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玥笑容可掬地道:“妹妹若是有兴趣,我就让百卉去取了,借于妹妹翻阅如何?”

“真的吗?”萧霏不敢置信地说道,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圆了。

没想到大嫂为人竟然这么好!萧霏一脸期待的望着南宫玥。

百卉得了示意,便进小书房找书去了……一刻钟后,萧霏便捧上了那十一卷散发着浓浓书香的《谷梁传》。萧霏爱不释手地就翻阅了起来,脸上满是欢喜。

南宫玥贴心地说道:“大妹妹,你拿回夏缘院慢慢读吧,不着急的。”

萧霏如获至宝地谢过,都不肯让丫鬟帮忙,自己吃力地捧着书,迫不及待地就回夏缘院去了。

南宫玥笑眯眯地看着她离开,思忖着自己的陪嫁里还有一些名贵的孤本,若是这样就能把萧霏乖乖拘着王府里读书,那倒也是给她省了一个大麻烦。

幸亏自己出生士林世家,应付这样一个喜欢看书的小姑子实在太容易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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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姑娘们给的票票和打赏,非常感谢!

第329章-后福

三皇子府的前院棱花亭里,摆衣正端坐在石凳上,百越使臣阿答赤则看似恭敬地站在一边,四周就唯有摆衣的贴身丫鬟伺候着。

在得知了摆衣有孕的喜讯后,阿答赤当即备上了厚礼代表使臣团前来道喜。

考虑到摆衣在大裕没有家人,三皇子妃便破例让他们见上一面。只是摆衣好歹已是三皇子府的侧妃,她深觉自己要守大裕的规矩,私下见外男到底有些不妥,便主动向三皇子妃求了这么一个地方。

两人在棱花亭的一举一动都在下人们的眼皮底下,但远远的却又听不到他们在谈些什么。

因而谁也不会想到,那个恭恭敬敬束手而立的阿答赤正恶声恶气地说道:“大皇子殿下对您非常的失望。”

摆衣低着头,没有反驳。

阿答赤冷笑地望着她说道:“看来圣女殿下是当这个侧妃当得太愉快了,都忘了大皇子殿下还在牢里受苦。”

摆衣不耐烦地说道:“我自然没有忘。”

“你嫁过来都一个多月了,但是,你做了什么?”阿答赤不屑地说道,“被人算计害得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不提,你到现在竟然连一个男人都拢络不住。三皇子虽然没用,可好歹也是皇子,若是肯帮我们的话,也不至于现在举步艰难。”

摆衣咬住下唇,不甘心地说道:“被人算计不是我的错。”

当初提出那个计划的时候,阿答赤也是大加赞赏的,后来出了错就全都怪到她的身上,一切的罪责全由她来承担,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她被人算计,没法嫁给温文儒雅的官语白,反而要跟着那么一个懦弱无用的皇子,她的委屈谁又知道?

阿答赤才不管她是否委屈,又连着训斥了几句,似乎是想将这些日子积压下来的所有不满全都发泄出来。

摆衣任由他骂着,心中则一片冰冷,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唯有立下大功才能改变这尴尬的处境。

阿答赤终于训完了,干咳了一声后,冷声说道:“……最近我们和谈步步失利,那个官语白太可怕了。当年我还以为是传闻大过现实,现在看来……传闻恐怕还不及他万一。”他不禁想到了这些天来的几场谈判,从头到尾,他都被死死压制,在官语白的谈笑如风中几乎就要签下那份完全不合理的条约了。

阿答赤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官语白不除,我们与大裕的和谈必然会被处处压制。”

摆衣闻言心中一惊,忙道:“可是……”

“你不会还喜欢着官语白吧?”阿答赤望着摆衣,冷笑道,“别忘了你是百越人,在大是大非面前,别被那可笑的爱情所左右。”

“我知道……”摆衣蓝眸中掠过一丝不甘心,说道,“但是,我们只需要换回殿下就行了,其他的条约根本无关紧要,等回了百越后,大裕又能奈我们何?”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

他们会千里迢迢来王都,为的就是大皇子殿下。

阿答赤眯眼看着她,问道:“你可有计划?”

摆衣轻抚着自己的小腹,自信地说道:“……现在的和谈虽然皆有官语白在全权负责,可真正的主事者却不是官语白。上次请安时听皇子妃说起云城长公主过些日子要办赏花宴,我想……”她环顾一下四周,压低声音说了一番后,随后毅然决然地说道,“……只可惜了这个孩子,不过为了殿下,一切都是值得的。”

反正这个孩子来得屈辱,也断送了她一切的希望和未来,她压根儿就不想看到他!

阿答赤沉思着点了点头。

……

时间很快到了十月十七,是几个姑娘约好一起去恩国公府给蒋逸希添妆的日子。

一大早,傅云雁就顺道拐到了镇南王府,然后接了南宫玥一起前往恩国公府。

她俩在二门处下了朱轮车,蒋逸希的贴身丫鬟青依已经候在了那里,笑着给二人行了礼后,道:“世子妃,傅六姑娘,流霜县主已经到了,正在我们姑娘那里。”

南宫玥点了点头,跟着两人先随着青依去给恩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请安,一个小丫鬟则赶忙去给蒋逸希报信。

虽然说距离蒋逸希的大婚还有几日,但是恩国公夫人的屋子里已经布置得喜气洋洋,不止是地上铺了红地毯,连紫檀木的圈椅上也放上了大红的凤穿牡丹团花靠枕。

一见两个孩子,恩国公夫人便是亲热地说道:“玥丫头,六娘,来来来,赶紧到这边坐下。”

恩国公夫人是客气,但礼不可废,南宫玥和傅云雁自然是规规矩矩地先给两位长辈行了礼才坐了下来。

世子夫人看着两个娇花一般的姑娘,不由叹道:“母亲,眨眼间这几个小姑娘都长大了,一个个出嫁的出嫁,定亲的定亲,我们不服老也不行啊。”

傅云雁眼中闪过一抹羞赧,但立刻落落大方地说道:“伯母,您要服老,我娘那可是不依的。”

傅大夫人正好比世子夫人大几个月,这一点南宫玥不知道,但是恩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却是知道的,都被逗笑了。

世子夫人掩嘴笑着对恩国公夫人道:“母亲您看,六娘果然是长大了,越来越会说话了。”

众人言笑晏晏,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禀道:“齐王府的韩大姑娘来了。”

南宫玥和傅云雁面露喜色,而恩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却是表情僵硬了一瞬,互相看了看。

不一会儿,青依挑开帘子,把韩绮霞迎进了屋。

韩绮霞穿了一身月白色梅兰竹刻丝褙子,下面是宝蓝缎子菊花刺绣马面裙,看来亭亭玉立,娴静如月。

多好的一个姑娘……世子夫人不由在心里叹道:偏偏有齐王妃这个母亲。

想起之前齐王妃要给韩淮君塞通房的事,世子夫人还是余怒未消,她知道不该迁怒韩绮霞,可又有几分情不自禁。

但细想之下,又觉得韩绮霞甚为可怜。她年纪也不算小了,云城长公主都在为原玉怡四处相看人选,而齐王妃却是一点苗头也没有,成日里为着齐王世子而奔走,也不曾考虑一下女儿的婚事。更别说,这些日子齐王妃为着齐王世子的婚事又得罪了不少人,闲言碎语多了,好点的人家思量着有其母必有其女,又怎么会考虑韩绮霞……

想着,世子夫人的表情又缓和了不少,只是屋子里的气氛总是不如之前的融洽。

待韩绮霞行了礼后,恩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就打发她们三个去蒋逸希那里了。

傅云雁迫不及待地笑道:“我可要好好去瞧瞧希姐姐的嫁妆!”

青依忙领着三位姑娘去了蒋逸希的院子,那里也都布置得差不多了,院子里挂着大红的灯笼,屋子里挂起了大红色的幔帐,临窗的罗汉床上放了四个大红色绣折枝海棠大引枕,四处可见喜庆的大红色……

原玉怡正陪着蒋逸希在屋子里聊天,一见南宫玥她们总算来了,便是埋怨道:“玥儿,六娘,霞表妹,你们也太慢了,就等你们一起去看希姐姐的嫁妆呢。”

“这还没巳时呢。”傅云雁可不认,“我们已经是提早来了。”

几个姑娘在屋子里坐下,分别送上了自己的添妆。

姑娘们给友人添妆也只是一份心意,因此送的基本上都是各种首饰,唯有南宫玥多送了些胭脂花粉,还有各种护肤品,以及几瓶香露,全都是南宫玥的铺子“花颜”出品。

南宫玥故意扫视了傅云雁、原玉怡和韩绮霞一眼,调笑道:“放心,等你们出嫁前,我也一定每人都送上一套!”

原玉怡扶额摇头叹气:“玥儿,你果然是学坏了!”然后面色一正地强调了一句,“这是你自己说的话,以后可千万别忘了!”

傅云雁在一旁摇了摇头,“怡表姐,瞧你那点出息,好像表姑母平日里亏待了你似的。”

原玉怡却是再次叹息:“哎,这还没过门,姑嫂俩已经连成一气,我以后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蒋逸希和韩绮霞都是掩嘴轻笑着,不想加入这场战局,偏偏傅云雁却把她俩也拖下了水:“这里又不是只我和阿玥一对姑嫂。”说着,她抬抬下巴,指了指蒋逸希和韩绮霞。

原玉怡怔了怔,扫了南宫玥四人一圈,起初还想装可怜,但想着蒋逸希马上要出嫁,又没这个心情了。

原玉怡扁了扁嘴道:“希姐姐,等你嫁到齐王府,我们想去看你就没那么方便了……”

首先,傅云雁和南宫玥估计就进不了齐王府的门;其次,蒋逸希出嫁后,出门肯定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无所顾忌了,毕竟是新媳妇,出门还得禀明了嫡母,想那齐王妃就不是好相与的。

她这么一说,南宫玥和傅云雁互看一眼,眼中也染上几分惆怅。

她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一个个地相继定亲、出嫁,以后再也不可能像曾经那么随性肆意了……

且不说齐王妃,其实嫁人后,本来就不如闺中自在。闺中,姑娘是被家人照顾的对象,但是婚后,便成了人妇,要照顾相公、公婆、小姑子……

“咳!”韩绮霞突然清了清嗓子,吸引她们的注意力,一本正经道,“看来希姐姐出嫁,最占便宜的人就是我了。”

原玉怡噗嗤地笑了出来,原本还有几分忧郁的气氛就一下子消失殆尽。

“霞表妹,你说的还真是!”原玉怡故意用玩笑的口吻说,“俗语说财不露白,偏有你这么爱故意招人眼红的,也不怕我们……”她顿了顿,然后毫无预警地去挠韩绮霞的腰肢,逗得对方左躲右闪。

姑娘们笑作一团,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

跟着,四人一起去看了蒋逸希的嫁妆,东西足足堆了五间屋子,看得傅云雁咋舌不已,叹道:“这恐怕一百二十八抬也装不下吧。”傅云雁想到了什么,问,“希姐姐,皇后娘娘的添妆也在里面了吗?”

蒋逸希摇了摇头。

蒋逸希是皇后的嫡亲侄女,她的婚事也是由皇后操持,皇后不可能不添妆,也就说,到时候蒋逸希的嫁妆还不止是如此。

原玉怡看了韩绮霞一眼,欲言又止。这齐王妃要是知道了,怕又要不高兴。蒋逸希如此规格的嫁妆,这王都中能比得上的就没几个,若是让庶长媳在嫁妆上压了将来的世子妃一头,齐王妃又如何甘心。

看完嫁妆,众人又回了堂屋,原玉怡突然冲着傅云雁眨眨眼睛说道:“六娘,前两日我在皇后的凤鸾宫见到你表哥了……”原玉怡说得含蓄,故意不提傅云雁的小姑姑。

咏阳大长公主府的这点秘闻,别人不知道,云城作为侄女自然是知道的。原玉怡自从见了文毓后,便是满肚子疑问,回府问了云城才算是明白个中的陈年旧事。

一说到文毓,傅云雁便是精神奕奕。

傅云雁也不避讳地说道:“怡表姐,原来你也见过表哥了啊,那是我小姑姑的儿子!……表哥比你大一点,你也该叫声表哥的。”她嘴角微扬,“自从表哥回府后,祖母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一日日地好了起来。”咏阳是公主府的支柱,她的康复连带整个公主府都仿佛是注入了一股活力。

“确实。我前两日见到姑祖母时,就觉得她好似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原玉怡笑眯眯地说道。

“这是不是就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蒋逸希感慨地叹道。

几个姑娘互相看了看,也是,无论是咏阳,还是文毓,都在这次相逢前遭了大劫。

许是真的应了这句老话吧。

傅云雁嘟了嘟嘴,故意抱怨道:“哎,你们都不知道祖母现在有多会宠人,以前祖母对我和几个哥哥那可叫严厉,如今对着表哥,那是有求必应,什么都想给表哥最好的。我和三哥都要吃醋了。”

傅云雁当然只是开玩笑的,她从小在公主府长大,锦衣玉食,也不缺关爱。而文毓自小流落在外,孤苦可怜,咏阳那种溺爱似的心疼,其实就是想一次性把过去十几年的关爱统统给文毓。

“上次我在宫里的时候和毓表哥也没说上几句话,看来我应该要挑一个日子好好去府上拜访一下才是。”原玉怡道。

“那可没那么容易……”傅云雁故意卖关子地停顿了一下,才道,“表哥刚在理藩院领了一个理藩院主事的差事,怡表姐,你若是想要见表哥,那可得挑他休沐的日子才行。”

南宫玥一听,狐疑地挑眉问:“文公子任了理藩院主事?他怎么想到去理藩院了呢?”

傅云雁解释道:“表哥的年纪也不小了,外祖母想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就想给他安排一个差事。原来祖母是想让表哥去御林军的,但是表哥说他不通武艺,去了御林军也是混日子,他想着最近大裕在与百越和谈,就想去理藩院长长见识。祖母见表哥感兴趣,就跟皇上提了一提。”这理藩院主事不过是正六品,也算是个闲职,如此芝麻小官还让皇帝出手安排,也算是杀鸡用起了牛刀。

这时,世子夫人派人来叫她们,说是午膳的席面已经摆好了。

姑娘们自然是不敢让长辈久候,忙都去了小花厅的席面。

这一日,直到太阳西斜,姑娘们才依依不舍地相继离去,下一次见面,蒋逸希就不再是蒋大姑娘,而是韩少夫人了。

十月二十终于在众人的翘首以待中到来了。

只不过无论是萧奕还是原令柏那边,都没什么消息,显然他们俩必然是赶不上婚礼了。

韩淮君和蒋逸希的这一场婚礼让王都又热闹了一回,一个是颇得圣宠的齐王庶长子,一个是恩国宫府的嫡长女,任哪一个都有足够的话题性。自从三月的三皇子大婚后,王都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盛大的婚礼了。

今日是钦天监算的大好日子,果然是风和日丽。

待到良辰吉时,便见迎亲的队伍在一片热闹的鞭炮声中自恩国公府抬着轿子出来,紧跟着锣鼓声,起哄声,笑声,议论声交杂在一起……蒋逸希就在这一片热热闹闹中坐着花轿,被抬进了齐王府。

之后,便是一系列的婚礼流程,射轿帘,跨钱粮盆,再到礼堂拜天地……随着一声“夫妻交拜,送入洞房”,新人就手拉着红绸被人一路引进了新房,然后并排坐在了喜床上。

压襟、撒帐、又挑了大红盖头后,韩淮君和蒋逸希这才得以四目相对,重新相见。

两对乌黑的眸子一旦胶着,便舍不得分开,灼灼地对视着彼此。

两人都没有说话,却仿佛听到了彼此的心声……

经历了那一番风风雨雨,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为了这一刻,仿佛曾经的磨难、艰辛与等待都变得值得起来……

两人的眼中都盈满了笑意,眼眸在大红龙凤烛的珠光中如宝石般熠熠生辉。

屋子里响起了几声促狭的轻笑,蒋逸希粉面微红,不好意思地半垂螓首。

饮了合衾酒,又吃了子孙饺子后,便是礼成。全福人和丫鬟识趣地退了出去,只余这对新婚夫妻在新房里。

“希儿……”

韩淮君深深地看着蒋逸希,想与她说什么,却又觉得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说起……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青依的说话声:“这位是三姑娘吧?奴婢见过三姑娘。……三姑娘且留步,您现在不能进去。”

“我要进去拜见大嫂,还敢拦我?”小姑娘娇蛮地说道,声音尖利得有些刺耳,“你好大的胆子!”

“三姑娘息怒。”青依耐着性子柔声道,“您若是想要见大少奶奶,明日一早就能见到了。现在进新房,不合规矩。”

“你算什么东西,敢同我说规矩!”小姑娘趾高气昂地怒声道,“我一会儿就告诉父王和母妃去,让人狠狠地打你……”

小姑娘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韩淮君推开了新房大门,淡淡地吩咐道:“来人,把三姑娘送回她自己的院子里去!”

“我……放开我!我一定要告诉母妃去……”小姑娘还想说话,但立刻上来两个王府的婆子一左一右地把那小姑娘给拉走了。

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远,韩淮君目光微沉,没漏掉小姑娘的最后一句话透露的讯息。

这时,一个梅红衣裙的丫鬟恭声对韩淮君提醒道:“大公子,您该出去敬酒了。”

韩淮君点了点头,先进了新房,对蒋逸希交代了一声,这才去了前面的喜宴敬酒。

新房里,只剩下了蒋逸希,可是她的心却意外的沉静,本来心底还有的那么一点点不安也在刚刚韩淮君果断的行为中消散了。

是啊,只要他向着她,想着她,惦着她……那么他们一定会好好的。

蒋逸希在新房中静静地等待着,这一等,便是等到了二更。

趁着这段时间,蒋逸希已经沐浴更衣,还吃了些东西,并吩咐人给韩淮君备好了醒酒汤。

当二更的锣鼓声响起后,一个小丫鬟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禀告道:“大少爷回来了。”

一句话让原本静悄悄的新房一下子动了起来,丫鬟们有的去备沐浴的热水,有的去端醒酒汤,有的去拿换洗衣物,还有的去备夜宵……

蒋逸希起身相迎,很快韩淮君就走了进来,步履依旧沉稳,脸色也是如常,若非他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气,蒋逸希几乎以为他没怎么喝酒。

蒋逸希柔声道:“先喝点醒酒汤再沐浴如何?”

韩淮君却是摇了摇头,“我没喝多少。”顿了顿后,他又道,“我喝的酒是掺了水的……”

蒋逸希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缓缓地眨了眨眼。原来性子刚正的他有时候也会玩这种小花样……她似乎又对他更了解了一点。

两人相视而笑,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阗声。

很快,一个丫鬟走进来禀报道:“大少爷,大少奶奶,王妃身边的管嬷嬷求见!”

韩淮君眉头一皱,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来齐王妃今晚是不肯罢休了……

蒋逸希飞快地看了韩淮君一眼,忙道:“既然是母妃的人,我们就去见一见吧。”

韩淮君微微颔首,一对新人便一起出了内室。

一个身穿丁香色葫芦苇褙子的老嬷嬷正在外室中候着,一见二人,便随意地福了福:“见过大少爷,大少奶奶。”她不等主子说话,就径自地直起了身子,嘴角带着一丝倨傲。

这位管嬷嬷是齐王妃的奶娘,府里的少爷姑娘们都要敬她一分。

蒋逸希落落大方地一笑,道:“管嬷嬷这个时候前来,可是母妃有什么吩咐?”

管嬷嬷轻慢地打量了蒋逸希一番,仿佛在打量一个奴婢般,青依差点就要发作,但想着今日自家姑娘还是新妇,便忍下了。

“禀大少爷,大少奶奶,王妃觉得身子不适,特派奴婢前来,请大少奶奶前去侍疾。”管嬷嬷微抬下巴,理所当然地说道,“大少奶奶出身大家,想来是极懂规矩的,总不会拒绝给王妃侍疾吧?”

论身份,齐王妃是正经的婆婆,婆婆有疾,蒋逸希作为儿媳,自然应该到床前日夜侍疾。

但今天是蒋逸希过门的日子,这洞房花烛夜时,齐王妃说什么身子不适,让儿媳侍疾,这不是摆明要故意为难蒋逸希吗?

若是蒋逸希拒绝,那明日王都里估计就要传出蒋逸希不孝的流言了……没准还会传出蒋逸希与齐王妃相克,所以才会刚成亲就克得婆母病了。

蒋逸希早就有心里准备齐王妃会为难自己,只是没先到来得这么快而已。短暂的惊愕后,蒋逸希微微一笑,正欲开口,却被韩淮君抢在了前面:“希儿,你现在屋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管嬷嬷眉头一蹙,冷冷道:“大少爷,王妃是要大……”

她的话说了一半嘎然而止,只见韩淮君目光冰冷地看着她,一瞬间,他身上释放出浓浓的杀气和狠戾,把管嬷嬷一下子镇住了,蓦然想起大少爷可是刚从北疆战场上回来的,手上沾过血的……

官嬷嬷心中一寒,却是不敢再说话,只好随韩淮君一起出了屋子……

青依心里是既愤怒,又心疼,但也有几分宽慰,对着蒋逸希道:“姑娘,幸好姑爷护着您。”否则,有齐王妃这样的婆婆,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这一晚,齐王府注定是不平静,没一会儿,齐王气冲冲地闯进正院狠狠地斥责了齐王妃的消息就传得阖府皆知。

下人们都心里隐隐有数了:新少夫人娘家底子厚,又有大少爷撑腰,便是齐王妃也不能把她怎么样。这以后对待大少夫人还是要谨慎些才是……

当晚齐王妃就气得彻夜未眠,更让她生气的是,第二日,那些事不知怎么地竟然传到了王府外边去,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连皇后都派了一个嬷嬷来训斥了她一番。

齐王觉得丢脸极了,连着好多日都没有进正院,气得齐王妃只能咬着帕子,暂且把这笔账先记着,决定先把齐王给哄回来,再做计较。

这日子还长着呢,她总归是占着嫡母的名分!

齐王府的种种流言就算是蒋逸希不说,也有别人传到南宫玥耳中,南宫玥和丫鬟们都是把它当笑话听了。

虽然庶子媳妇本就艰难,但以蒋逸希的聪慧,又有韩淮君护着,内宅之中吃不了什么大亏。

很快,冬至临近,南宫玥又忙起了府内的琐事来。

一大早,管事嬷嬷就来了南宫玥的小书房,和她商议冬至的祭祖事宜……

自古以来,冬至都是更易新衣、备办饮食以及享祀先祖的日子,这要备的东西还真是不少。

这时,百合进来了,她递上了一张大红色洒金帖,并说道:“世子妃,这是云城长公主府送来的,邀请您和大姑娘同去。”

南宫玥接过,打开扫了一眼。

云城长公主最爱热闹了,总爱办些大大小小的宴会,把她们叫过去玩,前些日子她就听原玉怡提起过。想来云城长公主是听说了镇南王府的大姑娘到了王都,便下帖也一并请了。

南宫玥合上帖子,笑着说道:“替我回了,说是到时一定会去……另外,上次给让针线房给大姑娘制的衣裳你让她们赶赶,这个月多发一份月钱给针线房。再把金玉斋的师傅请来,替大姑娘多打两套首饰。”

萧霏这次匆匆来王都,首饰当了七七八八不说,就连换洗的衣裳也是路上随意买的成衣。虽然这些日子,已经让针线房赶制了几套出来让她先穿着,但大多也只是一些家常服,至于赴宴的衣裳就要考究的多,还没来得及做完。

打发走了百合,南宫玥继续听着管事嬷嬷回禀着祭祖之时,而这时,已经闭门读了好几日书的萧霏来了。

-题外话-

从1月1日起,每天的更新时间调整到早上9点30分!

姑娘们大概都知道,潇湘文都要编辑审核后才能发布的。从1月1日起,审核编辑提早到晚上10点30下班,我估摸着可能会赶不上审核,这么一来的话,早上8点30分就发不了。只能推迟到9点30分,请见谅。

(我先适应几天新的审核时间看看,要是能赶得上的话,就还是维持原来的时间。)

第330章-私通

“方次妃,人证与物证俱全,你有什么话说?”

齐王妃的院子里,齐王妃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地瞅了方紫藤一眼。

方紫藤恶狠狠地瞪了站在齐王妃身旁的一个翠衣丫鬟一眼,绿意这个贱婢,真是吃里扒外,齐王妃一点小小的恩德竟然就把她给收买了!

那点物证不足为据,可是绿意却有些麻烦。绿意是自己的陪嫁丫鬟,她说的话很可能会在齐王心中播下怀疑的种子……

齐王妃嘴角勾出一个冷笑,给了身旁的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一个眼色,“还不喂方次妃喝下这碗汤药!”

“你敢!”方紫藤恶狠狠地瞪着那婆子,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方紫藤的心里其实没有她表现的那么有底气:齐王妃这个浑人,脑子发起昏来,真是什么事也做的出来。比如说新婚之夜居然就想把长媳叫来侍疾,哪怕后来被齐王大骂了一顿,也日日仗着婆婆的名义把长媳喊到面前立规矩……自己在王府毕竟是人单势薄!

红樱已经去了,但是自己还需要争取更多时间,以及更多倚仗才行。

方紫藤眸光一闪,抬眼道:“王妃,我怎么说也是皇后赐的次妃,就算王妃要处置我,也该让我娘家人在场吧?”

方家人都不在王都,方紫藤在王都唯一的亲戚也就是镇南王府了。方紫藤指望的当然不是南宫玥,而是镇南王府的另一个主子,萧霏。萧霏可是她的亲表妹,怎么也不可能不帮自己这个表姐一把吧?!

齐王妃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朝一旁的管嬷嬷看了一眼,管嬷嬷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方紫藤毕竟不是府中的贱妾,而是皇后赐的次妃。方紫藤这个要求是合情合理,若是王妃现在就私下处置了她,那么将来如果镇南王妃来质询,齐王妃恐怕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方次妃说得也是。”齐王妃深吸一口气,冷笑道,“本王妃这就命人去请镇南王世子妃。”反正人证物证俱在,方紫藤是翻不了盘了……

管嬷嬷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一辆青蓬马车就从齐王府驶出,匆匆往镇南王府赶去。

管嬷嬷到镇南王府的时候,南宫玥正与萧霏在一起。

萧霏是带着那一套《谷梁传》过来还书,这《谷梁传》她看得意犹未尽,其中黄濡弘大儒所注的一些心得与见解更是让她顿感醍醐灌顶,可惜她身边的丫鬟虽然读过书,但也不过是识些字而已,萧霏一番心得感悟无人可说,便干脆过来找南宫玥了。

两人从《谷梁传》一直谈到黄濡弘,又谈到了他亲手所著的《论语集注》,当得知这《论语集注》正是南宫玥父亲的藏品之一,萧霏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这个时候的萧霏没有往日里那种一板一眼的架式,反而像个小兔子一样单纯。

南宫玥不禁笑了,正要说话的时候,便得了鹊儿的禀报。

听闻是齐王妃派人过来,南宫玥不禁想到了蒋逸希,但随即便想到若真是蒋逸希有事,齐王妃也该去恩公国府,而不是来她这里。

果然,鹊儿继续说道:“那位管嬷嬷说是跟方表姑娘有关……”

跟齐王府扯上关系的方表姑娘当然只有小方氏的亲侄女方紫藤了。

南宫玥看了萧霏一眼,道:“大妹妹,你先坐坐,我去去就回。”

萧霏还想找机会借《论语集注》呢,怎么都得跟着她才行,忙起身说道:“大嫂,我陪你一起去吧。”

她脸上的神情将所有的想法表露无疑,南宫玥不禁失笑,面上却不露分毫,点了点头:“那大妹妹就随我一起去吧。”

两人一同去了武寿堂旁的偏厅,只见那管嬷嬷穿了一件湖色的杭绸褙子,正坐在一把梨花木圈椅上。

一见南宫玥和萧霏进来,她慢悠悠地起身,对着南宫玥屈膝行礼:“见过世子妃。”

南宫玥坐到了主座上,抬了抬手,淡淡地说道:“免礼。”而萧霏则站在了她的身侧。

管嬷嬷见南宫玥没有询问自己来意的意思,便只能主动开口道:“世子妃,今日奴婢奉王妃之命,是请世子妃过府……此事关系到贵府的方表姑娘,还请世子妃与奴婢走一趟。”

南宫玥还没说话,萧霏就已经出声道:“大嫂,不能去!”

听她这么称呼南宫玥,管嬷嬷便猜到她应该是最近刚到王都的镇南王府大姑娘……也就是方紫藤的嫡亲表妹了。

萧霏继续道:“大嫂,藤表姐如今是齐王府的次妃,乃是妾,我们又该以什么身份去齐王府?”萧霏毫不掩饰表情中的嫌恶。

照规矩说,这妾室的亲戚就不是正经亲戚,今日南宫玥若是以方紫藤娘家亲戚的身份去齐王府,那么首先就不能从齐王府的正门走,其次,若是齐王妃不高兴,就直接可以对南宫玥避而不见。

管嬷嬷如何不知道这个理,因此态度看着还算恭敬,却又有一丝不甚显著的傲慢。

只是她原本想着怎么说方紫藤也是镇南王妃小方氏的侄女,现在在王都中也只有镇南王世子妃南宫玥这一个亲戚,若是方紫藤有事,南宫玥不去齐王府探望,那岂不是落一个不顾亲戚情分的名声?将来也必然会被其婆母镇南王妃训斥。

没想到居然跑出萧霏这个程咬金,萧霏是小方氏的嫡亲女儿,如果她说不去齐王府,恐怕连小方氏也说不了南宫玥的错。

管嬷嬷想了想,忍着气恭敬地说道:“世子妃,萧大姑娘,此事关乎方次妃的清誉与去留,还请两位跟奴婢走一趟吧。”

事关方紫藤的清誉与去留?齐王妃这是想休了方紫藤?南宫玥微微挑眉,这下,是有些惊讶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会让齐王妃想要休掉方紫藤?

若是方紫藤真的被休,那没有娘家人在场,便是有些不合规矩了。

因着小方氏,自己就算是方紫藤的表嫂,萧霏是方紫藤的表妹,也算是近亲了。虽然平日里可以无视,但若真涉及到休弃之事,按规矩自己确实需要露个面,以代表“娘家”的态度。

她故作沉吟,最后看着萧霏说道:“大妹妹,我看管嬷嬷所言非虚,我们还是走一趟吧。”

萧霏皱了皱眉,吓得管嬷嬷心跳漏了一拍,下一瞬,见她微微点头:“是,大嫂。”

管嬷嬷总算松了口气。

南宫玥和萧霏各自回屋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后,便坐着朱轮车出发去了齐王府。

在二门处下车后,只见蒋逸希在那里候着,管嬷嬷草草地给蒋逸希行了礼。

蒋逸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得管嬷嬷背后一阵冷汗,赶紧把礼数补足了。

“带路吧。”

蒋逸希出声,管嬷嬷忙擦了擦额头的汗,在前方引路,几人往齐王妃的院子走去。

这还是南宫玥在蒋逸希婚后第一次见到她,见她容光焕发,眉目含情的样子,就知道她婚后的日子应该是如鱼得水。

蒋逸希一边走,一边对着南宫玥道:“玥妹妹,听说昨晚太医去了方次妃那边,说是滑脉……昨晚方次妃那里真是好生‘热闹'了一番。”蒋逸希说到“热闹”二字时,暗示地对着南宫玥眨了眨眼。

滑脉便是喜脉,也就是说方紫藤有了身孕……南宫玥微微眯眼,如果只是方紫藤有孕的话,那齐王妃根本没必要请自己过府,想着刚才管嬷嬷那番关于“清誉”的言论,南宫玥心中不由浮现一个猜测:到底是方紫藤真的做了不该做的事,还是齐王妃太心急了呢?

思索间,齐王妃的院子到了,可是才走到正堂门口,一个丫鬟就出来拦住了蒋逸希,屈膝行礼:“大少奶奶,王妃请您回屋去。”

蒋逸希看了南宫玥一眼,南宫玥点了点头,示意她走吧。

蒋逸希走了,南宫玥和萧霏一起进了正堂,只见齐王妃趾高气昂地坐在主位上,而方紫藤则鬓发凌乱、略显狼狈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她一见萧霏,便是面上一喜。

“霏表妹!”方紫藤惊喜地脱口而出,想站起身,但又被一旁的婆子粗鲁地压了过去。

萧霏嫌弃地看着方紫藤,心里实在想不明白:方紫藤好歹是舅舅的嫡女,怎么就自甘堕落,与人为妾呢?自古以来,民间就有句老话: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

偏偏她这表姐就……哎,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萧霏淡淡地说道:“方次妃且慎言,今日我是以镇南王府大姑娘的身份来此。”言下之意是,并非是以你方次妃表妹的身份来的。

方紫藤脸色微白,但是她也不是不知道萧霏的性子,萧霏此人认死理,好在性子直,至少做不来落井下石、同流合污的事。今日自己能靠的人还是萧霏……

方紫藤咬牙忍下了:“萧大姑娘说得是。”

待南宫玥和萧霏分别与齐王妃见了礼后,齐王妃还算客气地让两人坐下,然后叹道:“世子妃,萧大姑娘,本王妃今日请两位过来,实在是有一事不得不请两位做个见证。昨夜,方次妃身子不适,本王妃就做主给请了太医,这才得知方次妃原来有了身孕,这是大喜之事啊。皇后娘娘当初也说了待方次妃生下一儿半女就给抬了做侧妃,本王妃连夜就写了折子,打算一大早送进宫给皇后娘娘替方次妃请封……”说着,齐王妃深深地叹了口气,“谁知道大半夜的,方次妃院子里一个叫绿意的丫鬟悄悄跑来找本王妃,说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要告发方次妃与人私通……”

绿意在一旁垂眸不语,身子略显畏缩。

“胡说!分明就是你在诬陷我!”方紫藤愤愤地说道。

齐王妃却是淡淡地看了方紫藤一眼,“世子妃,原来本王妃也觉得是绿意冤枉了方次妃,可是想着方次妃入我齐王府前的所作所为,这实在不得不让人思虑一二啊。”方紫藤当初是因为与齐王有了“私情”才会被皇后赐给了齐王,不管当初其中内情为何,这明面上方紫藤的名声确实有瑕。

这还是多谢了南宫玥……齐王妃嘴角嘴角勾出一个讽刺的笑,继续道:“这王府的血脉不容玷污,本王妃便下令搜查了方次妃的屋子,谁知道还真让本王妃搜出了证据。”她给了身旁的一个丫鬟一个眼色,那丫鬟立刻拿出了一把纸扇,双手托着恭敬地呈送过来。

百卉接过扇子,打开后,又呈给了南宫玥。

南宫玥随意地看了一眼,只见那纸扇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首诗:“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看那刚劲有力的笔迹,十有八九出自男子之手。

南宫玥看完之后,没有把纸扇交给了萧霏。

萧霏毕竟是个还没出阁的姑娘,此事倒是不便掺和进来,南宫玥正要开口让萧霏回避,就听方紫藤急忙说道:“萧大姑娘,您可要为我做主。这摆明就是齐王妃见不惯我有了身孕,故意收买了绿意把这把扇子偷偷放进了我院子里……”

南宫玥打断了她的话,向萧霏说道:“大妹妹,你先出去一下。”

萧霏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大嫂,我想留着。”

南宫玥微微颌首,不再反对,而是出言道:“王妃,敢问方次妃身处王府内院,如何与人私通,莫不是王府的门户……”

“我齐王府自然是门户森严。”齐王妃不悦地打断了南宫玥,“只是方次妃每月逢初一十五都要去药王庙拜佛……每一次一出门就是三个时辰,如今想想,这拜佛哪用三个时辰!”

方紫藤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但立刻恢复了正常,可是南宫玥却将此看在了眼里,心中也产生了一丝怀疑:难道说方紫藤真的……

南宫玥沉吟片刻道:“王妃,这事关齐王府的血脉,应该请齐王过来做主才是。”

方紫藤惊愕地朝南宫玥看了一眼,咬了咬牙,挺直腰板,仰首道:“我要见王爷!王爷一定会为我做主的!”

齐王妃沉默了片刻,似笑非笑地看着方紫藤:“何须本王妃去请王爷呢?方次妃身边的红樱不是已经出门了吗?”

方紫藤瞳孔猛地一缩,掩不住震惊,原来齐王妃知道自己让红樱出门搬救兵的事……

齐王妃自信地笑了:“算算时间,王爷也快来了吧。”

齐王妃对齐王最了解不过,齐王这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今天这事除非方紫藤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她自己的清白,否则她腹中的孩子必然是留不住了……至于以后,方紫藤恐怕是只有独守空闺的命了。

齐王妃心里阴阴地笑了。方紫藤是皇后赐的,想要送这尊大佛出门只会把齐王府的颜面也折进去。今日更有南宫玥在这里做见证,他日就连镇南王妃也必无话可说。

今日这一局,自己赢定了!

齐王妃淡定地啜了一口热茶。

不一会儿,一个丫鬟就急匆匆地来禀:“王妃,王爷来了!”

齐王一进屋,便是愤然地瞪着齐王妃,额头青筋凸起。若非南宫玥和萧霏在场,估计他已经对着齐王妃破口大骂了。以前他就知道齐王妃小心眼,以致这偌大的王府,除了庶长子以外,连一个庶子和庶女都没有。好不容易方紫藤有了,他也算是老来得子,齐王妃居然又开始折腾了!

“王妃,这是怎么回事?”齐王忍着怒意道,“只是王府的家务事,何须劳烦镇南王世子妃!”他的口气显然就是想把这事先掩过去。

齐王妃气得一口气梗在了胸口,却只能做出义正言辞的语气:“王爷,妾身这也是为了王府的血脉子嗣。方次妃乃是镇南王府的表姑娘,现在出了如此丑事,自然应该双方把话说清楚,免得以后两家有了嫌隙。”

齐王妃指了指绿意,面露得意之色道:“王爷,绿意可是方侧妃的陪嫁丫鬟,乃是人证;那把纸扇是物证;还有方次妃每次去药王庙上香时行迹可疑,据寺里的师傅说,那有一半时候是见不着人的,此事王爷尽可以派人去查,妾身再有本事,总不至于收买得了药王庙的高僧吧?”

齐王妃言辞凿凿,连齐王都面露动容,且不说别的,方紫藤去药王庙到底是不是上香,必然是有迹可循的,难道说……

齐王半眯眼眸,眼中乌沉沉的一片,眉宇紧锁地朝方紫藤看去。

方紫藤顿时心中一沉,以她对齐王的了解,齐王必然是起疑了。她不由得往屋外看了一眼,然后失望地收回了视线。

齐王妃是身在局中,可是南宫玥此刻却是旁观者清。从齐王出现,却不见身后跟着红樱时,南宫玥已经觉得其中必有问题,如果说红樱出王府不是为了找齐王,那又是为了找谁?

刚才方紫藤的那一眼又是在期待什么?

南宫玥若有所思,假如说方紫藤真的与人私通的话,那对方会是谁呢?

以方紫藤的出身,能打动她的必然不会是普通的男子,能有机会接近她的更是寥寥无几……

她微微眯眼,脑海中灵光一闪,不禁想起了一件事:前年在猎宫时,萧奕曾打听到齐王世子欲用迷情药对方紫藤行不轨,最后还被皇帝一气之下赶回了王都;还有去年齐王府有一个逃奴逃到了京兆府门口,口口声声说她不小心看到了齐王世子和齐王的一个妾室有了苟且……

难道说……

南宫玥的眸光闪烁了一下,看方紫藤的态度,这事情恐怕十有八九……

齐王妃总是这么闹腾也着实让人心烦,也许自己可以借此来稍稍推波助澜一下,也让齐王知道他的内宅到底有多乱!

南宫玥缓缓地站起身来,对着齐王和齐王妃福了福身:“王爷说得不错,这些事总归是齐王府的家务事,我也不便掺和。”说着她朝萧霏看去,“大妹妹,我们还是回去吧……”

萧霏早就随着南宫玥一起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方紫藤顿时俏脸惨白,反射性地脱口而出:“不行!你们不能走!”若是南宫玥和萧霏走了,那自己可就真的没有倚仗了,待会齐王妃一碗汤药灌下来,孩子保不住不说,若是药量“不小心”大了些,那她自己的命保不保得住也不好说!

他,为什么还不来?

红樱已经去了一个多时辰了!

方紫藤咬了咬下唇,难道说他不打算……

南宫玥淡漠地朝方紫藤看去,道:“不知道方次妃还有何事?”

“我……我……”方紫藤嗫嚅得说不出话来,心里怀着一丝希望,忍不住又朝屋外看了一眼,但那里还是空荡荡的。

“方次妃,你可想明白了。”南宫玥似笑非笑地说道,“今日你若是担下了这个罪名,可就再无翻身的可能了……你是想让谁来救你?……说到底,能救你的,也就只有你自己。”她意有所指地说道,“无论事实如何,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吧。”

这一番话,在齐王和齐王妃的耳中听来似乎是南宫玥不想惹麻烦才让方紫藤赶紧招供,但在方紫藤的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了。

方紫藤看着屋外,她等了这么久,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往日的那些浓情蜜意全都是假的,现在出了事就想让她一个人承担,想得美!

不能再等下去了!

好死不如赖活……是的,现在能救她的就只有她自己了!

她还有一条生路,唯一的生路……

方紫藤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毅起来,狠心道:“王爷,我有话说,还请王爷把闲杂人等都遣下。”

齐王妃不屑地看了方紫藤一眼,“王爷,不必了吧。在这里的人都是信得过的。”

齐王烦躁地看了齐王妃一眼,只觉得这个王妃越来越不会看眼色。

“所有的人都退下。”

齐王一句话,正堂中就只剩下了五个人,而管嬷嬷则在正堂外守着。

“方次妃,你现在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吧?”齐王妃目露鄙夷,仿佛在俯视一滩烂泥。

就是这一个眼神成了压垮方紫藤的最后一根稻草。

齐王妃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她!

方紫藤眼中燃起一簇火苗,既然要下地狱,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方紫藤冷冷地笑了,从地上站起了身来,平视着齐王妃道:“王妃,您猜得不错,我确实与人私通……”

齐王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却是知道得最清楚不过,难道她真的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而齐王却是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被人当面说自己被戴了绿帽子,那感觉实在是……

方紫藤用一种近乎同情的眼神看着齐王妃,淡定地继续道:“不过王妃,我的奸夫不是别人,却是与您也有些关系!”

“怎么可……”齐王妃直觉地反驳,但是很快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瞬间大汗淋漓。

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呢?

方紫藤虽然没有说出奸夫的名字,但是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齐王更是气得脱口而出:“那个逆子……”

他突然想到南宫玥和萧霏还在场,又骤然噤声。

果然如此!

南宫玥在一旁冷眼旁观。很显然,最初是齐王妃怕方紫藤母以子为贵地升了侧妃,更怕齐王老来得子,对幼子偏心损了世子的利益,所以故意设局想要陷害方紫藤,可谁知方紫藤还真的与人有了不清白,而此人偏偏还是齐王世子!实在是讽刺极了。

南宫玥看着方紫藤,虽说是她推波助澜的让这件事揭了出来,但此刻,她只觉得一阵恶心!

齐王妃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站在那里……

第331章-各怀

四周一片静寂。

齐王妃努力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急忙道:“王爷,您可不能听信这个贱人胡说啊!她分明是诬赖世子。”

齐王妃显然是慌了神了,连“贱人”两个字都是脱口而出。

她说得越多,齐王脸色越黑。

他几乎可以肯定方紫藤所言属实。

当初在猎宫的时候,方紫藤就曾经来向他告状说那个逆子欲对她行不轨,那个时候王妃还说是方紫藤想要争宠才故意冤枉了世子。还有上次,府里头传里沸沸扬扬的,逆子与他的小妾搞在一起,最后也被王妃糊弄过去了。现在想来,这一切,竟然从这么早起就有了苗头。

这小妾和儿子搞上了,小妾偏还有了孕,这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都不知道,这种丑事一旦传扬出去,他这个齐王以后也不用做人了!

齐王妃和齐王的面色越难看,方紫藤就越是镇定,她已经豁出去了,平静地又道:“王妃,我可是有证据的,世子的大腿根……”

“住嘴!贱人你给我住嘴!”齐王妃指着方紫藤的鼻子怒骂,就像是一头发怒的母兽,恨不得扑过去撕咬一番,“王爷,一定是这个贱人收买了世子院子里的人。”

方紫藤怜悯地看了齐王妃一眼,“王妃,您不是说我在药王庙行踪不明吗?那您怎么不查查世子的行踪?”

“贱人……”

齐王妃气疯了,挥起手,一掌就要甩过去,却听齐王脸色铁青的一声暴喝:“住手!”

齐王嫌恶地看着齐王妃和方紫藤,“笑话闹得还不够吗?”他沉着脸问方紫藤,“你想怎么样?”

方紫藤想也不想地说道:“我要生下这个孩子。”现在这个孩子才是她最大的倚仗,若是没了这个孩子,他们随时都能无声无息的弄死她。而这个孩子只要生下来,就能够时时刻刻提醒他们,这件丑事镇南王府也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他们不得不好好供着她!

“不行!”

“好!”

两个不同的答案同时响起。

齐王妃不敢置信地看向齐王,他……他竟然同意留下这个孽种!他这是疯了吗?

齐王却是有另一种考量,齐王府的子嗣单薄,无论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总归是自家的血脉。

“不行!”齐王妃就快疯了,这个孩子一旦生下来,那到底算是她的庶子,还是她的孙子?她以后该怎么来面对他?

齐王厌恶地看着她,冷哼道:“这个王府本王说得算。”

南宫玥冷漠地看着他们俩,齐王府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但从今日之事可以看出,这齐王府简直比她想象的还要乱。

不过是短短的一盏茶,整件事就往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着。

齐王妃最终是胳膊拗不过齐王这大腿,由着齐王答应了留下孩子,而南宫玥则不得已的成为了见证人。

眼见如此,方紫藤终于心中一松,自己的命好歹是保下来了。可是下一瞬,就听萧霏冷声道:“藤表姐,这是我最后一次称呼你一声表姐,你不配做我的表姐!”

方紫藤面色一僵,萧霏不留情面地继续说着:“你自甘堕落,不守妇道,还沾沾自喜,亏你还读了这么多年书,简直是连那些大字不识的粗妇也不如!人之有所不为,皆赖有耻心;如无耻心,则无事不可以为矣。人与禽兽的差别,便是人知耻而不为!”

方紫藤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心里把小方氏母女都恨上了。明明她是要嫁给表哥的,若非姑母小方氏不得力,自己哪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可是偏偏……想到自己现在能活着还得依靠着镇南王府,方紫藤只能忍气吞声。

眼看着方紫藤被萧霏训得灰溜溜的,齐王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南宫玥看似面色如常,心里却对这个小姑子暗暗称赞。

人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无论萧霏的性情如何,这一点上,萧霏还是非常通透的。

她虽是小方氏的女儿,倒是与小方氏有很大不同。

“大嫂,”萧霏转头对南宫玥道,“我们赶紧走吧。这个地方藏污纳垢,没的被这些腌臜事污了我们的眼。”萧霏虽然从抵达齐王府后就没说什么话,但也把这场闹剧看得一清二楚。

什么藏污纳垢、腌臜事?!齐王妃一时火气又蹭地上来了,怒声道:“萧大姑娘,我们齐王府还轮不到你一个姑娘家置喙!”

萧霏皱了皱眉,正欲开口,南宫玥拉住了她,然后目光凌厉地看向了齐王妃,不客气地斥道:“王妃,良药苦口,忠言逆耳!王妃您别万事就知道怪别人,却不知先检讨一下自己!今日之事因何会演变为此,王妃您心知肚明,作为一府主母,您不思量着如何打理好内宅为王爷分忧,而是整日里在王都逞口舌之快,招惹是非。”

“你……你一个二品的镇南王世子妃竟然敢训斥我!我可是堂堂亲王妃!”齐王妃气得头顶冒烟,整张脸都扭曲了。

“您也知道您是亲王妃?”南宫玥毫不退让地说道,“有您这样的亲王妃,想必这齐王府的后院必然是乱作一团,方次妃之事只是其一罢了!王妃,人贵有自知之明,不止贵知己长,更要贵知己短,勉强为之,不过是添乱!”

“你……”

“够了!”齐王喝住了她,自己府里今日里子面子算是全都丢得一干二净了。

不过,这镇南王世子妃有些话倒是说得没错,他这些日子在王都走动的时候,就曾听闻了他的王妃为了那逆子的婚事,到处得罪人。先前不但害得他被咏阳小姑母打了一顿,就连前几日见云城姐姐的时候,都被好生骂了一顿,骂得他灰头土脸都不敢还声。还有其他的一些府邸……近日就连请他过府喝酒的人家少了很多。

内宅总是如此也实在让他头痛,反正现在儿媳妇也过了门,也许……

齐王若有所思。

南宫玥飞快地瞟了齐王一眼,觉得今天的目的也算达成了,也不再和齐王妃多做口舌之争。

“王爷,王妃,我们就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他们送客,南宫玥拉着萧霏自行离开了。

坐上朱轮车,回镇南王府的路上,萧霏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她自恃为人光明磊落,竟然会有这样的表姐,实在就是一个擦不掉的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