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再急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听说江宁府风景佳天下,儿子早就想去看看了,阿爹就带儿子去一趟吧?”李文山打断李老爷的话央求道。

赵大惊讶的看向李文山,赶紧欠身陪笑道:“五爷说的极是,江宁府有句俗话儿:春牛首秋栖霞,春天的牛首山风景绝佳,就是江宁城里,也处处是景,当地人都说,今年这么好的春色,他们也有小十年没看到了。”

“阿爹!”李文山提着颗心,满眼祈求的看着李老爷,李老爷这个儿子控哪受得了儿子这样的眼神,顿时犹豫了。

第五章 李老爷的小傲骨

“阿爹!阿爹!我也要去江宁城看风景!您不是说江宁城是古都吗?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都城呢!新的古的都没见过,您一定要带我去!”躲在帘子后面偷听的李夏跑进来,拉着李老爷的衣袖撒娇卖痴。

“这是九娘子?老奴给九娘子磕头!”赵大忙跪倒给李夏磕头,李夏下意识的往旁边闪了半步,“我年纪小,当不得。”

这个赵大她记得的,是大伯身边极得力的管事,跟着大伯谪贬陕南,忠心耿耿,大伯在自己手里贬为庶民永不录用时,他到处托人要见自己,说是有话要说,她没见他。

李夏这一闪身被赵大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更浓,态度也比刚才恭敬了不少。

这笑容和恭敬落进李夏眼里,李夏的心轻轻跳了跳,看样子这是个极明理通透的人,上一世,也许她应该见见他的。

“好!好!”李老爷本来就犹豫了,哪再经得住李夏揪着衣袖撒娇央求,一口就答应了。

送走赵大,船重新离岸启航,李文山找到机会,蹲在李夏面前,带着满脸震惊、茫然和一层薄薄的恐惧,声音压的低的不能再低,“阿夏,你听到没有!大伯真升了江南东路转运使!大伯真打发人来了!都是真的!”

“醒醒啦!”李夏的胖手‘啪啪’拍在李文山脸上,“好好想想到时候怎么说话,怎么做才能让大伯愿意帮咱们一把。”

李文山连连点头:“阿夏你放心!嗯?怎么说?你有法子没有……”

听说他们要去江宁府玩儿,六哥李文岚两眼放光,也要跟着去江宁府。

李夏却不愿意带他,她担心他小孩子家口无遮拦,坏了她和五哥的大事。

李文山两根手指捏着下巴,摆出一幅老气横秋大人模样,“放心!有我呢!岚哥儿最听我的话。我来交待岚哥儿,他要是敢不听话,咱们就不带他去!”

半夜里,船泊进江宁码头,一大早,赵大身后停着两辆车,早早等在码头上。

李老爷却慢条斯理吃了早饭,细细查了李文山的课业,又仔细无比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评说了李文岚的描红,直磨蹭到日上三竿还多一竿,这才吩咐换衣服准备下船。

李文山、李文岚和李夏三个人早就急坏了,急忙跳起来换衣服。

为了今天去江宁城的衣服,李冬和徐太太愁了一整夜,李老爷倒还好,赴任前赶着做了两套新衣服。李文山到横山县后就要到县学附学,得有几套好衣服撑脸面,徐太太就将李老爷早年的衣服找出来,挑了几件几乎没上过身的,让李冬给李文山改了几件衣服,这也算是崭新的衣服。

到李文岚和李夏就没办法了,春装倒是现做的有几件,可李文岚的衣服是用李文山的旧衣服改小的,李夏则是用的李冬的旧衣服,只能算个干净合身。

李夏的心思不在这上头,没留意身上衣服的新旧,李文岚却满眼羡慕的看着一身宝蓝贡缎,看起来朝气蓬勃、英气十足的五哥,不停的揪着自己身上的旧衣服,他也想穿象五哥那样漂亮的新衣服。

李老爷上了一辆车,兄妹三人一定要坐一起,就一起挤上了另一辆车。

“五哥的交待记好了没有?”上了车,李文山板着脸问李文岚。

现在他比李夏更紧张更害怕,阿夏没乱说,那他们家就真的要大难临头了,象阿夏说的那种大祸……要是不能从大伯那里求来援手……

这种可能他想过不知道多少遍了,若是大伯不肯援手,他真不知道还能从哪儿寻到帮助!没人帮助,就凭他和阿夏,要保护家人,他半分把握也没有!

“记住了!”李文岚嘟着嘴很不高兴,“我宁不说话!反正我不说谎话!”

“谁让你说谎话了?我是说……那不叫谎话……算了算了,你就别说话好了!”看样子李文山没能拿下弟弟么。

“要是人家问你对不对?是不是?是这样吗?这样的话,你看着我,我点头你就点头,我摇头你就摇头!”李夏只好亲自出马。

李文岚惊讶而又困惑的看着李夏,他七岁了,已经不那么懵懂,妹妹跟从前很不一样,很怪,非常怪!可到底哪儿怪,他又说不上来。

“咱们到别人家里吃饭赏花,要讲礼貌,不能说让大家不高兴的话,六哥你说是不是?”李夏看出他眼里的困惑奇怪,可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五哥不会哄人,小时候不会哄,长大后还是不会哄。

“是。”李文岚点头。

“那咱们要说话,就得说让大家高兴的话,对吧?怎么能算谎话呢?比如阿娘其实晕船晕的很难受很难受的,可阿娘每次都说:她很好,一点都不难受,难道阿娘这是说谎话?”

“是……不是……”李文岚眉头蹙的很好看,妹妹这话好有道理,他竟没法反驳!

“那就是啦!咱们今天也要讲礼貌,要让大家都高高兴兴的,要不然,人家会说咱们没家教,说咱们阿爹阿娘没把咱们教好,要是那样,阿爹阿娘的脸面就得被咱们丢光了,五哥,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对!就是这样!”李文山拼命点头,阿夏太会哄人了!

李文岚看看妹妹,再看看大哥,突然有一种他们俩早有默契,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这感觉让李文岚生出一点点委屈。

车子绕过转运使衙门正门,又走了半条街,进了偏门。

李老爷下车,四下打量,心里十分酸涩。江南东路是天下数得着的富庶要紧的地方,大哥升了江南东路转运使兼江宁知府,做了这江南东路第一人,自己这辈子也难望其项背了。

想着从他刚生下来还没睁开眼睛起,老太太就在他耳边不停念叨的那些话:要出人头地要扬眉吐气,要好好儿打他们的脸……替母亲出气、替母亲请个一品诰封回来……

唉,都是笑话儿!

自己三十多快四十的人了,变卖媳妇嫁妆,搜光家底,才求了个横山小县县令这么个从八品的芝麻官位,可大哥已经是一方诸侯、封疆大吏了。

第六章 罗帅司的到来

“三老爷可算来了!”一个面容清俊讨喜的青年管事一溜小跑迎上来,利落的曲一膝见了礼起来,连说带笑,“老爷望眼欲穿,打发小的过来看了好几趟了!罗帅司和古先生已经到了,也是刚刚到,这是五爷、六爷和九娘子吧?小的给两位爷、给九娘子请安!两位爷和姑娘真真是……唉哟!小的嘴拙,都不知道怎么夸了……”

李夏听到‘罗帅司’三个字,心头一阵狂跳,罗帅司?阿爹做横山县令时的上峰、两浙路安抚使兼杭州知府就姓罗,罗仲生!

李夏用力拉了拉李文山的衣袖,李文山急忙蹲下,李夏一把搂住五哥,贴到他耳边耳语,“五哥,阿爹的上峰就姓罗,罗仲生!是大伯的同年好友!古先生,应该是古老相公幼子,江南第一名门古氏家族现任族长。”

“我知道了。”李文山下意识的答了一句,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脸色顿时有些泛白,要是这样,这一趟相见,大伯是用心良苦!

“阿夏没事吧?山哥儿脸怎么有点白?不舒服?”李老爷是儿子控外加小女儿控,一见李文山脸色不对,顿时紧张万分,脸也跟着有点儿泛白。

李文岚嘟嘴看着五哥和妹妹,那股子被排斥在外的感觉更强烈了,这让他有些不高兴。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有点儿害怕。”李夏细声细气的开了口,李老爷神情一滞,又是心疼又是痛苦的看着小女儿,李文山移开了目光,盯着屋脊上的仙人指路仔细看。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怀疑这个妹妹是还魂回来的了,这份胡说八道瞬间变脸的功夫,实在是太厉害了!

赵大满眼怜惜的看着李夏,三老爷一家确实太可怜了。

“妹妹别怕!六哥保护你!”李文岚冲上前,一把抓住妹妹的手,他对被排斥在外的感觉很不舒服,混沌中下意识的想挤回去。

赵大和青年管事顿时有些尴尬,李夏冲李文岚重重点头,“嗯!有六哥,我现在不害怕了。”李文岚又是得意又是兴奋,激动的小脸都有点红了。

“快去跟夫人禀报,小三房两位爷和姑娘都到了!”赵大叫过个使唤婆子正要去催促,月亮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了来了!”一个管事婆子随声而到,利落的给李老爷等人曲膝见礼,“婢子给三老爷请安,给五爷、六爷、九娘子请安,我带九娘子进去吧,夫人正盼着呢。”

李老爷有几分踌躇,岚哥儿今年七岁了,这个年纪有些尴尬,跟他一起往前厅也行,可……

“六哥一起!”李夏紧紧揪着李文岚的手,她可不放心六哥跟五哥在一起!

“嗯!我要保护妹妹!”李文岚挺起胸膛,一脸严肃。

“五哥你要照顾好阿爹,我和六哥去给大伯娘请安!”李夏一脸严肃的小大人相,冲李文山挥手。

“大嫂过来了?侄儿侄女们呢?跟过来没有?”李老爷突然问了句。

“回三老爷,就只四爷和四娘子、七娘子跟过来了。”赵大欠身答话。

李老爷神情一黯,他带着孩子过来,大哥大嫂是不该出来迎他,可四哥儿这个晚辈侄儿难道不应该出来迎一迎自己这个叔叔么?只有几个下人仆妇招呼他们,那府里果然是不把他们一家放在眼里的!

李文山跟着阿爹,随着青年管事往前厅去,一边走,一边心里来回翻腾。

阿夏在他耳边说的那两句话太让他震惊了,若真是阿夏说的那两个人……上一世阿爹肯定没来!李文山心里五味俱全,突然想起那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李文岚牵着李夏的手,往后堂去。

李文岚昂着头,一幅勇敢的样子。李夏微微垂头,乖巧中带着几分胆怯,心里却在盘算罗帅司和古先生。

古先生也就算了,闲散之人,跑到哪儿赏个花看个草什么的,都是风雅常事,可要是这个罗帅司就是那个罗帅司,他怎么到这江宁府来了?

地方官须守其土,没有旨意或是上峰的命令,擅自离开任职的地域,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这府里一点也不忌讳罗帅司到来这事,大伯心思缜密,勉强算得上老奸巨滑,大伯娘治家严谨,这府里不忌讳绝对不是管理不善,而是……不用忌讳!

罗帅司到江宁府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漕司后衙不算大,一会儿,两人就进了后堂,后堂布置的大方清雅,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摆了十几盆珍品牡丹,大伯娘最爱牡丹,也极会养牡丹。

坐在上首榻上的大伯娘神采奕奕,比她记忆中年青漂亮许多。

是了,上一世她见到大伯娘时,是大伯贬谪陕南,吉凶难料,大伯娘刚从这江宁府回到京城的时候,彼时跌在低谷,前途灰暗、生死难料,自然不能跟现在前程光明、意气风发的时候比。

“两个最小的也都长这么大了!岚哥儿、夏姐儿,到这里来,让大伯娘瞧瞧。”不等李文岚和李夏肃身磕头,严夫人就起身一手一个挽过两人。

“大伯娘,我和六哥还没磕头呢。”李夏看着眼前的大伯娘,郑重认真,大伯娘最重规矩,这一条她印象深刻,这一次,她们是来刷大伯和大伯娘的好感的,大伯娘重规矩,她就要表现出规矩。

果然,大伯娘脸上的笑容进了眼里,“这孩子真是知礼懂事!”

李夏和六哥李文岚认真磕头见了礼,起来重新一左一右坐到大伯娘身边。

“来,先认一认姐妹,”大伯娘指着站在右手边,十三四岁、打扮华丽的小姑娘,“这是你们四姐姐文芳,今年十四了。”接着又示意站在左手边,和李文岚差不多高矮、眼神活泼灵动的小姑娘介绍道:“这是你们七姐姐文楠,比六哥儿大一岁。”

严夫人刚说了认姐妹,李夏就已经站了起来,严夫人满意的目光从李夏身上移到同样站起来的李文岚身上,“岚哥儿和七姐儿一个年头,一个年尾,九姐儿生在六月初一,这个我记得清。”

第七章 刷好感

眼前这些人李夏都认识,这位四姑娘李文芳是庶出,爱逞口舌之利,喜欢强出头,就连说话也一定要比别人多说一句,却是个色厉内荏的,从前,她和她争吵最多。

七姑娘李文楠是严夫人嫡出,严夫人连生了三个儿子,隔了好些年又有了这个女儿,表面上不显,其实心里对这位七姑娘疼进了骨子里,大伯也最疼这个幺女。

李夏看着七姑娘,心里打着小算盘,上一世她和这位娇女几乎没有交集,这一回,她一定要好好交好她,或者叫讨好她。

要是前厅来的真是那位罗使司和那个古先生,那大伯绝对是个可以争取到的强大外援,交好这位七姑娘,就打开了一条通往大伯后宅的通天路!

“姐姐真好看!”李夏仰头看着七姑娘,一脸赞叹。

这位七姑娘生的相当不错,李家从永宁伯夫妻到三子一女,个个俊美非常,可严夫人长相一般,这位七姑娘是个有福泽的,长的不怎么象严夫人,几乎完全随了李家这边。

“我觉得妹妹好看!”七姑娘抓住李夏的手,捏了捏,惊讶的拉起来,‘咦’了一声,连笑带叹,“阿娘快看!看妹妹这手,这么胖的手噢,真好玩儿!”七姑娘一边说一边笑一边在李夏手上揉来捏去。

“九妹妹这是大福大贵的手!岂只好看?”严夫人又气又笑的虚拍了女儿一下,四姑娘瞥了一眼,“小猪蹄嘛!我怎么没看出来哪里好玩儿?”

“六哥也这么说我!”李夏一眼瞥见李文岚抿紧了嘴唇,知道他恼了,忙接了一句。

“我没说猪蹄,我说的是猪手!”李文岚急忙纠正,其实他想表达的意思是他是好意,而这位四姐姐的话明显不怀好意,猪手是手,猪蹄是蹄,能一样吗?

严夫人‘噗’的笑出了声,旁边的丫头婆子也跟着笑成一片。李文岚涨红了脸。

“芳姐儿,你是姐姐,怎么能这么说九姐儿?还不快给你九妹妹陪礼!”严夫人笑声未落,就薄责四姑娘道,四姑娘顿时肩膀一缩,立即曲膝给李夏陪礼,“是我不好,九妹妹别跟我计较。”

“嗯,那四姐姐还得再夸我一句,不,两句!”李夏装傻扮痴化解尴尬,她是一心一意要和大伯一家交好的,最好谁都不要得罪。

严夫人刚端起杯子要喝茶,笑的手一软,茶都泼出去了。

七姑娘笑的一只手不停的捶胸口,“唉哟!九妹妹……九妹妹……太逗了!你太可爱了!笑死我了!”

四姑娘也笑的肩膀耸动。

李文岚没觉得李夏的话好笑,他已经习惯了李夏时常要求夸一句这件事,嘟着嘴莫名其妙环视众人,严夫人看着他那幅呆萌的样子,更是笑个不停,老三那样的愚倔可恶,养的孩子竟都这样好!看样子老三媳妇是个真正内秀的。

“九妹妹又漂亮又可爱!九妹妹又聪明又大度!”四姑娘笑的几乎说不出话,可对着一直眼巴巴看着她等夸奖的李夏,赶紧夸奖,这小丫头憨憨的倒是满可爱!

“给六哥儿和九丫头的新衣服呢?拿来看看合不合适,光顾着说笑,连这个都混忘了。”严夫人吩咐,大丫头樱桃忙示意小丫头托了两只大红填漆托盘上前,话里有话的笑道:“咱们的东西还没理清爽,找玉佩禁步费了点功夫,夫人先看看我配的好不好,若是不好,我这就换去。”

原本严夫人只命备下一人一身新衣服,樱桃见两人知礼懂事,很得严夫人欢心,这会儿,见面礼一人只有一身新衣服只怕有点寒素了,匆忙之下,取了一块玉佩一块禁步添在两套衣服上。

严夫人看了眼杂色玉佩和赤金禁步笑道:“果然没挑好,先把衣服拿给他们两个试一试,你去把那只黄花梨富贵花开小箱子找出来,拿四只赤金长命百岁项圈出来,带回去给他们兄弟姐妹一人一个,再去那只喜燕闹春的箱子里挑一只上好的羊脂玉佩给六哥儿、再把那只红宝石镯子和那只蝴蝶禁步拿来。”

樱桃忙答应去了,丫头婆子侍候着李夏和李文岚换了新衣服,李文岚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崭新的浅宝蓝织锦缎长衫,笑的合不拢嘴,这衣服比五哥的还好看!

李夏身上是一件大红石榴裙,配一件浅灰绣花短衫,活泼大方,李夏开心的旋了一圈,曲膝致谢,“多谢大伯娘!大伯娘真好!我喜欢这衣服!好漂亮!这是我穿过的最漂亮的裙子!”

“我也很喜欢!谢谢大伯娘!”李文岚长揖道谢。

“阿娘,九妹妹太可爱了!”七娘子捏了下李夏的脸,她真是太喜欢这个小妹妹了。

四姑娘忍不住拉了拉李夏,这个小九也真是的!谢就谢了,还说什么穿过的最漂亮的衣服!这话说的多丢人哪!再说,一件衣服就高兴成这样,也太小家子气了!

严夫人的目光在四姑娘拉李夏的那几根手指上停了停才移开笑道:“难得这么合身!”

说话间,樱桃已经取了东西过来,严夫人接过玉佩先给李文岚戴上,又取了红宝石镯子给李夏往手上套,樱桃忙蹲下,给李夏系那只玲珑活泼的红宝石蝴蝶禁步。

“谢谢大伯娘,谢谢樱桃姐姐。”李夏开心的谢道。

“咦?你怎么知道我叫樱桃?”樱桃惊讶,大伯娘也疑惑的看向李夏,李夏心里一紧,她疏忽了!“刚才我听到有人叫你樱桃呀!”李夏憨憨答道。

严夫人心里微微一动,将李夏牵到自己怀里笑道:“这丫头真细心!来,大伯娘告诉你,这是丹荔,这是冬葵、这是……”严夫人说的很快,几乎一口气将屋里侍立的丫头婆子介绍了一遍,说完,笑盈盈看着李夏。

李夏从丹荔点起:“这是丹荔姐姐,这是冬葵姐姐。”

丹荔和冬葵忙冲李夏曲膝见礼,冬葵一边见礼一边笑道:“不敢当,九娘子叫我冬葵就好。”

第八章 漂亮少年们

李夏点着紫茄,扭头看向李文岚,李文岚会意,“这是紫茄姐姐。”

“蔓青姐姐。”

“小红。”

“小翠。”

……

“沈嬷嬷!”

李夏手指挨个点着,和李文岚一替一个将刚才严夫人介绍的下人一个不错一个不漏的说了一遍。

严夫人惊讶的两根眉毛一起挑了起来,这两个孩子,竟都是过耳不忘!老三竟养出这样难得的一双儿女,真让人羡慕!

“九妹妹真聪明!”七姑娘巴掌都快拍红了,四姑娘歪头看看李夏,再看看李文岚,撇了撇嘴。

前厅,罗帅司果然就是那位罗帅司,古先生自然也是那位古先生。

永宁伯府大老爷李学璋李漕司今年四十四岁了,因为保养的好,看起来跟弟弟李学明差不多年纪,可李老爷今年实足才只有三十五岁!

李漕司原本就以谦和温厚著称,这会儿官运亨通、春风得意,更是不动时如山,说话行动如春风拂面。

李文山垂手侍立在父亲身后,看看斜靠在西边榻上、一幅风流名士作派的古先生,以及并排坐在父亲对面,随意从容的大伯和罗帅司,再看看浑身拘谨不自在的阿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听说京城的二伯也是出了名的好风仪,阿爹若也是伯府嫡子,必定不会象现在这般拘束凝涩吧……

“你们兄弟有好些年没见了吧?难得一见,竟被我们扰了。”罗帅司打量着李老爷,和李漕司笑道。

“不瞒你说,就是因为你要来,我这才特意嘱咐老三今天过来一趟。”李漕司指着弟弟李学明笑道。

“我就喜欢子明这样!有话直说,不拐弯抹角!”古先生用折扇指着李漕司笑道,子明是李漕司的字。

“我这个幼弟自小聪明难得,偏偏是个天生的牛脾气,中了举人后突然立志要教书育人,连进士也不考了,到太原府做了个教谕,一做就是十几年,这十来年,还真让他教出不少好学生,这些年我不知道劝了他多少回,如今总算悟过来,肯出来做点事了,我是又庆幸又担心,担心他这书生脾气,在地方上不知变通,幸之又幸的是,这横山县在罗年兄治下!”

李漕司说完就大笑起来,罗帅司用手指点着他,跟着哈哈笑道:“好你个李子明!算计上我了!”

李老爷犹豫了下,起身冲罗帅司长揖到底,“在下必定恪守职守、竭尽全力。”

“好好好!”罗帅司捻着胡须,看向李老爷的目光里却带着说不清的意味。古先生斜着李老爷,打了个呵呵道:“子明,你这位幼弟和你可是大相径庭。”

没等李漕司答话,外面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传来,或坐或躺的三人‘呼’一下全站起来了,下意识的理了理衣服,一起迎了出去。

还没坐回去的李老爷莫名其妙,好在他也不算太笨,知道必定是有极尊贵的人来了,急忙跟在后面往外迎,走了两步才想起儿子,一回头,李文山已经紧跟在他身后了。

十几个长随打扮,行动举止却敏捷的出奇的精壮长随最先进来,依次钉子般钉在各个要紧之处,长随之后,是十来个青衣小帽的清俊小厮,从正厅台阶下依次侍立到正厅门口。

众人已经迎下台阶,在十来个穿着不一的锦衣小厮的团团拱卫下,四五个清贵少年说笑着进来。

最前面的少年,浑身恭谨、斜签着身子走在甬路最边上,少年十六七岁年纪,俊秀温雅,和李漕司有六七分像,这应该是李漕司的儿子、四少爷李文松了。

跟在李文松后面,虽然也走在路侧,可神态举止却十分随意自在的少年比李文松还要好看几分,衣饰华贵,装饰考究,面容看起来和古先生有四五分相像。

两人后面,被所有人拱卫在中间的少年只有十二三岁,一件淡青寺凌长衫,腰间系着羊脂玉带,头发用一根白玉簪绾住。少年唇红齿白,目若点漆,说不出他哪里特别,可一眼看去,就能让人心生敬畏之意,围在他周围的几个极出众的英俊少年,被他一比,竟个个落在了下乘。

少年正微微侧头,和左手边落后他半只脚的靛蓝衫少年说话,靛蓝少年神情专注冷峻,偶尔目光一转,一股子睥睨杀伐之气溢出,令人微微心悸。

最后面的青年十八九岁年纪,长身玉立,一张脸漂亮到妖孽,白衣胜雪,背着手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意态闲适不羁,腰间系了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黑布袋,布袋不时鼓起落下,仿佛装了什么活物。

李文山半张着嘴,直接看傻了,这一群人,实在是太好看了!

“公子回来了,牛首山的春色可还有几分意思?”罗帅司迎在最前,冲少年恭恭敬敬长揖到底。

“好什么呀!”长相很像古先生的少年抢先接了一句:“虚名在外!还不如漕司府后园那些花啊草啊好看!”

“小古不要乱说,景色不错,不愧是春牛首。”居中的少年公子手中的折扇在小古肩上敲了下,笑容如菡萏初绽。

众人让到两边,少年公子进了正厅,直趋上首坐了,小厮丫头们流水一般进进出出,送进温热的帕子、清水、香茗以及各色点心。

偌大的正厅里,除了少年公子居上首坐着,其余人全都垂手侍立,李文山不时瞄一眼少年公子,心里骇然之极,这是谁?连罗帅司和大伯这样的一品大员在他面前都得垂手站着。

“都坐吧,不必拘礼。”少年净了手,摆手笑道。

罗帅司和李漕司依旧坐了原来的位置,古先生坐回西边榻上,靛蓝衣少年却坐到了古先生上首,小古侍立在古先生身后,那白衣胜雪的青年男子,背着手站到了少年公子侧后。

李老爷依旧坐回原位,他那个位置,本来就是最下首,李文山垂手侍立在父亲身后。

“这两位……”少年公子手里的折扇指向李老爷和李文山。

第九章 入眼

“这是下官幼弟李学明,这是其子李文山,下官幼弟从太原教谕调任横山县令,路过江宁府,下官和幼弟十数年没见,实在是……”李漕司就要跪倒请罪。

“无妨。”少年公子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看看李文山,又看看李文松,“李家儿郎果然个个俊美,风仪都这么好。”

李老爷已经被这满堂的威压压的头晕脑涨,额角渗汗,耳朵边嗡嗡作响,连替儿子客气几句都忘了。

李文山年少无知,听少年公子夸他俊美好风仪,脸一红,抬手挠起头来。

少年公子看的抿嘴笑,小古几步跨到李文山身边,伸手捻了捻李文山身上那件新长衫,一脸夸张的惊讶,“你这件新衣,这纹样……是二十年前江南织坊进上的贡品吧?太原府流行用二十年前的旧料子做衣服?”

李文山听傻了,他竟然能从料子纹样上认出这料子是二十年前的贡品!这太神奇了!

“是!对!你说的对,太对了!我是说,这确实是二十年前的料子,这是用我阿爹的旧衣服改的!你怎么认出这是二十年前的料子?我是说……那个……我的意思是……我怎么看不出我这块料子跟他那块料子有什么分别?这个……这哪儿有分别?”李文山拎着自己的衣服,指着靛蓝衣少年。

少年公子的眉梢挑了起来,象发现活宝一般上上下下打量着李文山。

靛蓝衣少年嘴角勾出丝似有似无的笑意,满眼促狭的看着脸都青了的小古,话却是对李文山说的:“你自然分不出,这里头有大学问呢!只有小古才懂得的大学问。”

侍立在少年公子身后的白衣青年笑着摇了摇头。

罗帅司用折扇半掩着脸,强忍着笑,李漕司这个侄儿竟是个妙人儿,古六郎取笑他衣服过时陈旧,没想到竟挨了他一记王八拳!

李漕司看似随意,其实全部注意力都在少年公子身上,见他明显是对李文山有兴趣而不是不高兴,暗暗松了口气,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冲少年公子道:“下官这个侄儿,是个……憨厚性子,六哥儿多担待些个。”最后一句,李漕司转向了古六郎。

“他们小孩子的事,你理他们做甚?”古先生浑不在意的冲李漕司摆手,“随他们闹去!咱们都别管!出不了大事。”

“我们去后花园喝茶赏花,不打扰你们说正事。”少年公子收了折扇,站起来道。

众人齐齐起来往外送,少年公子走到李文山面前,步子微顿,冲他颌首笑道:“你也来,咱们一处玩儿,跟他们这帮老头子在一起有什么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