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出了如此祸事,南宫晟心中也难免不安,但还算镇定,他耐心地听苏氏说完后,好言哄道:“祖母,孙儿无用,让祖母为父亲操心了。孙儿以为如今南宫家应该闭门谢客,免得让皇上以为我们南宫家是畏罪,是在意图跑门路减轻罪责。祖母,父亲的为人您最清楚不过了,绝不会做徇私舞弊之事,既然父亲清白,就不怕皇上查。等皇上还父亲一个清白,自然就没事了。”

苏氏眉头微微舒展,她自己的儿子性子她最了解,老大为人最是耿直廉洁,眼里根本就容不下一颗沙子,决不可能会徇私舞弊。

是啊,长孙说得有理,清者自清,若是他们自乱阵脚,反而惹得皇上对他们南宫家平生疑窦,那岂不是弄巧成拙?!

想着,苏氏总算平静了不少。

不过经历折腾了刚才这一番后,苏氏疲累不已,在冬儿的搀扶下进内室歇息去了。

南宫晟和柳青清便告退了,夫妻俩走出荣安堂后,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相视苦笑,他们都知道接下来将会是南宫家的一场大难。

两人一边往前走,一边双手交握在一起,仿佛想借着这个动作从对方身上汲取力量似的。

柳青清表情恬淡而平静,早在公公决定送走恒哥儿的时候,她就已经想明白了。

恒哥儿被送去南疆,以三妹妹的为人,一定会看顾好他的。恒哥儿好好的,自己也就后顾无忧了。

她转头看着丈夫俊美的侧颜,所谓夫妻,就是生则同衾,死则同穴,生死与共!

夫妻俩缓步朝自己的院子行去,与此同时,在角门外的马车上候着的白慕筱也得知了南宫家闭门谢客的事。

来传话的小丫鬟有些诚惶诚恐地看了那黑漆平顶马车一眼,唯恐白侧妃动怒。

马车里的白慕筱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似乎没有一点恼意,吩咐道:“碧痕,打道回府。”

碧痕应了一声,急忙吩咐车夫,马车就在车夫的吆喝声中飞驰而去。

白慕筱挑开窗帘回头望去。

几十丈外的南宫府大门紧闭,门庭冷落,一些路过的百姓正对着门匾指指点点……

白慕筱发出嘲讽的讥笑。

这一切都是南宫家自作自受!

南宫家,尤其是南宫秦当年敢这样羞辱她,如今这也算是因果报应!

白慕筱放下窗帘,收回了视线,一双黑眸黑得好似一汪幽潭,无底的黑暗。

坐在白慕筱对面的碧痕小心翼翼地问道:“侧妃,您说南宫大人会怎么样?”

白慕筱以一种平静得近乎冷酷的声音说道:“自古以来,考场舞弊案都是朝堂上的一场血腥风暴。”

史上的舞弊案无一不是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南宫秦身为主考官,肯定是摆脱不了干系,他可以说,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只要这次的舞弊案越闹大越大,为了平息学子的怨愤,不止是南宫秦逃不过,南宫家满门落罪也不在话下,要么满门抄斩,要么流放边疆……

一旦没有了南宫家的撑腰,南宫玥还能像现在这样得到萧奕“全心全意”的宠爱吗?!镇南王又会如何看待这个娘家败落的世子妃?

倘若南宫玥已经生下一儿半女,那为了世孙,没准镇南王父子还会给她一分颜面,可惜啊,南宫玥到现在还是膝下空虚……

这大概就是命了!

白慕筱的唇角越翘越高,胸口中充斥的是难言的痛快!

她真想放声大笑!

不知不觉,马车里的气氛有些诡异,碧痕飞快地瞥了白慕筱一眼,立刻垂首,心中忐忑而惶恐:姑娘真的变了。

“哒哒哒……”

在规律的车轱辘声中,马车飞快地朝恭郡王府飞驰而去。

马车进了郡王府后,在二门停下,白慕筱在碧痕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却对上一双不善的锐目。

王妃陈氏身旁服侍的一位嬷嬷已经候在了那里,那嬷嬷上前一步,看着恭敬地福了福身,脸上却有些皮笑肉不笑地,带着一份轻蔑,道:“白侧妃,王妃请您过去一趟。”

白慕筱心情好,也懒得和一个奴婢计较,应了。

反正陈氏叫她过去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也不就是立规矩吗?!

陈氏对她的羞辱,她一笔笔都记着呢,将来自然能十倍百倍地奉还给韩凌赋和陈氏。

白慕筱淡定地抚了抚衣裙,随着那嬷嬷去了正院。

☆、691厚礼

嬷嬷引着白慕筱往东次间行去,前面又有小丫鬟为她们挑帘。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挑帘声,可以听到一个熟悉的男音从屋子里传来:“……茗儿,岳母身子不适,明日本王就陪你回一趟娘家探望岳母。”

郡王妃陈氏的闺名是陈秀茗,这声“茗儿”唤的正是陈氏。

这郡王府中,除了韩凌赋,又有谁敢如此唤陈氏?!

白慕筱嘴角微微翘起,透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嘲讽。原来韩凌赋竟然也在!

“多谢王爷。母亲知道一定会很欢喜的。”陈氏听似温顺地应道,语气中透着几分受宠若惊。

话语间,白慕筱走入东次间,只见韩凌赋正和陈氏一起坐在罗汉床上,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方小小的案几,夫妻俩看来一副相敬如宾的样子。

白慕筱不露异色地继续上前,先恭敬地给二人行了礼,然后又周到地谨守妾室的本分在一旁为两人端茶递水,“王爷,王妃,请喝茶。”她举止间挑不出一点错处。

陈氏心中得意,故意与韩凌赋说起明日回陈府的事,韩凌赋压下心中的不舍,拿起白慕筱奉上的茶盅遮掩嘴角的不耐,按下心中的烦躁继续和陈氏周旋……

又和陈氏说了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后,韩凌赋忽然眉头一皱,胸口的心跳砰砰地加快了两拍,一阵浓浓的倦意骤然袭来。

他想揉揉眉心,却忍不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最近他总有些精神不济,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韩凌赋不由心想:也许该找个太医来诊诊脉了……

见他脸上掩不住的倦意,陈氏贤惠地说道:“王爷您刚回来,一定是累了。”说着,她看向白慕筱,淡淡地吩咐道,“白妹妹,还不扶王爷去休息!”

陈氏的语气很是轻慢,透着一分高高在上的味道,好像是在吩咐一个丫鬟一般。

“是,王妃。”白慕筱恭顺地福身应下了,没有一丝不满。

白慕筱就随着韩凌赋一起离开正院,两人一路往星辉院而去。

此刻才未时,天上的日头还有些烈,不过郡王府中多树木植株,浓密的绿荫把日头遮住了大半,四周看来幽远而宁静。

“筱儿,你刚才是去南宫府了吧?”见四下无人,韩凌赋开口问道,“南宫府现在的情形如何?”

白慕筱点了点头,叹息道:“王爷,南宫府闭门谢客,真正是故作清高。”顿了一下后,她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嘲讽,“想必等过几日他们就该来求王爷您了。”

韩凌赋并不意外,道:“南宫家一贯不识好歹。”

说着,韩凌赋看向前方,阳光透过浓密的树荫在前方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幽静之中透着一丝神秘的味道。

“现在他们还没被逼到绝路,为了面子,也要故作清高一番,保持所谓的文人风骨,可是等他们知道其中的厉害,自然会求上门来。”

韩凌赋缱绻地看着白慕筱,柔情脉脉道:“筱儿,你放心,我怎么也要为你报了当年之辱!”想起当年种种,韩凌赋闪过一抹恨意。

韩凌赋说得深情,可是白慕筱心中再清楚不过,韩凌赋就算是真要报仇,那也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南宫家对他的羞辱。

这个男人也就会说一些好听的话哄她开心罢了。

可是表面上,白慕筱却做出一副感动的样子,道:“多谢王爷对筱儿的一片心意。”

白慕筱深情地抬眼望着韩凌赋,眸若秋水,如空谷幽兰般风致宛然,令韩凌赋移不开眼。

“筱儿……”韩凌赋痴痴地看着白慕筱,两人四目胶着,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丫鬟们和小励子都是识趣地和主子们保持一段距离。

韩凌赋情不自禁地牵起了白慕筱的手,正想提议两人去花园中散散步,却又是一阵倦意袭来,他不由自主地连着打了两个哈欠。

见状,白慕筱眸中闪过一道异芒,却是一脸关切地看着韩凌赋道:“王爷这几日可是公务烦恼?怎么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啊!”

韩凌赋又打了一个哈欠,不以为意地说道:“我没事。筱儿,我这两日留在宫中吃不好、睡不香,最想念的就是你亲手煲的汤,倒像是吃上了瘾似的……”他玩笑地说道。

他本是说者无心,可是话出口后,却心念一动。

他好像猛地打了个激灵一般,倦意全消。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当日奎琅与他商谈合作时,曾提到过五和膏能让五皇弟上瘾,不可自拔。难道……难道自己也是……

韩凌赋眸光闪了闪,这些日子,他几乎日日都会用白慕筱亲手煲的汤,而只要一日不用就会精神不济。这一次他被留在宫里,整整两日没有回来,这症状也更加明显……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不禁起了一分疑心。他多年惯会隐忍,不动声色。

“王爷喜欢就好。那今晚筱儿就亲手为王爷洗手做羹,以谢王爷为筱儿出气。”白慕筱俏皮地对着韩凌赋福了福身,巧笑倩兮,整个人如同玉人似的。

若是平日里,韩凌赋定是越看越怜爱,可是此刻却是有一分心惊。

白慕筱毫无所觉地继续道:“等南宫家被定罪,出嫁女虽然不会受到牵连,但是我那玥表姐的日子怕也不会好过了。”话语间,难免就透出一丝期待。

就像是那洁白如雪的花朵上,骤然染上了尘埃。

韩凌赋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慕筱嘴角的那一抹笑意。

细碎的阳光透过树荫的缝隙在这对璧人身上撒下斑驳的光影,映得两人的脸都是半明半暗,透着莫名的诡异……

王都的天气一片晴朗,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而那遥远的南边,南凉的都城乌藜城亦是阳光普照,比王都还要热上三分。

南凉王宫的后花园里,一处四面通透的水阁中,清脆的乐声回旋着,夹杂着极具节奏的铃鼓声。

水阁的正中央,一个蜜色肌肤、身穿白玉兰色衣裙的少女正在优雅而快速地旋转着身体,那么快,那么稳,又那么轻盈,好似陀螺一般,又好似在花丛间、水面上翩翩起舞的白蝶一般。

随着乐声激昂,她还在越转越快,整个人像是要飞起来似的。

在一阵急促的铮铮弦声后,乐声骤然而至,而那少女也随之停了下来,步履竟然还是那么稳健,眼神清明,如一尊静止的雕塑,只有她额角微微沁出的汗珠可以看出她刚才曾经肆意舞动过。

“静若处子,动若跳兔,妙!”

清脆的女音含笑着响起,只见水阁的一边坐在一个清丽的粉衣女子,肌肤白皙,与那蜜色肌肤的舞女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身靛蓝衣袍的萧奕就坐在她身旁,笑吟吟地看着她,时不时地喂她一颗梅子,舍不得移开目光。

那舞女虽听不懂大裕话,但见南宫玥脸上满是笑意,想必心情不错,便上前一步,拉开裙摆,微微躬身谢过。那充满异域风情的脸庞对着南宫玥露出落落大方的笑容,脸不红气不喘。

南宫玥命栀子赏了舞女几个银裸子,就令人把她带下去了。

南宫玥目送对方离去,还有几分感慨,道:“阿奕,以她这本事,没十年功夫怕是不成。”

他们大裕的舞偏柔,偏慢,与这南凉舞的热情奔放有着鲜明的差别,因此南宫玥看起这南凉舞来,还很有几分新鲜感。

萧奕却是不以为意,漫不经心道:“不就是转几个圈吗?有什么难的?”说着,他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知萧奕如南宫玥猜到他恐怕要“献”舞,忙试图转移话题。

她正要起身,下一瞬,萧奕已经机警地站了起来,比她还快了一步,正好扶住了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将她搀扶起身。

“阿玥,你是要回月息殿吗?”他殷勤地道。

南宫玥略显无奈地指着水阁西面的扶拦道:“阿奕,我是要去那边喂鱼。”

说着,她的眉头抽动了一下,自从确认她怀了身孕后,这几日来,只要萧奕在她身旁时,他就是这副样子,不是抱,就是扶,好似自己是一个易碎的搪瓷娃娃一般,尤其是头两日在屋子里时,她几乎是没机会下地。

其实刚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第一次当母亲的南宫玥也有些紧张,但这几日下来,她已经平静多了。

她从南疆一路骑马到南凉身子都是好好地,除了嗜睡以外,既没有医书上说的恶心呕吐,也没有头晕乏力。很显然,这个孩子非常健康,也很乖。

说不定真的和阿奕想的那样,是个乖巧的女儿呢。

想着,南宫玥不由得嘴角微勾,掩不住期待之色。

萧奕尴尬地一笑,虽然他很想说他可以抱她过去的,但是以阿玥害羞的性子,恐怕是不会愿意自己光天化日之下把她抱来抱去的。

他也不想挑战阿玥的极限,还是要用水磨功夫让阿玥一点点适应才是。

萧奕在心中暗暗计划着。

这家伙又在动什么歪脑筋?!南宫玥眉头一抽,又道:“阿奕,你昨日不是和官公子说好了要去看马吗?快点去吧。”南宫玥近乎催促地说道。

为了给幽骑营采购战马,从上月起军中就开始对南凉的各大马商进行择选,并挑出了几家。

今日,萧奕和官语白正要亲自去瞧瞧,以决定从谁家采购战马。

萧奕嘟了嘟嘴,也亏得他形容昳丽,否则一般男子做起这个表情,怕是要别扭得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可是在他脸上却只显得可怜巴巴的。

他如何不知道南宫玥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可是看马的事是早就约好的,他总不能临时爽了小白的约吧。

萧奕磨磨蹭蹭,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南宫玥倚靠在栏边喂鱼,看着在池中尽情畅游的锦鲤,连她的心也静了下来,很是悠闲。

片刻后,一个碧色衣裙的宫女快步走来,以生涩的大裕语恭敬地禀道:“世子妃,古那家送了贺礼来。”说着,宫女恭敬地双手地呈上了礼单,“世子妃,这是礼单。”

南宫玥只是微微扬眉,脸上没有一丝惊讶。

这几日,不单止是古那家,南凉的各大家族听闻南凉属地的新主人来了乌藜城后,都陆续地送来贺礼。

南宫玥随手接过了礼单,漫不经心地看着。

如同最近送来的其他礼单一样,礼单上是以大裕的文字书写的。不过,比起某些人家送来的略显别扭的文字,这张礼单上的字迹娟秀端正,便是在大裕,也算是拿得出手的。

想起那位古那家的姑娘那口还算标准流利的大裕话,南宫玥心念一动,该不会是出自那位璃莎罗姑娘之手吧。

南宫玥飞快地将礼单扫视了一遍,目光在某一样礼品上停顿了一下——

麒麟送子玉雕。

麒麟为仁兽,象征吉祥,据《拾遗记》记载,相传孔子将生之夕,有麒麟吐玉书于其家,上写“水精之子孙,衰周而素王”。自此,就有了“麒麟送子”之说。

想着自己腹中的孩儿,南宫玥嘴角微勾,这个麒麟送子倒是喻意不错。

“把这‘麒麟送子’拿来给我瞧瞧。”南宫玥吩咐道。

宫女怔了一下,急忙应声。

这些日子来,这南凉的各大家族也没见着少往宫中送礼来,可任那礼物再贵重,世子妃也不过是扫一眼礼单,令她们入库罢了,没想到今日倒是为了这古那家破例了。

南宫玥一声令下,这宫人自然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令人开箱,把那“麒麟送子”玉雕取来了。

绿得发油的翡翠玉雕置于红丝绒布上,不过拳头大小,雕得非常精致,麒麟的背脊上坐着一个手持莲花的的童子,线条流畅细致,抓住了两者的神韵,威武的麒麟与憨态可掬的童子形成鲜明对比,看来十分趣致。

这玉雕格外精致,无论是麒麟还是童子都能看出独特的声韵,

玉雕的玉质如丝绸般光滑细腻,水足饱满充盈,荧光四射,分明就是价值千金的龙石种祖母绿。

翡翠龙石种可是翡翠中罕见的稀有珍品,自然不是随处可得之物!

南宫玥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眼尾一挑,然后拿起那祖母绿玉雕细细端详了一番,果然,看这大小和水头,应当就是用那日在玉市开出的那块龙石种祖母绿所雕琢成的。

没想到那位古那家的姑娘还是颇花费了心思的。

南宫玥微微勾唇,眼中闪现些许笑意。

那日没收下这祖母绿翡翠,是因为她不缺上好的翡翠,但这“麒麟送子”玉雕她却很喜欢。

见南宫玥喜欢,栀子便在一旁略显生硬地凑趣道:“世子妃,这‘麒麟送子’吉利讨喜,可要奴婢帮您摆在屋子里?”

南宫玥点了点头,抓在手里又把玩赏鉴了一番。

自那日从玉市回来了以后,南宫玥便找人问过古那家的事,知道古那家曾是南凉最大的皇商,以前专为前南凉军提供军马。只是自从南凉国破后,古那家也从皇商变成了普通的商贾,而且因着曾为南凉军提供过军马的缘故,就算萧奕并没有针对他们,如今的地位也变得有些尴尬了。

也难怪璃莎罗会刻意安排那场偶遇,还费尽心思地送了这份大礼。

不知道今日来的马商里,有没有这古那家。

说起择马,此刻,南凉王宫西北角的跑马场,熙熙攘攘,“马”头攒动。

今日一共来了三家马商,他们是经过了几轮筛选后,被择出来的,每家都带了几十匹好马。

此时,跑马场中至少有近两百匹马,再加上马商的主事、以及一干守卫马场的南疆军士兵,将这跑马场围得好不热闹。

萧奕和官语白的到来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三家马商皆是当家人亲自前来,他们的脸上压抑不住期待、忐忑之色。

如今南凉王朝已亡,南凉地界已经归了镇南王世子萧奕,对于他们而言,若是自家的马能被萧世子选中,那就是自家的大好机会,说不定就能重演当年古那家崛起的辉煌。

“世子爷,这边请。”

一身铠甲的孟仪良毕恭毕敬地跟随在萧奕身旁。近十几年来,孟仪良在南疆军中一直负责战马事宜,也包括了这次的筛选,因而今日他也陪着过来选马。

此刻,三家马商的马已经分别用木制围栏围了起来,泾渭分明,颇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感觉。

“世子爷,”孟仪良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最靠近入口处的一处围栏,其中圈了四十来匹黑马,“这是古拉家送来的马,中间的围栏里围得是德勒家的马,离得最远的是艾西家的马。世子爷,德勒家有着南凉最好的马场。俗语说,好马出腿上。世子爷,您看,这德勒家的的黑马体格匀称,四肢强健,一看就是力大善跑的好马。”

孟仪良自信地侃侃而谈,抓住这个机会在萧奕面前展现自己所长。

萧奕一直笑吟吟地,就算是孟仪良也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说得更卖力了。

萧奕随口应了一声,粗略地扫视了跑马场一圈,转首看向官语白道:“小白,我们看看去。”

官语白自然没有异议,两人便就近从古拉家的那数十匹马看起。

今日的这三家马商能在几轮筛选中脱颖而出,他们的马匹自然都是上等的良马,也是有资格作为战马的。但是萧奕和官语白这次挑的并非是普通的战马,而是为了配给幽骑营使用的。

这一次,官语白计划想先购三千匹良驹。

而之后,他们还会需要更多的战马……

更多的战马就代表着烧钱,就算萧奕对银子再没概念,也知道虽然自己拿回了祖父给的产业,名下又多了一个银矿,恐怕也追不上自己烧钱的速度。

还是要想办法广开点财路才行啊……

官语白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含笑道:“等今年南凉的税收上来了,我们的手头就能宽松许多了。”

税收?!

萧奕眼睛一亮。

他过习惯了捉襟见肘的苦日子,都忘了现在不比从前。南凉这片地界已经是他的了,每年的税收就是一大笔收入,买几匹马简直绰绰有余!

萧奕大手一挥,豪迈地说道:“小白,你尽管挑,全买下来也不要紧!”

官语白失笑着摇摇头。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古拉家的围栏里溜了一圈,又出来了。

随在一旁的孟仪良眼看着萧奕和官语白如此熟络,脸上闪过了一丝阴霾,但很快就又压抑了下去,上前道:“世子爷,侯爷,前面是德勒家的马……”

孟仪良引领着两人进了第二个围栏。

☆、692玩味

“草民扎加勒参见世子爷、侯爷。”

德勒家的家主扎加勒用生硬的大裕话给萧奕见礼,他是一个四十余岁的南凉男子,人中下巴留着小胡子,看来颇为精明。

萧奕也没理会那扎加勒,直接和官语白一起朝围栏里的黑马走去。

如同刚才孟仪良所言,这德勒家的马确实是力大善跑的好马,无论是体型、毛色、四肢、肌肉……都是一等一的。

官语白熟练地相起来马,从头到尾,连马的牙齿也没有错过。

最后,他含笑赞了一句:“麞脊、麟腹、虎胸,尾如垂帚……确是好马!”

闻言,扎加勒暗暗松了一口气,在一旁恭声道:“多谢侯爷夸奖。”说着,他目露期待地看着萧奕,期望萧奕能当场拍板定下自家的马。

可惜,萧奕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在看马,又好像是跑神了。

萧奕和官语白绕着那些黑马走了一圈后,又悠闲地往最后一个艾西家的围栏去了。

艾西家的家主刚才也听到了官语白的那句称赞,心情正有些低落:看来这一回自家的马是选不上了。

他勉强压下心中的失望,恭敬地上前行礼:“草民廷占参见世子爷、侯爷。草民这次带来良驹共五十匹。”

这次选马,显然各家马商都会把自家最好的马给带来,只为了能够成功抓住这个机会。可是,与前两家比起来,艾西家的马实在有些“丑”。

这让萧奕不禁饶有兴致地多看了一眼。

与德勒家的那些黑马相比,艾西家这十匹白、红混杂的马群明显在品相上差了一等,身形上比德勒家的黑马矮小了些许,皮厚毛粗,还有毛发光泽也差了些许……

可就算是如此,官语白还是仔仔细细地挑了好几匹马分别相了一遍,一丝不苟,不耐其烦。

一旁等在围栏入口处的孟仪良几乎是有些不耐烦了,心里不由腹诽:这还用选吗?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也能看出德勒家的马乃是其中之冠。

而知官语白如萧奕,却是隐隐看出些眉目来,挑眉笑问道:“小白,你是打算……”选这家的马?

官语白与他相视而笑,道:“如果说是呢?”

萧奕耸耸肩,仿佛在说,他早说过了,小白你做主就好。

官语白温柔地伸手抚了抚身旁才刚刚相完的一匹白马,从它的厚厚的马鬃抚到修长的脖颈,然后才缓缓道:“阿奕,按照我的想法,我们需要为每一名幽骑营的骑兵配备两到三匹备用的战马……这些战马不能都是一式一样的。我们幽骑营的马不能只求其善跑,还必须有别的特色。”

顿了一下后,官语白又道:“阿奕,你看它的牙……”

从马的门齿可以大致推断马的年龄,这一点萧奕作为武将家出身的孩子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当然是懂的,不过显然,官语白让他看得并非是这个。

萧奕毕竟是萧奕,官语白只是稍微指了指白马的门齿和臼齿,萧奕就一点就通地明白了。

牙齿的磨损程度。

艾西家的马场位于南凉最偏僻的西南角,那里没什么人烟,多是草原荒漠,以致那里的马因地制宜吃得也就糙多了,而且瞧它们皮厚毛粗的样子,显然也更能适应一些艰难的环境。

战争并非是舒适的暖房。

像这种坚韧顽强、具有野草般生命力的战马没准在最危急的时候能保住将士们的性命!

“有趣。”萧奕嘴角一勾,毫不吝啬地抚掌赞道,“小白,你果然是目光如炬。”

见萧奕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官语白唇畔的笑意更深。

孟仪良却是傻眼了,世子爷和安逸侯的意思是,他们决定选了这艾西家的马?

他惊讶地朝官语白看去,明明德勒家的马更优,可是这安逸侯为什么偏偏要退而求其次?

难道说……

还好自己为以防万一,早有准备!

孟仪良的眸中闪过一抹复杂,忽然出声提议道:“侯爷,您可要试试马?”

相马当然要试马。官语白颔首应了一声,便直接点了他身旁的这匹白马。

艾西家的家主廷占立刻吩咐随行的仆役手脚麻利地给这匹白马套上了马嚼子,又装好了马鞍。

官语白接过马缰绳,然后动作利索地翻身上马。

他平日里看着儒雅如同一个书生般,但这时却透出一股自内而外的英姿飒爽,那是埋在他骨血中的一种东西。

“驾——”

他一夹马腹,胯下的白马就扬起四蹄,飞驰出去,带起一阵灰蒙蒙的烟尘。

白马在官语白的驱使下,沿着这跑马场的跑道奔驰,马蹄飞扬,越驰越快,让全场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这一人一马上。

其他两家马商的人或羡或妒地看向廷占。

艾西家居南凉的西南角,虽也养马,但远远挤不上南凉十大马商之名,这一次也不知怎么的,竟然也过了重重筛选,留到了最后。另两家马商都觉得他家不过是走了狗屎运,丝毫不觉得会成为自家的竞争对手,没想到……

世子爷竟然真得相中了他家?!

廷占挺了挺胸,脸上尽显志得意满。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原本温顺的白马忽然发出一声暴躁的嘶鸣声,高扬起前蹄,马身几乎直立了起来,仰天打了个响鼻后,白马继续往前驰去,跑得更快了……

那全力奔驰的四肢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控,与疯狂!

跑马场中的众人自然都看到了这一幕,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惊呼出声:“惊马了!惊马了!”

整个跑马场霎时了起来,本来还以为这艾西家的运道来了,要一冲云霄了,没想到这才一会儿,艾西家送来的马竟骤然惊马了!

这战马除了要勇猛好战、体力强壮以外,最重要的品质之一就是性子要沉稳,处变不惊,才能在血腥残酷的战场上生存下来,不至于成为主人的拖累。

萧奕面色骤变,情况紧急,他也来不及下令,随便挑了离他最近的一匹红马,也没用马鞍就直接翻身上马,然后策马冲出。

与他同时飞驰而出的还有另一匹红马,马上的人正是小四。

两匹红马几乎是并驾齐驱地朝官语白追去。

前方,那匹白马还在不断地嘶鸣着,如闪电一般飞驰,几乎化成一道白色的虚影,看它那癫狂的样子只怕就算前头出现一堵墙,它都会不管不顾地撞上去。

迎面而来的疾风将官语白的衣袍吹得鼓鼓的,也让他的身形看来越发单薄,仿佛随时都会从马上摔下来一样……

跑马场四周的其他人都是惊魂不定地看着这一幕,连着南疆军的士兵都一时不知该作何应对,有士兵惊慌失措地去请示孟仪良:“孟老将军,是不是该备箭射马?”

这马上的可是安逸侯,万一安逸侯有个万一,皇上会不会以为是世子爷蓄意所为?

但若是射箭后,马匹更为疯狂,把安逸侯甩出去的话,那岂不是……

孟仪良抿着嘴唇,好一会儿才道:“等世子爷吩咐……”

“踏踏踏……”

阵阵凌乱的马蹄声中,萧奕和小四伏低身子,不断地加快马速,渐渐地,总算稍稍拉近了距离……

五十丈,四十丈……

萧奕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不是他追上了官语白,而是白马的速度开始放缓了,即便它看着还是有些疯狂,但是它的速度确确实实地在下降。

看来小白已经稳住疯马了。

也是,小白虽然体弱,却是将门子弟,这御马术乃是基本,而小白的御马术则更加出色,远超常人。

领会到这一点后,萧奕心下稍安,果然,又驰出几十丈后,就见那白马的速度明显放缓,原本那种暴躁的感觉渐渐地褪去了。

须臾,官语白终于将那匹白马停了下来,在那白马的头颅上轻抚了一下,带着几分叹息、几分怜惜地说道:“你这可怜的小家伙。”

白马有些烦躁不安地在原地踱了踱步子,官语白翻身下马,他看着单薄的身子却是稳如泰山,从容淡定,仿佛刚才只是策马游玩,而非一场惊心动魄、生死攸关的遭遇。

几乎是下一瞬,萧奕和小四也骑马赶到了,小四一向冷漠的脸庞上像是覆了万年寒冰似的,官语白自然能读懂小四眼中深藏的忧心,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阿奕,小四,我没事的。”

即便他这么说,也化解不了小四脸上的寒冰,只要一想到刚才公子在他眼前差点出事,他就……小四眸中一片幽深。

紧跟着,阵阵凌乱的步履声传来,以孟仪良为首的几个南疆军将士快步跑了过来。

萧奕面色阴沉,他看向了官语白,后者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回去再说。”

萧奕没有反对,于是,一行人重新回到了原地。

艾西家的家主廷占早已是满头大汗,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了跑马场的砂石地上,“世子爷饶命!”他不停地磕头求饶,反复说着饶命,两眼惊慌失措。

他的衣袍早就被背后沁出的虚汗浸湿了一片,额头上更是冷汗涔涔,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来献马是为了给家族在新主这里谋得一个机会,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这下,自己的身家性命不保已是轻的了,若是世子爷牵怒到了艾西家……世子爷的“杀神”之名,南凉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艾西家这次怕是逃不过了。

“饶命?!”萧奕淡淡地反问,冷冷地看着廷占,毫不掩饰的杀气一瞬间迸射出来。

一时间,四周除了廷占的求饶声,寂静无声。

“阿奕,”官语白平静地打断了他,说道,“这只是意外……”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四周原本一触即发的气氛瞬间发生了变化。

萧奕的眼中的寒气一收,看向了官语白,似乎是从他眸中看出了什么,眉梢微挑。

过了片刻,他淡淡地扫了脸色发白的廷占一眼,说道:“既然安逸侯这么说了,就饶这胆小的笨马一命就是。”

既然连闯祸的白马都留下了性命,那么马主自然也能幸免于难。

廷占急忙磕头,连连谢恩:“谢侯爷宽宏大量,谢世子爷仁慈。”他心里长舒一口气,庆幸不已的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而周围的其他人都是目露震惊之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尤其是孟仪良。

先不论安逸侯怎就会轻易饶过此事,单单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让暴怒中的世子爷熄怒,就让孟仪良惊诧不已。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南疆上下谁人不知世子爷性子暴戾,谁的话都不会听,就连王爷也无法奈何他分毫……

这安逸侯果真是个巧言令色的奸佞之人!

孟仪良垂眸掩去眼中的阴霾,上前一步,对着官语白抱拳道:“侯爷吉人自有天佑,没事就好。”说着,他又询问地看向了萧奕,又道,“世子爷,虽说意外在所难免,可依末将来看,这艾西家的马就算有万般好,如此容易受惊,却是不适宜为战马。”

这一点,在场众人都是心知肚明。

萧奕与官语白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口道:“我瞧德勒家的马不错,就他们家吧。”

一句话让那德勒家的扎加勒喜形于色,赶忙又是应下又是谢恩。

今日还真是峰回路转了。

这一次是三千匹,若是自己的马得了世子爷的欢心,以后他们德勒家一旦成为了新王朝唯一的供马商,必然能取代古那家曾经的地位,满门辉煌指日可待!

既然选定了马商,萧奕就让人把他们都打发了,连孟良仪也不例外,这才与官语白一起朝着日曜殿的方向行去。

太阳高高地挂在天空中,天空亮得令人几乎无法直视。

天气如此明朗,官语白亦然,他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刚才的事没有在他心中留下一点阴影。

可是他身后的小四却好像笼罩在一片阴云下似的,亦步亦趋地跟着官语白。

官语白脚下的步子忽然停了下来,回头朝小四看去,郑重道:“小四,我没事的。”

上一次看到小四这个样子,还是他把自己从天牢救出来以后。那之后有好几个月,小四都小心翼翼地守着自己,半步也不肯走远,就像是一个差点失去亲人地孩子一般。

小四还是板着脸,他在怪他自己……

萧奕来回看着这对主仆,有些好笑。自家白猫养大小橘,小灰养大寒羽……小白和他家小四原来是这种关系啊。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四皱眉看了过来,总觉得这萧世子戏谑的笑容看起来讨厌极了。

忽然,他们的头顶上方传来了阵阵嘹亮却又透着一丝稚嫩的鹰啼,三人下意识地循声看去,只见寒羽不知何时飞到了他们的上方,展翅发出无忧无虑的叫声。

眼尖的小四立刻发现寒羽的爪子里似乎抓了什么,想起上次信鸽被寒羽抓住的事,小四的嘴角顿时有些僵硬。

寒羽显然也看到了他们,朝他们俯冲了过来,在距离他们只有两三丈时,随手往下头一丢。

小四直觉地伸手去接,抓住一团温软的绒毛团,一只圆滚滚的灰兔在他掌中瑟瑟发抖……

“噗——”

萧奕不客气地大笑出声,笑得前俯后仰,与半空中的鹰啼声交错着回荡在四周……

与官语白在日曜殿说了一会儿话,等萧奕回到月息殿时,已经过了午时。

南宫玥早就从水阁回来了,正在倚靠在内室的窗户边,借着阳光把玩着手中小巧的玉雕。

龙石种翡翠果然是翡翠中的极品,通透得好似水晶一般,没有一点杂质,在阳光下流转着一种动人的光泽,宝气光泽,水头盈润得好像随时能溢出水来。

见到萧奕回来,她抬头冲他展露出甜甜的笑容。

萧奕直接凑过去和南宫玥挤了同一把高背椅子,心里对这南凉的椅子还挺满意的,大小正好够他和阿玥紧紧地粘在一起,多一分太空,少一分太挤,干脆等他们回骆越城后,他找骆越城的师傅也照样打一把……或者干脆就把这把椅子带走,让师傅照样子做个几把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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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奕一边想着,一边去看南宫玥手中的玉雕,这才发现这块翡翠看着品相和质地不错,雕得还是麒麟送子。

萧奕随口问了一句:“这哪儿来的?看着还不错。”

“你不觉得这块龙石种翡翠眼熟吗?”南宫玥把玉雕凑到他眼前,笑着反问,得来的却是萧奕一头雾水的表情。

南宫玥失笑,自己怎么会指望阿奕对玉石有什么印象?如果是什么宝马名刃,没准能勾起他的兴趣。

她也不卖关子,直接答道:“是古那家派人送来的。”怕他想不起来,又补充道,“就是那日我们去玉市时遇到的那位。”

是那家皇商啊!萧奕微微挑眉,说道:“这古那家还挺有眼力劲的。”麒麟送子,寓意不错,要是雕得是个女娃娃就更好了!

南宫玥与他相视一笑,随口又问:“阿奕,我记得古那家也是经营马场的,今日他们家可有人来了?”

萧奕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干脆就把南宫玥抱到了自己的腿上,把今日来的三家马商一一说了。

南宫玥难免有些意外,古那家既然殷勤地送来了这既贵重又花了心思的礼物,肯定是想着要在萧奕面前露露脸,讨好萧奕。这次给南疆军供马可是个大好机会,古那家应该不会主动放弃,也就是说,他们家是被刷了下去?

古那家几十年来是南凉军最大的供马商,他家的马不应该会差到连初筛都过不了。

这倒是值得玩味了。

“阿奕,”南宫玥在萧奕的怀中抬起小脸来,问道,“今日有没有发生什么?”

南宫玥既然问了,萧奕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刚才发生在跑马场的事情一一地说了。

南宫玥的表情随着萧奕的叙述变了好几变,没想到萧奕这才出去了两个多时辰,这跑马场里竟发生了这么惊险的事。

南宫玥难免面色凝重,忍不住问道:“阿奕,怎么会惊马?”

就算南宫玥既不懂马,也不懂军务,却也相信南凉的那些马商为了能争取到为南疆军供战马的这个机会,必会从自家的马场里挑出最好的马,怎么会没骑上半圈就轻易惊马了?

萧奕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抛了一个古怪的媚眼给南宫玥,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说呢?

南宫玥微微眯眼,明白了。

那匹马一定是被人给暗中动了什么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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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3女儿

“阿奕,最后选中的是哪家的马?”南宫玥若有所思地问道。

“德勒家。”

萧奕的答案换来的是南宫玥疑惑的眼神,她对于南凉实在是知之甚少。

即便是她有心,可惜因为她不懂南凉语,而栀子虽然懂一些大裕话,却也是半桶水而已,况且,栀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对于南凉诸事所知也甚为浅薄。

南宫玥差点就要叹气,深切地想念起百卉她们了,有她们在,她要知道什么,吩咐一句,她们自然就会替她查得清清楚楚,还时常能给她一些意外的惊喜……不似她现在在南凉,还真颇有无人可用的无奈。

与此同时,萧奕仔细地给自家世子妃解释道:“南凉有三大马商,除了作为皇商的古那家外,还有这次来献马的德勒家以及莫里家。当年,古那家凭借给南凉大军供马的皇商身份把另外两家压得死死,如今南凉国亡,古那家就显得地位尴尬,被不少商户敬而远之,因此短短半年,就隐隐有被德勒家追上来的势头。”

南宫玥秀气的眉头微蹙,她把玩着手中的玉雕,若有所思。

萧奕最不喜欢看南宫玥皱眉的样子,他与她说这些只是因为她问,所以他答,仅此而已,他并不是要她出谋划策,更不是让她忧心的。

他抬起右臂,伸出两根修长好看的手指替她抚平了眉心的纠结,安抚道:“阿玥,小白既然说是意外,那就当它是意外……”

他一边说,一边把整个右掌压在了南宫玥的额头上,微微施力,让南宫玥背靠到他怀中。

他的下巴压在她的发顶上,语调随意,但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却透出一分凛冽,两分锐利,三分杀意来。

南宫玥看不到他的表情,就听到他声音温和地说道:“阿玥,你再皱眉的话,小心我们家囡囡出生的时候也爱皱眉头。”说着,他脑海中浮现了一个软绵绵的小女娃一本正经地皱眉的样子,说句实话,也挺可爱的。

被萧奕这么一说,南宫玥急忙舒展了眉头,小夫妻俩傻乎乎地对视着一笑。

听着萧奕一直满口女儿、囡囡的,南宫玥忍不住道:“阿奕,万一不是囡囡呢……”

生儿生女又不是他们空口可以决定的。

萧奕面色微微一变,简直不敢想象会有一个臭小子来跟他抢阿玥,而且这臭小子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对着阿玥撒娇,被阿玥抱在怀里,悉心照顾……享受连他都没享受过的待遇,萧奕的整张脸都快黑了,强调道:“我说是囡囡,就是囡囡!”

南宫玥无语地眉头抽了一下,试图告诉他儿子的优点:“阿奕,囡囡要出嫁的。”而儿子可以留在身边。

南宫玥的后半句虽然没出口,但是萧奕却是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不屑地心道:是啊,臭小子长大了,还要赖在家里不走!

还是女儿好!

萧奕的念头更加坚定了,说道:“谁说我们囡囡要出嫁的?我萧奕的宝贝女儿为什么要出嫁,招赘就是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只要给囡囡招赘,囡囡就可以永远留在碧霄堂了。

阿奕又在异想天开了,愿意入赘的男儿又有几个能配上自家女儿?!南宫玥的眉头又抽搐了一下,感觉自己似乎起了一个不太好的话题,阿奕这家伙一向说是风就是雨,还时常把不该当真的话当真。

萧奕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世人真是无聊,什么出嫁,入赘,什么继承香火,我看啊,只要两情相悦什么都是小节。若是我,为了阿玥你,就算是入赘也是无妨的!”

他一边说,一边还抓住机会表忠心,让南宫玥都不好再说什么了,几乎是忧心忡忡起来,女儿还没出生似乎已经要愁嫁了。

南宫玥无力地试图力挽狂澜:“阿奕,人家让女儿招赘是因为家中没有香火……”

“囡囡不就是我们的香火吗?”萧奕兴致勃勃道,“其实女儿又不比儿子差,就像阿玥你,多能干。我们家囡囡一定会继承我们俩的优点,能文能武,天下能有几个男儿能比得上她?!只要她有本事,有什么事不能做,就算是镇南王也当得!”

他本是随口说的,但是话出口后,顿时两眼发亮,更兴奋了,“阿玥,南疆有我作主,还有小白当她义父,我说我们女儿能当镇南王,她就能当!”

这大裕,不,加上几代前朝,都还没出女藩王呢!

有趣!小白一定也会觉得有趣的!

看着萧奕潋滟的桃花眼如同黑曜石般熠熠生辉,南宫玥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说错了什么,以致女儿还未出生就背上了南疆这个重任。

南宫玥忍不住俯首抚了抚自己的依然平坦的肚子,默默地在心里对着腹中的女儿道歉。

囡囡,对不起,都是娘管不住你爹……等等,她怎么被萧奕带歪了呢!没准是个儿子呢!

萧奕慵懒地把背靠在了后面的椅背上,眼角的余光看着南宫玥带着欢喜与纠结的小眼神,心底被一种温泉般荡漾地暖意所占领……

“簌簌簌……”

烈日下,风都是热乎乎的,又干又闷。

心情舒畅的萧奕第一次觉得这沉闷的夏风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的炎热,几日前南宫玥还敢在白天去后花园的水阁中小坐,到了这几日,她的白天几乎都是留在放了好几个冰盆的月息殿中。

南宫玥畏热,不过对于萧奕而言,此刻的天气与南疆最热的时候还有一段距离,每日在太阳下进进出出。

尽管有官语白管着南凉大部分的政事,但萧奕人既然在,总不能真得撒手不管。他仍不时要去军营,不时要会见众将,不时还有某些军务要处置……而先前采购的三千匹良驹在三日后也火速地由德勒家的人送到了军营里。

三千幽骑营将士每人都分到了一匹马,按照官语白的要求,所有幽骑营将士每天训练之余,都要亲自刷马,喂食,一来让马适应新的环境,二来也是为了让马熟悉新主人,陪养感情。

虽然好像是在训练之余平白又多了额外的事情,但是每一个幽骑营的士兵却都是精神奕奕,马儿的珍贵无论是普通的大裕百姓还是他们这些南疆军的士兵,都有深切的体会,这三千匹马加在一起,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更重要的是,这些战马还是他们的伙伴,日后会与他们并肩作战,共同杀敌,甚至于在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他们的同袍可能来不及赶来,但是他们的马却会一直陪在他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