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阳这几句已经相当不客气,等于是在质问镇南王是否对这桩御赐的婚事是否有什么不满!

镇南王尴尬不已,他当初是打算以入族谱一事拿捏那个逆子,谁知道那逆子不服管教,以致这件事就僵持了下来。可是这个理由总不能拿在明面上说。

他灵机一动,语调有些僵硬地说道:“殿下,按照萧家的规矩,进门三个月,才可以上族谱,成为萧家真正的媳妇。世子妃回南疆还没几日……”

萧家确实有这条族规,有这种类似的族规的也并非仅仅是萧家,这些家族设立这条族规就是为了看看刚入门的媳妇是否贤淑孝敬,而南宫玥自打与萧奕成亲后,便一直远在王都,所以镇南王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但说到外面去,也不算说不过去。

镇南王干咳一声,昧着本心道:“经过这段时日,本王也觉得世子妃贤良淑德,前两日就已经与族长说了,六月初十是个吉日,就在那日开祠堂。”

咏阳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镇南王不过在说场面话,但是事到如今,说穿也不过是图一时痛快,于事无补。

咏阳的脸色仍是板着脸,淡淡道:“如此,本宫便放心了。”

她的语气轻淡随意,却是不怒自威,只是这么端坐凝视,就释放出一种威严,让镇南王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仿佛又回到了年轻那会儿。

之后,咏阳与镇南王说了南宫玥的笄礼会由自己来操持后,也没再久坐,起身告辞。

镇南王亲自将人送出了外书房……

当晚,萧奕才刚回来,镇南王那边就派人过来了,说是会在三日后,也就是六月初十开祠堂,让世子妃南宫玥入族谱。

萧奕和南宫玥都心知肚明大概是咏阳对镇南王说了什么,才让镇南王突然改变了主意。萧奕虽然被南宫玥劝了,可对于这件事,心里始终梗了一根刺,他不想他的臭丫头有任何的委屈。

如今总算是柳暗花明了。

随着笄礼的时间临近,帖子也由王府的回事处一封封发了出去,南疆各府为了世子妃的笄礼而骚动了起来,这一日一大早,一个三十来岁身穿沉香色妆花褙子的妇人就来到了田府。

田大夫人在自家的小花厅中见客。

今日这位不速之客正是唐青鸿将军的夫人。

其实平日里,两家也不过是泛泛之交,田大夫人也不知道为何唐夫人会冒昧来访。

待两位夫人互相见礼,并坐下后,唐夫人又与田大夫人寒暄了一会儿,这才试探性地说道:“田大夫人,过些天就是世子妃的笄礼了,我昨儿才听说,咏阳大长公主殿下正在准备世子妃的笄礼……”唐夫人的语气中有些一丝复杂,因着旧怨,自家与世子爷有些势成水火的势头,上次世子妃在碧霄堂举办宴会,自家虽然收到了帖子,却根本没有前往。

但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的笄礼可是由咏阳亲自操持的!

咏阳不止是皇帝的姑母,她在南疆军中更是有一种特别的威信,毕竟老镇南王时期留下的老将不少都曾经是咏阳的同袍,对她甚为敬重。若是这一次唐府收不到帖子,岂不是日后被各府看轻了几分?!

田大夫人如何看不出唐夫人心中的纠结,却是故作不知,不冷不热地点首道:“是啊,听说殿下一向把世子妃当作亲孙女似的,这次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为了给世子妃的笄礼做正宾。”

唐夫人心下一惊,虽然听说咏阳来了骆越城后,没住王府那边,而是住在了碧霄堂中,自己和丈夫也曾揣测过一番世子或者世子妃同咏阳也许关系匪浅……可是直到此刻,从田大夫人口中,才算是确认这一点。

这下可不妙……唐夫人心头有些发慌,亲热地改了一个称呼道:“冯姐姐,那不知道贵府可收到了世子妃笄礼的请柬?”

田大夫人含笑地点头道:“昨儿才刚收到帖子。”她识趣地没有反问,看唐夫人的样子,就知道唐家必然是没收到帖子。

唐夫人并不意外田大夫人的回答,据她所知,姚府也收到了帖子,田府又如何会没收到。田府和碧霄堂走得近,不止是田老将军和世子爷关系亲近,连田家长孙田得韬现在也被世子爷委以重任派往西南边境抚民,前天已经启程了。

想到这里,唐夫人也有几分感慨。听说这个宣抚副使的优差,镇南王本来是想给内侄方世磊的,谁知道方世磊运道不好,在这节骨眼上摔断了腿……那之后,镇南王又想把差事转给乔大夫人的长子乔申宇,可是乔申宇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昏,居然装病不肯去,结果被世子罚了三十军棍,打得是皮开肉绽,估计没一两个月别想下榻。镇南王气坏了,便把此事交由世子处理,才让田得韬得了便宜!

唐夫人心里其实有些不是滋味。这么好的差事镇南王怎么就没考虑自家儿子呢?!宣抚副使是六品武官,而自己的儿子至今还是个七品的校尉,这下可是落后田得韬一大步了!

唐夫人越想越觉得酸溜溜的,又和田大夫人胡扯了几句,就借口告辞了……

不止是唐府,其他没收到请柬的府邸也在着急,都想着要不要厚着脸皮去一趟碧霄堂,讨也要讨一张请柬过来……

城中各府如何,萧奕可管不着,此刻,他正在骆越城最有名的首饰铺子珍宝轩的贵宾室里,翻来覆去地打量着手中的簪子,心情甚好。

看萧奕的神色似乎挺满意的,掌柜小心翼翼地说道:“世子爷,敝店的王师傅那可是全骆越城……不,整个南疆最顶尖的师傅了。是小的特意从江南请来的,您看这手艺绝对是没话说……”掌柜滔滔不绝地吹嘘着。

萧奕小心翼翼地把簪子放入了一旁的红木匣子中,这簪子是他一回骆越城后就订下的,是打算给南宫玥在笄礼上用的。

按理说,南宫玥已经出嫁,笄礼上用的簪子是要婆母准备的,但是萧奕可没打算指望小方氏!

萧奕爽快的付了账,收起那个红木匣子就离开珍宝轩回了碧霄堂,却从画眉那里得知南宫玥去了林净尘那里。

萧奕先回书房收好了簪子,跟着又骑马出门,这一次,是前往林宅。

等到了林宅的堂屋,萧奕才发现原来不止是南宫玥来了,傅云雁和萧霏也在,加上韩绮霞,四个姑娘欢声笑语的一片。

如今,对于萧霏的无处不在,萧奕已经很习惯了。他大步流星的走到堂中,笑吟吟地与林净尘行礼:“外祖父,我又来您这里蹭饭吃了!”

林净尘不由失笑,他当然知道萧奕是来接南宫玥的,却也配合地颔首道:“好好好!今日就让你们再尝尝外祖父的手艺!”

南宫玥起身相迎,笑着对傅云雁道:“六娘,外祖父难得下厨,今日你可是有口福了!”

傅云雁做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把屋子里的人都逗笑了。

林净尘站起身,弹了弹身上的直裰,道:“反正该商量的也商量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事就等午膳后再说吧……我先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吃,你们几个小姑娘来给我帮忙,我总不能请你们吃青菜吧。”林净尘轻松地玩笑道。

萧奕低首问南宫玥:“阿玥,你们在商量什么?”

“我们正在说去茂丰镇义诊的事。”南宫玥浅笑着道。

茂丰镇就在骆越城南外几里处,镇子还算繁华。

“外祖父,”萧奕朝林净尘看去,说道,“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您可别跟我客气!”

林净尘捋了捋胡子,不疾不徐地笑道:“阿奕,义诊的事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了……还差备一些常用的药,既然阿奕你有心,等午膳后,就留下帮我们一起搬搬药材吧!”林净尘不客气地使唤了萧奕。

萧奕乐滋滋地应了,仿佛林净尘给他安排的是什么美差似的。

之后,林净尘就下厨去了,几个姑娘也去帮厨,只有萧奕被严正地拒绝了,傅云雁直接不客气地说道:“阿奕,你就别捣乱了!”

一句话说得萧奕委屈,却逗笑了萧霏。

这一日,他们在林宅用了午膳,又一起把义诊需要的大部分药材都备好了,萧奕、南宫玥四人才一起告辞。这时,已经近申时了。

姑娘们坐上一辆青篷马车,而萧奕则是在一旁骑着乌云踏雪,朝镇南王府而去。

穿过几道街道,前方突然传来一片喧哗声,街道两边不少人都循声看了过去,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没一会儿,便见一支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地过来了,锣鼓声震天,喜气洋洋的。

一脸憨态的新郎官穿着大红色的新郎袍,胸前绑了一个大红绸带绣球,脸上笑得合不拢嘴,看来傻乎乎的。

车夫“吁”了一声,将青篷马车的速度缓了下来,想着到底是到路边靠一靠,等迎亲的队伍过去,还是干脆在前面的路口右转,换一条路线走。车夫暗暗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萧奕,打算看萧奕如何决定。

马车里的南宫玥等人也听到了那阵阵锣鼓与唢呐声,傅云雁好奇地挑开了窗帘,往花轿的方向看去,想看看这南疆的迎亲和王都可有什么差别……

意外就在这时突然发生了,一个熟悉的女音突然从前方十几丈外的花轿中传来:“停下!给我停下花轿!”

这一句喊叫引来四周围观者好奇的目光,议论纷纷,都在猜想着这新娘子到底是怎么了!

而马车里的南宫玥几人更是面面相觑,这个声音实在是有些耳熟,萧霏直接说出了众人心中的猜想:“茉表姐?”

第444章-分产

这一下,姑娘们全都好奇地凑到了车厢的窗口往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眼熟的新郎官,虽然他换上大红新郎袍以后看来整个人变了不少,但是姑娘们还是记得他就是那个在安澜宫把方紫茉从湖中“救起”的人。

萧霏的表情有些微妙。她也听说过方三夫人已经给方紫茉定下亲事的消息,却没想到方紫茉居然今日就出嫁了。方紫茉是方家姑娘,即便是庶女,那身份也不算低,本来她出嫁的时候就算没有十里红妆,那也是风风光光的……可是现在呢?仓促出嫁,连婚礼都寒酸简陋至此!

就在这时,前方的大红花轿已经停了下来,新郎官疑惑地转过头去,想问新娘子怎么了,却见一团火色的身形从花轿里冲了出来,大红头盖已经备她扯掉,露出那张娇艳的绝色容颜,一下子吸引了街道两边所有的目光。

路人一方面赞叹新娘子的容貌,另一方面又看的瞠目结舌,这新娘子还没过门,就突然从花轿里冲出来还是百年不得一见!

这个新娘子果然是方紫茉。

方紫茉四下扫视着,很快,目光就落在了萧奕的身上,眼睛一亮,正欲高喊,就被后面追上来的两个方家婆子打断:“五姑娘,快回花轿去!”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地狠狠拽住了方紫茉。

“不要!我不要嫁!”方紫茉奋力地试图挣脱两个婆子,扯着嗓门高喊起来,“表……”

一个婆子眼明手快地捂住了方紫茉的嘴巴,吓得脸都白了,三夫人让她们送五姑娘出嫁,这若是再出什么差错的话,三夫人必然要怪罪到她们这些下人的身上。

一个婆子粗声道:“五姑娘,您就别闹了!今日您是不嫁也得嫁……”

“唔……唔……”方紫茉还不死心地试图往前,一双含着泪光的盈盈美眸含情脉脉地仰首望着萧奕,修长的雪白脖颈如天鹅般秀美,小巧的下巴微颤,惹人怜爱,仿佛在说,表哥,救救茉儿,茉儿不想嫁!

南宫玥三人透过窗户打量着方紫茉,可是她却根本没有看到萧奕身后的马车,她的眼里似乎只看到了萧奕。

四周的路人看着新娘子心中都暗自奇怪,如此绝色姿容的姑娘嫁个一个这样的莽汉,也难怪她不甘心了!只是这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都上了花轿,半途却又闹着不肯嫁,这新郎官委实有些可怜!

不少路人都对新郎官投以同情的目光。

萧奕根本懒得去看这场闹剧,他向车夫使了一个手势,策马往右手边的巷子转弯,车夫赶忙驾车跟上……

方紫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如此求萧奕,萧奕居然忍心见死不救?!

自己明明这般绝色,只要萧奕肯救她,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萧奕看不上她?!

一瞬间,她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忘了再挣扎,她目露绝望,心里像是浸满了毒汁似的,充满了怨恨。

两个婆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忙合力把方紫茉重新塞进了花轿里,然后再次令轿夫继续前进。

新郎官大牛的面色早已经僵硬得如同木偶般,但根本没人在乎他怎么想。一个婆子不耐烦地催促道:“五姑爷,快走吧,小心误了吉时!”

大牛傻乎乎地应了一声,心里对自己说:她这么漂亮、高贵,自然是不愿嫁给自己这种粗人的,但是等洞房花烛夜以后,她自然也就认命了!村里的赵大叔也说了,婆娘要是闹腾,打一顿就听话了……

那迎亲队伍重新吹吹打打起来,渐渐远去,路人还觉得意犹未尽,滔滔不绝地彼此讨论着这场精彩的好戏……

更有人很快就打听出那是方家的花轿,心头更为疑惑,这方家的姑娘怎么会嫁那么一个平民,还嫁得如此寒碜?!

立刻有人把几日前传得沸沸扬扬的王府表姑娘落水一事联想在了一起,一时唏嘘不已。

好好的方家姑娘因为落水就不得不低嫁,还真是可怜……

因着这段小小的插曲,这骆越城里的百姓又热闹了几天,城中有闺女的人家都细细叮咛自家女儿离水远一点,免得一不小心落水!

鹊儿不时地把城里的各种传闻、流言说来给南宫玥和院子里的姐妹当笑话听,也算是博君一笑。

就在这种悠闲的气氛中,到了六月初十。

一大早,镇南王府里就驶出了一行车马,前往萧氏宗祠。

萧氏宗祠与王府相隔不远,坐西朝东,背山面水,屋顶为单檐悬山顶,一看就是气势恢宏。进了祠堂后,便是仪门,然后是宽大的天井,两旁各有庑廊,随处可见雕刻精美的石雕栏板……这宗祠一看就比南宫家的宗祠要宏大气派许多。

不过也难怪,毕竟是镇南王府的宗祠,在这南疆,总不可能有别的府邸能越过它。

想着,南宫玥便看到祠堂的正厅出现在前方。

虽然南宫玥一行人来的不算晚,但是萧氏族人哪敢让镇南王等他们啊,正厅中早已经是坐满了人。

众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镇南王,他身后是世子爷萧奕和世子妃南宫玥,再后面则是二公子萧栾和大姑娘萧霏。

至于庶女和侍妾,哪怕是侧妃也没有进祠堂的资格,只能在祠堂外等候。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萧奕夫妻俩身上。

在场的大部分萧氏族人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萧奕,但是萧奕的容貌还是能看到少年时七八分的影子,只是少了少年的青涩,身段更是抽长了不少,变成了一个丰神俊朗的昳丽青年。

他身旁的南宫玥为了今日特意换上了大红色刻丝牡丹花衣裙,乌黑浓密的发丝绾成了堕马髻,鬓间簪了两朵红宝石的珠花,衬得她肌肤如玉,红唇如樱,一双乌黑的眼眸如同掩映在流云里的银月熠熠生辉,通身流露出一种高雅娴静的书香气,却又不带文人世家的酸儒味。

厅中众人不由多看了几眼,只觉得不愧是南宫世家的嫡女,不仅样貌清丽,而且气质卓绝。几个女眷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是赞赏不已。

他们萧家本是再普通不过的农户,自打出了老镇南王,才尝到了鸡犬升天的滋味。每户人家的日子都好了起来,娶的媳妇也渐渐从普通的农女,变成商家富户以及武将人家出来的姑娘……没想到世子萧奕竟然能娶到士林世家的嫡女,还是个郡主!

瞧这南宫氏样貌,出身,地位,才学,无一不好,甚至还有圣眷,可以说是百里挑一的人选了!

以后还有哪个文人墨士敢说他们萧家是泥腿子,是暴发户,瞧瞧,连南宫世家的嫡女都嫁到他们萧家来了!

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镇南王一行人进了正厅。

镇南王一进屋,除了居中首位的族长以外,其他人都纷纷起身给他行礼,齐声道:“见过王爷。”

镇南王自然对众人客套了一番,待众人再次落座后,萧奕便带着南宫玥上前认亲,其中老族长和萧六老太爷上次去过王府,萧奕也就没再重复介绍一遍。

这正厅里坐了一屋子的人,其实南宫玥大都也没记住,她只管蒙头见礼,得了一堆的夸赞,什么“郎才女貌”啊,什么“一对璧人”啊,什么“天造地设”的……

待认了亲后,南宫玥、萧奕便随着族长儿媳去了祭祀大堂。

一进大堂,每个人都是表情肃穆,不敢喧哗。

南宫玥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周,说句实话,萧家的宗祠虽然建得恢弘,但是祭祀大堂却与南宫府无法相比。

南宫世家是几百年的名门世家,源远流长,前朝的历史上几乎每一个时段都留下了南宫世家的痕迹。在南宫府的宗祠里,供桌祭台上,那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的牌位是像梯田一样一阶阶地往上放,上面的大多数名字让不少文人学子看了估计都想要屈膝。

而萧家的宗祠牌位才不过稀稀落落地摆了三层而已。

这么说吧,如果说官语白的家族是几代传承的将门世家,那萧家就是将门中的暴发户,是在老镇南王这一代才崛起的。

话说老镇南王本来不过是一介白丁,因为家中贫寒,无以度日,才去当了兵,谁知道得了当时还是韩大将军的先帝的赏识,一路扶摇直上,最后成了萧将军,还跟随先帝将前朝覆灭。

一步一步,全都是老镇南王拿命换来的。

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飞升”。萧家是自此才算是成了一“族”,还建了宗祠,连着老镇南王的双亲、祖父母的牌位都供奉到了宗祠中,所以镇南王府说着是藩王,这祠堂装饰得也恢弘、庄严,可是顶不住牌位少,自然就显得寒酸。

祭祀大堂里已经有一个嬷嬷在供桌前备好了两个簇新的蒲团,一个是给萧奕的,一个是给南宫玥的。

族长儿媳含笑道:“世子爷,世子妃,赶紧上香磕头吧。这里有十五个祖宗牌位,每个牌位磕三个头。”后面那句是为了南宫玥而解释的。

等到全部磕完了,才算是完成了庙见的程序,表示南宫玥和萧奕的婚姻已取得萧家祖先的同意,以后南宫玥具有参加祭祀和过世后被祭祀的资格。

萧奕和南宫玥双双跪下,认认真真地一一磕了头。

等到磕完四十五个头,南宫玥的眼睛都有些发黑,萧奕眼明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萧霏在一旁一直看着南宫玥的一举一动,乌黑的眸子中盈满了笑意,心里为大嫂感到高兴。

接下来族长便亲自开了族谱,在萧奕的旁边,写了“妻南宫氏”几个字,如此,算是完成了庙见。

上了族谱后,族长萧沉和几位族老把镇南王、萧奕夫妻俩和和萧栾请了过去。

正厅中,那些个女眷早已经退下了,只剩下了萧家的男人们。

待镇南王一家人一一落座后,一个半头白发的族老便对镇南王道:“侄儿,阿奕现在大了也成家了。我们几个老骨头也算没辜负你父王在世时的嘱托。你父王临终前与我、你六叔父,还有你四叔父、五叔父和七叔父说了,等阿奕成年后,就把他留给孙辈的一些产业平分给阿奕和栾哥儿两兄弟。”

他说话的同时,留着山羊胡的族老萧六太爷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当初你父王托付给我们兄弟五个,现在也只剩下你三叔父和我这两把老骨头了,趁我们还在,还是把那些产业都分一分的好。”

两位族老这么一提,镇南王也想起了这事。父王留下的那些产业也确实该解决一下,之前也就是为了这些产业闹得满城风云,甚至还惊动了皇帝,因此除了小方氏的诰命,也让镇南王府变成了整个大裕的笑话。

这件事镇南王至今想来还是心中不悦。

也是,早点把这些产业分了,也省得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镇南王沉吟一下后,点头对萧三太爷和萧六太爷道:“三叔父、六叔父说的是。”

萧奕飞快地看了两位族老一眼,脸色一沉。

他们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他如何还看不出来这两人怕是和小方氏早就达成了什么协议。也亏得当初祖父精明,把其中船厂、钱庄和两个矿山的地契私下放进了大丰钱庄保管,没有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族里这些个见异思迁的墙头草!

萧栾的身子不由缩了一下,难得敏锐地感受到萧奕的不悦,几乎有些坐立不安了。这些个老头子真是哪壶不该提哪壶!

萧栾飞快地瞥了萧奕面无表情的侧脸一眼,大哥冰冷的眼神吓得他半垂首。

这时,萧三太爷又对族长萧沉道:“大哥,老王爷留下了南边的上等水田九百亩,北方的旱田一千二百亩,山林四座,田庄三十六处,大裕各地的铺面五十二间,还有存在大丰钱庄的现银六万三千两。这些地契都在我们几人的手上保管着,而账册则一式两份,一份最初是在申大管事手里,后来交给了夫人,而另一份每年也会依老王爷生前的嘱咐,送到大丰钱庄,早几年便已由阿奕接管了。”

父王居然留下了如此多的产业?!

镇南王震惊了,随后一个念头浮上了心头:这么大的事小方氏都敢瞒自己十几年,她这是从来都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吧?!

疑心一起,就在心底深深的扎了根,如蔓草一般疯狂的生长。

这时,族长萧沉提出了分产业的章程:“虽然说当初二弟是说把产业平分给阿奕和栾哥儿,但是阿奕毕竟是世子,兄弟俩还是应该有所区别才是。依我看,阿奕就多分些田地庄子,至于铺子和现银就给栾哥儿吧。”老镇南王因为在萧家的堂兄弟几个中行二,所以萧沉才称呼他为二弟。

萧沉想得其实还挺周到的,萧奕是长子,以后整个王府都是他的,而萧栾日后是要被分出去的,得些出息高的产业,日子也能过得好些。

镇南王按耐住心中对小方氏的不快,点头道:“大伯父说得有理。”对他而言,萧奕和萧栾都是他的儿子,父王留下的产业分给谁,也都一样。

眼看着,他们已经把分产事宜都商量妥当了,萧奕忽然笑了,出声道:“伯祖父,三叔祖父,六叔祖父,这产业既然要分,那就该分得清清楚楚才是。这都十几年了,总会有些变化吧,有收益,有亏损,这些都得算个清楚明白才是。”

萧奕说得合情合理,萧沉想想也是,二弟留下的产业可不少,其中的收益十几年累积下来,怕是一笔巨大的银两,如果现在不算清楚了,事后,若是萧奕、萧栾两兄弟互相猜忌,反而让兄弟间生了隔阂,那就是好事变成了坏事,反而不美了。

萧沉垂眸思索了片刻,便道:“阿奕说得亦是有理。”

萧奕继续说道:“说起来,我还没见过母亲手上的账册呢,依我之见,应该将两份账册一同来对照整理,伯祖父觉得如何?”

“那是自然的。”萧沉点了点头,说道,“先用些时日把这些个账册都理一理,算清楚了,待过几日再正式分产业,各位觉得如何?”

说着,他环视着众人,萧三太爷和萧六太爷暗暗地交换了一个眼色,虽然夜长梦多,可萧奕提出的要求也没有错,想了想便没有反对。想来小方氏应该会把账册做漂亮些吧……

说完正事后,萧家众人便都离开了宗祠,各自打道回府。

一回了王府,萧栾就被一个嬷嬷叫去了正院见小方氏。

“母亲……”萧栾进屋后就忙向小方氏行礼。

小方氏还在做小月子,今日自然没有去祠堂,她打从心底里其实也不想去,每次面对大方氏的牌位,都要行妾礼,让她很是不甘心。

此时的她正坐在榻上,背靠着一个大迎枕,一见萧栾来了,瞬间展开了笑脸。

“栾哥儿,”她没等萧栾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今日怎么样?”

萧栾也没跟小方氏客气,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自己在窗边的圈椅上坐下。

丫鬟忙给萧栾上了热茶,她知道夫人和二少爷有要事要谈,麻利地退下了,内室里,除了小方氏母子,只剩下了齐嬷嬷。

萧栾拿起茶盅,还没反应过来,傻傻地问道:“什么怎么样?”

小方氏脸色一僵,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今日在祠堂里,可有发生什么事?”

萧栾喝了口茶润了润喉,这才懒洋洋地把今日祠堂的分家产一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小方氏闻言,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眼中更是掩不住的得意。

事情的发展正如她计划的一般,这实在是太好了!

她等这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已经等了很久了……王爷一直不肯开祠堂,害得她烦恼了好久,好在总算是成了!

她正自鸣得意着,就听萧栾迟疑地小声嘀咕道:“母亲,其实我觉得日后要是分家,我也能分到不少东西了。大哥毕竟是长子,又是世子,祖父的这些产业还是别同大哥争了吧?”说话的同时,他脑海中又浮现萧奕冰冷的目光,眼神有些忐忑。

小方氏瞳孔猛地一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一口气梗在了胸口,深吸一口气,勉强缓了过来一些,指着他怒道:“你说什么……你是傻了,还是呆了?!谁会嫌银子多!”

萧栾当然不会嫌银子多,可是银子和命相比,萧栾认为还是小命更加重要。他永远记得在战场上,大哥萧奕手起刀落,便是一颗头颅落下,鲜血四溅!大哥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想到这里,萧栾便觉得脖子有些凉飕飕的。大哥与自己从小就玩不到一起,根本没什么兄弟情,若是惹怒了大哥,那自己的下场说不定就会如那些南蛮子一般!

小方氏见萧栾不说话更气了,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还有萧霏……

自己明明就有儿有女,偏偏儿女都与自己不齐心!

想着,小方氏心中的怒意如熔岩似地在胸口处翻滚着,指着萧栾又是一通怒斥:“你知道那是多少银子吗?够你吃上几辈子了?!我一番筹谋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竟然说出如此没良心的话……”

小方氏正在喋喋不休地怒斥着,门帘外突然传来丫鬟行礼的声音:“见过大姑娘!”

跟着就是一阵挑帘声,着一件白底绣折枝玉兰花束腰长裙的萧霏出现在门帘的另一边,却没有继续往前走,只是用一双清冷的眼眸直愣愣地看着小方氏,眼中是掩不住的失望。

萧霏清澈的眸子盯着小方氏,像是要看透她的内心似的。

小方氏顿时噤声,既心虚又迁怒地瞪了那挑帘的丫鬟一眼。

萧霏刚才听说了分家产的事,就想来问问母亲这件事是不是她在背后捣鬼,可是现在她觉得她应不需要再问了,从刚才的那几句咆哮,萧霏已经听出了端倪。分家产的事真的和母亲有关!

萧霏闭了闭眼,缓缓地说道:“母亲,不属于我们的东西终究不属于我们!”说完,她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她不想再与母亲争吵,说再多,也只是一次次失望而已。

小方氏本来就已经火冒三丈,现在更是被萧霏又浇了一桶油。这个女儿越来越不懂事了!

小方氏随手拿起榻边的茶杯就丢了出去。

咚--

茶杯丢在门帘前,砸得四分五裂。

萧栾缩了缩脖子,忙道:“母亲,儿子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着,他也不等小方氏应声,赶忙跑出了屋,那速度比那兔子还快。

“没用的东西!”小方氏气得又想去抓东西摔,却抓了个空,气了个倒仰。

“夫人莫要动气,二少爷年纪小,才不懂夫人您的一片苦心……”齐嬷嬷柔声将小方氏宽慰了一番。

小方氏深吸几口气,总算缓过来一些,谁知道,跟着就有小丫鬟局促地来禀道:“夫人,世子妃派人过来了,说是要见夫人。”

小方氏眉心一动,让人进来了。

跟着小丫鬟便领进来了一个嬷嬷,那嬷嬷身穿一件湖色素面褙子,整个人收拾得干干净净,看来很是干练。

“见过夫人。”嬷嬷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礼,“奴婢姓周,世子妃命奴婢过来取账册。”

“什么账册?”小方氏一头雾水,不明白怎么突然问她拿账册。但是南宫玥会问自己要的账册又能是哪些呢?!小方氏想到了什么,面色不太好看。

周嬷嬷只以为小方氏在装傻,但还是毕恭毕敬地解释了一遍,小方氏听得眉头越皱越紧,心里埋怨萧栾真是避重就轻,这么重要的事刚才居然也没跟自己提,以致自己没能先发制人。

第445章-假账 2017-3-21 9:13:00

“周嬷嬷,”小方氏沉吟一下,淡淡道,“这十几年下来,账册可不少,如今都在库房深处锁着呢,想要翻找出来恐怕也需要一点时日……”

小方氏表面镇定,拳头早就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分家产一事由老镇南王托付的族老们提出并作证,族长主持,又有镇南王施压,萧奕不是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吗?竟然还要查账!

小方氏只能把这笔账记在了萧六老太爷他们,收了好处,却没把事办漂亮了!

周嬷嬷暗自冷笑,表面却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

这份差事可是自己在世子妃跟前出头的大好机会,周嬷嬷可不想平白错过了。

反正碧霄堂和小方氏早已经势同水火,周嬷嬷理了理思绪,大着胆子道:“夫人,世子妃说了,查账的事是王爷亲自在族长和几位族老跟前答应下来了,请不要让奴婢难做!”

周嬷嬷言下之意很明显了,她若是拿不走账册,待会儿她回去禀明世子爷和世子妃后,那跟着来这里的可就是镇南王了!

小方氏的脸色更为阴沉,她比谁都知道镇南王这个人有多爱面子,再加上,这段时间,自己和镇南王之间的信赖已经是岌岌可危,如果再生出点事情来,恐怕镇南王对她的疑心就更重了,那么没有诰命的自己,那可就日子真的不好过了!

算了!查就查吧,那些账册做得天衣无缝,谅他们也查不出什么花样来……

小方氏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低头了,吩咐齐嬷嬷去拿账册。

一盏茶后,十几箱子的账册就堆满了外面的堂屋,周嬷嬷又叫来了四个婆子让她们打开箱子,当着齐嬷嬷的面一一清点。

周嬷嬷看似随意地在那些箱子上扫视了半圈,故意挑眉叹道:“夫人院里的人做事果然细心啊,这些账册保管的可真好,十几年了连虫蛀都没有……”

说着,她又做出迟疑状,对齐嬷嬷道:“齐嬷嬷,你不会是拿错账册了吧?”

她听似针对齐嬷嬷,却故意拔高嗓门让内室中的小方氏听得清清楚楚,分明是说给小方氏听的,听得小方氏又一阵气闷,却又不想把此事闹大,惊动镇南王。

齐嬷嬷忍气吞声地应了一句:“周嬷嬷说笑了,自然是没错的。”

周嬷嬷和四个婆子清点完账册后,就把那些箱子一箱箱地抬走了……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不少人,没一会儿,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世子爷萧奕和二少爷要分产业的事。

光看那一箱箱沉甸甸的账册就让人隐隐猜到那恐怕是一大份产业啊!

很快,就有消息灵通的人信誓旦旦说起那是老王爷留下给孙子的,由着族老们和夫人看顾多年云云的……下人们一时多了茶余饭后的话题。

另一边,办好了差事的周嬷嬷领了赏钱后,就喜气洋洋地从南宫玥的小书房里退下了,整个人是神清气爽。平日里,一直见吕嬷嬷在世子妃跟前露脸,这一回总算是轮到自己了!

南宫玥看着这满屋子的箱子,随意地命鹊儿打开了其中一个,取出了几本账册。

南宫玥在书案后坐下,拿过一本账册,闲适地翻看着,随后她又拿过了另一本,同样翻了几页后就放下,才不过片刻间的工夫,就已经把拿出来的几本账册全都草草翻完了。

南宫玥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账册确实做得十分仔细,页面干净整洁,每一笔账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但是,实在太干净了……

按常理,账册是每日分别记录的,尤其是铺子的账册,更是得时时记账,如此就让账册不会显得太干净,哪怕记账之人再仔细,也偶会有一些墨痕。每一本账册记录的是一年的收支,时不时的打开,记录,翻查,也会让纸张产生折痕或磨损。

但是这些账册实在太干净了,就跟新的一样。

如果只是一本的话,那还能说是偶然,或者说是管事太认真、太爱洁了,但是本本都是这样,就难说了。

刚刚她随手拿出来的几本,涉及了不同的铺子,但是账面的笔迹却是一模一样……

南宫玥不禁轻笑了一声,她还真是太高估小方氏了。

南宫玥放下手中的账册,吩咐道:“你们去库房里,把我们从王都带来的账册都拿过来。”

百卉应了一声,出去办了。

不多时,就有几个粗使婆子把几箱账册抬到了小书房里,原本还算宽适的小书房一下子变得有些拥挤。

这么多账册没几天怕是比对不完的,鹊儿已经开始头疼了,却见南宫玥笑眯眯地说道:“不着急,大家慢慢来!”

她们急什么,该急的应该是那边那一位。

几个丫鬟若有所思,说说笑笑地坐下,对起账来,小书房里的气氛很是轻松。

南宫玥故意让人把消息透了出去,不多时,正院的小方氏就听说碧霄堂的几个大丫鬟全都被叫去了书房对账,一时间,不禁有些抓心挠腮……

在夕阳完全落下前,萧奕便回了府。

知道南宫玥还在小书房里,直接就过来了。

此刻的小书房中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是箱子和账册,几乎没多少下脚的地方了。

萧奕微微扬眉,似笑非笑道:“她送来的账册?”这个“她”指的当然是小方氏。

见世子爷回来了,帮着查账的几个大丫鬟都识趣地退下了。

南宫玥点了点头,笑得意有所指:“写得还挺费心的。我大致看了几本,和程昱他们从大丰钱庄里带过来的账册是一模一样的。不过,相比较起来,还是咱们手上的那些做得更像是一回事儿。至于这些,应该是后面专门着人誊抄的。”

萧奕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别太劳神了。”

南宫玥向他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那当然!该急的人在正院呢……咱们慢慢查,慢慢对。”

唯一的真账还在小方氏的手里,就看怎么让她“心甘情愿”地拿出来了。

萧奕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两人心知肚明地交换了一个意会的眼神。

两个人躲在小书房中私语了好一会儿,直到百卉有些无奈的声音在外边响起:“世子妃,针线房把新做好的衣裳送来给您试试……”要是普通的新衣那自然是不急着试的,可是世子妃的及笄礼已经没几日了,若是衣裳有哪里不合身的,必须尽快让针线房拿回去修改。

南宫玥还没出声,萧奕已经是双眼一亮,迫不及待地替她应了。

他半推搡地搂着南宫玥出了小书房,乐滋滋地说道:“阿玥,你快去换上给我看看。”

女为悦己者容!

萧奕既然有兴致,南宫玥自然就应了,带着百卉和鹊儿避到了屏风后,换上白色杭绸挑线裙子,外罩一件玫瑰红织金缠枝纹褙子。

合身的衣裙包裹着她纤细苗条的身段,鲜亮的玫瑰红衬得她原本就白皙细腻的肌肤仿佛在发光一般,一双黑眸在烛光中熠熠生辉……

萧奕一时都有些看痴了,鹊儿在一旁掩嘴窃笑,百卉却是认真地绕着南宫玥走了半圈,皱眉道:“腰身好像稍微大了一些,裙摆这里可以再放长半寸……世子妃,您好像又长高了一些。”

这几个月,南宫玥越长越快,个头一下子挑高了不少,身段也渐渐玲珑有致,快要度过豆蔻年华的她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马上就要完全绽放了!

萧奕一霎不霎地看着她,心中一片火热。

他走到南宫玥的跟前,手指在她娇艳的唇上划过。

有些粗糙的皮肤磨擦着她的双唇有些痒,南宫玥只觉耳垂发烫,纤细的双臂下意识地环在了他的腰间。

鹊儿吐了吐舌头,和百卉对视一眼,都识趣的退了下去。

门在他们身后的轻轻关上。

南宫玥抬头,笑吟吟地看着他,流转的眼波带着一种难言的妩媚,萧奕的心脏仿佛都漏了好几拍。

夜深了……

……

南宫玥的笄礼渐渐近了,在咏阳大长公主的操持下,一切准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原本看着咏阳祖母这么大年纪了还为自己忙碌,南宫玥有些过意不去,想要去帮忙,却被傅云雁拉住了。傅云雁还悄悄跟她说:“祖母前些时日不知怎么的,心绪一直不佳,最近一忙起来,倒是好多了。阿玥,你就让她忙吧。”

南宫玥闻言不禁想到了文毓,有些唏嘘。

她甚至还忍不住会想,咏阳祖母在为自己准备笄礼的时候,是不是会想起那个失散的女儿……咏阳祖母恐怕最希望的是能够亲自为女儿操办笄礼吧。

无需再烦心笄礼的事,南宫玥干脆就窝在小书房里看起了账册,虽说是假账,但也能看出些有趣的花样来。

就在正院的小方氏坐立不安的等着碧霄堂查账的时候,南宫玥偷了一日闲,带着傅云雁和萧霏出了府,去往茂丰镇。

这是距离骆越城几百里的一个小镇,因它处于几座大城来往的枢纽,往日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附近一些村子,一旦有人得了什么扛不住的病,也多半会到这茂丰镇来求医。

然而这一日,茂丰镇的所有的医馆,一个上午都是门可罗雀。

其中还包括千金堂。

一个身穿青色直裰的中年大夫忍不住起身往外看了看,嘀咕着:“今儿怎么病人这么少?”他这千金堂是茂丰镇里数一数二的医馆,每日的病人虽然不能说人满为患,那也是络绎不绝的。

今日这一上午竟然只来了一个老病患的情况,可说是少之又少。

“程大夫!程大夫……”一个青衣伙计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程大夫没好气地瞪了那伙计一眼,说:“什么事咋咋呼呼的?”

伙计深吸几口气,缓过来些后,指了指自己跑来的方向道:“程大夫,镇子口有人在义诊呢!说是要义诊三日,现在镇上不少人都知道了,有病没病的都往那里去了!”

“义诊?!”程大夫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这没本事的大夫才搞什么义诊,再者,“就算是义诊,还不是要来医馆、药铺抓药!”其实若非去大户人家亲自出诊,大夫的诊费并不算高,钱主要是费在了抓药上。

伙计急急地说道:“程大夫,问题是他们不只是看病不要钱,抓药也不要钱啊!”

什么?!程大夫一时有些傻眼了,“抓药也不要钱?”看病不收钱也就是白干一天,但是抓药不收钱,那可就是倒贴了!

伙计直点头,且不说,这来义诊的大夫医术如何,光是抓药不要钱,那可是白拿东西啊!有便宜不占,那不是傻的吗?!因此不少百姓都心动了,哪怕是一些咳嗽头痛的小毛病也都跑去排队了。

程大夫可算是知道为何自己这里门可罗雀了,他随口吩咐了另一个伙计看铺子,打算让青衣伙计带他去义诊那里看看。

就在这时,就见街道的另一边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大夫!大夫救命啊!”

生意上门了!程大夫立刻端起了一张笑脸,可是循声看去,却是眉头一皱,只见一个满身补丁的汉子搀扶着一个脸色潮红的妇人缓步走来。

程大夫轻蔑地打量着来人,一瞧他们的打扮就必然是个穷困的,程大夫实在懒得跟他们废话。

“大夫……”汉子扶着妇人走到了千金堂前,才说了两个字,就见那妇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妇人用一方青色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可就算是如此,程大夫还是眼尖地看到对方的嘴角渗出了鲜红刺眼的血渍,心下一惊,差点没倒退几步。

他身旁的伙计却没他这般定力,连退两步,失声道:“肺痨?!她莫不是得了肺痨?”

“大夫,俺媳妇已经咳了好几天血了。”汉子着急地说道,“大夫,您一定要救救俺媳妇啊!”

程大夫眉宇紧锁,肺痨那可是绝症,若是富贵人家得了,好吃好喝地养着,没准还能多活几年,这贫苦人家那就只能等死了!

程大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故作无奈道:“这位兄弟,肺痨是绝症,也是富贵病,你有多少银子?”

汉子迟疑了一下,“俺现在只有一两银子,但是大夫,俺会去赚钱的!请救救俺媳妇吧!俺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的!”他身旁的妇人一脸的悲凉,她如何不知道肺痨烧钱,几次跟男人说让她死了算了,偏偏她男人说是一定要治好她的病!

谁稀罕你做牛做马!程大夫心里不屑,正想打发了这对夫妻,突然想到了什么,道:“这位兄弟,我看你可怜,今儿你来到我这里,也算是有缘,我就给你指一条明路。”他指了指西城门的方向道,“今儿在那边镇子口有大夫在义诊,看病、抓药都不收钱,你还是赶紧带你媳妇去那里……”

看病、抓药都不要钱?!汉子与妇人面面相觑,汉子有些没主意,不要钱的大夫会是好大夫吗?连抓药都不要钱……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怎么感觉好像不太真实啊!

那妇人心中一喜,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忙道:“孩子他爹,我们赶紧去吧!”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汉子,仿佛在说,试上一试也无妨啊!至少自己就算死了,也不会让家里花太多的钱,几个孩子也不至于会饿死……

汉子迟疑了一下,终究是点了点头,夫妻俩蹒跚着走了。

程大夫捋着胡须,对自己成功地祸水东引感到满意不已,跟着让那青衣伙计带路,两人也往镇子口去了。

今日的镇子口很是热闹,简直就跟市集似的,那里不知道何时搭了一个小小的竹棚,排得三队长长的队伍,一眼看去,都是布衣平民。

当然,会来贪这便宜的不是穷苦之人,就是那些个吝啬爱占小便宜的。

程大夫讽刺地勾了勾唇,心想:这些人都没听过便宜没好货吗!

这时,又有几个人着急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还说着话:

“二狗,那个大夫真的有这么神?”

“那是当然,我亲眼看到的,三针下去,原来上吐下泻的人就好了!简直是神了!”

“听说这神医要义诊三天呢!”

“那我们茂丰镇岂不是有福了!”

“……”

几句话听得程大夫脸色僵了僵,原来这义诊的大夫医术还不错啊。

他大步绕过长长的队伍朝竹棚那里走,只见那竹棚口挂了一条长幡,长幡上写了四个:“起死回生!”

那字迹字迹隽秀,看来似乎出自女子之手。

“还真是好大的口气!”青衣伙计在一旁嘀咕着,把程大夫的心声给说了出来。

程大夫心念一动,心想:该不会是这个大夫想来她们茂丰镇开医馆,所以以义诊造势吧?

程大夫越想越觉得不无可能,抬眼朝竹棚中看去,只见其中放了三张大案,坐诊的有两人,一个年长,一身灰色直裰,面容清癯,看来倒是气度不凡;而另一个是个蒙着面纱的青衣小妇人,只露出一双清澈的剪水双瞳,一头青丝简单地挽了个纂儿,戴了两朵碧玉珠花。

程大夫的目光在那珠花上停顿了一下,那珠花样子质朴,碧绿通透,以他阅人无数的目光,一看就知道这珠花看似寻常,却价值不凡。

他再往第三张大案看,那里有几个年轻的姑娘,其中两个负责抓药,看两个姑娘年纪虽轻,抓药的功夫却不含糊,不需要称,便能准确地抓对分量。

这帮子来义诊的人看来是不简单啊!也难怪这么大的手笔不收钱就给人看诊抓药。

程大夫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揣测没错了。这家药馆出手如此阔绰,一来便是三天义诊,必然一下子就打响招牌,若是让这家药馆开起来了,这茂丰镇也就这么大,那以后肯定要被分走一杯羹!

不过所幸啊……

程大夫四下扫视了一番,很快锁定了刚才那对夫妻俩,微微眯眼。

这还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下一瞬,就见那妇人又对着她那方帕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瞧她那仿佛把肺也要咳出来的样子,立刻引来前后排队的百姓的注意力,这咳嗽就算是轻的病症也可能是染了风寒,会传染的!

那些百姓忙以袖遮住口鼻,警觉地看着那对夫妻。

这边的骚动立刻引来竹棚中几人的注意力,蒙着面纱的南宫玥向案前的病患说了一句后,就起身朝那对夫妻俩走去,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紧跟在她身后。

上次听闻了外祖父要义诊,南宫玥便自高奋勇地来帮忙了。

程大夫见状心中暗喜,心里琢磨起如果能把这件事闹大了,那就可以提前坏了这家医馆的名声,没准就可以吓退他们!

“这位大嫂,让我看看你的帕子可好?”

南宫玥目光温柔地看着那面色潮红的妇人,只见她瘦得颧骨都凸了起来,眼眶深陷,颈后出了一大片虚汗……南宫玥隐隐猜到了什么。

那妇人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把帕子拿了下来,只见那帕子中间一滩濡湿的殷红,触目惊心!

“是痨病!”旁边的一个老妇也看到了,好像见鬼似的吓得连退了好几步。

第446章-眷恋 2017/3/22 9:13:00

痨病?!

一句话仿佛是一颗石子掉入水中,顿时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往四周迅速扩散,附近的百姓都是下意识地不断后退,一下子把原来的队伍给搅乱了。

百姓们都噼里啪啦地炸开了:

“痨病可是会传染的,还出来害人!”

“不行,我得赶紧回家喝点艾草水才行……”

“晦气晦气!”

“……”

对于这些杂乱的声音,南宫玥视若无睹,对那妇人又道:“可否伸出右腕,容我为你诊脉。”

汉子听南宫玥的意思竟像是愿意为妻子诊治,迫不及待地令妻子伸出腕来。

南宫玥伸出三根手指,往对方的手腕上一搭,然后安抚地对夫妻俩道:“不是肺痨。”

四个字一瞬间让四周的百姓松了口气,都是脱口道:“原来不是肺痨啊!”

汉子有些不敢置信,结结巴巴地问道:“真……真的吗?”

南宫玥正要点头,就听右前方传来一个质疑声:“你胡说八道什么?!她脸色潮红,呼吸困难、眼睛内凹,出虚汗,还有咳血之症……分明就是肺痨!”

南宫玥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青衣的中年男子正对着自己厉声斥道,四周立刻有人认出了他:“是千金堂的程大夫!”

那对夫妻俩也记得程大夫,表情有些复杂。

南宫玥淡淡地瞥了那程大夫一眼,对那妇人道:“这位大嫂,把你的帕子给这位大夫看看……”

妇人迟疑地把帕子往程大夫前送了送,程大夫细细一端详,发现那帕子中有一滩混着血的痰,泡沫状,呈粉红色……

那程大夫想到什么,面色微微一变,又看了看妇人紫绀的口唇,脱口道:“是肺水肿!”他太大意了,因为之前急着撵走这妇人,

程大夫这么一说,那对夫妻俩顿时安心了,原来真的不是肺痨。夫妻俩面面相觑,掩不住的喜色。

南宫玥又道:“这位大嫂,我刚才为你搭脉,发现你有中毒的症状,你可是不小心服用了雷公藤?”

“雷公藤?!……那是什么?”妇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是我那日吃的野菜?”

汉子一听,脸上充满了内疚。他知道最近家里日子不太好过,没想到妻子为此偷偷吃野菜,还因此得病……

程大夫怔了怔,不错,服用雷公藤确实可能造成肺水肿。他脸上顿时尴尬极了,灰溜溜地退了一步又一步,然后消失在了人群中。

与此同时,四周的百姓也再次骚动了起来,交头接耳:

“真的不是肺痨啊!”

“这位女大夫虽然年纪轻轻,却是妙手仁心!”

“这女大夫尚且如此厉害,那她的外祖父林大夫必定是位了不起的神医了!”

“……”

说话间,那些百姓又迫不及待地去排队了,还有原来只是围观来凑热闹的路人都四下奔走,说是要跟家里有病人的亲朋好友说说去。

“这位大嫂请跟我来……”南宫玥带着那对夫妻俩往前面的竹棚走去,给那妇人开了方子又抓了药,细心地叮嘱了他们该如何煎药,并让他们明日再过来复诊。

那对夫妻拿着一摞药包,是感恩戴德,两人的眼中都含着泪水。

尤其是那汉子,本来还以为妻子被判了“死刑”,这个家怕是要散了,没想到竟然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汉子感激涕零地对着南宫玥他们鞠躬,搀着妻子离去了……

义诊继续着,镇子口附近的人围得越来越多,画眉看着南宫玥忙了近两个时辰连喝口茶的时间都没有,不禁有些心疼,正想问她是不是要休息片刻,却听前方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

“哒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急促,一下子吸引了四周不少好奇的目光转头看去。远远地,便见一匹白马奔驰着朝镇子口而来,马上趴伏着一个人,身子随着马儿的飞驰一摇一晃,好像随时要掉下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