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本想问问那姓陆的去不去,转念一想,便打消了念头。笑着道了谢。

林延寿一出去,梁直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苏瑾也跟着笑了一回,林延寿这算是最最古典的书生了吧?

两人正笑着,梁小青去吴家打豆腐回来,进了铺子便道,“小姐,吴家娘子邀我们七夕去她家祈巧呢。”

“好呀,反正咱们家就咱们两个,自己在家玩也没甚么意思,吴家又不远,人多还热闹。”

“是,那我呆会去给我娘说一说。”梁小青见她应承,笑呵呵的拎着豆腐篮子往院中走。

苏瑾因自己和梁小青想到掌珠,随口道,“也不知掌珠明天有伴儿没有?”

可是有些人的名字就是不经念叨,苏瑾的话刚落音,便听铺子外面一声脆笑,“哈,瑾儿姐姐想我了”

紧接着墙后露出一张微圆的面孔,两只灵动的大眼睛中闪动着笑意。

苏瑾三两步走到铺子门前,将她拉到铺子里,“是想你了,多久也来看看我。”边说话边打量她,她今日着一件湖水绿轻薄短襦,上有暗竹文,飘逸秀丽,下身一袭月华裙,衬得身侧那块翠绿的玉佩愈发清翠,略带婴儿肥地手中攥着一块浅绿色菡萏帕,与身上的短襦相交辉映。

又笑着赞道,“掌珠这身装扮端地是清凉好看”

掌珠闻言在她面前打了个转儿,月华裙随她的身形,褶间素素淡淡的颜色显露出来,俏笑道,“瑾儿姐姐,这裙儿真的好看么?”

苏瑾笑望着她,“好看。衣衫好看,人也好看”

掌珠得意的笑了一会儿,向外面一扬手,“进来吧”

紧接着两个苏瑾没见过的小丫头,两人手中各托了一个托盘子。苏瑾疑惑,“这是什么?”

掌珠笑嘻嘻的道,“我娘这样的衣衫做了两套,一套湖水绿色地,是把我穿的。另一套浅紫色是把苏姐姐地穿地。”

苏瑾一愣,随即笑道,“哟,那我可要多谢谢常婶婶只是无缘无故的为何要送我衣衫?”

掌珠笑道,“可不是无缘无故地。明儿我娘和湖北老乡夫人们一道用饭,祈巧过节呀。叫苏姐姐一块去地。”

055章冤家早晚要聚头

常夫人相邀请,苏士贞自不会阻拦,更何况由常贵远的贴身长随带着小厮亲自来接。苏瑾装扮停当,上马车时,刚到午时初,堪堪能在午时赶到。

虽然七夕是女儿们重视的节日,但并不算传统的大节,又因有夜禁限制,女儿家们聚会都选在中午。一路马车行得极快,小半个时辰,便赶到常夫人说的地点。

苏瑾借着下车凳,跳下马车,不经意间扫过匾额,却是一愣,畅春园不这是林延寿说过的地方么?可苏瑾再细细观看,又觉许是重名。这畅春园听掌珠形容,除了临街的酒楼,里面还分别有独立的园子,常夫人一行正是占了其中的一个园子,吃完宴后,女儿家可在园中玩耍,妇人们趁机叙叙话。

那林延寿可是个穷秀才想到这儿苏瑾突然愣了一下,自己也穷人家,自己能被人邀请来,难道林延寿不能?再说清源书院中的,也不全是穷书生,在本府长期经商的有钱商户们,还有那些随官就任的官二代,里面也有不少在里面就读地。

“小姐,你瞧什么?”梁小青轻轻推了她一下。

“哦,没什么,走吧”苏瑾回神一笑,跟着长顺向园内走去。

穿过酒楼中厅,绕到后园,沿归宁府特制青砖砌出的小道,向园内走去。一路上修竹茂林,整齐有序,此时的日头虽盛,却没有夏季的沾热,身形一没入树荫之下,汗意便消了许多。小径两旁遍植粗大垂柳的,树隙则是开得正盛的秋海棠、***等,花团锦簇,幽香扑鼻。

苏瑾一边走一边问长顺,此行来的都是有哪些人,都做什么生意,长顺知道得并不清楚,只知道大约有五六位夫人和两三位小姐,皆是在归宁府做生意地的湖北同乡。

“瑾儿姐姐,你来了”掌珠人未到,声先至。欢快的自坐落在最里侧的房中奔了出来。跑到苏瑾身边儿,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笑道,“这衣裳果然衬苏姐姐。”

苏瑾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向前握了她的手,笑道,“还不是常婶婶的功劳。她可在里面?”

掌珠点头,“在呢。苏姐姐,我们先别进去,在园子里走走吧。我娘呀,在与那个齐夫人说生意上的事儿。还一个姓什么的夫人,在一起说得热闹。”

“好,”苏瑾点头,又向梁小青道,“你和莲儿也去熟识熟识,不要跟着了。”

掌珠近些日子因上了女学,学规较严,一时不空闲,再加常贵远与常夫人自在归宁府安定后,一直勤于与湖北的同乡们走动,彼此拉近关系,日后也好相互帮衬。因而掌珠休学的时候也会被常夫人拉去去各家走动,一直没时间再去苏家。

此时再见到苏瑾,甚是高兴,拉着她沿着园中小径慢慢走着,说些学里的趣事儿,哪家的小姐如何,归宁府的哪个规矩与她们湖北的不一样,林林总总,但凡想到的,一股脑的倒出来。苏瑾便尽职的做个合格的倾听者,不停含笑点头,回应她。

掌珠说了好一大通,突然停下,“苏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苏瑾笑道,“说话怪累的,有人替我累了,我正好躲清闲”

掌珠眨了眼睛,然后咯咯的捂嘴笑起来。

归宁府人口众多而城池狭长,因而居民院落素来不大,这处园子的大小却有苏家小院的两倍,绿树繁花,园子与园子之间又隔以密密脩竹并有三尺宽长长的花架,十分的安静。微风吹来,除了竹叶“簌簌”作响的声音,便是自竹林另一侧传来隐隐的谈话声。细微的声响衬得这园子更加的静。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让苏瑾心绪十分放松。在听掌珠说话的间隙,偶尔会跑神去望天上的朵朵白云。

掌珠正着话,听到那谈话的声音,眉头一皱,“瑾儿姐姐,我们那里并无男子七夕拜什么魁星的规矩,听人说这是南方的规矩,怎么归宁府也有这样的习俗?”

苏瑾微微一笑,“那是因为归宁府集天下的货物,集天下的商人,所以也要集天下的习俗呗”

掌珠似是不满意这个答案,不过还没等她说话,已找到了新的玩物,走近几株开得正盛的***,蹲在那里观赏把玩。

正玩着,突然院门口的人影闪动,进来一个妇人带着个女孩儿并两个婢子进来。苏瑾忙扯了一下她,小声道,“掌珠,有人来了。”

掌珠轻啊一下,连忙起身,往那边儿瞄了一眼,突的怔住,随即把脸儿一扭,眼中涌上几分恼意,“我娘都没叫她,她怎么来了?”

苏瑾不明就里,看那妇人与那女孩将要走到跟前,两人傻傻地站着让人感觉很不礼貌,毕竟今日来的人,虽说彼此不相识,却有共同相识地人。刚要走去打招呼,掌珠扯了她一下,小声道,“苏姐姐,那妇人身后就是那个潘月婢”

呃?苏瑾顿住已迈出去的脚步,疑惑看向掌珠,方才她只是将掌珠的失态归结为这两人是常氏母女的对头,却没想是因自己。

转眼那妇人走到两人跟前,笑着和掌珠打招呼,“常小姐,你母亲在厅中吗?”

而苏瑾则下意识去打量她身后的女孩儿。身量比自己高些,身材适中,衣着也还算得体,只是面皮微黑,眼睛略小些,鼻梁微塌,这几样的缺陷,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确实没有多少神采。最起码,从背后看她应该比前面看,更能引人遐思。

苏瑾很不厚道的想起前世调侃“背影美女”的段子,正想间,掌珠扯她,小声道,“苏姐姐,早先没告诉你,潘小姐有个远房的姑母,嫁的就是我们湖北的商人,早先我和我娘都不知道,最近才知的。今儿我娘特意没请她来,她应是在别的园子里赴宴,想过来瞧瞧,说不得一会儿就走了。”

苏瑾望着两人的背影,摇头而笑,“不碍的。她们想来赴宴也没关系。她该怕碰上我才对,我怕她做甚么?”

掌珠看她没有丁点不高兴,才笑起来,“也是。苏姐姐可比她好看多了咱们再逛一会儿,等她们走了,咱们再回去。”

两人复又在园子中闲逛起来。

常夫人见到这两人来,也极诧异,但大家同是生意场上,又是同乡,人即来了,却不好给她们脸色。而她也知道这位潘夫人是为什么而来的。潘老爷最近有意做茶的生意,湖北的茶虽比不得苏杭徽州的名满天下,但也有不少的好茶,象恩施的玉露,竹溪的毛峰,宜都的熊洞云雾等。齐家正是湖北有一个茶山,她怕是来找齐夫人说话地。

果然,潘夫人与众位见了礼后,便拉着齐夫人亲热叙话。等两人攀谈上,常夫人借故出了厅中,见远远苏瑾和掌珠在园子边赏花儿,玩得高兴,心头跟着一松,走近和苏瑾粗略解释了这二人为何而来,又笑道,“我今儿本是好意请你来散心,没成想竟给你添了堵。你爹爹若知道了我叫他的宝贝女儿堵心,定会找你常叔叔理论。”

苏瑾笑着摇头,“常婶婶说的哪里话。我可不堵心,该堵心的是她才对。”

常夫人看她笑得坦然,又安抚两句,看日头将午,便道,“再玩一会儿到厅中来,我与你介绍那些夫人们。”

苏瑾含笑点头。常夫人今日叫自己来,有意介绍这些人与她认识,想来,也是在为自家多拉一份关系,将来好多一份机会。

苏瑾甚是感激。因而入了席后,对各位夫人皆是亲热热络,尤其是对常夫人重点介绍的齐夫人和齐家那位年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姐。

与常夫人后来才知潘夫人与潘小姐的关系相比,潘夫人很早便知苏家与常家的关系,因而当她看到掌珠和苏瑾在一起时玩时,从其年龄面貌体态,大致已猜到她是何人。本因苏家大张期鼓的退亲让潘家,甚至连她也受旁人的笑话,心中本就有气。看到常夫人格外热情向齐夫人介绍苏瑾,让旁人插不上话,心头更恼。而苏瑾言谈得体,对商之一道,似得甚通,惹得齐夫人连连赞赏点头,她恼到极点。

瞅得一个谈话的空档,眼一转,将夹着的清蒸鲥鱼放到碟间,筷子停下,含笑望向常夫人,“贵亲戚家中的这位苏小姐言谈大方得体,沉稳有度,正好今日是七夕宴,我也是应时应景,突然兴起,有意做个媒。不知苏小姐今年多大,可曾婚配?”

苏瑾放下手中的筷子,斜了一眼过去,蠢家伙,你当你故意提这个会叫我难堪么?脸上堆起笑意,向她甜甜笑道,“我有无婚配,我想潘夫人应该知晓吧?你若不知道,且问问你们自家人岂不比问我更便宜?当然,若潘夫人硬要我现下说,那我只好实话实说了”

“你”坐在她身边的潘小姐闻听此言又羞又怒。苏瑾斜了她一眼,收回目光,夹了一瓣洁白的杏仁放入口中,那双含怒的小眼睛完全无视,向潘夫人淡淡一笑,“潘夫人,有句说得好,千破万破,脸皮却不好撕破。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便好,你们不点破,我也装糊涂,大家两相便宜您说是不是呀,潘夫人?”

常夫人嘴角溢出一抹笑意来,看齐夫人并无说话阻拦的意思,便也不作声。

潘夫人一张脸憋得微微胀红,抓着筷子的手背上骨关节发白,闷头闷了好一会儿。齐夫人这时忙叫,“大家赶快吃菜吃酒,用完了饭,咱们去祈巧,比一比这些小姐们谁的手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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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章偷听与‘被迫’偷听

潘夫人一张脸憋得微微胀红,抓着筷子的手背上骨关节发白,闷头闷了好一会儿。但凡女儿家家被退亲,哪个还有脸面在人前晃悠,少得在家躲上一年半载的避闲言,苏家丫头竟然潘夫人神情闹怒又尴尬,好在,齐夫人这时叫道,“大家赶快吃菜吃酒,用完了饭,咱们去祈巧,比一比这些小姐们谁的手巧”

苏瑾身侧的衣衫被人扯了一下,转头便见掌珠眉开眼笑的向她挤眼睛。她大概嫌这样还不够痛快,随后起身以众人都能听得见的音量,小声道,“苏姐姐陪我如厕”

苏瑾也吃饱了,而且现下气氛也不好。但谁弄坏了气氛谁负责她可不替旁人收拾烂摊子。便站起身子向各位夫人告了罪,随掌珠出来。

掌珠拉着她迅速走远,将到园子口儿,才咯咯的笑起来,“苏姐姐,方才真是太解气了。那个女人的脸上的表情好精彩”

苏瑾附和着笑了几声,催她快去。掌珠由常家两个婆子陪着去如厕。苏瑾则重新回到园中寻了一处石凳子坐下,向闻讯出来的梁小青笑道,“你快去和莲儿玩去吧。记得多吃些菜,莫要喝酒”

梁小青纠结了一下,道,“那你别乱跑,我待会来陪你”得了苏瑾的应承,她又匆匆跑到小偏间,与几个小丫头一道玩了起来。

苏瑾坐在园中吹着初秋的微风,仰望天空甚是惬意。正这时突听隔壁园子方向,隐隐有女声传来,苏瑾心中一动,早已忘到脑后的事儿,突然涌上来,秦荇芷会不会还没打消念头,隔壁园子里是男人无疑,真是的林延寿他们吗?且其中那陆的也在?而且这地方终就叫秦荇芷得探着了,跟着跑来了?

再侧耳细听,那边女声似是真的很熟悉。不由担心起来,略想了下,站起身子便往外走,园子守门的婆子问道,“小姐去哪里,可要人陪着?”

苏瑾摇头一笑,“不用,我突然也想如厕,待会儿见到常小姐与她说一声便是。”

这几个婆子不过是各家临时派在这里当值的,没酒没菜已不痛快,又是个不认得的小姐,也乐得不跟。

苏瑾正好也不想叫她们跟着,若真是秦荇芷找了过来,知道地人越少越好。出了园子,装作路过,往那园子里张望,只见园子一侧的几棵大树下,摆着两张大圆桌,围坐着一群书生。桌上酒菜之类已收起,案上摆着笔墨纸砚之物,诸位学子皆埋头沉思,大概是在做诗,抑或做文章?苏瑾不由赞赏地点点头,书生就该书生的模样,过节不忘功课,这才是好学生。

这里没异样,又不知哪里去寻,胡乱在园子外的青砖道上走着。午饭已将近尾声,路上行人极少,苏瑾找了一会儿不见人影,正想回去。突见路那边有一处竹林,想了想,便沿着小道走了进去。

入了竹林行不久,便到了头,尽头是一个高高的石亭子,南与北有台阶可供上下,端着各连着一条小径,直通向园子外面。亭子中此时并无人,苏瑾刚想上去坐坐。

而石基后有一人,正看书入神,直到脚步声走近才觉察,刚想弄出些响动提醒。

便听见一个阴阳怪气地声音,“你这么鬼鬼祟祟的,莫不是在会情郎么?”

苏瑾和她不知道的那人都愣了一下。

苏瑾转身,只见潘月婵立在她身后十来步远,满脸怒容。她这回真郁闷了,到底谁是被人退了亲的?我是受害者你还不依不饶地皱眉,“你跟着我做什么?”

潘月婵得意洋洋地走近,四处张望,“自然是来抓奸地”

苏瑾冷笑着看她走近不语,直到她走到自己面前约五六步的时候,才哼笑道,“潘小姐,我劝你安份些。我不招你,也别来招我不然”

潘月婵性子向来张扬霸道,且在苏瑾面前,她有相当强地优越感,自家有财,又成功地抢了苏瑾的未婚夫婿。也跟着冷笑,“不然怎么?哼,方才我姑母碍着在人前,不想跟你计较,你当我也怕你么?”

苏瑾想了想,突地一笑,“你不怕我,那你想将我怎样处置?捉奸么?我告诉你,我即便会情郎,也要找个没婚约在身地人不然谁知道会不会叫人家姑娘在背后扎小人诅咒不得好死,万世不得超生呢?须知坏人姻缘是损阴德,这样的事我可不做死后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地,下油锅,拨舌头,掏肝挖心,拿烧红的烙铁烙的皮焦肉烂,让鬼差将头砍了又长,长了又砍。还会被打入畜生道,来世投生成猪马牛羊,蛇虫鼠蚁,任人宰割”话到最后,她脸上的表情已十分的诡异。

“你”她一行说潘月婵的神色一行变,一手抚着脖子,一手指她,惊恐又气愤,大叫,“你才会被投入畜生道,你才来世会变猪马牛羊,蛇虫鼠蚁”

苏瑾见自梁直带回来的黄大仙事件中得到启发,让她占了上风,心情大好,闲闲地道,“这些是佛经上说的,可不是我说的。所以说,人不要做恶事,存坏心,须知顶头三尺有神明。小心被惩罚,遭报应”

园中除了二人,便是沙沙的竹叶摩擦声,潘月婵本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自小耳儒目染,对神明甚是敬畏,又看苏瑾一脸诡异神情,只觉背后一阵阵的发冷,周身汗毛根根竖起来,强自硬撑着,嘴唇颤抖,“你你我,我”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苏瑾只是冷冷的盯着,不言不语。

忽的一阵旋风在两人身旁不远处陡然而起,潘月婵神色突变,惊叫一声,掉转身子,头也不回地跑掉。

“哼哼,死丫头,跟我斗”苏瑾拍拍手,望着逃蹿的背影,立在原地哼笑了两声。得感谢那旋风来得及时,小时候她曾听老人们讲过,旋风是死人的魂魄虽然苏瑾不信,但看情形,潘月婵是信地。

心情很好的上了石亭子,这亭子地基极高,苏瑾立在上面远望四周,隐隐能看到远处帆船的桅杆儿,入神看了一会儿,又觉石亭上太热。秦荇芷许是没来,便息了再找她的心思。顺着向南的台阶刚走到亭下,突地自北面小道上奔来一人,人未到声先至,“仲晗兄,仲晗兄,你在吗?有人找你”

苏瑾一愣,这是什么情况?那姓陆的今儿真来了?心思电转的同时,飞快沿着台阶下了亭子,往一侧躲,好在石基有一人来高,隐她的身形是够了。刚藏好身形,外面那人已奔了进来,苏瑾伸头想瞧瞧秦荇芷有没有跟在身后,突然自石基一侧传一个温和的男声,“我在此君正,你找我何事?”

苏瑾更愣,这里什么时候藏了个人?还是秦荇芷一直要找地人自己随便出来逛一下便能碰上?微微探过头去,只见那被竹叶盖得密密的石亭子一侧,露出一抹浅蓝衣角,随着脚步声,渐渐远离了石亭子。

苏瑾听得脚步声走远,松了一口气儿,刚想换到这处阴凉处藏身,便听见又一个女声响起,“陆公子,是小女子叫赵公子寻你地。”

这人也不经念叨苏瑾连忙屏息,身子再不肯动一下。早先,她死活都不肯定为秦行芷牵线儿,说自己没法子,这会儿两人又同处石亭中,叫人发现可是跳进运河也洗不清,还要落个虚伪,爱说慌地名声。

赵君正将人带到,迅速跑出竹林。陆仲晗很是诧异,这位素未谋面的小姐为何会找自己,微微行礼道,“请问这位小姐,请问找陆某何事?”

秦荇芷低头着将手中帕子揉了又揉,半晌,鼓足勇气抬起头来,蚊子哼哼地道,“陆公子,你,你不记得我了?”

陆仲晗微微皱眉,思量一会儿,摇头,“确实记不起来。请问找陆某有何事?”

“陆公子你再想想”

“抱歉,实是记不起来了”

“陆公子,你再想想,我姓秦,是那日”

“抱歉,实是记不起来了”

“陆公子,我想”

“抱歉,小姐想是找错人了”

苏瑾躲的这一侧,是没有竹林遮荫地,在刚入了秋的太阳暴晒下,她额上背上不一会儿便渗出汗水,没见过多少阳光的水嫩肌肤更是火辣辣地热。为了不毁容,苏瑾只好拼命低头将脸缩到身子的阴影之下。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苏瑾的脚已开始发麻,却不敢挪动半步,生怕弄出什么响动来。

咬牙忍了许久,却听那人在温言重复地解释,“实是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小姐。此处不便久留,小姐请回吧”

苏瑾叹了一声,老天,不能换个说辞么?

秦荇芷的话头几次叫人打断,不由急了,略带哭音道,“是三月初,在清源山上,我不小心崴了下脚,还是陆公子扶我地。陆公子真的想不起来了么?”

陆仲晗略带急切又带着一抹如释重负的声音传来,“原是这事。秦小姐看错了,那日出手扶你地是赵兄,道谢合该谢赵兄才是。”

苏瑾在哀叹自己那双已经没有知觉的脚的同时,深叹这人的打马虎、推磨盘的功夫了得一个女孩家家跑到你面前这样,哪一点象只是道个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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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章一件事情,两种心情

好在秦荇芷似乎也不傻,这人几次打断她的话头,必是猜到自己为何而来。再细想当日,他们几人一同走过,因自己崴了一下差点摔倒,被其中一人伸手扶住,那众女同学惊慌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她只记得这人离她最近,以为他扶的,这才有了后来一同上清源山,与那些学子做诗切磋看他急切撇清的模样,突地又羞又愧。眼泪在眼中打了几转,早先打定的主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猛然扭头向林外奔去。

听到匆匆而去的脚步声,苏瑾大大的松了口气儿,酷刑终于受到头了。双手撑着石基,慢慢往外探头,想看看人是否走远。当看到那空荡荡地小道时,“呼”地出了一口气,急切地想要奔到阴凉处,然而她忽略了已麻得没了知觉双腿。刚挪动一步,脚下一麻,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摔去,苏瑾只来得来及发出短促的“啊”

“扑通”一声已五体投体,摔了个狗啃泥。被太阳晒得滚烫的青砖上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衫瞬间浸入身子,苏瑾顾不得疼痛,连忙爬起来。

“你,你还好吗?”推磨盘的太极高手,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前不远处,苏瑾没好气望过去,却见他虽然做着一副要前来扶她的姿态,嘴角却还挂着一丝未极消下去的笑意,不由更恼,也不回话。

自顾自的挪到树荫之下,活动发麻地双脚。抚了抚疼得发麻的膝盖,整整衣衫,临走时还不忘交待一句,“别与任何人说见过我。”自己出来的时候不短了,再不回去掌珠和常夫人定会着急。一瘸一拐地顺着竹林往园子而去,将近走到园子时,脚才完全恢复正常,膝盖处虽然痛,也非难以忍受。

掌珠看见她,连忙跑来,埋怨道,“苏姐姐,你去哪里了?叫我好找”

苏瑾笑指着那边的竹林子,“本想四处走走,却因想事情不小心入了神忘了时间”

梁小青匆匆跑来,看见苏瑾大红脖子,“呀”了一声,“小姐,这是怎么了?”

“晒的,不碍”苏瑾摸了摸仍然发烫且夹着刺痛的脖子、脸颊,哀叹,古代这么纯净的阳光中,紫外线的含量该有多高啊今儿这宴实在不该来,脸也受伤,腿也受伤。

掌珠也发现了,忙叫人,“去,去向店家讨些冰块来”一面又埋怨苏瑾,“苏姐姐想什么事要跑到太阳底下去想?”

苏瑾跟着她往树荫下走,一边回头笑道,“想银子。想金子。在太阳底下晒晕了,仿佛能看到很大一堆儿银子。就如美梦成真了一般。”

掌珠咯咯的笑起来,“苏姐姐就爱讲笑话”又向苏瑾道,“方才姓潘地不知哪里受了气,气呼呼的跑来,将潘夫人拉走。齐夫人正在屋里头怪她呢”

苏瑾呵呵笑了两声,又开始郁闷,胡乱吓唬小孩子的话,自己都觉得过份,还偏偏叫人给听个正着

纳闷问掌珠,“拜魁星不是晚上么,隔壁那些人怎么大白天的跑来?”

掌珠神密兮兮的一笑,“苏姐姐,你不知道。方才你走后,那边有个人似是齐夫人家的后辈,过来给齐夫人见礼,听他说,白日与同窗一起玩,到晚上再拜地。”

苏瑾微微点头,不过今天也不是没收获,这下她可以彻底放心了,秦荇芷不再会找她牵媒拉线了

掌珠叫人拿冰来给苏瑾略敷了敷脸,直到晒红有所消退,和那些小姐们一道儿投针验巧。一共五人,那针也欺负她,她是这几人中,实际年龄最大的,竟得了个最末名掌珠见她吃瘪,甚是开怀,乐滋滋的去叫人将早就捉好的蜘蛛,装在匣中递给她,叫她回家拿蜘蛛验巧。

玩玩笑笑又过小半个时辰,那众人夫人们也叙完了话儿,一行人便打道回去。

回到家中,常氏瞧见苏瑾的红脖子,吓了一跳,赶忙跑来问,“小姐到底吃了多少酒,怎么脸成了这等颜色?”

苏瑾摆手,笑道,“奶娘,我一口酒也没吃。这晒的,拿井水敷一敷,歇歇便没事了。”

常氏走近果然没闻见半丝酒气,又数落道,“入了秋后,日头比伏天还毒咧,小姐跑哪里去晒成这般模样?”一边叫梁小青去打些井水来。

苏瑾不欲让常氏多问,便拿话头扯开,问她,“爹爹说今儿要去许大郎家说买宅子的事儿,去了没有?”

常氏点头,“去了。许大郎只肯让二两银子。因铺子里张荀过来找老爷,说早先托人寻的制鞋师傅到铺子里了,老爷便先去了铺子,宅子的事儿等他回来再去找许大郎说。”

听到苏士贞寻到制鞋师傅,苏瑾很高兴,早先她们家的铺子只做家常平民穿的布鞋,有无师傅均可,再往前入冬,资本或能周转开,她要做男式的棉鞋、棉靴。或有可能连带平民妇人穿的女棉鞋女靴子也做起来。这些鞋子制作比普通的单鞋费事不少,苏士贞不能常盯着,常氏分身泛术,她嘛,实则只能提供个点子,对制鞋一道实是个门外汉。因而这制鞋师傅是必要寻地。

接着常氏问了两句,无奈她知道地也不多,只好进了自己的房间,除了外衣,叫梁小青拿井水替自己敷一敷晒红处。一边回味着今儿发生的事儿。突地想到她几句话吓跑潘月婵,不由地唇角微扬。梁小青抬眼看见,“小姐,你笑什么?”

因今日的事儿,动静不大,梁小青并不知。苏瑾也不想说,只道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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