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十几年前,米家为何会举家离开京城。可是,米老头即然同意让她出山,并且没有让她隐名埋姓。这就说明,米家并非罪臣。
所以,她之前也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也从未想过要去探寻当年的事情。
可是,在知道了皇帝的态度后,她觉得有些不情,如果不先弄清楚了。他们将会很被动。
看来,她得写封信给老头儿了。
“姐,我们在山上藏了这么多年,是不是与皇帝有关?”
米珂愕然回头,惊讶的望着面前的小小少年。没想到他竟然跟她想到一起去了。她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看看他的眼睛,认真的道:“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所以,我打算写信问老头子。你要不要也给他写封信?”
姐姐这是赞同他的话?还让他也写信给爷爷,这是没有今天听他当小孩看了。少年眼睛顿时湛放耀人光彩。连连点头,道:“好!”
“那咱们现在就去写吧!”米珂拉着乖顺的弟弟去了书房。
米小弟脸上噙着笑,目光灼灼的望着姐姐。心里象喝了蜜一样甜。不是因为可以给祖父写信,而是因为姐姐对他意见的重视和尊重。
他知道姐姐很厉害,很强大。他甚至觉得姐姐不会比爹娘差。可是,姐姐虽然也会教他,会骂他,却也会尊重他。他喜欢这种被教育,被保护,被信任,被尊重的感觉。
…
与此同时,远在江南的白瑾也收到了来自亲爹的飞鸽传书。
“公子,世子爷传信来了。”
“嗯?”正在埋头处理公文的人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用惊讶的目光看向来人。
白旺见自家主人不信,立刻送上手中的信,道:“真的是世子爷来的信。还是用国公府的飞鸽传书。”
白瑾一听飞鸽传书,目光一凝,表情立刻慎重起来。动用飞鸽传书,一般都是有要事。而他都到江南半年了。家里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现在竟然动用了飞鸽传书?
发生了什么事?
白瑾心中惴惴,急急从一根小信管中取出一个卷起来的信纸。轻轻一抖。上面只有短短的十二字。却是字字诛心。
“孽子!瞒着家人退婚,是为不孝!”
望着纸条,白瑾的脸色瞬间煞白。突然,他只觉呼吸一滞,有些喘不过气来,同时感觉心中像似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剜走了,疼痛难当,脑子更是一片空白。
“公子!”白旺看得心惊胆颤,忙上前扶他,却又被他本能的挡开。
“公子,出了何事?”
向来是泰山崩与眼前都不会变色的主子,竟然因为那信上的内容而变得如此失常,这是他跟了公子十几年从没见过的事。
白旺一颗心都提起来了。他不敢想像,这得出多大的事,才能让他家公子变成样?
见公子脸色越来越白,好像随时都会倒下,旺便自己去看那纸条上的内容。紧接着,他也惊呆了!
随即他跳起来大叫:“公子,世子爷这是什么意思?什么退婚?您人都不在京城,怎么会退婚?”
呼!
给白旺这么一吼,卡在白瑾咽喉的那口浊气终于吐出来了,白瑾又活过来了。再看向字条上的字时,心情平静多了。只是,一股莫名其妙的无力感,突然袭拢而来。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很健康,并没有心疾。可是,刚才那心痛的感觉是那么的清晰,那绝对不是错觉。
是因为那个“孽子”的称呼吗?
白瑾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相反,这几乎是自打有了后母和弟弟之后,他那父亲对他最常用的称呼。
想想当着面这么叫,他都没有感觉。怎么会因为写在纸上,就心痛呢?
那么为何心痛呢?
目光再次落到那张纸条上。然后他猛然发现最最刺目的果然不是“孽子”,而是“退婚”。
瞒着家人退婚?
这件事情知情者只有他的几个兄弟和她。兄弟们不可能去说这种事。那么,就只有可能是她亲口说的出去的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以她的性格,不可无缘无故做这种事。联系到几个兄弟信中写的那些关于她的事。再想到那位势利的世子爷。他几乎是马上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她一定很反感这样的国公府吧!不知道,有没有连带着他也一并反感了?
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娇俏的丽影。她猛然回头,满目的鄙视与不屑。他猛然抬手,紧紧按住心窝,那种不受控制的刺痛又来了。
他面呈痛若,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叫出来。可是,大脑却是比什么时候都清明。
他不愿意看到她鄙视的眼神。他不喜欢她公开退婚的消息。
尽管与她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可是,他不能骗自己。她已经深深落印在他心上的事实。
离京半年,他想得最多的不是老师,不是舅舅,不是兄弟,而是她。那个连一封信都没写过给他的女人。
可是,无论是老师,舅舅,还是兄弟们的信中。都不会少了她。
她的一切,他都知道。所以,他一直感觉与她距离很近。
然而,退婚两字一出,立刻就在他们之间划下一道天堑。
不,他后悔了。他不想退婚,他可以失去她。
“白旺!”
“公子请吩咐?”
“传我的令,让大家五天之内做完手上的工作。县衙提前十天封印。咱们回京过年。”
“是!”见自家公子终于恢复正常,白旺暗自松了口气。
至于提前封印,回京过年的事儿虽然会有点麻烦。可是,既然他家公子敢这么干,他相信肯定有办法解决麻烦。
…
米珂在小年的前一天,搬进了在京城自己的家。
一个位于外城的三进宅院。
宅子是梁震帮忙找的,因为在外城,价格比内城便宜许多。三进宅院,加上全套的家私。总共才几百两银子。
而且,这里离国学院并不远,马车也就两刻钟的路程。周围的邻居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却也都是中产阶。据说这条街的治安,是外城最好的一条街。
米珂没有惊动国学院的人,只有梁震几人过来帮忙。然后,米珂请他们去聚贤楼吃乔迁喜宴。
这是米珂第二次到聚贤楼。庄庆贤见到她,惊喜的表情毫不掩饰。
“米大师,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竟然将你老人家给吹来了?”
不等米珂开口,米小弟先不乐意了。这家伙是谁啊?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就听他不客气的问:“这位大叔,我姐姐很老吗?”
同样看庄楼主不顺眼的还有三位客人。六道犀利的视线齐齐扫了过去。
唯有侍书见到庄聚贤,一反常态的眉开眼笑。在侍书眼中,这位可是相当于衣食父母似的存在。人昨天才让人送去了一笔可观的年终分红呢!
女郎说了,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一定要热情的对待每一个衣食父母。所以,给个笑脸,那是必需的。
庄庆贤本来就被米小弟问得很是尴尬,再被三个公子哥儿虎视耽耽的盯着,一时之间,竟然失常的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米珂笑着为他解了围。
“庄楼主别介意。我家小弟喜欢开玩笑。”
庄楼主必竟不是凡人,立刻热情的接道:“原来是米小郎大驾光临。真是稀客!”
“虚伪!”米小郎小声嘟囔。却没再为难庄庆贤。看侍书那小样儿就知道这人跟姐姐的关系非浅。
庄庆贤又客气的同余威几人打了招呼,然后亲自领着他们去了二楼包厢。待亲自为他们上了茶,才起身去为他们安排宴席。
他一出去,余威便米珂问:“你跟他熟?”
“我为他们提供每日一题。赚点零花钱。”米珂坦然道。
几人闻言面面相覷。
“这样也行?”
“为何不行?”米珂反问。
余威严肃的道:“你可是国学院的老师。”
言下之意,做为国学院的老师,跑来赚这种钱,实在是太丢人。
米珂却不以为然,撇嘴道:“国学院的老师就不能用自己的知识赚钱花吗?那学习知识是用来干嘛?学那些风流才子,到各种文会上去卖弄?”
呃!
几人再次被她给问住了。她的话听着像是很有道理,可是这与他们的认知却相佐。
过了一会儿,吴宝道:“知识不应该是高雅神圣的吗?你怎么能用铜臭来沾污它?”
铜臭,沾污?
米珂笑了,她说:“我不怕被铜臭沾污,不用客气,请用它狠狠沾污我吧!”
呃!吴宝被噻得不行。
“你很缺钱吗?”梁震为吴宝解围。
“你会嫌钱多吗?”米珂反问。
谁会嫌钱多?
三人相视一眼,无奈的摊手。他们放弃了继续劝说。这姑娘年龄不大,可是主意却是大得很。
米珂淡淡的望着他们道:“你们从小锦衣玉食,没有过个苦日子,自然不明白一纹钱难倒英雄汉的囧事。这事儿,咱家米钰最有心得。要不让他给你们讲讲他的切身经历?”
米钰被姐姐点名,还被当成了反面教材。非但不生气,反而听话的将他的经历,添油加醋,当成故事说了出来。
当然,他主要是强调了自己好心将钱才送了可怜人。绝口不提那可怜人,其实是骗子。他说了自己又冷又饿,晕倒在米珂马车前的事。绝口不担他碰瓷的事。
最后,他极力支持姐姐用知识赚钱的行为。
他说:“…姐姐说得对,任何东西都有其价值。知识也一样。如果我早点知道这个道理,估计就不会出现空有一肚子学问,却是连个包子钱都赚不到的惨事发生了。”
这下三人是真的无话可说了。而且,望着米小弟的目光竟然是佩服!
了解事情真相的侍书看不下去了。找了个借口去催菜了。
米珂则望着自己弟弟旦笑不语。
席面很快送上来了。庄楼主送来了好酒。并敬了他们一杯,这才离开。
席面是照着最好的档次上的,菜色相当不错。加上大家都是熟人,一餐饭吃得宾主尽欢。
饭后,米珂拒绝了他们要继续去帮忙的请求。与他们在酒楼做别,只带着小弟与侍书回家。
却没想到,家门口还堵着一个人。
坐在马车里的米珂,透过车窗望着那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米珂狠狠眨了几下眼睛。
“姐,那人是你认识的吗?”米小弟也发现了在门口转悠的男人。
“白师兄!”侍书已经冲那人叫出来了。
听到侍书的声音,白瑾立刻朝着马车看过来。然而,入目的却只有一个人。那个不知何时镌刻在他心尖上的人。
他呆呆的望着她,看着她从马车里出来。向他走来。
“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我有话跟你说。”白瑾回过神来,拉着米珂转身上了刚下的马车。然后,在侍书和米小弟震惊的注视下,直接拉下车夫,将人和车一起劫走了。
米小弟反应过来要去阻拦,却被侍书给抱住了。
“喂!你什么意思?”米小弟怒视侍书。
侍书一本正经的道:“师兄找女郎肯定是有正事。你没见女郎都没出声吗?如果女郎不肯跟他走,你认为师兄能带走她吗?”
“可是,他也太目中无人了。”竟然招呼都不跟他打,就把他姐姐带走了。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活该姐姐不喜欢他。
白瑾还不知道,他一不小心,就把小舅子给得罪了。
“出什么事了吗?”米珂是被白瑾的反应给整懵了。以为他遇到什么大事了。
“嗯!”白瑾轻轻点头。却没有说什么事。一直沉默的驾车。
很快马车出了城,在一个避风又无人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进了车厢,眼神复杂的望着米珂。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到是说话啊!”见他仍然不说话,米珂有点不耐烦了。
白瑾上前一步,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捞进怀里,紧紧抱着。
米珂瞬间石化。猜他一定是遇到什么大麻烦了,所以浑身僵硬的忍着,没有立刻将他给推开。而是再次问他出了什么事?
声音比之前更加温柔。
“阿珂,我后悔了,怎么办?”终于,白瑾用沙哑的嗓音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后悔什么?”米珂完全没搞清状况。不解的问:“你做了什么事?你不说明白,我怎么帮你出主意呢?”
这次轮到白瑾浑身僵硬了。他都将她抱在怀里了,她这么聪明,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就算明知道她在逃避。他也得把话说清楚。
他双手握着她的肩膀,与她保持着最佳距离,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明亮的眼睛,认真的道:“阿珂,我爱上你了,怎么办?”
啊?米珂当场死机!
然而,她呆萌的表情,却给白瑾带去了无限的希望。看来他的小姑娘刚刚是真的没明白他的意思,否则她不会这么震惊。
看着她那因为震惊而微微张着的樱红小嘴,他要极力压制才能忍住一亲芳泽的冲动。咕噜,他的喉头不由自主的动了一下,他尴尬的转开头去。
“你刚才说什么?”米珂终于回魂了。不过,她仍然有种梦游的感觉。她实在无法相信,这个本该在江南的人,突然出现就是为了向她表白。
“我说我爱上你了。后悔答应退婚的事了。”话己出口,白瑾也豁出去了。他双臂一紧,再次将她搂在怀里,紧紧抱着。似乎声怕一松手,她就跑掉了似的。
“那个,你先放开我。”米珂被勒得不舒服,用力推他。
“不放,除非你答应我,再给我一次机会。”白瑾非但不松,反而抱得更紧了。似要将她融进骨髓。
“松手,你弄痛我了。”米珂的声音悠地放冷。
白瑾闻言一愣,眼神渐暗。手臂也缓缓松开。心下一片冰凉。就在他心沉到谷底,以为要被宣判决死刑的时候。却没想,还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好事。
只见米珂退后一步,与他保持距离。抬着望着他,厉声问:“哪怕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我也不相信你会无缘无故从江南跑回来向我表白。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不然我跟你没完。”
咦?这是说她相信他是爱她的了?而且,她似乎并不反感。只是觉得他做的事情太荒唐,太猛浪了。
白瑾频死的心又活过来了。他从离开京城说起,说他很想知道她的情况。然后就一直给余威他们几个写信,给老师写信,甚至给他舅舅方太傅写信。
而他们也没让他失望,每次都会在信中写关于她的事。
“你可真好意思说,你跟所有人都写了信,我却是一封都没收到。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的话?”米珂瞪着他,鄙视道:“少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直接入主题。”
他能说什么呢?那时候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只想着反正能收到她的消息,知道她在京城过得风声水起就为她开心了。
又因为老师和舅舅并不知道他们退婚的事,所以一直将她当成他媳妇。而他其实也渐渐就将退婚的事给忘了。直到那封飞鸽传书出现…
白瑾苦笑道:“阿珂,我一直都在主题上。是你不相信我。”
“这么说,你是因为听到我宣布退婚的消息后,才发现其实你并不想跟我退婚?”米珂总结道。
“对,就是这样。”白瑾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噢,这就是传说中最精典的言情片段,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事后才追悔莫及?”米珂的声音平淡,语气轻松,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白瑾的心却是直往下沉。他直直的盯着她的眸子,惘然若失的道:“对不起!是我太冒失了。”
“你这是打算放弃?”米珂又问。
“不。”白瑾坚定的摇头,认真的道:“即然我后悔了,也懂得珍惜了。自然要将失去的再找回来。”
幸好,我悔悟及时,你还没有嫁给别人。所以,一切都还不算太晚,还来得及。
“什么叫失去?”米珂不以为然的道:“失去的前提条件,是曾经拥有吧!你拥有过吗?咱们俩谈过恋爱吗?我怎么不知道?”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