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随手把那张帖子丢给了画眉,道:“你去回了我大姑母,说世子妃身子重,就不出门了。”

画眉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帖子,应道:“是,世子爷。”她行了礼后,就快步退下去了。

其实,南宫玥也没打算去乔府,她和乔大夫人母女本来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去了也是影响自己的好心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况且,乔府的宴会在两日后,那天正好是……

“阿奕,你回来的正好。”南宫玥拉住萧奕的袖子,含笑道,“过两天,在安澜宫里有一个为婴孩祈福的仪式,你陪我们一起去吧。”

陪她和囡囡一起去!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隆起的腹部,孩子似乎也感应到了,踢了她一脚,仿佛在应和她一样。

萧奕立刻注意到南宫玥微妙的表情变化,眼睛一亮,道:“阿玥,囡囡又踢你了?”

南宫玥点了点头,最近这半个月,胎动变得比之前又频繁了不少,有时候,半夜也会把南宫玥吵醒,但是她不觉得扰人,只觉得欢喜。

只要孩子在她腹中健健康康就好!

“一定是囡囡知道我回来了,在跟我打招呼呢。”萧奕高兴得笑眯了眼,沾沾自喜道,“不愧是我女儿,与我心有灵犀一点通。”说着,他把手掌轻触上南宫玥的腹部,才大半个月不见,她的肚子就似吹了气似的鼓起了好多,宣告着她腹中的孩子正健康茁壮地成长着……

真好啊!

小夫妻俩都在心中发出满足的喟叹。

接下来的两日,碧霄堂上下都因为萧奕的归来而涌入了一股活力。

次日,萧奕亲自去了一趟林宅,把林净尘请来给官语白诊脉以后,就窝在碧霄堂里一直黏着南宫玥,美名其曰出了一趟远门,要多留在府里陪陪他的世子妃和小囡囡,实际上就是躲在屋子里和南宫玥一起说说话,听听她的肚皮,再挑挑料子。

反正有这么多的料子,两人一起不只是给腹中的孩子挑了料子,把萧奕和南宫玥明年的春夏料子也一并挑了,并给府中的几位姑娘也都送了些,南宫玥还特意把一些素净的料子留给了守孝的萧霏和周柔嘉。

一天眨眼而逝,乔府宴请的那一日,小夫妻俩一起去了安澜宫。

冬日的早晨尤其清冷,寒风瑟瑟,但是安澜宫里却是热闹得仿佛连那冬日的寒冷都吹散了。

安澜宫一向香火鼎盛,今日更是人潮纷至,香客如流。

如同南宫玥这样怀着身孕的妇人以及那些抱着婴儿的夫妇都特意来此为孩子祈福,如萧奕和南宫玥这般漂亮得好似金童玉女般的人物自然是引来了不少惊艳的目光。

萧奕和南宫玥早就习惯了他人的目光,都是泰然自若,规规矩矩地在庙祝的指示下排了队,然后进正殿祈福。

从正殿出来的时候,外头的队伍已经快排到庙门口了。

本来,他们还打算留在安澜宫里吃点素斋,可谁想中途忽然出了变故,一个挺着七八个月肚子的孕妇上前找南宫玥搭话,请南宫玥帮她簪花,说是她老家有个习俗,在怀孕的时候找个有福气的人簪花,那肚子里的孩子就会如同那人一般有福,她瞧南宫玥生得好看,希望肚子里的孩子也是那么好看。

南宫玥听得有趣,就替对方簪了,没想到起了这个头后,就有其他怀孕的妇人也来找她簪花,连簪了十几人后,萧奕看着更多的人朝他们走来,赶忙就拉着南宫玥走人了。

既然斋菜吃不成,他们俩就找了一家酒楼随便吃了些东西,然后打道回府。

马车平稳地前行,几乎没有什么颠簸,萧奕揽着南宫玥,忽然在她脸颊上亲了一记,笑吟吟地说道:“她们还挺有眼光的!”

南宫玥一时没反应过来,下一瞬,便见萧奕手中多了一朵粉梅,他仔细地把那朵粉梅簪在了南宫玥的鬓角,然后满意地打量着她,那眼神似在说——

可不就是,他的阿玥就是南疆最最有福气的女人!

南宫玥笑了,笑容灿烂,仰首也在萧奕的嘴角亲了一记。

萧奕的眸子顿时深邃幽深起来,揽着她腰身的胳膊微微收紧,正欲俯首,马车的速度缓了下来……

碧霄堂到了!

萧奕发出惋惜的喟叹声,无奈地搀扶着南宫玥下了马车。

这时,才刚到未时,冬日的暖阳照在人身上很是舒适。

“世子爷,世子妃。”鹊儿快步过来相迎,行了礼后,禀说,镇南王已经从乔府回来了。

南宫玥愣了一下,没想到镇南王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再看向鹊儿时,立刻发现鹊儿的表情很耐人寻味,便随口问道:“出了什么事?”

瞧鹊儿这幸灾乐祸的眼神分明就是打听到了什么趣事。

“回世子妃,奴婢也觉得奇怪,就找今日王爷随行的小厮打听了一下,”鹊儿用一种很纠结的表情答道,“这才知道原来今日王爷邀了安逸侯一起去乔府赴宴……”

萧奕本来没上心,闻言,也朝鹊儿看了过去,挑了挑眉尾。

鹊儿继续说着:“也不知道怎么地,乔表姑娘跑到了外院男宾的席面上,当着众宾客的面,公然向安逸侯说她仰慕侯爷,想要嫁给侯爷!”

鹊儿一鼓作气地说完,四周瞬间寂静无声。

画眉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乔表姑娘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722馈赠

镇南王的外书房里,茶香缭绕,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侯爷,”镇南王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无奈之余,又觉得颜面大失,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对着官语白歉然道,“家门不幸,真是让侯爷见笑了。”

虽然乔若兰不姓萧,但是怎么说也是他的外甥女,而且又是他邀请官语白去乔府做客,偏偏他的外甥女竟然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连他这舅父也面上无光!

一身月白衣袍的官语白轻啜了一口热茶后,放下茶盅,含笑道:“王爷多礼了。古语有云,龙生九子,各不成龙。龙且如此,更何况是人。清官难断家务事,王爷又何必苛己太甚!”

镇南王只觉得官语白句句说到自己的心窝里,比他那逆子不知道要好上多上倍!

“还是侯爷明理!”镇南王叹息道。

这安逸侯为人真是无话可说了,来了南疆后既不插手南疆的军事,也不曾催促过他们出兵百越,连上次梅姨娘和小方氏的那点阴私事也帮着周旋。

镇南王越想越觉得安逸侯委实不错,也难怪自己那个头脑发昏的外甥女对他生了执念,简直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

不过……

镇南王心念一动,这么想来,安逸侯确实是一个合适的女婿人选,正好自己还有个嫡女待字闺中……这一刻,镇南王早就忘了原先的顾忌,下意识地问道:“不知侯爷可曾定过亲?”

闻言,一旁的小四眉眼一抽,心道:镇南王府里怎么都是喜欢多管闲事的闲人?

官语白微怔,半垂眼帘道:“不曾。”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镇南王先是一愣,官语白毕竟年岁不小了,但随即就想到官语白的身世,心中不由叹息。

不过,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镇南王心生了那个念头后,就有些兴致勃勃,正要说话,桔梗进来禀告道:“王爷,世子爷和世子妃来了。”

萧奕和南宫玥的到来让镇南王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为着宝贝孙子,连带他看向萧奕的面色也还算缓和。

谁想萧奕一进屋,就是口出惊人之语:“父王,乔若兰既然疯疯癫癫的,干脆我作主让人送清月庵好了。”

萧奕对乔若兰已经厌烦到了极点,直呼其名,甚至连表妹也不屑唤一声。

清月庵?!镇南王眉头微蹙,清月庵说是庵堂,其实跟个女监差不多,明清寺也不过是清苦,那清月庵就严苛了,会送去清月庵的要么就是得了疯病,要么就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送去了那里,基本上就不可能再回来了,听说几年前也曾有一个姨娘被分家的庶子接了回去过,可是那姨娘早就跟失了魂一样,呆板怯懦。

这会不会罚得太重了?镇南王还在犹豫,就听萧奕漫不经心地又道:“父王,连舒窈女院都管不住她,您还有什么更好的提议?”

镇南王本想提议“明清寺”,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是啊,上次就是乔若兰不想去明清寺,自己拗不过长姐,才送了乔若兰去舒窈女院,没想到她从舒窈女院逃了出来,还被人掳了去,弄得自己疯疯癫癫……

这个外甥女已经无可救药了!

镇南王揉了揉眉心,疲倦地说道:“随便你吧。”

萧奕勾了勾唇,不客气地说道:“父王,大姑母那边就交给您了……”虽然他不介意当恶人,但是总不能让他父王闲着,也该让他老人家发挥点作用不是吗?

想到乔大夫人,镇南王的头又开始痛了。

这时,官语白站起身来道:“王府的家事,语白不便过问,王爷,那语白就先告退了。”

“侯爷请自便。”镇南王客气地颔首。

萧奕见目的达成,也不打算久留,又道:“父王您公务繁忙,我和阿玥也不打扰了。”他和南宫玥来去匆匆,还没坐下,就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镇南王烦躁地又揉了揉太阳穴,最近真是诸事不顺。

出了书房后,萧奕本想提议去官语白的青云坞小坐,这时,百卉快步走了过来,禀道:“世子爷,世子妃,二姑奶奶带着恒表少爷来了,她听闻林家老太爷在方老太爷那里,就先去听雨阁了。”

萧奕眉头一扬,与南宫玥对视一眼,改变了主意。

“小白,你也随我们去听雨阁小坐如何?”萧奕提议道。

官语白微微一笑,从善如流,三人便缓步朝听雨阁去了。

听雨阁里,一片语笑喧阗声,方老太爷正在考校南宫恒的功课,南宫恒一本正经却掩不住奶音的回答逗得两个老人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萧奕三人一到,方老太爷他们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朝他们看了过来,接下来还没来得及见礼,就听林净尘已经和蔼地开口道:“语白,过来,我再给你把个脉。”

林净尘一贯是如此,众人早就见怪不怪,由着林净尘给官语白诊脉,其他人则各自见礼。

“阿玥,”傅云雁拉起南宫玥的手,目光在她的腹部流连了片刻,惋惜地叹道,“可惜我不能留在骆越城看你家宝宝出生了……”

南宫玥怔了怔后,才反应了过来,道:“嫂嫂,你和恒哥儿要走了?”她反手握住傅云雁的手,依依不舍,虽然她也知道傅云雁和南宫恒留在南疆只是权宜之计,迟早要离开的。

傅云雁拉着南宫玥坐下,有些不舍,也有些思念地道:“阿玥,今日家里派人来接恒哥儿了,我准备先送恒哥儿回江南,然后就去王都。”

现在南宫家只有南宫昕一人留在王都,哪怕王都还有祖母照应着,傅云雁心里也还是放心不下。

南宫玥也同样想到了哥哥南宫昕,心情有些复杂,有些凝重。

见状,傅云雁笑嘻嘻地转移了话题:“阿玥,今天你怎么没去乔家?白白错过了一场好戏!”傅云雁眨了眨眼,她本来是以为南宫玥也会去,才闲着没事过去凑凑热闹,没想到倒是有了一个意外的“惊喜”。

南宫玥挑了挑眉头,立刻猜到傅云雁恐怕是在说乔若兰的事,反射性地朝坐在林净尘身旁的官语白看了一眼。

傅云雁捏了捏南宫玥的掌心,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傅云雁压低声音与南宫玥说起了今日在乔府的那一出闹剧,其实这一次乔大夫人真是被女儿乔若兰给坑了!

很显然,乔大夫人是真的有心给乔若兰找个好女婿,因此今日在女宾的席面上,态度和善地与其他夫人们说着话,把女儿介绍给她们,但乔若兰一直是讪讪的。那些夫人也只当乔若兰是害羞……直到听闻镇南王和安逸侯来了后,乔若兰便借口更衣退出了宴客的花厅。

本来,今日若是乔若兰在别府做客,恐怕她的计划还没那么容易得逞,可是在乔府,乔若兰想要行走于内外院之间实在是太容易了,她一路溜到了外院,当着镇南王、乔副将以及众宾客的面表达了她对安逸侯的一片爱慕之心……

当事情传回内院时,乔大夫人和所有女宾都傻眼了。

这一次的事闹得太大了,乔大夫人是想瞒也瞒不住了。各府的夫人以前就听闻乔若兰有病,有人说她发花痴,有人说她有失心疯,却大都以为这只是流言,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乔若兰是真的“病”得不轻,试想,这样的疯女哪怕是身份尊贵,又有哪个府邸敢娶过门?!

因着这个意外的小插曲,镇南王和安逸侯中途离席,其他的宾客也尴尬地陆续告辞,乔府的宴会自然也就草草结束了。

“阿玥,我瞧着那位乔姑娘是有些古怪……”傅云雁含蓄地提醒道,“你怀着身子,以后能不见还是别见了……”

名声什么的,算得了啥!万一乔若兰突然想不开,发起疯来,一旁的下人又没拦住,伤到了南宫玥和腹中的孩子,那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南宫玥心中淌过一股暖流,乌黑的眸子中闪烁着晶莹的水光,眼中有些酸楚。

大概也只有亲人会时刻为自己考虑……

“嫂嫂,我省得的。”南宫玥给了傅云雁一个宽慰的笑容,定了定神后,问道,“嫂嫂,你和恒哥儿什么时候启程?我去给你们送行。”

“我打算三日后就走了,不过阿玥你就别送我了。”傅云雁爽朗地笑道,拍了拍南宫玥的手,“你身子重,就算你要逞能,也不能累坏了我女婿是不是?”

她调皮地眨了眨眼,逗得南宫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引来了萧奕的注意力,他微微蹙眉,觉得傅云雁真是眼神不好。

俗话说,“生女儿养娘”,没见他的阿玥自从怀了身孕以后,越来越漂亮,肌肤更是莹然生光吗?那当然是他家小囡囡的功劳!

“恒哥儿,”萧奕笑眯眯地蹲了下来,摸了摸南宫恒柔软的发顶,与他四目直视,“你喜不喜欢小妹妹?”

“喜欢?”南宫恒用力地点了点头,他当然是喜欢的,也盼着母亲给他生一个软糯可爱的小妹妹。

萧奕嘴角微扬,然后指着南宫玥隆起的腹部道:“恒哥儿,你说你三姑母怀的是小妹妹还是小弟弟?”

“小妹妹!”南宫恒想也不想地脱口道。

萧奕笑得更欢,又摸了摸南宫恒的发顶。

他们的对话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其中也包括两位老人家,众人都是忍俊不禁。

傅云雁好笑地摇了摇头,阿奕这家伙真是想要女儿想疯了。

傅云雁心念一动,转头看向南宫玥,道:“阿玥,我记得你的肚子应该有七个多月了吧?”

说着,傅云雁的眸子熠熠生辉。

怀胎六月就可以诊出是男是女,若阿玥这胎是个女儿,那自己就得加把劲赶紧生个儿子了!

“玥儿,不如我来替你诊个脉如何?”林净尘也看向了南宫玥,有些跃跃欲试。

于是,南宫玥,不,或者说她隆起的腹部,再次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南宫玥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外祖父,不用了,只要他健健康康,什么都好!”

虽然她和阿奕希望能先有一个乖巧的女儿,但实际上,儿子也好,女儿也罢,都会是她和阿奕的心肝宝贝!

“阿玥,你说的是。”傅云雁笑吟吟地接口道,“反正你和阿奕的孩子肯定既聪明又漂亮!”只是,性子千万不要像阿奕才好……

傅云雁在心里默默地说,南宫玥和她心有灵犀地想到一块去了,两人心有戚戚焉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雨阁里,语笑喧阗声此起彼伏。

不止是听雨阁,乔府此时也很是“热闹”,一队南疆军士兵再次包围了乔府,奉萧奕之命进府中拿人,拿的自然是乔若兰。

一看这些无礼的兵痞子竟然要抓自己的女儿,乔大夫人气得大发雷霆,可是区区乔府的几个护卫又怎么拦得住训练有素的南疆军,乔若兰还是被抓走了。

乔大夫人只能去王府找镇南王,但是镇南王根本就不想见乔大夫人,直接把她拒之门外,乔大夫人正想大闹一番,桔梗来了,传了镇南王的话,表示如果乔大夫人再闹下去的话,就把她送回黎县。

乔大夫人怕了,想到上次镇南王说不见她就不见她,知道弟弟现在正在气头上,不敢再闹,灰溜溜地回了乔府。

乔兴耀闻讯后气恼不已,训斥乔大夫人先是害自己没了军职,现在还要闹个没玩没了,是不是想害乔家像安家、孟家一样被流放。乔大夫人没想到乔兴耀这个没用的男人竟然敢如此对自己说话,直接一把掌甩在了乔兴耀的脸上,这一巴掌打得乔兴耀失去了理智,蒙头和乔大夫人厮打在一起,夫妻俩这一架闹得满城上下都议论纷纷,自然也有人禀给了镇南王听……

“你说……本王的大姐把本王的姐夫打得鼻青脸肿?”镇南王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

长随目不斜视地应了一声,也不敢多说什么。说到底,这终究是王爷的家务事。

镇南王挥了挥手示意长随退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这个姐夫还真是可怜,几十年来都被长姐压得直不起腰来,但这一次闹得全城都知道了,就怕姐夫的脸面上过不去啊……

这要是姐夫一狠心,把长姐给休了?那就算是自己,也没理由替长姐拦着……长姐这一被休,可是要回王府的啊,那岂不是轮到自己被长姐折腾?

如此,也只有委屈姐夫了!

镇南王独自关在书房里足足一炷香时间,下定了决心。

得好好补偿一下姐夫!

于是,当日,乔大夫人就收到了镇南王的馈赠——三个年轻娇俏的丫鬟,等于也表明了镇南王的立场,气得乔大夫人当场晕了过去……

这些经过,南宫玥自然也听闻了,不过这一切都与她无关,最多付以莞尔一笑。

十一月十三日,傅云雁和南宫恒启程了,此去江南路途遥远,南宫玥实在不放心,干脆就让王府的车队和傅云雁他们一起上路,反正她本来就计划最近要往娘家送节礼,就把计划往前提了几日……

南宫玥也没伤感几天,她腹中的孩子几乎占据了她大半的注意力,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孩子的胎动也日渐频繁,不时在她肚子里动动手动动脚,萧奕每一次比南宫玥还要兴奋激动。

天气越来越冷,南宫玥身子重,其实懒得动弹,但为了生产顺利,还是坚持每天去小花园里逛两圈,萧奕在府里的时候总是一步不离地陪着她,陪着她散步,陪着她说话,给肚子里的宝宝念书……

只是让南宫玥头痛的是,萧奕明明口口声声叫着囡囡,偏偏给“囡囡”念的都是什么《百战奇略》、《练兵实纪》、《武备志》……好歹也该念念《诗经》、《楚辞》吧?

时间在两人对孩子的期盼中过得飞快。

十一月二十五日,天气愈发寒冷。

一支车队疾驰在一条宽敞的官道上,尘土飞扬。

路上的百姓一看随行的护卫都是官兵,皆是避之唯恐不及。

一身蓝色锦袍的奎琅骑在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上,手中的马鞭不时地抽在马身上,虽然风尘仆仆,眉宇间却是意气风发。

“驸马!”奎琅右后方的朱轮车里传来女子矜持悦耳的声音,一只雪白的素手稍微挑开了窗帘,露出半张秀丽的脸庞,正是三公主。

“公主。”奎琅稍稍缓下马速,与朱轮车并行。

“驸马,再过几天应该就可以抵达骆越城了吧?”三公主的脸上透出浓浓的疲倦,这一路舟车劳顿,三公主金枝玉叶,最远也不过陪着皇帝去打猎、避暑,哪里受过这样的苦,近一个月来她几乎是度日如年,只能数着日子,才有点盼头。

总算,骆越城已经不远了!

奎琅嘴角微扬,压抑不住心头的喜意,道:“公主,最多四五天应该就可以到了。”

上一次,他走过这条路时,是萧奕的阶下囚,由南疆军押送前往王都,蛰伏三年多,他终于有希望东山再起了……

他们马上就要到骆越城了,而自己手上又有大裕皇帝的圣旨,只要镇南王父子不敢造反,就不得不把百越的王位还给自己!

想到这里,奎琅阴冷的眸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

这时,另一匹红色的高头大马“踏踏”地骑了过来,与奎琅并驾齐驱,红马上的骑士是一个人中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正是平阳侯——明月郡主曲葭月的父亲。

“三公主殿下,”平阳侯俯首对朱轮车里的三公主道,“再过十几里就有驿站,您若是疲累,不如我们好生休整一日,后日再启程吧?”

闻言,早已心急如焚的奎琅脸色微变,幸而三公主摇头道:“侯爷不必了,反正也不远了,还是等到了骆越城再好好休息吧。”

“公主说得是。”奎琅忙不迭附和,然后策马往前而去,扬声道,“大家提起精神,前面就是驿站,早点到驿站,今晚还可以多休息……”

他话还未说完,变故骤生!

官道上,忽然拉起了一条条被隐藏在砂石下的绊马索,一瞬间,绊住了几十匹马的马蹄……

马儿发出歇斯底里的嘶鸣声,几十匹马带着马背上的士兵歪七扭八地飞了出去,只是眨眼的功夫,场面就失控了,人与马倒了一地,混杂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紧接着,数十道利箭自官道两边的大树上射出,“咻咻咻”地对着车队上的车马射出,如暴雨般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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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3麻烦

队伍一片混乱。

奎琅的黑马也被绊马索给绊倒了,但他毕竟是身经百战,在马儿落地的那一瞬,伸手在马身上托了一下,然后顺势滚了出去……滚了两三圈后,他很快就稳住了身体,除了身上的衣袍被地面上的砂石稍稍磨坏以外,他身上毫发无损。

奎琅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听后方传来一阵女子尖锐的惊呼声:“救命!快救救本宫!”

糟糕?!

奎琅暗道不妙,循声看去,只见三公主的朱轮车已经调转了方向,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代替车夫坐在了驾车的位置上,“啪”地一挥马鞭,驾车朝路边的一条泥泞小路飞驰而去,在茂密的林木间穿梭着……

“三公主殿下!”平阳侯紧张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一边挥剑挡着流矢,一边高喊着,“驸马爷,快救公主殿下!”

对奎琅而言,三公主是死是活,或者落得什么境地,与他何干?!

奎琅根本不想管三公主,可是平阳侯的这一声喊却提醒了奎琅一件事,他现在还一无所有,还需要大裕皇帝的帮助,一旦三公主有个什么万一,自己就不再是大裕的驸马,那么大裕皇帝又凭什么帮助自己复辟呢?!

这个关键时刻,三公主不能有失!

奎琅面色骤变,抽出身侧的长刀,挥刀高喊道:“快!都随吾去救三公主殿下!”

奎琅从一个随行的一个士兵那里抢过了一匹马,飞身而上,赶忙策马朝那条小路追去。其他四五个没有落马的士兵紧随其后。

“踏踏踏……”

这条小路蜿蜒幽深,他们早已看不到朱轮车的踪影,只是依稀可以听到前方隐约传来车轱辘的声音,还有朱轮车留在小路上的马蹄印和车辙印,为他们指明了前路。

奎琅几人追出了两三里后,又拐过一个大弯,跟着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

“驸马爷。”一个士兵紧张地惊呼出声,“是公主的马车!”

前方几十丈外,三公主的朱轮车翻倒在一片幽深的树林旁,拉车的马横倒在地上发出哀泣的嘶鸣声,赶车的那个黑衣人不见了……

奎琅的面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如果三公主有个万一的话……

奎琅迅速地翻身下马,朝那翻倒的朱轮车走去,下一瞬,几道黑色的箭矢从树林中“嗖嗖嗖”地射出,几个随行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射中眉心从马上摔了下来。

奎琅瞳孔猛缩,正打算退后上马,却没看到他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鬼魅的身形,对方毫不犹豫地出手,一掌劈在了奎琅的后颈。

奎琅眼前一黑,意识很快就被黑暗所笼罩,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阵寒风吹过,四周只剩下了寒风扫落叶的声音,荒凉萧索……直到一盏茶后,小路的尽头再次传来了马蹄声和人语声。

平阳侯终于带着剩余的残兵赶到了,看着这满地的狼藉,平阳侯的脸一下沉了下去,心知不妙。

果然,在搜查了马车和附近一带后,他发现虽然他们找回了三公主,可是奎琅却被歹人掳走了。

他们此行来南疆是为了送奎琅回百越复辟,奎琅失踪,那复辟之事自然也就无法继续了……

如今,他们也没别的选择了。

平阳侯咬了咬牙,下令整队,然后继续启程,快马加鞭地赶往骆越城。

三日后,平阳侯和三公主日夜兼程终于提前赶到了骆越城,一路直奔镇南王府。

镇南王一听说三公主和平阳侯来了,心里又惊又疑,不知道他们俩怎么会突然就来了南疆。

想到三公主的驸马是百越的大皇子奎琅,镇南王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却也不能不见他们,吩咐下人把人请到了外书房中。

短短几日,三公主就憔悴了不少,一见到镇南王,她就迫不及待地上前,激动地说道:“王爷,快,你赶紧派人去救驸马!”

镇南王听得是一头雾水。

一旁的平阳侯安抚了三公主一句后,就把三日前他们的车队在路上遭遇了一场突袭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等本侯找到三公主殿下的马车时,三驸马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三公主殿下昏迷在马车里。本侯派人在附近搜查了一圈,无论是三驸马,还是歹人都不知所踪。”平阳侯郑重其事地对着镇南王抱拳道,“王爷,三驸马是在南疆境内失踪的,还请王爷尽快派人搜查,务必要救回三驸马。”

平阳侯这几日显然都没好好休息,眼窝微微地凹了进去,眼下一片深深的阴影,整个人清瘦了些许。

奎琅不仅来了南疆,还被人劫持了?!听着平阳侯的陈述,镇南王的脸色变了好几变,眼神更是说不出的复杂。

镇南王心乱如麻,便扬声道:“来人,去叫世子过来!”

长随应了一声,就赶忙退下了,书房里服侍的桔梗赶忙给两位贵客奉茶。

萧奕这个时候一般都是在军营的,长随快马跑了一趟,约莫一个半时辰后,萧奕慢悠悠地来了。

书房里的气氛更加凝重。

萧奕毫不在意地先抱拳给镇南王行了礼,然后目光淡淡地在三公主和平阳侯身上扫过,挑眉问道:“三公主殿下,侯爷,两位怎么想到和驸马爷来南疆了?”

萧奕这句话其实有明知故问的味道,毕竟皇帝早就令官语白来南疆传旨,命镇南王父子攻打百越以助奎琅复辟,奎琅此行为何而来,就算是傻子也知道。

平阳侯面色僵了一瞬,下巴微扬道:“世子爷,本侯和三公主殿下以及驸马爷自然是奉皇命而来,这些事容后再说,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把驸马爷救出来!”

说到后来,平阳侯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命令的味道。

萧奕勾唇笑了,笑得兴味,他就近撩袍坐下,懒懒地靠在椅背上,道:“侯爷,这里是南疆,不是王都,侯爷既然要求人办事,是不是应该态度客气点?”他说得漫不经心,但语气中又透着高高在上的傲气。

镇南王看了萧奕一眼,心想:平阳侯怎么说也是天使,这逆子如此说话也太得罪人了,不过倒也难得说对了一句话,明明是他平阳侯和三公主有求于人,还敢理直气壮地命令起他们镇南王府了,是该让这逆子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平阳侯噎了一下,一时说不上话来。在南疆,镇南王父子就是地头蛇,强龙不压地头蛇,要是镇南王父子不愿意配合,想要敷衍了事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看着平阳侯憋屈的表情,镇南王心里冷笑,觉得痛快极了,径自喝着茶,也不出声。

“侯爷,”萧奕笑眯眯地又道,“你和三公主殿下既然是奉皇命而来,敢问圣旨何在?”

平阳侯又噎了一下,语调僵硬地回答:“圣旨不见了。想必是被那群贼人给抢走了。”

萧奕摊了摊手,一脸无奈地说道:“侯爷,你说你是奉旨来南疆,手上却无圣旨,那本世子也不知道你这话说得是真还是假……”

萧奕的嘴角带着一抹明显的嘲讽,仿佛在说,既然身负皇命,却连圣旨都弄丢了,还真是闻所未闻啊!

平阳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萧奕视若无睹,继续道:“侯爷,这空口无凭的,依本世子之见,侯爷还是先去把圣旨找到了再议吧。”

“你……”平阳侯完全没想到萧奕竟然如此对待他们,手指微颤地指着萧奕,额头上青筋乱跳,气得说不出话来。

平阳侯能忍,三公主可忍不下,她这辈子也就是在帝后和太后那里不得不忍气吞声,她霍地站了起来,双眸一瞠,指着萧奕的鼻子骂道:“放肆!萧奕,你胆敢目无君上,抗旨不遵不成?!”

三公主的话就有些诛心了,往大里说,抗旨不遵,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但萧奕还是笑眯眯的,好像三公主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般,“三公主殿下,话都是你们说的!你和侯爷没有圣旨,只凭着不知是真是假的口谕,就来王府耀武扬威,莫不是以为镇南王府是任谁都可以糊弄的?!”

说着,萧奕微微眯眼,怀疑的打量着二人道:“既然都凭一张嘴说,那本世子也可以怀疑三公主殿下和侯爷是瞒着皇上,试图帮着奎琅逃回百越?!”

闻言,连镇南王都是眉头一动,虽然他觉得平阳侯和三公主没这么大的胆子,但是萧奕所言也并非是没有道理。

迎上镇南王狐疑的目光,平阳侯急得满头大汗,忙道:“世子爷,本侯对皇上忠心耿耿,天地可表!”

假传圣旨的罪名太大了,平阳侯可担待不起,问题是,他们手上确实没有圣旨。

平阳侯烦躁得太阳穴突突乱跳,本来以为到了骆越城后,就可以把奎琅被劫的事丢给镇南王父子处理,没想到局势彻底失控了……

这个萧世子还真是不好对付!

偏偏王都远在千里之外,哪怕他现在再派人去王都请一道圣旨,那一来一回也至少要一个半月,他等的起,奎琅却等不起。

外书房里,双方僵住了,一时寂静无声。

萧奕心里冷笑,拿起一旁的茶盅,慢悠悠地润了润嗓,这才又道:“总之,有什么事,就请侯爷和三公主殿下找到了圣旨再说吧。”

镇南王清了清嗓子,道:“三公主殿下,侯爷,你们旅途劳顿,不如就先下去休息吧……”

眼看着镇南王父子一唱一和就想把他们给打发了,平阳侯咬了咬牙,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站起身来,客气地对镇南王抱拳道:“王爷,圣旨的事且给本侯一点时日,如今三驸马下落不明,如果真的有个万一,无论是本侯,还是王爷,恐怕都对皇上不好交代。还请王爷助本侯一臂之力,派兵搜寻三驸马的下落。”

说完,平阳侯微微低首,放低了姿态。

见此,镇南王心里甚为畅快,他心知平阳侯所言十有**是真的,也不可能真的不理会奎琅,只不过这求人也该有求人的态度,是不是?!

镇南王捋了捋胡须,颔首道:“侯爷且放心,本王这就派人去查,等有了消息,再转告侯爷和公主。”

无论三公主和平阳侯心里多不甘心,如今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皆是起身谢过了镇南王。

书房里的这场波澜一下子就揭了过去,平阳侯和镇南王看似毫无芥蒂地寒暄起来。

萧奕懒得和他们应酬,也没再久留,自行告辞了。

与其和不相干的人说些不知所云的废话,他还不如回去陪他的阿玥和小囡囡。

既然已经回来了,萧奕也不打算再去军营,直接快步回了碧霄堂,一进屋,就看到南宫玥倚在窗边低头做针线。

“阿奕。”

南宫玥笑容满面地朝他看来,而萧奕却是微微蹙眉,一边朝她走来,一边说道:“阿玥,我的衣裳你丢给针线房就是了。”

南宫玥正在缝制一件紫色的衣袍,一看衣袍的大小,萧奕就知道那是做给自己的。他当然喜欢南宫玥亲手为他缝制衣裳,却也更担心累着她了。

萧奕用近乎是“敬畏”的眼神看着南宫玥的肚子,现在还不到八个月,阿玥的肚子已经这么大了,按照林家外祖父的说法,接下来,阿玥的肚子还会再大,还说这段时日孕妇不能吃太多了,还要多走动,免得胎儿太大,以后不好生产……

南宫玥一眼就猜到萧奕在想什么,这些天他也不是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的肚子了。

她急忙转移他的注意力,对身旁的画眉道:“画眉,你去把那两件小衣裳拿来。”

画眉立刻心领神会,应了一声,从专门给孩子准备的那个樟木箱子里取出了两件紫色的小衣裳,一件是小褙子,另一件是小袍子,两件小衣裳的衣角都绣了几片翠竹叶,简单却别致。

萧奕看着那两件紫色的小衣裳,又看了看南宫玥手中那件有着同样绣花的紫袍,小衣裳和他那件袍子用的是一模一样的料子,连滚边都是一样的颜色。

萧奕笑了,眉目生辉,原本漂亮得近乎艳丽的脸庞柔和得不可思议。

“阿玥,这是你给我和囡囡做的父女装是不是?”

萧奕摸了摸那件精致可爱的小褙子,脑海中忍不住开始想象以后女儿换上这件小衣裳的可爱模样,到时候,他也要穿上这件紫袍,那么别人一看就知道他和囡囡是父女。

想着,萧奕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也不理会画眉的目光直接在南宫玥的嘴角亲了一记,然后道:“阿玥,我们让这针线房多给我和囡囡做几身父女装好不好?”

以后他就可以天天和囡囡穿一式的衣裳了!

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南宫玥的眼角抽动了一下,有些无力。阿奕这家伙总是可以把事情“歪”到一个诡异的方向去。

他们的囡囡性子可千万不能像阿奕啊!

南宫玥不知道第几次地心道,正在头疼该怎么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一阵挑帘声忽然响起,百卉走了进来,禀道:“世子爷,桔梗姑娘来了,说王爷请您再过去一趟。”

萧奕的脸一下子臭了下来,他这才刚从镇南王那里回来,现在屁股还没坐热,镇南王又来叫人。

他这个父王啊,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萧奕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跟着对南宫玥道:“阿玥,我有个好主意,我来给我和囡囡再刻一套子母环佩搭配这两身衣裳……阿玥,你等等我,我回来再和你商量到底刻什么图案好?”

说话的同时,他终究是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挑帘出屋了。

等萧奕再次来到王府的外书房时,镇南王正烦躁地在书房里来回走动着,目光一下子就锁定了进屋的萧奕。

“逆子,”镇南王急切地质问道,“刚才平阳侯跟本王说,百越已经被攻下,奎琅此行是要去百越主持大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奕走后,镇南王跟平阳侯又寒暄了一番,平阳侯就把出发前皇帝给镇南王的旨意口述了一遍,把镇南王给说傻了,却不敢轻易接平阳侯的话,只得含糊地虚应了几声。

好不容易送走了平阳侯和三公主,镇南王越想越不对劲,就把萧奕给叫来了。

皇帝怎么会认为百越已经被南疆军攻下了呢?

镇南王眯眼打量着萧奕,咬着后槽牙又道:“逆子,你是不是瞒着本王什么?”

以这逆子胆大包天的性子,除了弑父造反以外,恐怕没什么他不敢做的!

想着,镇南王的眼皮乱跳。

“父王,你找我就为了这事啊?”萧奕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件事父王不用管。”

“你……”镇南王狠狠地瞪着萧奕,虽然萧奕什么也没说,但是镇南王已经可以确信这逆子必然是背着自己做了什么!

以这逆子的胆大妄为,迟早会替王府招来滔天大祸!

“事到如今,你还要跟本王装傻?”镇南王重重地拍案,“就算本王帮你瞒着平阳侯,别忘了还有安逸侯呢!现在平阳侯已经去青云坞见安逸侯了,到时候,南疆和百越的情况根本就瞒不过平阳侯!”

镇南王气急,真是恨不得甩这逆子一个耳光,但是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他恐怕讨不得好……自从这逆子在王都呆了几年后,就已经完全脱离他的掌控了……

平阳侯是二品军侯,又是皇上的亲表弟,他恐怕没那么好对付,这一次麻烦大了!

镇南王焦躁地朝东北边的窗子看去,那是青云坞的方向。

此时,平阳侯已经被小四迎进了书房中,官语白正坐在窗口边的一把红木圈椅上,一手拿着一卷棋谱,一手捻起一粒白子放在了榧木棋盘上。

平阳侯笑了,客套地抱拳道:“安逸侯真是好雅兴。”话语间,他大步朝官语白走去。

“只是摆摆棋而已。”官语白含笑道,随手将棋谱放在棋盘边,然后站起身来。

两人彼此见了礼后,就隔着棋盘坐了下来。

平阳侯环视四周,赞了一句:“有桥有水有竹,这青云坞倒是雅致,严严寒冬却温暖如春,正适合安逸侯休养身体。”他态度看似亲和,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味道。

官语白自然听出对方话中带刺,温声道:“多谢侯爷关心。”

平阳侯又瞥了官语白一眼,见对方不惊不躁,也不再兜圈子,正色说起自己的来意:“本侯此行是奉皇上旨意来助奎琅接手百越。”

他嘲讽地勾唇,以命令的口吻朗声道:“传皇上口谕,安逸侯自去年来到南疆,鲜有建树,皇上龙心不悦,从今日起,南疆诸事由本侯负责,安逸侯所行一切必须向本侯禀报!”

他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725是谁?

平阳侯一眨不眨地直视官语白,目光如炬,锐气四射。

官语白还是云淡风轻,他轻啜了一口热茶后,这才看向平阳侯,缓缓地问道:“敢问侯爷可有圣旨?”

又是圣旨!平阳侯的脸色一沉,深吸一口气后,立刻解释道:“圣旨被劫了……”他握了握拳头,恨恨地把路上遭遇匪徒的事又跟官语白也说了一遍,然后愤然道,“南疆盗匪如此猖獗,镇南王父子实在有负皇命,治理无方,以致助长了盗匪的气焰,如此,他父子俩还意图推诿责任……”

平阳侯越说越气,想到刚才不得已地对着镇南王父子低头,心头就燃起一簇屈辱的火苗。

官语白似是若有所思,道:“本侯曾听闻傅大夫人一行来骆越城的路上也曾被盗匪所劫……”

平阳侯顿时噤声,脸色一白。

当初傅大夫人往南疆提亲的车队离开王都后不久就遭“匪徒”袭击,按照他刚才的说法,岂不是在讽刺皇帝治国无方,所以王都附近才会盗匪猖獗……

平阳侯干咳了两声,忙道:“本侯一时义愤,倒是失言了。贤弟且莫见怪。”

说完,他捧起了茶盅,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脸上的失态,心里的思绪却是更乱了。

他是韩凌观的心腹,当然知道袭击傅大夫人的那伙劫匪是韩凌观背后指使……如此想来,他不由心生怀疑,劫走奎琅的那帮人真的是劫匪吗?

普通的劫匪敢对官兵下手吗?

那些劫匪个个身手不凡,下手如风驰电掣,而且没留下什么线索,绝对是训练有素。

难道是镇南王父子……不过,若是镇南王父子的话,南疆是镇南王父子的地盘,他们大可以把自己和三公主也一网打尽,岂不更加干净利落?

相比之下,说不定是那一位……

平阳侯越想越觉得此事值得深思。如今顺郡王韩凌观因为恩科舞弊的事被皇帝迁怒,势力大减,自己是顺郡王身边的得力人,深得皇帝信任,又有兵权在手……若是恭郡王韩凌赋想利用此事让皇帝怪责自己,削自己的兵权,那也不无可能!

再或者,事关奎琅,也许幕后之人是百越亦有可能,比如百越那个伪王努哈尔……

平阳侯心中思绪百千,却也无法有定论,屋子里静了片刻。

官语白看着平阳侯瞬息万变的眼神,眼帘半垂,乌黑的眸子幽深无底,莫测高深。他从容地饮着茶,也是沉默。

须臾,平阳侯放下了茶盅,表情已经恢复如常,话锋一转,试探地问道:“安逸侯,不知道如今百越的形势到底如何?”之前南疆送到王都的军报说十万南疆军兵临百越都城,现在既然萧奕身在骆越城,也就说百越已经被拿下了?

说着,平阳侯的眉头跳了一下,咬牙道:“那镇南王真是个老狐狸……”

刚才他几次试图套话,但镇南王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含糊其辞,似乎应了,但又根本没说任何关于百越的战况。

也是,今日萧奕那小狐狸对自己如此无礼,分明就是镇南王这老狐狸在背后撑腰!否则当时镇南王为何一声不吭,由着萧奕轻辱自己!

官语白面露为难之色,“事关军情,本侯不能妄言……”他无奈地抱拳道,“侯爷,当日皇上亲赐本侯一道圣旨,令本侯在南疆可便宜行事,但关乎百越军情只能向皇上回禀……如今侯爷没有圣旨,请恕本侯不敢违旨!还请侯爷见谅。”

官语白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是温文尔雅,可话说得再好听,话里的意思还是不愿意配合。

平阳侯梗了一下,他就是理亏在没有圣旨啊,早知道应该悄悄再向皇上请一道密旨,由他自己贴身收藏起来,也不至于如此……

“安逸侯,本侯如今也是束手无策啊。圣旨和三驸马都被贼人劫走了。”平阳侯话语间难免透出一丝烦躁,“试想,若非是皇上的旨意,本侯怎会来南疆这蛮荒之地!”他在王都呆得好好的,何必千里迢迢跑南疆来被镇南王父子羞辱?!

“侯爷,本侯自是相信侯爷的。只是这君命如山……”官语白安抚道,他的指节在一旁的案几上叩动了一下,似在沉吟,然后提议道,“侯爷,为今也唯有找镇南王借兵,尽快找到劫走三驸马和圣旨的贼人,这贼人既然将三驸马劫走,而非当场杀死,想必是另有所图,如此,便给我们争取了时间……”

平阳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的短须,是啊,虽然镇南王同意派人去找奎琅,但是南疆军与百越那可是世仇,军中将领恐怕恨不得奎琅被千刀万剐,他们会尽心帮自己找人吗?

平阳侯眉头轻蹙,直到离开镇南王府时,整个人还有些魂不守舍。

平阳侯在几名王府护卫的护送下到了城中的驿站后,就被人引去了三公主的房间,三公主早就等得烦躁不安,一见到平阳侯终于来了,忍不住抱怨道:“侯爷,镇南王府实在是不懂规矩,镇南王世子妃明明知道本宫来了骆越城,也不来向本宫行礼。还有,镇南王随便就把本宫打发到驿站是什么意思?”

三公主嫌弃地打量着驿站的房间,虽然这是驿站的天字号房,可以对于三公主而言,怎么能跟皇宫和公主府相比!她本来还以为到了骆越城后,镇南王会在王府安排一个院落给她这个公主,没想到他们如此怠慢自己!

“三公主殿下先忍耐一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借助镇南王府先找到三驸马。”平阳侯随口哄了两句,但心里总觉得事情似乎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但他一时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三公主想想也是,如果镇南王不肯帮忙,以他们的人力,在南疆就像是大海捞针,根本不可能找到奎琅的线索……虽说奎琅是死是活她也不在乎,可是死了,自己反而轻松自在,可是现在不是在王都啊,奎琅这样生死不明的,她该怎么办?

平阳侯又安抚了三公主几句,劝她早点歇下,跟着就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晚,平阳侯几乎是夜不成寐,明明身体已经极度疲倦,但是心头仿佛压着一座小山似的,沉甸甸的……还几次从浅眠中惊醒,梦到等南疆军的人找到奎琅时,他已经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七窍流血。

接下来的几日,平阳侯可以说是度日如年,他又一连跑了几趟镇南王府,好不容易向镇南王借来了数百兵马,就出城赶往奎琅被劫走的地方,试图寻找奎琅的线索……

平阳侯急切地出了城,却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在碧霄堂的地牢内。

“唔……”

双手被捆在身后、口目都被捂上的奎琅死命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咦咦呜呜的声音。

忽然,他听到“吱呀”一声沉重的开门声,跟着是数人凌乱的脚步声朝自己走近,奎琅的身体顿时紧绷起来,下一瞬,蒙在他眼睛和嘴巴上的黑布被人解开,眼前一亮……

他正身处一个狭窄的小房间里,四周一片昏黄,只有前面的人手中抓着两个火把,勉强照亮了四周。

他的前方站着四五个人,为首的二个青年面容如此熟悉,一个桀骜不羁,一个宁静致远,皆是人中龙凤。

奎琅一眼就认了出来,是——

萧奕和官语白!

奎琅双目瞠大,心中一喜,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脱口道:“萧世子,安逸侯,你们是来救吾的!”

自从数日前,被人从后头打晕劫走以后,奎琅就蒙住了眼,堵住了口,过得不知道今夕是何年,那群歹人想到了就给他点吃的,没想到就不理会他,饿得他头晕目眩……

日子一天天过去,奎琅起初还指望平阳侯赶紧带人来救他,但是渐渐地就绝望了,他甚至无法确认自己还在不在南疆境内……没想到来救自己的竟然是萧奕和官语白。

这时,两个士兵搬来了两把交椅,萧奕随性地撩袍坐下,官语白则不急不慢,如同一个贵公子,两人一快一慢,却都是悠然自得,仿佛他们此刻并非身处一间陋室,容姿出众的两位公子与这简陋的环境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奎琅,许久不见,你看着不太好啊!”

萧奕笑眯眯地与对方打招呼,可是言辞中却一点也不客气,带着明显的嘲讽。

奎琅皱了皱眉头,感觉有些不对……

等等!

一瞬间,他如遭雷击地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难道说萧奕不是来救自己的……

“是你!萧奕,是你派人掳走吾的!”奎琅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

这个镇南王世子实在是胆大包天!

当这个念头在奎琅的脑海中浮现后,一切的疑惑似乎就变得理所当然起来,是啊,这是南疆,是萧奕的地盘,恐怕早在自己和平阳侯一行人入了南疆地界的时候,萧奕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更甚者,也许是早在他们离开王都的那一刻。

可是,官语白怎么会在这里?奎琅朝萧奕身旁的官语白看了一眼,心里疑窦丛生。难道说官语白也在这里面插了一手?!

“本世子和三驸马怎么说也是旧识了,三驸马难得来南疆,本世子自该尽地主之谊。”萧奕还是笑吟吟地看着奎琅,面色不改,很显然,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遮掩的意思。

这个领悟使得奎琅心中一沉,这个时候他怎么也不能得罪了萧奕,只得赔笑道:“萧世子,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放心,只要吾能得回百越王位,一定会兑现吾的承诺……”他摸不准官语白此刻到底是友是敌,也不能把话说白了,只能尽量表现自己的诚意。

只要能夺回王位,就算让他受胯下之辱,卧薪尝胆,又算的了什么!

萧奕挑了挑右眉,唏嘘着摇头道:“哎,本世子本以为我们为将者不似那些文官肚子里弯弯绕绕,两面三刀。可惜啊,如今三驸马所为……让本世子不得不怀疑三驸马你的诚意!”

奎琅面色一僵,以为萧奕怀疑他投诚了大裕皇帝,急忙否认:“怎么会!吾这次来南疆绝无逼迫萧世子之意,是贵国的皇帝陛下颁下了旨意,吾不过是大裕阶下之囚,也只能随波逐流。”

奎琅面不改色地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皇帝,反正就算萧奕派人去王都查证,也找不到什么对自己不利的线索。

萧奕又上下审视了狼狈不堪的奎琅一番,似乎若有所动,“那倒也是……”

奎琅松了口气,可是这口气才吐出一半,就听萧奕突然又道:“三驸马既然对本世子一片赤诚之心,想必也不介意解答本世子的一个疑惑吧?”

奎琅迟疑了一瞬,“萧世子想知道什么,吾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奕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干脆地问道:“方家当年是如何和百越暗中勾结?”母妃去世的缘由,萧奕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了,唯独当日方家三房是怎么勾结上的百越,还需要奎琅来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