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打算将它叠好,却发现有哪里不对劲……目光若有所思地定在金丝软甲胸口的位置,眉心微蹙,再联想道萧奕刚才可称之为“怪异”的行为。难道说……

“臭丫头……”

萧奕在后面紧张得叫道,下一瞬,就见南宫玥猛地转过身来,强势地去解他中衣上的扣子。

萧奕好像是被惊到似的跳了起来,他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捏着自己的领口,小声地提醒她:“臭丫头,不可以哦……你还没及笄呢!”顿了顿后,他还补充了一句,“我答应过岳母大人的。”

他一副正气凌然得好像贞洁烈女的模样,让南宫玥差点就抄起一旁的靠枕就朝他丢了过去。

但她很快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这家伙气死人不偿命的性子,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只不过,看他气别人时,真是各种舒爽,但是当轮到自己时,还真是让人火大。

南宫玥没好气地瞪了萧奕一眼,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受伤了,竟然还瞒着我?”

萧奕心虚地视线左右移动着,南宫玥微微眯眼,威胁道:“你不说,那我去问钱墨阳他们好了。”

萧奕只能妥协,又坐回到南宫玥身边,道:“我没事的,只是胸口受了点伤……”

受了“点”伤吗?南宫玥怀疑地眯眼看着他,怀疑这家伙有没有说实话。

南宫玥轻手轻脚地解开萧奕中衣的扣子,这一次,萧奕乖乖地正危襟坐,完全不敢反抗。

才解开两颗扣子,南宫玥就可以清晰地看到萧奕右胸上一条粗大的肉疤,至少有三寸长,伤口已经愈合结痂,红彤彤的,肉疤微微凸起。

只是这么看着,南宫玥的眼前就红了,抬手想去摸,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心口更是像被什么人一把揪住似的,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气。

她一直明白萧奕上战场,就是拿命去搏自己的前程,可是当亲眼看到他受了这样的重伤,她还是心疼得不得了。

虽然这道伤不是在心口,但她也可以想象这么深的伤口是多么的危险。

南宫玥的眼前不由浮现了一层薄雾……见此,萧奕有些慌了,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不知道该抱抱她,还是帮她拭泪,“臭丫头,你别哭啊。你看,你给我的金疮药好极了,我已经完全好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南宫玥的眼眶更湿润了,晶莹的泪水终于溢了出来,自眼角滑落。

萧奕还从来没见过南宫玥哭,即便是遇到再大的难题,再危急的场面……她都是镇定冷静,努力在危机中给自己找出一条生路。

可是现在她哭了!

为自己而哭了!

萧奕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傻乎乎地用袖口去擦她的泪花,“臭丫头,不哭了!”可是他越安慰,南宫玥反而哭得更厉害了,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地往下掉。

萧奕只能一手擦着她的眼泪,一手拍着她的背,继续安抚着:“臭丫头,我真的没事。南疆的大夫也帮我看过了,说是用上你的药好好涂抹,好好休养,过几个月恐怕连疤痕都看不到。那些大夫都说你的药好呢!还问我是哪个神医配的。”

南宫玥吸了吸鼻子,努力想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可是这几个月来她心中的不安一直在一点点地累积着,直到现在,如同被打出一个缺口的堤坝一般,如洪水般冲出。

她哽咽着说道:“阿奕,你到底是怎么受的伤?又受了多少伤?……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瞒着我,报喜不报忧,我反而更担心更害怕?”

萧奕看着她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心像是被千万根针刺似的疼,他将她的脸埋在自己胸口,无奈地求饶道:“臭丫头,求求你别哭了。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敢瞒着你了!”

大哭之后,南宫玥觉得身上的压力仿佛借着眼泪释放了出去,心里舒服了许多,一双红肿的兔子眼看着萧奕,说道:“老实说!你还受了哪些伤?”

她话中的威胁之意让萧奕不由打了个寒战,觉得什么南蛮大皇子之流的跟他家的臭丫头比简直是差远了。

他乖乖地撩起袖子,又脱鞋,然后卷裤腿,给南宫玥看他身上的疤痕……

南宫玥细细地检查着,暗暗地数着,他的手臂、脚背和小腿都有几道伤痕,大部分都不严重,愈合得也很好,有的甚至已经脱痂了。

南宫玥深深地感受到战争的凶险,一个疏忽,一个偏移,那便是以性命为代价!

还好,萧奕回来了,他没有丢下她一个人。

萧奕抱着南宫玥坐在自己的腿上,紧紧地抱着她,仿佛想将二人融为一体似的。

心疼,歉疚,依恋……最后化为三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把你一个人留在王都。

对不起,一直瞒着你。

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

对不起……

剩下的话他都没有说出口,但是南宫玥已经明白了他未尽之语,两人静静地环抱着彼此,静谧而美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奕忍不住试探地问道:“臭丫头,你是怎么知道我受伤了的?”他心想着,总该让他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吧。

沉默了好一会儿,南宫玥给了三个字:“你先说。”

萧奕怔了怔,只好轻描淡写地把自己在攻打岭川峡谷时亲自上阵,被一个南蛮副将带领几个南蛮兵围攻,然后不慎被其中一个南蛮兵砍了一刀,幸好被金丝软甲挡了一挡。只是金丝软甲也因此被毁坏了。

他皱了皱眉,眼中露出一丝不舍,他也知道那个金丝软甲是南宫玥费了好些日子才为他精心编制的……

南宫玥安抚地握住了他的手,萧奕一看她软化了些,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讨好地看着南宫玥,道:“臭丫头,这次可多亏了你编的这个金丝软甲,否则那一刀我就算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哪能这么快回来!”

“金丝甲。”南宫玥突然给了三个字,抬眼对上萧奕疑惑的眼睛,“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受伤了吗?我发现你修补了金丝软甲。”之前百合把金丝软甲递给她时,金丝软甲是叠好的,所以她没发现不对,直到刚才小白顽皮地弄散了软甲,她才注意到软甲的胸口位置有些不对。

萧奕眨了眨眼,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南宫玥。

他受伤以后,本来还有一丝庆幸,想着他和臭丫头还没圆房,想要把这件事瞒过去再容易不过,待过些年,伤疤淡了,事情也早就过去了,自然可以无声无息了。只是这金丝软甲破了,若是就此丢掉它,他又不舍得。思来想去,便悄悄找人修补了破裂的金丝软甲。

他找的那个师傅绝对是修补方面的高手,当时,修补完金丝软甲后,他也曾仔细看过,师傅修补得几乎是看不出痕迹的……没想到南宫玥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南宫玥淡淡地笑着,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在女红方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和特点,绣花有自己的针法,缝制衣服有自己的针迹,编制金丝软甲亦然……

尤其女人,有时候是非常敏感的,那个金丝软甲是她自己亲手一点点编织出来的,有哪里不对,她又如何会看不出来。

萧奕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多此一举了,先把弄破的金丝软甲藏起来才是。

南宫玥自然也看出他的懊恼,总算是破涕为笑,心情又轻松愉快了起来。

见她笑了,萧奕终于松了一口气,双臂将她紧紧地拥在了怀里,亲昵地蹭了蹭,在她耳边低喃着:“我好想你……”

好想你!好想你!在南疆每一刻都在想你!只想要回来见到你!

南宫玥依偎在他的身上,轻轻地说道:“我也是。”

这一夜,两人不知疲倦地说了很多很多,说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过所有的事情,点点滴滴,哪怕只是一些琐碎的小事也不例外,而大多数的时候,说的甚至还是无聊的废话,到了最后,萧奕还狠狠告了镇南王一状,随后表功地说道:“臭丫头,我有听你的话,没有再白白挨他的鞭子了……他一下都没打到我。”

南宫玥的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就往外涌,她忙闭了闭眼睛,掩去泪光,说道:“……阿奕,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还有我。”

是啊。若是没有自己怀中的臭丫头,在经历了这种种的背叛和冷漠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就连萧奕自己都不知道,但他知道绝不会是现在的他。

“阿奕,你不会是一个人的……你有我,有爹娘,哥哥,外祖父,还有祖父,祖父也很记挂你……对了!”南宫玥突然抬起头,想起了一件事情,说道,“祖父的信!”

南宫玥推开萧奕,匆匆起身,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匣子,那封信就放在这匣子里。

萧奕看着这封信,过了许久才伸出手,南宫玥注意到,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南宫玥把信塞在了他的手上,柔声道:“快打开看看。”

萧奕郑重地点点头,慢慢地拆开了信,里面只有一张信纸。

萧奕看了许久许久,眼帘微垂,掩去了眸中的泪光,不多时,他抬眼,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唯有沙哑的声音难以掩饰,“你也看看。”

萧奕拉着她坐下,把信纸递给了她。

信纸已经泛黄,变得有些脆,南宫玥小心翼翼地接过,老镇南王的笔迹苍劲有力,与萧奕有几分相似,显然萧奕从小是跟着他习的字。

南宫玥一字一句的往下看,眼神也随之越来越凝重,待她全都看完以后,不禁抬头望向萧奕,说道:“阿奕,祖父他……”

萧奕拉着她的手,生怕吓到了她,轻声细语地说道:“祖父他老人家的确看得深远。不过,臭丫头,若是你怕的话……”

南宫玥反握住了他的手,摇摇头,含笑着说道:“我不怕。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而且,祖父他说得没错……”她的目光坚定,没有半点迟疑。

直到这时,南宫玥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老镇南王会叮嘱老闵,若是萧奕长大后扶不起来的话,就永远不要把这封遗书给他。

“臭丫头,我会把一切都谋划好的。”萧奕难得如此郑重地说道,“不会让你担惊受怕……相信我。”

南宫玥笑了,虽然没有说话,但她那如璀璨星辰一样的眸光却含着满满的信任。

萧奕的心中暖洋洋的,他小心地把信折好放回了信封里,又重新锁进了那个小匣子中。

南宫玥把它又藏回到了床头的暗格,而萧奕则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她在忙碌,随口问道:“臭丫头,我们家能拿出多少银子?要现银。”

南宫玥细细算了算,说道:“现银包括银票大概只有五六万两。”

“只有五六万两啊。”萧奕惊讶了,他还以为自己挺能赚钱的呢,原来家里只拿得出五六万两……

一看他的表情,南宫玥就明白他在想什么,笑着说道:“家里值钱的东西倒是不少,尤其是你外院那几间库房,可这些也不能随随便便拿去卖了。祖父留下的产业还有好些没有整顿完,今年的收上来的租子我暂时不敢去动,怕是稍后要填补进去不少。”她顿了顿,问道,“……你需要多少银子?”

“我答应了田将军晚些给他们送银子去,至少也要十万两吧。”萧奕也不隐瞒,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有些懊恼道,“我答应得太快了,得想想有什么法子可以赚到钱。”他答应的爽快,完全没有去想过自己手上有没有银子。

军备军需绝对不能耽误,更何况,萧奕往后要在南疆立足,手上没有人可不成。

“阿奕,我在王都有两个陪嫁的铺子,等明日我让朱兴去寻个人卖了。”

“不行!”萧奕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就算要卖,我也有铺子可以卖了应急。”

“你听我说,阿奕……”南宫玥坐到他身边,笑着说道,“祖父留下的这些产业虽然已过了明路,可是直到现在,皇上都还没有下明旨。虽然就算我们现在去拿回产业,重新整顿,应该也无妨,但总不能给往后留下话柄。”

毕竟萧奕是质子,一举一动都不能有所疏漏。

听到这里,萧奕微挑眉梢,若有所思。

“我们还没有分府,继王妃私自霸着产业不还。王都的镇南王府这么多人,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南宫玥的唇边含着一抹狡黠的笑,说道,“手上没钱,可不就只能卖我的陪嫁了吗?只委屈了你这堂堂藩王世子,以后只能靠媳妇来养活了。”

萧奕听着忙粘了过去,说道:“我很好养活的。咱们说好了,你可不许赖哦!”

南宫玥咯咯笑了起来,在他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说道:“那就要看你是不是乖乖听话了!”

她的笑容娇艳,娇俏的声音就好像一根羽毛似的在他的心中挠过,让他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

萧奕的心头一热,身上仿佛涌起了一股热流。他忙不迭地站了起来,有些狼狈地说道:“那个……已经很晚了,你早些安歇吧……”说着,他便匆匆走向宴息间。

南宫玥莫名地眨了眨眼睛,开口唤住了他,说道:“阿奕,你明日要陪我回娘家一趟。”

萧奕也不回头,说道:“我、我知道。是要去给爹娘请安了。”

南宫玥抿唇笑了,“你回来实在巧,明日是恒哥儿的抓周宴。你这个姑父可别忘了见面礼。”

第284章-抬举

次日一早,天刚亮,南宫玥就起了,她下意识地透过琉璃隔扇看向宴息室那张空空荡荡的炕,心里有些患得患失,总觉着萧奕回来的事只是自己在做梦……

“臭丫头,你醒啦!”

直到那充满朝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南宫玥才恍然回过神,脸上洋溢起了甜甜地笑容。她转头看向了萧奕,只见他顶着一头泛着水汽的乌发走进了屋里,他一早起来已经练完了武,刚沐浴更衣完。

南宫玥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下来,她没有唤丫鬟进来,自行避到了屏风后换好了衣裳。

两人一起用了些早膳,带上备好的礼,就从镇南王府出发,不多时就抵达了南宫府。

他俩来得早,这时是不过辰时,距离帖子上写的巳时尚有一个时辰,因此客人都还没到。

萧奕昨日刚回来,回来后的第一次拜访岳家,自然要郑重一些。

南宫穆、林氏和南宫昕早早就得了消息知道南宫玥他们今日会提早过来,因此一大早就早早地在荣安堂等着他们了。

萧奕和南宫玥一起恭敬地向苏氏行礼道:“见过祖母。”

苏氏看着这一对璧人笑得是合不拢嘴,忙道:“免礼!免礼!快坐下吧。”

苏氏以前就觉得萧奕这个出身高贵、长相俊俏的孙女婿是各种好,这一次萧奕大败南蛮又大大地给南宫家也长了脸,如今看萧奕更喜爱了,一双浑浊的老眼笑得眯了起来。

萧奕和南宫玥跟着又一一给南宫穆他们见礼,众人眼里都是掩不住的喜意,尤其是林氏。自从萧奕去年离开王都后,林氏虽然在女儿面前努力表现正常,但心里却一直担心远赴战场的萧奕会有什么不测,又担心他会一去不回,留下女儿一个人在王都,现在总算可以放下心来。

“阿奕,你瘦了!”林氏心疼地说道,“玥姐儿,你这段时间可要让阿奕好好调养、滋补一下身子,他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呢。”

“娘,您这是有了女婿,就不知道疼女儿了吗?”南宫玥撒娇着说道。

“你这孩子……”

母女俩说着话,南宫昕也迫不及待地拉过萧奕,一双眼睛闪闪发亮:“阿奕,你可要好好跟我说说你在南疆的事。”

萧奕与南宫昕在一旁坐下,笑道:“阿昕,你改日来王府,我再与你好好说。今日的主角可是恒哥儿,我可不能喧宾夺主,抢了他的风头。”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是笑意盈盈。

说话间,东次间外的丫鬟笑眯眯地来禀告说:“老夫人,大少奶奶、二姑娘,还有小少爷过来了!”

话音刚落,丫鬟挑起珠帘,柳青清第一个走了进来,她身后是南宫琰,走在最后的则是一个三十出头、貌似奶娘的丰腴女人,怀里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娃,正是南宫恒。他穿了一身大红色五蝠捧云的蜀锦小袄,脖子上带着一个赤金的玉石璎珞项圈。

恒哥儿在三月就已经过了周岁,不过因着是早产儿,他从小身子就比寻常的孩子弱一些,南宫晟和柳青清曾带着去找大师批过命,大师择了今日来办周岁礼。为了恒哥儿,两人自然念可信有也不可信其无,但让他们惊喜的是,待过了周岁后,恒哥儿倒是就越长越壮实,如今更是气色红润,精神奕奕,小胳膊小腿都藕节似的,倒像是个足月的孩子了。

柳青清带着南宫恒一一跟众人见礼。恒哥儿还那么小,自然是不能跪下磕头,只能由奶娘抱着施礼。

南宫玥和萧奕自然是备了红包的,于是恒哥儿便一下子收了两个红包,他仿佛也知道自己得了礼物,笑着露出两颗小巧的乳牙,看来可爱极了,让南宫玥的心都萌化了,一双乌瞳闪闪发亮。

“大嫂,我可以抱抱恒哥儿吗?”南宫玥问道。

奶娘看了柳青清一眼,就把恒哥儿交给了南宫玥,南宫玥没有弟弟妹妹,自然从没有抱过小孩子,在奶娘的指导下,有些生疏的接过他,轻轻地颠了颠,逗弄着:“恒哥儿,快叫三姑……”

“娘……”

恒哥儿奶声奶气的一声叫唤让屋子里的众人都傻眼了,一旁的柳青清面露尴尬之色,解释道:“三姑奶奶,恒哥儿还只会叫‘娘'……”所以他现在对着谁都是叫娘。

众人不由都忍俊不禁,萧奕看着窝在南宫玥怀中的小娃娃,想象着,再过几年,自己也会有一个小娃娃,长得既像自己又像臭丫头……

他越想越美,打算先过过瘾,便冲南宫玥道:“让我也抱抱。”

萧奕从南宫玥臂弯里一把抱过了南宫恒,他的动作比南宫玥还要僵硬,只觉怀里这小子软软的,也不敢用力,更不敢把他当兵器扛……一时间,倒是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南宫玥。

南宫玥赶忙扶着南宫恒的后背,笑盈盈地逗着他。

南宫恒也不怕生,吸着自己白嫩的指头,瞪大了眼睛望着萧奕。

萧奕逗了逗他,最后也得了小娃娃的一声“娘”,南宫玥不禁抿唇笑了起来。

萧奕自然是带了见面礼的,他是武将,给些书本字画什么的也不合适,于是昨日夜里,南宫玥便与他一同在库房里选了一把未开刃的匕首,匕首上镶满了宝石,是从域外来的,那样式在大裕倒是少见的很。

这匕首自然是不能给小孩子把玩,柳青清替南宫恒谢过萧奕后,便令丫鬟把匕首收了起来。

气氛正欢乐着,却有丫鬟匆匆进来禀告说:“老夫人,白表姑娘来了!”

这个消息出乎所有人意料,东次间内安静了一瞬,热闹的氛围一瞬间消散,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前来报讯的丫鬟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脸色僵硬,今日府里请了哪些人过来参加小少爷的抓周宴,这都是有名单的,这白慕筱绝对是不在名单中。

也就是说,这白慕筱是不速之客,这若是普通的不速之客,要么劝要么撵,可白表姑娘偏偏是老夫人苏氏的嫡亲外孙女,如今白慕筱的母亲南宫雲还在府中住着呢。

苏氏的脸色亦不太好看,今日的抓周礼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白慕筱一来,他们又该如何向宾客介绍她呢。

心里虽然有些不悦,但苏氏还是沉声道:“请表姑娘进来吧。”

丫鬟暗暗地松了口气,忙应声下去。

不一会儿,白慕筱就在另一个丫鬟的引领下款款走了进来,以无可挑剔的礼仪给所有人一一行礼。

其他人也就是例行的一句问候,等到了萧奕和南宫玥面前时,她才多说了几句:“三表姐夫你能平安归来,筱儿真是替玥表姐感到高兴。”说心里话,萧奕这个纨绔子弟能够活下来,甚至还挣下了一份军功,白慕筱不得不感慨他的运气确实是好。

照她所听所闻,如今这个镇南王也是个不如父辈的,也幸而过世的老镇南王留下了这一大片的基业和人才,南疆的军心民心一致,所以才得以躲过这一劫。

只是萧奕现在风光一时,却恐怕还没意识到他现在的军功越大,皇帝就会对他越戒备。

现在他有多么圣宠无限,以后就会有多惨!

白慕筱按耐着心中的冷笑,看向南宫玥。这南宫玥因为一己私心毁了自己的幸福和理想,现在就连老天也看不过眼。南宫玥此时的荣耀和风光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她的运气是好,并嫡和阴婚皆都被她逃过,但这运气是不会好一辈子的,总有一日,她定会一无所有!

白慕筱的冰冷的眼神让南宫玥很是不快,她微挑眉梢,淡淡地说道:“多谢筱表妹的关心。”

气氛僵硬了一瞬,这时,外面传来一片喧阗声。苏氏眉头一皱,呵斥几乎脱口而出,可是下一瞬就看到长女南宫雲心急慌忙地小跑着进了东次间。

“筱姐儿……”南宫雲一双凤眼中已经看不到别人,只看得到自己的女儿,两眼泛着泪光,“筱姐儿,你瘦了,也憔悴了!他们白家是不是又在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折腾你了?”南宫雲说着恨恨地咬牙,眼眶中的泪水几乎就要滑落。

白慕筱急忙拿出一方帕子,眼明手快地替南宫雲拭去泪花,安抚道:“娘,今日是恒哥儿的抓周宴,大好的日子,您怎么能哭呢。”

南宫雲接过帕子,给自己拭了拭,然后红着眼睛不好意思地说:“倒让母亲、二弟、二弟妹你们见笑了。”

苏氏对着自己的女儿,毕竟是心疼,叹了口气,安慰了一番。

白慕筱扶着南宫雲坐下后,缓步走到柳青清跟前,笑意盈盈地道:“大表嫂,这是我送给恒哥儿的礼物,还请大表嫂不要嫌弃。”说着,她身后的紫英打开了手中的布包,露出一本深蓝色封皮的书籍。白慕筱取过书籍,递向了柳青清。

柳青清笑着接过,道:“多谢筱表妹,你实在是太客气了。”

柳青清看了一眼,只见深蓝色的封面上书写着《千字文》三个大字,封皮的边缘有明显的磨损,其中的书页已经发黄了,书角翘起,看上去非常陈旧。

柳青清随意地翻开一页,书页的内容由楷写,字迹端庄雄伟,气势开张,明显出自名家之手。

苏氏虽然没有近观,但也看了出来,很是动容,脱口问道:“这是本古藉吧?”

白慕筱但笑不语,柳青清不好意思地看向白慕筱,道:“筱表妹,这本古籍实在是太过贵重了,恒哥儿还小……”

白慕筱微笑着打断了柳青清:“大表嫂,恒哥儿现在看着是还小,可是转眼就长大了,很快就会用的上了。”

这本《千字文》可是三皇子特意找来的古籍,由前朝文豪亲手抄写,可以说是千金难求。

这抓周的时候,亲朋好友会送上各种礼物,若是这礼物比主人家自备的更珍贵,主人家就会把这个礼物也放入抓周的物品中。

她送的这本《千字文》绝对是独一无二的,这么贵重的东西,柳青清是出身,想必也知道它的价值,她一定会摆放出来用来抓周的,也好给她自己的儿子长脸。

白慕筱半垂眼帘,眸中闪过一抹自信的光芒,然后抬眼又道:“大表嫂,待会的抓周礼,我恐怕是不太方便过去。”她故意露出一抹苦笑,“希望大表嫂别见怪!”

白慕筱此举乃是以进为退,在旁人眼里,她很快就要入三皇子府为妾,身份低微,那些名门夫人、闺秀又如何愿意与她为伍。若是她真的前往抓周礼的现场,只会引来其他宾客的指指点点,反而令苏氏和柳青清不悦,还不如“礼到人不到”,让苏氏她们惦记着自己的好处。

白慕筱心里是胸有成竹,但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一副识大体的模样。

柳青清倒是面色如常,而苏氏已经如白慕筱所料般面上露出一丝心疼,觉得她这个外孙女还是识大体顾大局的,特意为南宫恒的抓周宴送来如此贵重的礼物……只是命苦啊!

“筱姐儿,委屈你了。”苏氏怜惜地叹道,却也没提出异议。

白慕筱低眉顺眼,但心里却是丝毫没有动容。她这个外祖母也只会说些场面话而已,一旦涉及到南宫家的脸面,又何尝会想到自己这个外孙女!也罢,人还是要靠自己才是。……今日若非是三皇子一定要她来这一趟,她也不想来此自取其辱!

一旁一直悄无声息的南宫琰有些复杂地看了白慕筱一眼,眼神闪烁了两下,又把头半低了下路去。

南宫玥淡然的望着这一幕,她实在无法想象白慕筱这趟过来就是单纯为了送一本古籍……莫非是有别的用意?

萧奕哪有兴趣去理会旁人什么事,他见南宫玥好半天都没理会自己了,有些委屈的悄悄拉住了她的手,在她的手心搔了一下。

南宫玥撇了他一眼,眼神勾得他心中一荡,只想把她抱在怀里。

小两口自以为隐秘地又挤眉弄眼了一阵,看得一旁的林氏眼中含笑,欣慰不已,心想:虽然阿奕走了大半年,所幸他们小两口感情没有生疏,那就好。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来报说,南宫琤夫妇来了。

随着南宫琤推着一张轮椅走进了荣安堂,众人的目光也立刻转移了过去,寒暄了片刻后,苏氏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女眷们赶忙移步到花厅,而萧奕、南宫穆和裴元辰则去了外院男宾的席面。

今日的抓周礼在南宫府内院的花厅举行,管事妈妈和几个丫鬟早就候在那里做好了各项准备工作,一见主子们过来,忙上前相迎。

“大嫂……”趁其他人没注意,南宫琰悄悄地拉了拉柳青清的袖子,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聪慧如柳青清自然是立刻领悟了,给了紫英一个眼色,紫英便带着奶娘先进花厅去了。

柳青清和南宫琰走到无人处,南宫琰这才局促地说道:“大嫂,今日的抓周礼我是不是还是别去了……”前些日子,齐王妃令人如此招摇过市地胡闹了一番,如今自己在王都恐怕都快成一个笑话了,待会宾客来了,难免引来异样的眼光,坏了大好的气氛。

柳青清怔了怔,明白南宫琰心里的顾忌,心里有一丝心疼。

她定了定神,拉起南宫琰的手道:“二妹妹,别拿你自己和筱表妹比,你们两个不同!”

说到白慕筱,柳青清眼中闪过一抹不屑,本来,白慕筱随母大归南宫府,以苏氏对她的疼爱,完全会帮她安排一份门当户对的婚事,偏偏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偏偏想攀三皇子那个高枝,甚至不惜委身做妾。

相比下,南宫琰一向规规矩矩,只是运气差了点,居然不小心被齐王世子给纠缠上了。

南宫琰感动地看着柳青清,呢喃道:“大嫂……”

柳青清继续道:“二妹妹,你既然问心无愧,那就堂堂正正,如果你不去,别人反而还以为你做贼心虚!”柳青清自己与南宫晟的婚姻也经历了好一番波折,因此对女子的名声与难处更有切身的体会。

但她心里也不得不感慨,这南宫家的姑娘在婚事上实在是坎坷了些,先是南宫琤,现在又是南宫琰……明明本来只差一步,这门婚事就能定下来了……

柳青清心里暗暗地叹气,但现在惋惜什么的也是无济于事,人还是要往前看。

“走,二妹妹,我们进去吧。”

柳青清挽着南宫琰一起进了花厅。

花厅里,管事妈妈早就摆好了一张长近一丈的黄花梨镂刻大案,在大案上放好了文房四宝、秤尺算盘、文房书籍、道释经卷、甚至于弓矢、赤金财神爷、玉扇坠等等东西,林氏、黄氏和顾氏他们围在案边说笑讨论着。

没多久,与南宫府相熟的那几家的女眷,比如长平侯夫人、傅大夫人与傅云雁母女、原大奶奶、原玉怡等等都陆陆续续地来了……众人一会儿行礼,一会儿说笑,好不热闹。

柳青清悄声对身旁的丫鬟吩咐了一句,那个丫鬟赶忙把刚才萧奕送的匕首也放了上去。

管事妈妈看看吉时已经差不多了,正打算提醒苏氏和柳青清一句,却见一个青衣丫鬟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径直地走到了苏氏跟前,福了福身道:“老夫人,三皇子殿下来了。”

这个消息让整个花厅都震了震,不止是宾客,连南宫府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南宫府与三皇子无亲无故,南宫府举办抓周礼,三皇子殿下为什么会来呢?

白慕筱!

南宫玥的心中立刻浮现了这个名字,之前她就觉得白慕筱来的有些蹊跷,如今既然连韩凌赋也来了,说这是巧合,她可是一点也不信。

这两人从来不做没有目的的事,这次特意过来南宫恒的抓周礼也必然是有所图的。

南宫玥给百合使了一个眼色,百合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后,就悄无声息地退下了,往南宫府的外院探听消息去了。

南宫玥想到了白慕筱,这在场大部分的人也想到了,毕竟南宫府和三皇子勉强的联系也就是白慕筱了。

难道说三皇子特意过来,是为了给白慕筱长脸?

一时间,眼皮子浅的人对白慕筱有了几分重视,而这识规矩的人家却觉得这三皇子实在是有负他一向的名声,他对一个还未过门的妾室如此重视,将来恐怕是会宠妾灭妻、嫡庶不分,这可是乱家的根源啊!

不过是弹指间,众人已经是心念百转,心思各异。

“老夫人,”那青衣丫鬟恭敬地奉上了一个木托盘,托盘上摆着一个精致的牛舌形墨块,一面龙戏珠凸纹,一面阴文楷书“龙香御墨”四字。“三皇子殿下送来一块龙香御墨作为贺礼,大老爷令奴婢拿来作为抓周用的物品。”

这龙香御墨价比黄金,但是对在场的人而言,也不算什么昂贵的东西,珍贵在它乃是御用之物,用来抓周自然是体面极了。

苏氏一见,笑得合不拢嘴,忙道:“还不赶紧放上去。”顿了顿后,又道,“你回去复命的时候替老身好好谢过三皇子殿下。”

这一番小小的波折后,吉时已到,管事妈妈唯恐误了吉时,忙上前提醒了一句。

跟着,苏氏和怀抱南宫恒的柳青清便走到了那张大案前站定。

南宫恒的抓周礼终于要正式开始了!

众位夫人、姑娘都朝那张黄花梨大案围了过去,一下子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言笑晏晏地讨论着南宫府准备的抓周物品。南宫玥根本就挤不进去,干脆也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这是……”南宫雲不敢置信地看着大案上的一本书籍,只见那青蓝色的封皮上赫然写着《琼林幼学》。

南宫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女儿白慕筱送了一本千金难得的古籍《千字文》给柳青清,但是柳青清竟然如此不给面子,宁可用一本最普通的《琼林幼学》作为抓周的物品,也没用那本珍贵的古籍!柳青清这是什么意思?

总不至于是怕弄损了古籍,所以舍不得吧?

南宫雲面色不太好看,苏氏也注意到了这点,脸色亦有几分僵硬,若非现在众目睽睽,她都想质问柳青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南宫府的三人对这本《琼林幼学》的关注,也引来宾客们的注意力,傅大夫人似乎发现了什么,若有所思道:“这本《琼林幼学》墨迹尚新,莫不是新抄的?”

“傅大夫人的眼光果然犀利。”柳青清含笑道,“这本《琼林幼学》乃是我兄长为了恒哥儿今日的抓周礼亲自撰抄的。”

“原来是柳探花为了侄儿撰抄的啊,那倒是有心了。”原大奶奶笑道。

“这若是恒哥儿抓了这本《琼林幼学》,没准将来长大了,那也跟舅舅一样做探花啊。”又有一位夫人凑趣道。

如此几句下来,已经把苏氏说得再度展颜,毕竟好话谁不爱听,更何况是亲舅舅抄写的书,感觉总是有几分不同。

气氛又热络起来,而傅云雁却已经敏感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她悄悄地从人群中退了出来,找到了在一旁悠闲自得的南宫玥,悄声问起了其中的缘由。

反正傅云雁很快就是自家人了,南宫玥也不怕家丑外扬,就把之前白慕筱送来一本古籍作为抓周礼的事说了一遍,听得傅云雁感慨万千,叹道:“你那个表妹可真是不简单啊。……等她入了三皇子府,三皇子的后宅怕是不清净啊。”

这时,一阵喧阗声响起,南宫玥和傅云雁不由循声看去,在宾客们的欢声笑语中,她俩得知南宫恒最后抓了柳青云抄写的那本《琼林幼学》。

一时间,众人纷纷祝贺,都夸恒哥儿不会是南宫家的子孙云云,苏氏仿佛看到了南宫恒将来光耀门楣的样子,笑呵呵地去逗了逗南宫恒,道:“恒哥儿将来就跟曾祖父一样当个读书人!”

“将来又是一个探花郎!”

“……”

花厅之中,欢声笑语不断,气氛很是喜乐。

抓周结束后,众人就去入席吃寿面,之后有的去打牌,有的去看戏……

而柳青清则赶忙派了一个丫鬟去前院禀告南宫秦、南宫晟他们抓周的结果。

谁想,南宫秦父子俩都在,但是南宫穆和三皇子殿下却不见了踪影。

难道三皇子已经走了?

那丫鬟退下后,暗暗找一个小厮打听了一句,这才知道二老爷随三皇子殿下去外书房,也不知道是在商量什么要事。

丫鬟没特别在意,又匆匆地回内院复命去了,却不知道此刻南宫穆的书房中气氛有些凝重--

“殿下,您让臣给臣侄女弄一个锦心会的名额?”南宫穆有些不敢置信地重复道。

韩凌赋淡淡地一笑:“南宫大人,你如今在国子监任司业,这对你来说应该只是举手之劳。”

去年,南宫穆的三年绩考评了一个甲等,皇帝在看过他所做的几篇策论后,把他调任国子监司业,虽然连跳了几级,但国子监司业也不过是从四品,而且也不领什么实职,因此也没在朝堂上掀起什么浪花。

本来韩凌赋也没在意,只是这次为了锦心会的名额,他才想到了南宫穆。若是能由南宫穆出面给白慕筱弄一个锦心会的名额,这件事也不会吸引太多不必要的目光。

南宫穆面沉如水,有些失望地看着韩凌赋。他本来觉得比起大皇子、二皇子,这个三皇子还算是行事有度,看来也不过如此。

南宫穆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殿下,请恕臣不能同意。臣的侄女她不太合适……”

他说得还算是含蓄,可是韩凌赋却是不依不饶,又道:“为何不合适?虽然说参加锦心会的女子多为王公贵族、文武大臣家的姑娘,但历届以来也都有德才皆备的平民女子参加。令侄女白姑娘聪慧灵秀,才情不凡,她若是有幸参加锦心会,拿到一项魁首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韩凌赋自信地说道,心想:如果白慕筱得了魁首,对南宫府而言,那也是一件长脸的事。两全其美,又有何不可为!

南宫穆见韩凌赋简直像是入了魔障一样,知道不把话说白,怕是不行,理了理思绪,作揖道:“多谢殿下对臣侄女的垂怜,可是且不说臣这侄女出身平民,皇上已经下旨令她为殿下的妾室,如此,她已经没有资格参加锦心会了。”让白慕筱一个妾参加了锦心会,那锦心会多年的名声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甚至对今年参加锦心会的那些闺秀,也是一个羞辱!此事是万万不可的。

简直是不识抬举!韩凌赋的眼中一瞬间迸射出强烈的愤懑,但是他已经习惯掩饰自己的情绪,很快又冷静下来,又变成那个斯文的三皇子。

他清浅地一笑,看似毫无芥蒂,道:“倒是本宫强人所难了,还请南宫大人不要放在心上。本宫先告辞了。”心里却是想着:筱儿说的没错,这南宫府的人都是榆木脑袋,根本就不值得抬举!他得想想别的法子弄到这锦心贴。

韩凌赋毫不留恋地转身出了书房,他看似正常,但脚步却比平时快了不少。

南宫穆看着韩凌赋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又赶紧回了席面。

待四周安静下来,一直隐藏在一棵大树上的百合才若无其事地跳了下来,偷听什么的,自从跟了世子妃以后,她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她理了理衣服,就若无其事地回去找南宫玥了。

这小小的插曲没有影响今日的气氛,抓周宴热热闹闹地一直延续至太阳西下,众人才渐渐地告辞。

但萧奕却没有随南宫玥一块儿回王府,而是去了安逸侯府……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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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打脸

对于发生在南宫府中韩凌赋和南宫穆之间的对话,此刻的白慕筱还一无所知。

她早在抓周前就离开了南宫府,回了自己一万个不想回的白家。

白慕筱下了马车,就带着碧痕朝位于西北角的院子走去……待走到一个岔道口时,远远地就见四五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二夫人俞氏走了过来。

还真是冤家路窄。白慕筱眉头一动,但还是按着礼数上前向俞氏屈膝行礼:“见过二婶。”

俞氏朝白慕筱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皱了皱眉道:“你这是刚从外面回来?筱姐儿,你也实在是太不懂事了,等三皇子开了府,你就要入皇子府为妾了,怎么还随意地四处走动呢?哎,你祖母一片慈爱之心,特意请了教养嬷嬷教你为妾之道,看来你根本就没上心,还是这样不懂规矩,若是让外人知道三皇子的妾总爱出去串门子,连带三皇子也要跟着没脸!”

俞氏讥讽地看着白慕筱,滔滔不绝地数落个没完没了,“筱姐儿,二婶也是为你好,才与你说这么多,你既然要为妾,就该好好地遵循为妾之道,不要惹怒了三皇子与三皇子妃,害人害己!”

俞氏满口离开不一个“妾”字,显然是存心在讽刺白慕筱。

白慕筱听得双拳不由得握紧,努力平息胸口的怒气,对着俞氏冷声道:“二婶,侄女今日出门是为了去贺外甥南宫恒的抓周礼,事先请示过祖母的!若是二婶觉得这就算是不守规矩了,那侄女就去祖母那里问问以后到底是该听祖母的,还是听二婶您的?”说完,白慕筱转身就向周氏的院子走去。

俞氏脸色一僵,觉得自己太大意了。

也是!若非是老夫人周氏应允,门房又如何敢放白慕筱出门!

偏偏白慕筱有南宫府这个舅家,以致自己就算一时占了上风,偶尔还是会被白慕筱压了一头!

俞氏心里不悦,但面上却只能做出笑脸,上前拦住了白慕筱,道:“那自然是该听你祖母的。原来筱姐儿你出门是为了去南宫府贺抓周礼啊!筱姐儿怎么也不早说?”俞氏面露尴尬之色,嗔怪道,“若是你早说清楚了,二婶也不至于误会你了。”

白慕筱神情淡淡,道:“二婶一见到筱儿就是一番指责,筱儿哪里有机会为自己辩解?”顿了顿后,她斜眼瞥了俞氏一眼,又道,“二婶,筱儿早就想说了,您只是筱儿隔房的婶娘而已,还轮不到您越过祖母教训侄女我。”

俞氏深吸一口气,咬牙赔笑嘴道:“怪只怪二婶脾气急。”

白慕筱嘴角轻扬,嘲弄地看着俞氏道:“二婶这不分青红皂白的急脾气是应该改一改了!”说完,就甩袖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碧痕忙加快脚步紧随其后。

俞氏神情阴鸷地看着白慕筱远去的背影,心里暗恨:可恶!这个白慕筱都要当妾了,气焰还如此嚣张,不识抬举!刚刚自己都已经放了软话,白慕筱居然还敢当面嘲讽自己!

别以为这件事自己会就这么算了!

俞氏阴险地勾起了嘴角,眼中闪过一抹狠毒的光芒。

另一边,很快回到了自己屋中的白慕筱却是不知道俞氏的心思。

她吩咐丫鬟服侍她沐浴更衣,然后坐在铜镜前,由着碧痕帮她慢慢绞干头发。

正在这时,碧落步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屋里,福了福身后,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压低声音道:“姑娘,殿下刚刚命人送了信过来。”

白慕筱赶忙接过了信,知道韩凌赋来信必然是为了锦心会的事。

她嘴角一勾,由韩凌赋堂堂皇子之尊出面,南宫穆就算再迂腐,也应该会给三皇子这个面子,毕竟对于他而言锦心帖不过是小事一桩,再加上今日自己特意给他们送了如此珍贵的礼物……相信这件事必是十拿九稳。

想着,她打开了信,取出其中的信纸,一目十行地往下看……

这一看,脸色却是越来越阴沉,心情跌至谷底。

最后,她烦躁地把信纸揉成一团,狠狠地丢在了一旁。

见状,一旁的碧痕、碧落自然知道三皇子传来的怕不是什么好消息了,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白慕筱愤恨交加,只觉得南宫府真是一点也不念亲戚情分。

她恨恨地咬牙,心道:南宫府莫不是以为只有他们才能弄到锦心会的帖子吗?只不过因为南宫府是眼前最方便的选择罢了……

没想到无论是南宫秦,还是南宫穆,都如此绝情!

白慕筱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在心里对自己说:以后,她再也不会去求南宫府了;以后,南宫府最好也别求她!

白慕筱心中怒浪翻滚,久久无法平静。

这一日,对白慕筱而言,注定十分漫长……临近傍晚的时候,波澜再生!

当时,白慕筱正靠在窗边心不在焉地看着书,碧落忽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大呼小叫着:“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白慕筱放下手中的书,微微皱眉,觉得碧落还是不够沉稳。

碧落喘了口气,慌张地说道:“姑娘,二夫人方才把碧痕招去说话,后来就说碧痕偷了她屋里的东西,现在说要杖责碧痕以儆效尤!”

碧落说着眼中已经盈满了泪珠,这杖责可是要在正对二门的院子里,拉下裤子杖打的,不止是内院的婆子丫鬟会来围观,恐怕连外院那些小厮都会到门口观望……如此的话,以后碧痕还如何做人?!

白慕筱瞳孔一缩,猛地站了起来。

俞氏这哪里是在杖责碧痕,分明就是为了下自己的面子!

今日自己在言语上稍微得罪了她几句,没想到她不敢对自己出手,竟然如此冤枉碧痕!

白慕筱怒火中烧,忙道:“随我去二门。”

她也顾不上整理衣裳,急切地往屋外冲去,到最后几乎是失态得小跑了起来。碧落也加快脚步紧跟在她身后。

还没到二门,就已经听到那里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凄厉而尖锐。

是碧痕!

白慕筱狠狠地咬着下唇,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很快,便又听到一阵喧阗声,紧接着,是木棍一下又一下打在皮肉上发出的沉闷的响声,“啪!啪!啪……”

白慕筱捏紧拳头,一鼓作气地跑到了二门前的院子里,大叫着:“住手!”

院子里围满了下人,而俞氏却是坐在正堂中,悠哉悠哉地喝着热茶,得意地心道:白慕筱总算是来了!

那些下人一看白慕筱来了,自动地分开,站到两边。

人群的中心,碧痕狼狈地趴在地上、臀部已经被打得红肿一片,惨不忍睹……

白慕筱不敢置信地瞠大双目,几乎是急气攻心,对着持棍的婆子斥道:“还不给我住手!”

婆子迟疑地停顿了一下,直觉地朝正堂内的俞氏看去。这府中的当家主母毕竟是二夫人俞氏。

俞氏冷笑道:“给本夫人接着打!”

“你敢!”白慕筱愤怒地与她对视,眼中燃烧起熊熊的怒火。

俞氏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不屑地想道:不过一个丫头片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她放下茶杯,指着白慕筱道:“给本夫人拦住大姑娘……然后,继续打!”

俞氏一声令下,立刻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上前,一左一右地钳制住了白慕筱。

“你们敢!”白慕筱高声怒斥道,可是那两个婆子却是笑嘻嘻道:“大姑娘,您莫让奴婢为难!”手下的力道是一点也没放松。

持棍的婆子见此,又高举木棍,一棒接着一棒地又落在了碧痕身上。

“啪!啪!啪……”

明明这一棍棍是打在碧痕身上,可是白慕筱却觉得仿佛打在了她的心头,一下比一下疼。

这俞氏打的哪里是碧痕,分明就是在当着众人甩自己的巴掌。

白慕筱几乎不忍看下去,但她对自己说,她要看下去,睁着眼看清楚这些人欺软怕硬的丑陋嘴脸……她一定要记住这一次的教训。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若非她一直不想惹事,步步退,次次忍,也不会渐渐助涨了白家人的气焰,尤其是俞氏,这个欺善怕恶、恃强凌弱的小人。

是她错了……

白慕筱一霎不霎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五指攥紧,指甲深深地陷进手心里。

疼痛,难以言喻。

但是她沉默地看着……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持棍的婆子终于打完了最后一棍,围观的下人眼看着没戏可看了,都一哄而散,四周渐渐平静了下来。

“碧痕……”碧落哭着扑在碧痕的身上,哽咽着帮她提起裤子,又拉下裙子,盖住那惨不忍睹的伤处。

此刻,碧落的心情也是复杂万分,今天是碧痕运气不好,二夫人拿碧痕撒气,而事实上,自己也完全有可能变成第二碧痕,一时间,碧落颇有一种兔死狐悲、唇寒齿亡的悲凉感。

碧痕一声不吭,曾经明亮的眼眸现在空荡荡的一片,整个人好像失魂落魄的。

碧落紧张地看着碧痕,喊道:“碧痕,你怎么了?你应我一声啊……呜呜……”碧痕没哭,碧落自己已经陶陶大哭起来,心里只觉得二夫人实在是太狠了,以后让碧痕如何嫁人啊!

白慕筱在碧痕身边蹲下,拉住了她的手,直视她的双眼道:“碧痕,我保证,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顿了顿后,她坚定地缓缓地又道,“昔日韩信受胯下之辱,勾践卧薪尝胆,待到你风光之时,又有谁敢不对弯腰屈膝!……我,会替你报仇的!”

碧痕愣愣地看着白慕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哇”地哭了出来,就像是一个委屈的大孩子。

她的哭声回荡在院子里,连碧落都不由抹了把伤心泪,试图说服自己:一切都会好的,等姑娘进了三皇子府,一切都会好的!

白府的风波不断暂且不提,而另一边,此刻的萧奕正到了安逸侯府。如往常一样,他自是翻墙跃入府内,直接来到侯府的外院书房。

“小白!”

书房里,小四面无表情地看着翻窗进来的萧奕,强忍着把他赶出去的冲动。

萧奕丝毫不在意小四的冷脸,笑眯眯地向正在书案前练字的官语白打着招呼,然后很自然的在书房里找了把圈椅坐下。

官语白头也不抬,气定神闲地继续着将最后一笔写完,这才搁下手中的狼毫笔,含笑道:“阿奕,南疆如何?”

“很顺利。”萧奕爽朗地说道,“跟你料的一样,经此一役,我父王既失了军心,亦失了民心。”

萧奕与官语白之间的联系从没有中断过,通过飞鸽传书往来于王都和南疆,

官语白听他说着话,随手整理起书案上的笔墨纸砚,一举一动就好像一幅画一样,赏心悦目。

书案很快就整齐如初,官白语给萧奕斟了一杯茶,坐下后说道:“镇南王的态度如何?”

“装了大半个月的病,然便便是庆幸我想不开自个儿跑回来当质子。”萧奕一口饮尽,说道,“我走了以后,他应该就要开始整顿军政了。只可惜来不及了。”

萧奕说着不禁笑道,“我猜他很快就会上折子要撤我的世子位。不知会是以不孝为名,还是给我安上个通敌卖国的罪名来大义灭亲。”此刻,再提及镇南王,萧奕已经不会再心痛和悲愤,而是格外的平静,就好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官语白声音温润地说道:“这于你而言是一个好机会。”

萧奕自然也知道,他此刻在南疆声望正盛,镇南王越是出歪招,越是能替他拢络人心。

“小白。”萧奕的笑容突然一收,郑重其事地说道,“你来帮我吧。”

官语白微微一讶,抬眼看向他。

萧奕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安逸侯,不过是名头上好听些罢了,你在王都,除了这安逸侯府外还有哪里可去?日子过得就跟坐牢一样,不如随我一同去南疆,自有沙场可以驰骋,不用整日里去烦心那些官场算计,皇帝疑心什么的。”

萧奕相信,官语白与自己一样,绝不会想为了所谓的安逸而被永远困在这小小的四方天地中。而他现在之所以会留在王都,肯定是有原因的,哪怕他从来没有说过。

官语白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小白。”萧奕笑着说道,“别考虑了,南疆多好,海阔天空,可以任由我们施展!”

官语白看着他的双眼,那眼中真挚而又纯粹,没有一丝芥蒂和试探。

官语白自忖看人极准,萧奕为人如何,他自是一清二楚,虽然他们相识不久,性情也相差甚远,但却出人意料的格外投契,而在处事上更是极为默契。

不可不说,对萧奕的提议,官语白是心动的,只是……

官语白开口了,轻缓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我还有一些事需要做。”

萧奕只当他已经答应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要做的你只管与我说。”

官语白含笑,缓缓点头,顿了顿后,他说道:“阿奕,南疆的战役与我推演一遍如何?”

萧奕的兴致顿起,应道:“当然!”

萧奕很想知道,若是这一战,由官语白来率军,他会如何来应对。

是不是会做的比自己更好……

时间在沙盘厮杀中飞快流逝,待萧奕从安逸侯府出来的时候,已到了宵禁时分。

沙盘一一推演和回顾了南疆的那几战,官语白往往能够一针见血,指出他在布局和战略中的不妥,让他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