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士贞将纸收好纳入怀中,笑道,“好,苏某在此先谢过了。”

常贵远在一旁道,“苏兄只管去忙。这批缎子售完之后,若杨小弟那边不及来人取银子,到时,我这边打货或有伙计要去杭州,捎与他便是。”

苏士贞点点头,与杨君甫行礼告辞。

“瑾儿可满意了?”苏士贞坐在车上,看苏瑾脸上笑眯眯,不由的笑道。

苏瑾正看着两边的铺子,闻听此言,偏过头来,笑道,“自是满意的。我今儿这一遭儿,一则是帮了杨家的人发卖货物,二来是给常叔叔搂了些银子,三来嘛还给常叔叔找个打货的好门路。一举三得呢!”

“哦?!”苏士贞故意拧眉问道,“前两得倒是有出处。后一得从何说起?”

苏瑾也知苏士贞是逗她,得意一笑,“那杨君甫说他的缎子直接到缎子坊中起得货。而常叔叔不是说过,现下好货的源头都叫大商号给揽了去?两者结合,可知那姓杨的虽然是初次经商,但是在杭州城中应该有些门路吧,常叔叔帮了他这么一次,日后借着他的门路自源头起些好货,这才是大赚头呢!”

说得苏士贞笑将起来,感叹,“是呢。初时帮人时倒不知竟还有这等好处。不过缎子江南织坊多,货源倒还好些。有些独家新奇的货物,一旦被人控了源头,莫说利薄,若是没有极硬的关系,想卖此物,却找不到门路呢。”

苏瑾不禁好奇的问道,“爹爹说说都有哪些货新奇好销又不容易弄来货物的?”

苏士贞看着她,微微摇头,慈爱笑道,“经商之道规矩门道众多,且先不急,别把我的乖女儿累坏了,日后我慢慢说与你听。”

苏瑾心有不满,不过嘴上却没说什么,也不再追问关于生意上的事儿,一路上东瞄西看,时不时与苏士贞说上一两句话,倒也热闹惬意。

将走到鳌头矶桥边时,突见前面人头攒动,遥遥有喊叫声传来,苏瑾疑惑的转头直起身子往那边张望,“前面怎么那么多人,出什么事儿?”

梁富贵引颈往北边望了望,“好象是船工在打架”

“怕是又有人做生意过了界,这才起了冲突。”苏士贞也望向北方,补充了一句。

苏瑾默了,这情形怎么象二十一世纪的小混混争地盘?

修改了错别字。我倒,怎么这么多呢。

030章可怜的孩子

因前方道路受阻,马车一时无法通行,苏士贞下了车,拉过驴缰绳,叫梁富贵去前面看看。苏瑾听前那面那呼喊声愈来愈响亮,过往地行人商人纷纷涌了过去,便也在车上直起身子往那边儿张望。

只见前面大约二百步开处,马路两边各有一群精壮船工,隔着马路对峙,中间两个领头模样地人,立在大路中间儿正在争执着什么,两人身后的船工,不停的挥舞着一根根扁担木棍,为已方的人加油示威,随着中间两人身形的靠近,后面的人群也向马路中间聚拢,大战一触即发。

苏瑾用小手拍拍胸口,缩回身子,这阵式也有些大吓人了。那两帮的人分别有百十人,远处沿河道路上还不断有船工扛着家伙式涌来,惊叹之余,又想起一个问题,转头问苏士贞,“爹爹,这些船工也分界的么?是怎么分地?”

苏士贞回头安抚的笑笑,“嗯,自是有分界。自东水门至钞关这是一界;自钞关至砖闸又是一界;砖闸至板闸;再有板闸至广济桥;广济桥至北水门你现在知道捞过界的下场了吧?”

苏瑾赫然一笑,辩解道,“早先爹爹不说,我哪里知道那些规矩。现在,爹爹与我说了,日后我会小心的,不去人家的地界上捞生意。”说着又伸头往前面瞧了瞧,双方人马愈聚愈多,围观地人中还有不少起哄,等看热闹地。

梁富贵自人群中挤了回来,抹着额上的汗,“老爷,我们绕路吧。这两帮人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咧。人多乱哄哄地,家伙式可不长眼,莫叫人误伤了。”

此时,看热闹的人群已挤到驴车边儿上,再不回头,驴车就要被围困在人群之中了,苏士贞点了下头,正要说话,猛然身后又响起一阵喧嚣呼喝之声,苏瑾连忙回头望去,只见自他们来的方向,不知何时也涌来一大群扛着扁担、挥着木棍地船工脚夫,黑压压的一片,气势汹汹的奔了过来。

苏士贞吓了一跳,赶忙将缰绳扔给梁富贵,急急上了车,将苏瑾往几个旧衣包袱的空隙间一塞,“坐好,莫被棍子误伤了。”

他话音方落,那群人已到了身后,熙熙攘攘的将后退的路围堵了个严实。这下驴车便没办法调头,苏士贞叹口气,交待梁富贵,“稳住驴子,别让这些人惊了牲口,等这拨人过去了,咱们掉头绕路到宾阳门回家。”

“哎!”梁富贵应了一声,看苏瑾缩在几个大包袱中间儿,小身子几乎瞧不见,不觉笑了笑,安抚道,“小姐莫怕,只要不往跟前凑,他们伤不着咱。”

苏瑾笑着点点头。驴车被涌挤过来的人挤得左右晃动,草驴子也被惊得大声叫唤起来,好在有梁富贵紧紧固着驴蹶头,才强强稳住牲口。慌乱中,苏瑾突然感到车尾微微一沉,象是有什么物件落了上去,随即一轻颤两下,便又平稳下来。她想转头,却被高高的包袱皮挡住视线。苏士贞似是也感觉到了,撑起身子向后瞄了一眼,许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当,复又扭头向前面张望。

大约过了一刻钟,那拨船工涌了过去,苏士贞赶忙道,“咱们快走,也知道因为甚么事,闹得这般大,待会儿衙门来了官差就更走不得了。”

梁富贵应了一声,赶动驴车,招呼两边行人让路,好容易将驴车掉了头,顺着来时路又返了回去。直到远离那闹哄哄的人群,苏瑾才松了口气儿,包袱堆里又闷又热,她双手向后撑住车厢,想从包袱堆里钻出来透透气。手指尖却触到一个湿热肉乎乎的物件儿,吓得苏瑾“啊”了一声,几乎惊跳起来,自小到大她最怕不知明的肉呼呼的东西。

“怎么了?”苏士贞被她的惊叫声吓了一跳,赶忙扭头询问,一边伸手去扶被苏瑾几乎顶到车箱外的包袱。突的,自那包袱缝隙之中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苏士贞一愣,赶忙将包袱推开,那缝隙之中,露出两个发丝凌乱的小脑袋,却是两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小男孩,面目倒齐整,这二人被人发现,只是微微缩了下,眼睛便滴溜溜地转了起来。似是在想什么对策。

突然冒出两个小男孩来,苏瑾也是一愣,“你们是谁?怎么上了我家的驴车?”

“老爷,小姐,你们行行好,让我们搭驴车走一段吧。”两个小男娃儿对视一眼,齐齐在车上叩头哀求,将车厢底板磕得“砰砰”作响。

苏士贞皱起眉头,这两个孩子行事,倒象常在市井间打混的小乞丐,可是衣衫却整齐得很,人虽然瘦些,也并非那种皮包骨头的瘦弱,肤色也不甚黑,也象哪家经过调教的小仆从。

摆摆手阻止他们,问道,“你们要去哪里?是什么人?可是哪家逃出来的仆人?”

“不是,不是!”两人连连摇头,其中一个身穿褐色宽大粗布衣衫的男娃儿抬头说道,“老爷,小姐,我们是开封祥符人,不是这里的,也不是哪家地的奴仆”正说着,突的目光往前方一瞄,脸上顿时变了颜色,伸手扯了另一个男孩一把,两人齐齐往包袱后面缩去。

苏瑾扭头看去,只见有两个膀大腰圆一脸凶相的人在喧嚣的人群之中瞄来瞄去,似是在找什么。这二人皆是一身短打,象是哪家的护院。

“老爷,小姐,求你们,把包袱放下叫我们躲一躲”身后传来细小的哀求之声。

苏士贞不动声色的将包袱合拢,向梁富贵道,“快走吧。”

梁富贵猜出他的心思,赶着驴车拐进一条行人稀少的小道。苏瑾也赶忙挪动身子,将包袱的空隙处堵了个严实。

“谢谢老爷,谢谢小姐。”身后两个小家伙觉出父女二人的善意,在后面小声道谢。

苏瑾笑了下,转向苏士贞低声道,“爹爹,这两个小家伙还挺机灵的。”

苏士贞也笑,却没说话,直到驴车驶出小道,过了宾阳门,再往前便是旧城了,苏士贞才叫梁富贵停下车来,将包袱扒开,笑道,“小家伙出来吧,此处已离鳌头矶很远了。”

缩在包袱堆中间的二人慢慢抬起头,先露出两只眼睛,骨碌碌的打量一圈儿,见眼前只有苏家父女,方小心翼翼的从包袱堆中直起身子。

苏瑾看在眼中觉得好笑,先前说话那男孩儿对上她含笑的双眼,也嘿嘿干笑两声,又在车上叩头,一本正经的道,“谢老爷、小姐搭救之恩,栓子日后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

另一个男孩也跟着叩头道,“全福也会报答老爷和小姐的。”

苏士贞赶忙叫二人起身,问他们,“你们是开封祥符的人,怎么跑到归宁府来?方才那两个人是你们什么人,找你们做什么?”

那两个男孩对视一眼,然后栓子才叩头说道,“回老爷的话。我和全福原是祥符县人士,不过爹娘早亡,我们两个结伴在开封城乞讨为生,后来有一个金老爷说要到了京城能吃好的穿好的,叫我们跟着他去。先前我们是不愿意去的。后来瞧见许多孩子都跟着去了。还有开封城外的村子里,好多农家的孩子也被爹娘亲自送到金老爷家中的,我们两个一时鬼迷了心窍,就答应了,哪知,哪知”

说着偷偷看了苏家父女二人一眼,见这二人神色如常,才接着说起来,“哪知这金老爷是要把我们送到京中净身坊去‘挂档子’。”

“什么?!”苏士贞失声叫出来,脸上颇为愤慨,重重的拍了下车厢,“他是骗你们去的?”

“嗯!是骗我们上船的。到了山东地界才跟我们说了实话。有些人哭闹,那金老爷的打手还说,其实那些送他们进去的大人都知道是去干什么的,只是瞒着他们我和全福不愿意去,我爹娘死的时候,还跟我说,要我好好长大,将来娶媳妇儿生儿子,好续我张家的香火咧!我们两个就趁着船工闹事,打手们去看热闹,偷跑出来了”

拴子的话还未说完,眼圈已红了。另一个叫全福的小男孩跟着哭出声来,连连给苏士贞叩头,“老爷,你收下我们吧,我们不想去当太监,我和栓子什么活都会干,不白吃饭的。”

苏瑾已惊得说不出话来,梁福贵气愤的道,“他们这些黑心烂肺的东西,竟干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

苏士贞也甚是气愤,深深叹息,“那些做爹娘的也是,怎么忍心送孩子去那种地方?”顿了顿又道,“许是家中穷得过不下去了,才送的罢。咱们山东地界上这种事儿也不少呢。”

刚感叹了两句,见苏瑾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连忙打住,向梁富贵打了个眼色,叫他把驴车赶到偏僻处,这才又问拴子,“那金老爷是不是官身?你们的名字现在可挂了档子?”

“没有,没有。”栓子似是明白了苏士贞的意图,连连摇头,“金老爷不是官身,只是个开封城的帮闲头子。我们到了京中净身坊,等坊主验过之后,合格的才会给挂档子。老爷,你就收下我们吧。等船闸一开,他们就会走了,那船上五六十人呢,不会因为我们两个耽搁行程地,绝不会给老爷添麻烦。”

“呵呵!”苏士贞看他急切的样子,笑出声来,略想了想道,“即你们还没有挂档子,我倒是能助你们一助,我这里有些银钱,你们两个拿去,到旁处谋生去吧。你们是在归宁府走失的,难保那位金老爷不会惦记着,留人在此处寻你们,若让他们寻到,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031章帮人到底

苏士贞说着掏出几块碎银子来,递到两个孩子面前儿。栓子直直盯着那银子看了一会儿,猛然摇头,一把拉了全福跪下,在车厢内又嗑起头来,哀求,“老爷,我不要银子,就让我们到你家干活儿吧,我和全福不要工钱,每日只吃两顿饭就够了,我们两个会做很多事儿,赶车打扫砍柴,下地干农活,求求你收下我们吧!”

“好了,别嗑了,快起来吧。”苏瑾从方才栓子和苏士贞的对话中已明白,这两个孩子虽然被人骗到船上,却并未在朝廷官家留什么底子,现在收留他们,除了担心那位金老爷派人找到他们,旁的倒也没什么后顾之忧。再者这两个孩子还小,这点银钱够他们吃用多久?栓子说得也对,那船上有五六十个孩子呢,少他们两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两个小乞丐而已,还能真的留下人寻他们不成?不待苏士贞出声,便自做了主张。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栓子和全福先是一愣,随即又惊喜叩头。

苏士贞看了看苏瑾,叹息了一声,将银子收了回来,转向二人道,“好了,都起来吧。只是你们日后没甚么事,不得乱跑。到了家中与四邻也说是家中遭了灾卖身到我们家的。等过些时日,真的无人找你们,你想回原籍,到时我自会找人送你们回去。”

“是,谢谢老爷,谢谢老爷!”两人大喜过望,又是一阵叩头。苏瑾在一旁看得心酸,笑着阻止,“莫磕了,快坐好,咱们要回家了。”

两人闻言赶忙坐正身子,一人还细心的护着一个旧货包袱,防止它们掉落下来。

梁富贵重新赶动驴车,向回家的方向驶去。苏瑾因心疼这两个孩子的遭遇,格外和颜悦色,路上不停的与他们闲话。这两个小家伙也知自己遇上了好人,极老实小心的回答苏瑾的问题,生怕哪句话答错了,让人撵下车去。

自宾阳门到旧城的路极顺畅,走了大约三四刻钟,已转到回家的大道上。苏士贞又将那番话教他们说了一遍,让两人记好。这才转进巷子。

一行三人早上离家时才辰时初,这会儿已到下午申时末刻,太阳已沉到树梢之上。

院门一响,常氏赶忙跑来开门儿,将人迎到院中,“哎哟,可是回来了。今儿打货怎么打了这长的时候?”话还未完便看见栓子和全福两个,愣了一下,问道,“小姐,这两个是?”

苏瑾跳下驴车,叫栓子和全福下来,对他们说道,“这个就是我刚才跟你们说过的常妈妈,以后你们两个都要听她的话,知道了吗?来,给常妈妈见礼!”

“是!小姐!”栓子和全福赶忙上前给常氏行礼,“小的见过常妈妈!”

“哎,起来,快起来吧!”常氏一手拉了一个,将他们拉起来。走到苏瑾身边悄悄问,“小姐去了人市?”

“嗯,”苏瑾点点头,决定先不跟常氏说实话,“爹爹说他们出去贩货,家中人手不够使,就去挑了两个跑腿干活儿地。”

梁直在前面铺子听到院中动静,跑了进来,看见二人,又问一遍,苏瑾拍他的头,“瞎问什么,还不去搭手把包袱卸下来。”

拴子和全福两个也是有眼色地,听见她的话,也赶忙上前去搭手。苏瑾颇为欣慰的笑了下,与常氏道,“奶娘,把后面儿那间放杂物的房间腾出来给这两个孩子住吧。”

常氏点头,又埋怨道,“家里活儿不多,我们娘几个忙得过来,小姐何必又买人,白花钱儿,又多吃饭。”

苏瑾伸了个懒腰,笑了笑,“奶娘,咱们马上要做那鞋子的营生,那个活计还得你操持着才行。你一忙活,家中可用的人就少了。再者,将来去打货,我总要有人跟着跑腿儿才行。买丫头不合算,这两个半大小子倒正好。你看他们两个长得也机灵,再过两年大些了,正好给爹爹跑腿儿,不是很好?”

常氏一想,这倒也是!鞋子开做,她要去张罗,梁小青要做饭,铺子自然得有人看着,只叫梁直一个看铺子,她也不放心。便点头笑道,“还是小姐想得周全。我这就去收拾房间。看这两个孩子瘦的,也不知多久没吃过饱饭了,唉”说着转身去了。

卸完货物,梁富贵和苏士贞去了正房,苏瑾交待梁直领着栓子和全福熟悉熟悉家中,莫要欺负人。也转身进了东厢房。

这一趟出去竟遇上这么多事儿,让她有些疲惫,到东厢房当门坐下,拎起红泥小炉上温着的铜壶,沏了杯茶,慢慢吃着。

梁直对新来的两个小家伙很是友好,领着他们东走西看,不多会儿便将苏家小院给熟悉透了,又拿出沙包来,教两人玩。

苏瑾听着三人在院中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不觉长长的叹了口气,这真是活生生的大明朝!之前,这只是她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的,而今天经历的一切,却让她真真切切的感受了一把。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滋味儿,只是十分感叹。

休息一会儿,苏瑾出了东厢,常氏已将杂物房整理出来,找出两个门板来,让梁直领着栓子和全福拿青砖先支个简易的床出来。

这才向苏瑾走来,“小姐,今儿在家,我把鞋面都剪好了,封口的白布也都准备停当了。今儿有吴家的近邻得了信儿,已过来问咱们这鞋子什么时候开做。”

苏瑾笑了笑,“这还用挑日子么?谁有意做工,奶娘只管配好对子,给她便是了。”

“哎!”常氏应了声,又道,“今儿小姐学里一个姓姚的女学生来找,说小姐已有二十几日不去学里,便过来瞧瞧。”

哦?!苏瑾愣了一下,她早已将自己的女学生身份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这姓姚的,苏瑾倒是记得的,与苏瑾儿关系还算不错,家中开个小饭馆,家境与苏家相当,也喜好些什么诗啊词的之类。只是她这么久没去学里,怎么现在才来看望她?便问,“她来除了看望,还说了什么?”

常氏摇头,“她只说没旁的事儿,不过她与小青提了两句什么诗会的事儿。想来是想请小姐参加?”

苏瑾大力摇头,“我哪有那闲功夫去参加什么诗会。叫她们自已去耍吧。”

常氏道,“小姐也不用整日在家守着铺子操心营生。家中有我们呢,现下汪家的事儿也过去了,小姐不妨仍去学里,和女同学说说话散散心也好。”

苏瑾仍是摇头,“不去,有什么好玩的。我在家中还自在些!”

常氏却觉她这样正是安心享乐的年纪,不去上学专在家中操心营生,是亏欠了她,便再劝,“那小姐好歹上完这一年罢。一年十两银子的束脩呢。小姐若不想读,到明年不交束脩便是。”

苏士贞在正房里听见二人的话,挑帘出来,道,“你常妈妈说得对。你天天窝在家中做甚么?铺子除了打货又没有许多事要你做。”

苏瑾本还想推,又一想,去学堂倒也好,有些不便问苏士贞的,可以问问旁人。反正现在自家除了调整杂货铺子里的货物,一时也没甚么要紧的事儿做。

便点头道,“也好。等家中忙不过来,我到时再不去罢。”

苏士贞满意的点点头,“好。”

梁小青自铺子里回来,得知苏瑾同意去学堂,甚是开心,快步进了东厢房,“小姐,姚小姐过来说,五月初五,她们相约再去清源山上游玩,邀请小姐一道去呢。”

苏瑾有些好笑,“难不成是有人看上了清源书院中的哪个学子?有那么多好去处不去,偏往山上跑?”

梁小青连连摆手,“小姐,您别叫我娘听见。”

苏瑾笑了笑,“怕什么,是她非叫我去学堂地。你与我说实话,姚玉莲除了说去清源山游玩,还说了什么?”

梁小青摇头,“旁的没说呢。只说是秦小姐起的头儿,约大家一起去呢。”

“是她呀!”苏瑾了然点头,这秦小姐倒是她们学堂之中家底较厚地,家中有个织机作坊,里面有百十张织机,虽然归宁府本地织的布绸之类不能与苏杭常熟那个边儿相提并论,胜在便宜,本地的普通人家拿它们做衣衫也不少,生意好似不错。

因此这姓秦的小姑娘在学堂里趾高气昂的,苏瑾儿不喜欢她,也极少与她说话打交道。而她也看不惯苏瑾儿整日一副柔柔弱弱,醉心诗词不问世事的模样,总之算是相看两厌。

“嗯。”梁小青点点头,突然凑近苏瑾,小声说道,“小姐,你说会不会是她瞧中清源书院的学子,才故意起这么个头儿?”

“呵呵。”苏瑾笑了,伸手敲她一下,“我方才只是随口一说,你倒当真了?”

“不是呀,小姐!”梁小青揉了下额头,又凑近了些,“您忘了三月里她们去清源山游玩的事了?后来,我听秦小姐的丫头好似说了一句,她四月初又去山上烧香。再后来她不是拿了两首自己做地诗叫小姐帮着看看?”

“那又怎样?”苏瑾故意笑问。

“哎呀,小姐。”梁小青顿了顿脚,“小姐不是与我说过,那两首象是女子写给男子地情诗么?”

苏瑾好笑的推了她一下,“忙你的去吧,记得还怪清楚呢!”

梁小青扁扁嘴,揉揉胳膊道,“姚小姐说了,明日她再来看小姐,到时怕要问小姐去不去呢。”

苏瑾点头,“好,我去!我去!我呀带你一起去,到时候说不定能碰上我们小青的真命天子,给我们小青找个如意郎君!”

“啊呀!小姐,你说什么!”梁小青骤然红了脸,脚一顿,跑出东厢房。

032章女同学来访

出去打货用了整整一天时间,苏瑾真的有些累了,用了晚饭,早早回房歇着。次日早上苏士贞仍是用完早饭要去打铺子里的货,苏瑾要跟,苏士贞坚决不许,说她太能招惹事儿,昨日若非她跟着,何至于在外面整整耽搁一天的功夫?

苏瑾虽然有些失望,不过,她身子也有累,再者苏士贞不再阻拦她插手生意的事儿,去打杂货铺子里的货物,日后有的是机会,便也没再坚持。

送二人出门儿后,苏瑾又叫栓子和全福过来问话。两个小家伙许是长年在外面乞讨的缘故,一点也不认生,不过一夜的功夫,已将苏家当成自己的家了,一大早跟在梁直身后忙活,给常氏打水抱柴甚是勤快。苏瑾你看他们适应得很好,夸赞几句,叫常氏挑几件苏士贞的旧衫抽空改改给他们穿。

自己便回房间将东厢门自里面闩上,并关了窗子,找出一身旧衫换上,在屋中熟悉跆拳道的招式。

“小姐!”梁小青自铺子中进了院子,扫视一圈儿不见苏瑾,直向东厢房奔来,“小姐,你怎么闩上房门了?姚小姐来了!”

呼!苏瑾轻轻的收了招式,吁了一口气,微微平息了下呼吸,才扬声道,“知道了,等我换了衣衫就出去,你先请她稍坐!”

说完这句话,苏瑾自己愣了下,稍坐,坐哪里?摇摇头,一定要尽快挣钱,买座大点的宅子。如今家中来了客人,除了苏士贞的房间和自己的东厢房,竟然连个专门的客座也没有!

梁小青在外面也愣了下,却还是扬声道,“知道了,小姐,我让姚小姐先在铺子里稍坐。”

苏瑾忙抹了把额上的细汗,走过去开了房门,“先让她进来吧。我在里间换衣衫。”

梁小青应了声,去请姚玉莲。苏瑾挑了件豆青色绣粉荷图案地短襦并一条月白色长裙儿,素白细绢的裙角处用上好的丝线绣着几支小巧碧绿荷叶,深深浅浅的绿色,绽放在一片月白之上,端地是清凉好看。

不过,苏瑾回头扫过自己的衣柜,好象自万历年间起,大明朝的女子衣衫便偏于素淡,尤其是年轻女子的马面长裙儿,除了褶子比原先多了几条,颜色几乎是清一色的月白,虽然也极好看,但是穿得人多了,也就没甚么趣味儿了。

苏瑾还未换好衣衫,梁小青已带着人到了东厢房门口。一个柔和含笑的女声响起,“苏妹妹!”

“哦,是姚姐姐到了,请先在外面稍坐,等妹妹整整衣衫。”苏瑾在脑上搜寻着原主说话的习惯,尽量按她说话的方式回了话。

“嘻嘻!”外面的女子似是捂嘴笑了下,略提高音量道,“苏妹妹说病了不去学里,是骗人的罢,我听着你这声音清脆响亮,怎么会是病了呢?”

苏瑾对着铜镜看了看,并无不妥当,才自里间挑帘出来,笑道,“我是不是病了,姚姐姐不是心知肚明么?何苦要逼我说实话呢。”

她话一出口,姚玉莲登时语结,脸色慢慢涨红起来,嗫嗫的道,“苏妹妹,我不是,没有笑话你地意思”

苏瑾摆手,不在意的笑笑,“姚姐姐便是笑话我也无妨,这本是事实!”

“没有,没有,你千万可别误会”姚玉莲纤长的脸儿上一片急色,连忙解释道。苏瑾本是想一举挑破这层窗户纸儿,顺便告诉旁人,甚么汪家甚么退亲,她不在意,你们也没必要在本姑娘面前遮遮掩掩,将那同情开解的话又说一箩筐,却没想到让姚玉莲误会了。虽然她第一次见此人,但在苏瑾儿的记忆中,这位姚小姐为人还是不错地,赶忙上前拉了她到桌前坐下,赔笑道,“我与姚姐姐开玩笑呢,千万别当真!”

姚玉莲闻听此言,大大的松了口气儿,嗔怪的瞪她一眼,“你个坏丫头,是不是怪我这么些天不来瞧你,故意拿话挤兑我?”

苏瑾笑了笑,伸手接过梁小青端来的茶盘,亲自给她倒茶,“原来姐姐也知道呀。”

姚玉莲见她这样,神色更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解释道,“我外祖母家中有事,叫我去住了半个月,你请假的第二日便走了,你的事儿是我回来才听说的。一得了空儿,赶忙来看你了,你还怪我。”

苏瑾只好连连赔罪,又问她今日来何事。姚玉莲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笑道,“先不说那些小事儿。先说说你罢,听说你去臊了汪家一场,我听着都极解气,今儿看你气色好,神情开朗,我就更放心了。”

苏瑾先前不过是与她客套,听了这几句话,心中莫名的与她贴近了些,不再虚浮着笑意,端正身子任她打量。姚玉莲扫过她裙角绣的碧荷,眼光倏的放亮,低下头凑近细看,半晌抬头惊叹,“这是谁的手艺儿,这几枝荷叶绣得端地精致好看,也极衬你,倒比那些粉的紫的红的花儿好看。”

苏瑾这条裙儿正是去年做的,单这裙上的绣花,就费了常氏整整一个月的功夫。心中又涌起一股暖流,笑着与姚玉莲道,“是我奶娘绣地,姐姐若觉得好看,待会儿叫奶娘取了花样子,在铺子里配了丝钱给你,你回去也照着绣一条!”

“好,好。”姚玉莲高兴地点点头,又端详苏瑾的神情,好一会儿才道,“没见你之前,我还在心中想,若你精神头不好,诗会便不叫你去了,我也不去凑热闹。现在看你精神头好,不出去走走,倒叫人家猜你在家在中哭咧。所以这诗会必须得去,好叫她们瞧瞧。少在背后嚼舌头!”

苏瑾含笑点头,附合几句,便问她诗会是什么情况,都有哪些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