出海的商人寻把来地,所谓物以稀为贵,价自当不菲。再看周总管的神色,猜出这大食蔷薇露必是难寻又得王妃娘娘的欢心之物。
她这是要替孙记出头?周总管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虽丁氏在本府有些脸面地位,可此事王妃娘娘确实震怒,并非几瓶小小的蔷薇露和西洋物件儿,他便能息事宁人地。
丁氏说完这话,突然扭头向孙二掌柜淡淡地道,“孙掌柜可别怪我落井下石,世人都知,生意场上的事可马虎不得,尤是这吃食,你们孙记怎么如此马虎?王府地人来买货,你们也敢糊弄?虽然你身为二掌柜,劝不住,拦不下,也合当”
瘫软如泥的孙二掌柜哀叹,这城府里达官贵人哪家来买货,小伙计们都知道地,自会从小冰窖里取好物。定是德王府的人没乘带徽记的马车,来人又是生面孔才招至如此横祸。
正叹着,听到丁氏后面的话,突然心如福至,急忙爬起来,如捣蒜般叩头,大声叫嚷,“周总管,这都是我们乔大掌柜的主意,与小的们无干啊。求周总管明查,求王妃娘娘明查”
“都是我们乔大掌柜的主意,小的是被迫行事,求周总管明查,求王妃娘娘明查”周边有机灵的小伙计连忙跟着下跪磕头求饶。
周总管情知丁氏这是想保孙家,但得罪了王妃娘娘又不能没有替死鬼,这才将乔大掌柜推了出来。不过这倒也合情合理,思量片刻,借势问道,“你们乔大掌柜在何处?”
“小的,小的知道。昨儿他在花月楼过的夜,他在那里包,包的头牌”一个小伙计抬头急急说道。
“去,去把那个狗胆包天的东西给我抓来”周总管淡淡吩咐一声。身后一众官兵护院齐齐应声,翻身上马,向西驰去。
“周总管,请里面喝茶”丁氏淡淡一笑,仿佛刚才只是一场误会,倾刻便烟消云散,侧身闪开正门,邀请道。
同时又向明月吩咐,“车里有上好的松萝,去取了来,给周总管润润嗓子。”
苏瑾出来退一趟货碰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已是吃惊不小,自不肯再尾随丁氏,忙扯着梁小青跟着明月往外走,当她刚到走仍然摊坐在地上的孙二掌柜身侧时,他突然一咕噜爬起来,将苏瑾吓了一大跳,连忙往一旁躲闪。只见他在人群中找了一圈儿,看见一个中年男子,一个箭步扑过去,扭着他的衣领低声说了句什么,
“啊?这么多?”那人听了大吃一惊,孙二掌柜一掌将他推出去老远,低声喝道,“铺子保下了来,这算什么?还不快去”
在她愣神的片刻,明月自车中取出一只小匣子,苏瑾赶忙上前道,“明月姑娘,麻烦转告你家夫人,就说苏瑾不敢再叨扰,这就告辞了,若有机会再向她当面赔罪。”
明月微微一笑,“好,婢子定将苏小姐的话带到”
苏瑾谢过她,带着梁小青迅速离开孙记商号。到街边雇了一辆马车,两人急匆匆上去,梁小青才拍拍胸口道,“小姐,方才吓死我了。”
苏瑾点头,“嗯,我也被吓到了。好在有盛夫人在”
又想那孙记商号不管被不被封,这么一闹,连王妃娘娘都得罪了,商号声誉坏了,还能再开得起来?苏瑾觉得有些惋惜,毕竟这是她的偶像啊。
就这么一路惋惜着回到家中,梁小青不免将在孙记商号那里发生的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添油加醋地与常氏讲了一遍。常氏好一会儿才愣过神来,连连向苏瑾道,“小姐,日后无事千万别出去了啊。今儿万一被人冲撞了可如何是好?”
苏瑾点头,“好,奶娘,我听你的”
接下来的日子她便真的不再出门,只安心帮着苏士贞记帐,算铺子里周转所需的用量,偶尔会到坊子里坐坐,看制鞋的师傅出的新鞋样。
经过张荀这些十来日的奔波忙碌,将苏瑾的设想基本完成,选定了三十铺子做为代售点,每家各送鞋子三十双。张荀每日必巡查五间到八间铺子,或结帐或补充货源,所有的帐目都有苏瑾一手整理,她给每家代销的铺子都做了业绩统计表。这样能对各家的销售状况便能一目了然,若发现哪家销售状况不佳,便立时将货物撤回,重新遴选铺子。
这期间也听来自家买货的街坊议论过,孙记的大掌柜被下了狱,那孙记商号也是被迫关了门,不过却没有王府的封条,想来这是丁氏从中斡旋的结果。
日子缓缓到了八月初八,苏家的铺子和坊子都逐渐步入轨道,新来的掌柜和制鞋师傅也慢慢的熟识,相处得很是融洽。
苏士贞有意在中秋时,摆两桌宴犒劳他们,叫常氏和苏瑾议菜单采买菜品,提早做准备。菜单倒是好议,大菜象烧鹅烧鸡之类地,皆从外面买来便是。自家杂货铺子里的干果之类也能凑六个碟,余下便是做些青菜面食并汤类。
两人议好后,常氏要早早去烧卤老铺下定,顺带也买些自家过节要吃地点心之类,苏瑾便叫张荀赶着车陪常氏一道去。自己进铺子里找梁小青说话。
刚送走两拨客人,吴家娘子拎着两方豆腐进来,笑道,“今儿你吴叔贪过节买卖多,多做了六板豆腐,终是没卖完,送把你家两块晚上添菜”
苏瑾忙接过来,又叫梁小青自柜上抓了几把盐花生瓜子,叫她带回家给儿子做零嘴儿。两家这样走动惯了,吴家娘子也不推,自寻了椅子坐下道,“今儿你吴叔回来说,孙记商号门外的官兵已撤了,仓房院子也有人进出。又听说这孙记自总号派来个新掌柜,只不过,却是个不足二十岁的小年青。你吴叔说呀,这孙记百年的商号,大家都信他,不疑他,谁成想卖假货卖了这样长的时候,大家如何还会再去孙记商号买货?现下他们又派个小年青来,必不成事地。”
苏瑾一愣,“孙记这么快便开张了?”
吴家娘子点头,“铺子门没开,不过仓房院子的门倒是开了。只是孙记这一遭儿还能再开起来?也不晓得他们会用啥法子再叫人去买货”
苏瑾心下再一转念,便明白过来。虽然有德王府这一关不好过,看丁氏那日的态度,便知这些日子她定在中间出了不少地力。再者,孙记也不是小鱼小虾小喽罗,百年的商号,不管是商场还是官场都应有不少可动用的关系。孙氏一族百年来,族里难道没有出过一个官场上的人物?总之而言,有钱的大商号可斡旋的余地甚大。
至于拢人心的法子自然有很多,且看他们会不会用了。而孙记派来的这个小年青,应是孙记家族成员了,便问吴家娘子,“吴叔有没有说这新来的掌柜姓甚么,可是孙家人?”
“嗯”吴家娘子想了想,方道,“好象是姓孙地。哦,对是姓孙地,你吴叔说了一句,听人说,孙家家主是他的伯父”
就知道是这样苏瑾点点头。派孙家人来处理这件事,确实比外姓人好办些。最起码在钱财物的使用上面,有绝对的话语权。很多时候,僵持的关系能不能缓和,便是看钱财使得到不到位
吴家娘子在铺子里坐了一会儿,便拎着东西家去。
梁小青趴在柜台上和苏瑾闲话,“小姐,那你说孙家原来的大掌柜会不会没事?认真论起来,他才是害王妃娘娘吃到有蛆虫蜜饯的元凶”
苏瑾笑了笑道,“那便要看新来的大掌柜想不想救他了。比起救他,救孙记更难。新来的人能救起孙记,必能救他出来”
梁小青刚“哦”了一声,便看见自家铺子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便住了嘴。
苏瑾抬眼望去,看见自车下的人,却是一愣。这身着粉色小衫,头上簪着一排***的,不是正是许久不见的张嫣然张小姐么?
张嫣然微微低头,进门便问,“苏小姐,你,你有没有见到秦小姐?”
苏瑾一愣,“秦小姐?自打上次你们来过,我便未再见到过她,她怎么了?”
张嫣然双目微红,示意苏瑾进内院说话。
大明朝宗室繁衍过盛,史书有中州半地尽入藩之说,到万历年间,宗族人数在册地人数已有十万之众。河南布政使司在明朝二百多年间,共有七十二座王府,山东布政使司大约是三十多座。自“靖难”之后,明成祖朱棣为了控制宗族的势力,采取了更加严历的手段,如夺了兵权无、不准插手朝廷事务、无召不得入京、藩王与藩王不得相见、不得私自出藩地等。如此庞大的宗室,也使得他们原本没有多少的权力被更加分散。
因而大宝认为此处的情节是合理地。
065章糊涂的少女
苏瑾看着含泪的双眼,心知事情大不妙了,忙将她迎到东厢房,请她坐下,问,“秦小姐怎么了?你怎的找到我这里来?”
张嫣然哭道,“秦小姐不见了。”
苏瑾一愣,“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张嫣然又哭道,“自七月七之后,秦小姐心情不好,便隔三差五地住到我家去,说是要散散心。因我俩一向要好,秦老爷也没拦她,谁知道今天早上起身后,我去房里找她,她却不见了问了她地丫头和我家人,都说不知她去了哪里。”
苏瑾“咝”的吸了口凉气,忙将帕子递过去,“你先莫哭,你想想她住到你家之后可有异常?昨儿夜里当真没听到一点动静么?”
张嫣然拿帕子擦眼泪,摇头,“没动静。昨儿我们两个见天色好,月色也好,还在花园中摆了小几,弹琴吟诗,吃了几杯酒便睡去了。哪知早上不见了她,我不敢声张,已私下找了一整天了,现下我爹娘和秦老爷都不知呢。”
苏瑾心头一沉,又问,“她的衣裳首饰可都不见了?”
张嫣然点头道,“是不见了。还有前几日她说天凉了,要添衣裳,自家中带到我家的一大堆儿衣裳均不见了。我想,我想,她莫不是和谁私奔了”
张嫣然能说这话来,苏瑾已猜出这大约是秦小姐不见最合理的理由了。只是那姓陆的已拒了她,以当日情形看,并不象会做出这等事体的人,秦小姐和谁奔去?问道,“为何不是她自己不耐烦想四处走走?”
张嫣然抹泪道,“早先她来找你,说想见那位陆公子的时候,便说过,若他对自己有意,哪怕是与他私奔了去,一辈子不要名分,也是甘愿地。后来苏小姐不肯帮忙,却叫她自旁处无意中得了陆公子的消息,便跑去找他,后来,秦小姐回到家便只是哭我便叫她住到我家里去了。”
苏瑾默了下,这秦小姐还真是,莫不是看戏看多了?便又问,“秦小姐哭着回去,定然是姓陆说了让她伤心的话。她没有对象,和谁私奔去?”
张嫣然眼泪又出来了,伏在桌上哭道,“因她心情不好,我特意拉她出去逛了几回,在外面又遇到几个书生,有过些攀谈,后来又相约去游逛过几回。只记得其中有一个姓宋地对秦小姐甚是殷勤,可我却不晓得他是哪里的书生,名字叫什么也不晓得也不知是不是他叫姓宋的拐了去。”
苏瑾闻听此言,叹息一声,半晌道,“张小姐,此事重大,你还是速速回家,叫你爹娘出面说与秦老爷知道,报官去吧。你自己找要找到何时?”
张嫣然找了大半天,将学里女同学问遍了,也没找到秦荇芷半个影子,早已绝望,闻听此言又悔又怕,不由又哭了起来。
苏瑾对此即没可帮上的忙,也没甚么法子,只有任她哭,等她哭够了,打了水来叫她洗脸,送她出家门时,又嘱咐道,“归宁府这般大,她随便躲到哪里你也是找不到地。速速回家叫爹娘出面去和秦老爷说,合该报官才是。”
张嫣然哭着应了。
苏瑾关了院门,心中庆幸自己不曾在秦荇芷的事上起过半点推波助澜的作用,又叹秦荇芷糊涂。私奔这事儿,莫说现在这个时空,便是前世她小的时候,那个时候民风尚且淳朴,自由恋爱的甚少,谁家闺女无媒而与男人私奔,仍然要招至一辈子的闲话。而自张嫣然说的讯息来看,她十有八九是真的和人私奔了去。微微摇头进了东厢房。
梁小青得了空,跑来问张嫣然为何而来,苏瑾抬手给她了一个暴粒,“铺子里这样忙,还不快去帮着梁直,偏喜欢听闲话”
梁小青不满地皱皱眉头,跑去铺子里忙活。
因中秋将至苏家杂货铺子的生意和鞋铺子的生意都非常好。初九一大早,梁富贵一早便和苏士贞一道去打货。象早先不敢进的肉脯、蜜饯,中秋时令鲜果之类,趁着节日也都置把了些。
苏瑾最早在苏士贞第一次外出买了些杏子回来时,曾动过卖鲜果的念头,无奈杏子并不好存放,且那时她才刚刚到这里,不想表现太过。秋冬时节的果子能多放一放,并不怕坏,便与苏士贞说了这遭生意。反正置鲜果并不多许多本钱,苏士贞也依她。
只是卖鲜果甚是费劲儿,街坊来了挑挑捡捡地,将好好的果子扒得表皮油软起来,破了卖相。赶走梁小青,她想到前世超市里卖的网兜橙子,觉得这个办法好,不用客人自挑,自家卖着也方便。
转身进了铺子,找了一捆细麻绳来,坐到西厢房墙荫下,一边回忆前世网兜的形状,一边手上忙碌个不停。
“瑾儿,这是做什么?”苏士贞和梁富贵打货回来,刚将驴车赶到院中,便见她正拿麻绳结着鱼网一样的东西,十分好奇的问道。
苏瑾将已经结好一个网兜拎到苏士贞面前儿,“因家里卖鲜果,又要临时称重,她们又要挑捡,我便想着咱们将果子挑了称好,装到这里面来,按兜卖价,买卖两方便呗。”
梁富贵一边卸货,一边笑,“还是小姐心思活泛,我看成”
苏瑾拿着网兜,从梁富贵贩来的篓子里挑了些又圆又大的梨枣,这梨枣乃是归宁府的特产,个大如小梨子,形状也象,皮薄肉厚,甜脆可口。将梨枣装到网兜里,并配了些绿叶子进去,装得八分满,这才拎着举到苏士贞面前,“旁人家卖鲜果,皆是称好了后,直接倒进菜篮子里的,那菜篮子里什么没有?肉蛋青菜还有鲜鱼,几样东西掺杂放在一起,味道蹿了不说,瞧着也不好看。咱们将果子称好斤数直接放进网兜里,按兜卖。谁看中了这果子,把了钱拎着便走,岂不方便?”
苏士贞含笑摇头,“好,你自己捣鼓便是。”说着和梁富贵一道,将货物都卸了车。
苏瑾自己打了几个网兜,终嫌一人做这个太慢,便将梁小青叫回来,与她一道儿结这个网兜。反正梁富贵回来了,铺子里的人手也够。
两人正打着网兜,突然院门又响,梁小青匆匆跑去开门儿。只听门口一个小伙计道,“我家老爷使我来和苏老爷说,现下正是秋麻下来的季节,货物便宜,苏老爷若想定织,早早拿个主意,我家老爷好替他备货。”
梁小青应了声,随即关了院门来和苏瑾说,并到正房里和苏士贞说道。
苏瑾一时倒把织黄麻布的原料忘到脑后去了,经这小伙计一提醒,也觉这是大事儿。将编到一半的网兜扔下,到正房去找苏士贞。
苏士贞见她来,笑起来,“正好你来了。来说说这黄麻布我们要定织多少?”
苏瑾想了想道,“趁着秋麻便宜,咱们尽量多备些吧。但也不能太过贪了,按咱们家一冬天的售鞋量备吧。”这黄麻布是选细麻加棉或加品象不好的丝混织而成的,这个季节正是棉花和黄麻都丰足的时候,价钱是会便宜一些。
苏士贞想了想道,“咱们这些日子铺子里的出息也有不少,但花费也不少。总还有三百来两的银子。可着这个数叫邱老爷织吧。”
顿了顿又道,“秋上粮食也下来了,陈达庆过了八月必有利钱,再叫那讨债地人去讨一回。”
“好”苏瑾笑着点头。
说完这个苏瑾正要出门儿,却被苏士贞叫住,“你且等等”
苏瑾一愣,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疑惑的看着苏士贞。却见他咳了两声,并不说话。象是有什么话不好说一般。不由奇道,“爹爹想说什么?”
苏士贞看眼中含笑,落落大方的模样,心头感叹女儿叫自己省心。沉默了一会儿道,“早上出去打货,听得街上的人说,你们学里有一位秦小姐跟人奔了,你可知道?”
苏瑾一愣,事情传得这样快?回身坐下来,大方承认,“昨儿张小姐来问女儿见没见过她,说了两句。并不知一定是奔了的。现下已经查明有定论了?”
苏士贞摇头,“倒没查明,皆是坊间传的。只是你日后不可与她们再往来,可知道?”
苏瑾点头,“爹爹放心罢,我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么?”
苏士贞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汪家娶亲的日子也已定了,在八月十六。爹爹原本不想与你说,只是你见天在铺子里转悠,难免也会听到风声你且莫伤心,爹爹自当给你寻一门好亲事。等过了节,爹爹便叫常妈妈留意着。”
这可叫苏瑾大吃一惊,嫁人的事她从没想过,苏士贞这话连忙摇头叫道,“爹爹不可汪家成亲与我有何干系?为何他要娶亲,我必得嫁人?我才不要”
因怕态度太过激烈,反而起了反作用,又缓了语气道,“嗯反正是现在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