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玥示意小丫鬟把菱花镜正对原玉怡的脸,道:“怡姐姐,你的脸已经好得七八分了,接下来的日子只要天天用去疤膏,疤痕还会变得更淡的。”南宫玥给了百卉一个眼神,百卉立刻从药箱中取出一个黑色的精致小瓷盒,盒子表面画了三片银漆的竹叶,笔力十足,每一片叶子都各不相同。

寒梅忙替原玉怡接过了小瓷盒。

南宫玥自信地说道:“怡姐姐,这是我特质的膏脂,以后你用它就可以遮住这条细疤,我是特意根据你的肤色调制的,保管一点痕迹也没有。等会我让百卉教寒梅如何使用这膏脂……”

原玉怡对着菱花镜,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脸,好一会儿没动弹。现在从正面看,她几乎已经看不到脸上的疤痕。她缓缓地僵硬地转过脸,右手微微颤抖的抚上那细疤……

真的是光滑的!

虽然仍然与自己原本的肤色不同,虽然心里还有所遗憾……

她长舒一口气,对自己说:该知足了!

她能遇上玥姐儿,已经是她天大的福气!比之前丑如夜叉的模样,现在她已经是宛若新生。

想到这里,原玉怡不由地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云城长公主见了也不由勾起了嘴角,但视线还是禁不住地落到女儿脸上的那道疤痕上,心里除了心疼以外,这些日子一直盘旋在她心头的某个念头又一次浮上了心头……如果不知道答案的话,恐怕只要她一面对女儿,这个问题就会永远缠绕着她。

趁在百卉和寒梅在帮着原玉怡用膏脂遮疤的时候,云城长公主给了南宫玥一个眼神,示意她跟自己到外间。

南宫玥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长公主殿下,可有何指教?”

云城长公主神色复杂地深深看了南宫玥一眼,终于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摇光县主,若是流霜这伤早些治疗,是不是现在就不会留下任何疤痕?”她面无表情,眼神如同一汪深潭,让人看不出她真实的情绪,可是这个问题本身就已经足以暴露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隐藏在她心底已经月余的自责。

南宫玥微微一笑,心下自是了然,道:“回殿下,县主的伤口太深,尽早治的话,可以少受点皮肉之苦,却无法完全消除疤痕,只是伤疤应该可以比现在再浅一些。”

话音未落,就听内间中响起原玉怡惊喜的声音:“疤痕真的不见了?寒梅,你快看……咦,玥儿呢?”

云城长公主忙道:“你去陪怡姐儿说会话吧。”

南宫玥行礼后,便又回了内间,只留下云城长公主默默地坐了下来,心中不知道是悔还是幸。

悔的是自己让女儿平白多受了那么多苦,幸的是总算没有因为自己的过错,真的毁掉了女儿的一生!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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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相约

“……所以,他是想夺了我这世子之位?”

位于王都的镇南王府中,萧奕随手扔掉了手中的紫檀木狼豪笔,似笑非笑地说道。

扬起的墨汁溅在宣纸上,毁了那一纸的好字。程昱可惜的摇了摇头,萧奕的那一手字虽不能与两榜进士相提并论,但却胜在苍劲有力,让人过目难忘。

“世子爷。”程昱开口说道,“您现在远在王都,又简在帝心,这世子之位并非王爷想夺就能夺的。”

“我倒是想将这世子之位拱手相让。”萧奕冷笑道,“就看他舍不舍得让他最爱的儿子代替我留在这里充当质子了。”

皇帝明显对于镇南王极其忌惮,因而萧奕这个世子才会被留在王都充当世子。而一旦他没了这世子的名头,自然也就没有成为质子的资格,届时会如何,可想而知。

“世子爷这个主意倒是不错。”程昱赞道,“以退为进,定能让那边措手不及。”

萧奕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冷,他虽性子跳脱,但对于这个父亲却从来都不曾有不敬之心,可是,在父亲的眼里,却从来都没有自己的存在,想想还真是可悲的很。

世子什么的,他并不在乎,但是,属于他的东西,也不是谁想来夺就能夺的!

萧奕从书案后站了起来,心中戾气不减地说道,“许是近来南疆的日子太过舒坦了,看来得给他找些事来做。”

书房里,程昱和周大成全都肃然无语,他们刚刚跟在萧奕身边时,还以为他就如传闻中一样纨绔,不堪大用,但很快,就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们这位世子爷非常有主见,也相当大胆,敢拼敢为。才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候,他就硬生生地在漕帮扯开了条口子,插手进了漕运事务。这简直是他们之前想都没想到的。

如果说萧奕先前所为让他们吃惊,并加更服气之外,现在这满身戾气的萧奕却让他们心生恐惧,只觉得连四周的空气都变得不舒服起来。

想来,远在南疆的镇南王府在短时间内都不会有安宁了……

书房内谁都不敢开口,沉默的有些可怕。

“咚咚!”

这时,敲门声打破了这份沉静,就看萧奕皱了下眉,不快地说道:“进来。”

开门进来的是萧奕的小厮竹子,他一进来就被书房的气氛吓得缩了缩肩膀,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世子爷,今日是流霜县主拆纱布的日子……”

对了!

萧奕的表情立刻鲜活了起来,身上的戾气一扫而光,就听他声音清朗地吩咐道:“竹子,备马。”

“是!”

竹子应了一声,匆匆而去,紧接着,萧奕冲着书房里的程昱和周大成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而自己则脚步轻快地走出了书房。

程昱和周大成两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纷纷心想:世子爷这是怎么了?

萧奕飞快地奔去马厩牵出了越影,翻身上马,就出了镇南王府。

镇南王的那些破事,想什么时候解决都行,可今日是臭丫头给那谁拆纱布的日子,等那谁拆了纱布,她出府的时间又要少了,到时候再想见一面又得半夜爬墙,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臭丫头好像很不喜欢他爬墙。

唔……萧奕表示很伤脑筋。

骑着越影,萧奕很快就到了云城长公主门前,他正想着是不是进去找她,云城长公主府的侧门打开了,一驾崭新的朱轮车从里面驰了出来。

这县主规制的朱轮车,显然不会是云城长公主那刚拆了纱布的小女儿,萧奕肯定里面坐的就是臭丫头。

萧奕下了马,拍拍越影让自己溜达一会儿,待朱轮车拐进一条巷道时,便悄无声息地靠了过去。

萧奕本想趁着朱轮车拐弯之际,潜进车厢的,可没想到,驾车的小四却突然拉住缰绳,向着萧奕的方向冷冷的望了过去。

即已被发现,萧奕索性从拐角处走了出去,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他。萧奕记得,臭丫头的车夫原来不是这个人,而且,这小子看起来功夫不弱。

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了一角,百合探头看了一眼,轻“咦”了一声后,又缩了回去,没一会儿,车帘又掀开了,南宫玥如上好的羊脂美玉般的脸庞映入了萧奕的眼帘。萧奕再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个新来的马夫,笑嘻嘻地走了过去,说道:“臭丫头!最近天气不错,我们过几日去跑马吧。”

南宫玥眨眨眼睛,有些茫然地心想:这是怎么了?突然来找她就是为了跑马?

“好啊。”她双目似一汪清水,璀璨生辉,就听她脆生生地说道,“要是你能让我祖母同意,我就去。”

萧奕满意了,拍拍胸膛道:“交给我吧。”

这时,不远处有马车的轱辘声传来,萧奕有些失望地耸耸肩膀,笑容满面地向南宫玥挥了挥手,转身向着巷子的另一头而去。虽然只和臭丫头说了几句话,但萧奕的心情却如同雨后天晴一般,舒爽极了。

他现在很期待和臭丫头一起跑马,不过,在这之前……萧奕眼睛一亮,拐了个弯,走向了云城长公主府。

南宫玥放下了朱轮车的车帘,重新坐好,百合这才吩咐小四继续前进。

南宫玥心知刚刚自己没有看错,萧奕乍一眼看来,还是如往日一样,但是,眉宇间却藏着一丝阴暗之色,不知怎么的,就让她无法拒绝他跑马的邀请。想到他听闻自己答应的那一刻,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欣喜笑容,南宫玥的唇角就不由微微弯了起来。

也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法子,让自己能光明正大的出这南宫府呢?

南宫玥不禁有些期待。

朱轮车带着她很快就回到了南宫府,而此时已是日头西斜。刚下马车,就看到苏氏的二等丫鬟鹿儿迎了过来,行礼道:“见过三姑娘。”

南宫玥面露讶色,问道:“可是祖母找我?”

“是的。”鹿儿恭敬地说道,“老夫人让您回来后,就先往荣安堂认亲。大夫人的娘家侄子赵公子到了。”

赵公子?说到赵氏的远房侄子,南宫玥的印象中似乎是有这么一个人--赵子昂。他是赵家偏房的嫡子,和赵氏是远亲。据说家中只有寡母,生父早逝,家境十分贫寒,自幼在赵家家学里读书,学问还算不错,前世他也是这段时间抵达王都,到南宫府借住准备科举。依稀记得,那时不知道为何,还没有到春闱,应该是她离开南宫府前,他就匆匆地离开了……之后,她再也未见过此人。

南宫玥微微颌首,说道:“那走吧。”

鹿儿一路领着她到了荣安堂,见她到了,门口小丫鬟屈膝唤了一声“三姑娘”后,掀起了门帘。

荣安堂里,此时,府里的夫人少爷姑娘们都在,甚至就连柳氏兄妹也来了,这柳氏兄妹似乎只比她早到一步,南宫玥踏进门的时候,他们刚向苏氏见过礼。

待南宫玥向长辈们问过安,赵氏便笑眯眯地介绍道:“昂哥儿,这是我们府上的三姑娘,摇光县主。”接着又为南宫玥介绍道,“这是你赵家表哥。”

说罢,一位十七八岁长相斯文、着天青色袍衫的年轻人对着南宫玥作揖行礼道:“子昂见过县主。”

南宫玥知道这就是赵子昂了,微微颔首道:“表哥不必多礼。”说罢,转身走到了南宫昕的身边落座。

赵氏笑盈盈地继续道:“我这个侄儿也是来参加春闱的,正好和柳公子做个伴。”说着,她又指着柳青云道,“昂哥儿,来,这一位便是柳公子了,你们年岁相当,又都是读书人,应该聊得来。”最后又指着柳青清道,“这位是柳公子的妹妹,柳姑娘。”

赵子昂连忙又对着柳青云兄妹作揖道:“见过柳公子,柳姑娘。”

柳家兄妹也连忙回礼。

南宫玥微微皱眉,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奇怪:这赵子昂说起来勉强也算自己的表兄,自己与他认亲见礼也罢了。大伯母却还特意叫了柳姑娘来,似有些不和规矩。大伯母应该不是如此不知轻重之人……

“母亲,”赵氏转而征询苏氏的意见,“我想把昂哥儿安排在静水阁,您觉得如何?”

静水阁是前院的一个院子,就在柳青云的住处照影阁的隔壁,两个院子都不大,都不过只有两进而已,但胜在安静,适合他们读书备考。

赵氏是这府中的当家主母,这点主当然是做得的,问苏氏也就是表现一下她的敬重罢了。

苏氏当然没有意见,慈眉善目地应道:“老大媳妇,这事你做主就好。”

赵氏马上命人去收拾静水阁。

“天色不早了,”苏氏笑容满面地说道:“今日大家便都在荣安堂用膳吧。”

赵氏极有眼色地接口道:“母亲,看时辰,老爷和二叔他们应该也回来了,媳妇这就着人去通知他们过来用膳。”

待华灯初上,各房人终于齐了。虽是家宴,但暖阁里还是摆放了两桌,男女分桌而食,中间以一扇屏风隔开。

待用完膳后,大家散了席,各归各院去了。

柳青云正欲告退,却被南宫秦叫住了:“云哥儿,跟我去书房,我已经很久没有考较你的功课了。”

柳青云本来还打算与妹妹说几句体己话,目光不由朝妹妹看去。柳青清忙道:“哥哥,你快随大伯父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赵氏目光闪烁地看了看柳氏兄妹,很快就把注意力投诸到侄子身上,吩咐人带他去静水阁。

南宫秦把柳青云带到外书房后,细细地考较了一番柳青云的功课,以让他以“安国全军之道”为题做一份策论。

“……故明君慎之,良将警之,此安国全军之道也。”

看着眼前眉目俊秀的年轻人侃侃而谈的样子,南宫秦面露赞许之色,连连点头。

“很好!云哥儿,这些日子里没有放松,天赋固然重要,但后天努力也非常重要,你没有因为天资出众而放纵学业,这很好!”南宫秦捋了捋短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多谢伯父夸奖!”柳青云心里对南宫秦是非常感激的。

自到了南宫府后,他知道府中有些人,比如赵氏,看他们兄妹不太顺眼,但是伯父南宫秦性子端方,极信守承诺,这些日子对自己视若子侄,这让柳青云心里很是感动。

南宫秦沉吟一下,说道:“云哥儿,我今日叫你过来,不只是为了考较你的功课,更是为了晟哥儿和清姐儿两人的婚事!”

柳青云没想到南宫秦会毫无预警地提及这桩婚事,不免吓了一跳,瞳孔微微一缩,缓缓道:“伯父的意思是?”

南宫秦道:“再过不久就是春闱了,不如我们把晟哥儿和清姐儿的婚事定在春闱前吧,我已经看过日子了,春闱前一个月恰好有个吉日,云哥儿,你认为如何?”

“……”柳青云闭了闭目,试图稳定心中汹涌的情绪。

南宫伯父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在来南宫府的途中,他早认定南宫家十有八九会想毁婚,所以早已做好了退亲的准备,虽然退亲对女儿家的名声不好,可若是南宫家执意要退亲的话,他也不会死皮赖脸地非要把妹妹嫁给南宫晟。反正这门婚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以后再为妹妹寻一门亲事便是。

可令他没想的是,南宫秦打从一开始就丝毫没有要毁亲的意思,甚至现在还主动提及要在科举前完婚。

柳青云不是笨人,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南宫秦的用意。

他虽然天资尚可,但每年参加春闱的人都是来自各地的精英,经过一次次的考试,才有了来王都参加春闱的资格,这天资出众又岂止他一个!更何况,春闱考较的也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学问。

南宫秦之所以想尽快让妹妹和南宫晟成亲,就是怕万一自己落榜,妹妹只会处于一种更尴尬的境地,而自己也不会好意思在南宫府中再借住三年。

可是他又怎么能让妹妹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嫁人?明知道赵氏这个未来的婆母嫌弃妹妹,两家若是在此时结亲,只会让妹妹受尽羞辱罢了。

唯有自己榜上有名,才能改变这一切!

柳青云虽然心里感动南宫秦的用心,但思虑再三后,还是决定拒绝。他十分恭敬地朝南宫秦行礼:“伯父的一番苦心,侄儿明白,但侄儿还是想待科举之后,再议妹妹的婚期!”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金榜题名,让妹妹欢欢喜喜地出嫁,十里红妆,让众人羡煞!

南宫秦知道柳青云明白自己的意思,却还是坚持如此。南宫秦心中虽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欣慰,柳青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柳青清这个妹妹着想。有个两榜进士的胞兄,再风风光光、八抬大轿嫁入南宫府……柳世兄的儿子果然有志气。

南宫秦既赞赏又无奈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做强求了!”

柳青云恭敬地说道:“多谢伯父成全!”

“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南宫秦叮嘱道,“虽然春闱在即,但还需要劳逸结合才行,切不可过于疲惫。”

“是。”柳青云深深地作揖道,“侄儿先告退了。”

南宫秦满意地看着他走出书院,又考虑了一会儿后,起身去了赵氏的锦华院。

赵氏本以为他今日会歇在外院,见他过来,忙满面春风上前相迎,又忙不迭地让丫鬟端来了茶和点心。

南宫秦落座后,抿了口茶,问道:“夫人,已经这么久了,晟哥儿的婚事,你准备得如何了?”

赵氏嘴角的笑容一瞬间就僵住了,脸上僵硬得仿佛一张布满裂痕的面具。

她从心里瞧不起柳青清,压根儿没有打算让自己的儿子娶她,又怎么会去着手准备婚事呢?

她定了定神,想着先应付过去再说,便含糊地说道:“老爷,正准备着呢,这婚事,一下子哪能这么快就准备好……晟哥儿可是我们的嫡长子,每一样东西都要精心准备才行。”

南宫秦与她夫妻这么多年,岂能看不出赵氏的敷衍,他一张脸瞬间阴沉下来,冷冷地质问道:“夫人,那到底准备得如何了?日子可否选好?聘礼的单子拟好了没?”

赵氏心知南宫秦是动真火了,心中暗道不妙,却也不敢出言欺瞒,她只好小声的说道:“最近府里太忙,事情太多,我还没来得及开始准备!”

“府中还有什么事情能大过晟哥儿的婚事?”南宫秦不怒反笑,“夫人,你如果没有时间筹办婚事,不如让二弟妹来筹备晟哥儿的婚事如何?这样,你便有功夫好好忙府里的事了!”说完,南宫秦不客气地欲拂袖离去。

“老爷!”赵氏大惊失色,连忙拦住南宫秦。若南宫秦真的让林氏去筹备晟哥儿的婚事,那自己恐怕在整个王都也抬不起头来了!

事到如今,赵氏只能咬牙把心中的秘密吐露出来:“老爷,你且听我说。前不久,我遇到了平阳侯夫人,她来向我打听晟哥儿的情况,依她的意思是瞧上我们家晟哥儿了,这明月郡主可是……”

“那又如何?”南宫秦眉眼冷厉地打断了赵氏,眼神中透出几分不满,“平阳侯又如何?明月郡主又如何?晟哥儿已经有了婚约,难不成你还想一家儿郎两家许?这说出去,王都里的人都会笑掉大牙!”南宫秦对赵氏还从未如此失望过,曾经贤惠持家的赵氏怎么会变得如此势力?

南宫秦哪里知道,自王朝新旧交替后,为了避祸,南宫家十几年来只能待在老家,赵氏一开始还担心着会抄家,后来又逢守孝,她除了打理家事外,根本无遐顾及其他,可是等再回王都后,王都的繁华和富贵迷了她的眼睛……

“老爷,你怎么就这么不通事理呢?”赵氏急得直跺脚,几乎顾不上说话的语气了,“那柳家能和平阳侯府相比吗?柳青清和明月郡主能相提并论吗?柳青清不过一介孤女,帮不上晟哥儿,反而会拖累他!而明月郡主又不同了,她地位高贵,身家殷实,等将来晟哥儿在朝为官,能为他提供多少助力?老爷,你怎么就想不通呢?”

赵氏自顾自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完全没有看见南宫秦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原来,你就是这样想的?”南宫秦缓缓地说道。他的语气没有先前严厉,却宛若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更加让人心惊。

赵氏却被幻想中的利益冲昏了头脑,丝毫没有注意到南宫秦的神色变化,满脸喜色地直点头。

“愚蠢!短视!”南宫秦终于爆发了,咆哮如雷,炸得赵氏一时没回过神来。

“老爷……”

“你目光如此短浅,简直不配为我南宫家的宗妇!”南宫秦冷笑着看着赵氏,语气如同埋藏在雪峰下的冰刀,锐利而又冰冷,“赵氏,你趁早把你脑子里想的那些给忘了,我告诉你,晟哥儿的妻子只能是清姐儿,就算清姐儿死了,其他娶进来的人也只能是续弦,南宫晟的原配嫡妻,只能是柳、青、清!”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南宫秦已经是一字一顿,每个字都仿佛从喉间挤出。

说完,他就怒气冲冲地出了锦华院。

赵氏被南宫秦训得脸色青白交加,待反应过来后,见屋内的两个丫鬟都低着头噤若寒蝉,可她心里仍然恼火不已,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

更重要的是,南宫秦当着丫鬟的面把南宫晟和柳青清的婚约之事给挑明了,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

赵氏的目光像刀似的刮向了两个丫鬟,冷冷地警告道:“刚刚之事,若是谁敢传出一点风声,下场你们知道的!”

这两个丫鬟都跟了赵氏多年,又是府里的家生子,一家都捏在主子的手里,又岂敢乱来,忙齐齐应道:“是,夫人!”

“你们都退下吧。”

待屋里只剩下她和应嬷嬷时,赵氏忍不住抱怨道:“应嬷嬷,你说他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不知好歹?难不成我做的还是害了他们不成?”

应嬷嬷心知这一个两个就是老爷、少爷和大姑娘,因此也不敢开口,有些话赵氏可以说,但如果自己说了,这就是天大的罪过!

赵氏也不在意身旁应嬷嬷的反应,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一个个都以为我薄情寡义,难不成我还真是这种人?”

“夫人自然不是这种人!”应嬷嬷连忙宽慰赵氏,“只不过老爷和大少爷现在还不明白夫人的用心良苦罢了!日后,他们一定会明白的!”

应嬷嬷的话让赵氏心里略感安慰,叹道:“还是嬷嬷你懂我!”顿了顿后,赵氏眸中闪过一道精光,话锋一转道,“应嬷嬷,你今日也见了昂哥儿,觉得他如何?”

应嬷嬷虽然不懂赵氏为何忽然转了话题,但还是满口奉承道:“昂少爷那当然是一表人才,果然不愧是赵家的子弟,照老奴看,来年春闱,昂少爷必然得中。”这说些好话讨主子开心又不必负责任,应嬷嬷自然是往各种好的说。

赵氏满意地抿了抿嘴,嘴角勾出一个自得的浅笑,压低声音道:“那你觉得昂哥儿可配得起柳青清?”

应嬷嬷愣了一下,这才明白原来赵氏心里打得是这个主意,连连夸道:“那是当然。夫人,您真可真是高啊!老奴自愧不如!”

赵氏得意地扬了扬眉,又道:“昂哥儿学识才华都出众,这才十八岁已经是个举人,来年春闱一定能够金榜题名!哼,要我看,这柳青清家世没落,人品也一般,配上昂哥儿,都有些委屈了他。待将来他们成亲,我再为柳青清准备一大笔嫁妆,也算补偿他们小夫妻一点。如果柳青清这还不满意,那她的心也太大了!更加不能许给我们晟哥儿!”

“夫人说得是。”应嬷嬷在一旁连声附和着,“夫人考虑得着实周全。”

应嬷嬷的话又让赵氏又觉得舒服了几分,心里直怪南宫秦和南宫晟都是读书都傻了,连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可是即便心里这样安慰自己,赵氏还是觉得憋屈极了。

赵氏走到窗边,推开窗,看着窗外的月色,心情烦闷极了。

这明亮的月色,不仅照耀了南宫府,同样也让位于城西的觅芳街沐浴其中。

这觅芳街可是王都的销金窟,也是温柔乡,是王都最有名的烟花之地。街道两边挂起了一盏盏花灯,几乎照亮了半边天。而在这觅芳街上,最豪华、最热闹的南风馆无疑就是袖云楼了。

此刻的袖云楼中,宣平侯世子吕珩左拥右抱地搂着两个十三四岁、容貌雌雄莫辩、涂脂抹粉的少年,一会儿亲这个,一会儿摸那个,和他们玩得正开心。

“来,美人,跟爷玩儿个皮杯儿!”吕珩笑得放荡不羁,一只手不安份地向下滑,来到了左边的圆脸少年腰臀之间。

那圆脸少年面上飞起一抹霞红,羞赧地用嘴含了一杯酒,欲拒还迎地用口哺到吕珩嘴里……吕珩一脸享受地在少年唇舌之间痴缠。

而右边的丹凤眼少年不依了,娇滴滴地说道:“世子爷,您偏心……”

他们玩得不知今昔是何年,而袖云楼外,吕珩护卫的夜一正无奈地站在楼外,还没进门,就闻到一阵浓郁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让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袖云楼的招牌,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谁让他欠侯爷一条命呢!

他皱了皱眉,毅然地走进这光怪陆离的大厅中。

对于吕珩这等喜好男色之人,袖云楼自然是温柔乡。可对正常的男人而言,这袖云楼简直比那些地狱魔窟还可怕,那些故作娇柔、涂脂抹粉的小倌足以让常人做上三天三夜的噩梦。

“这位爷,您看着有些面生……”一个三十多岁、脸上抹得像白墙似的男人扭着腰贴了过来,看模样,像是这里的龟公。

夜一飞快地把剑鞘一横,就把对方挡在一臂之外,冷冷地说道:“我是宣平侯府的,来见吕世子。”

那龟公遗憾地在夜一的脸上打量了一番,识趣地转身道:“这位爷,吕世子正在二楼,请随奴来。”

夜一收起剑鞘,沉默不语地跟上。

穿过寻欢作乐的人群,他终于在龟公的指引下进了吕珩在二楼的包间,恭敬地行礼:“见过世子爷。”

“是夜一啊!你怎么来了?”吕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有什么事情回府在说,现在别妨碍本世子和小美人亲近!”听到吕珩这话,他怀里的两个少年都笑着用拳头轻捶他,一副娇嗔的样子。吕珩对这颇为受用,至于夜一,这就不知道是一种怎样的折磨了。

夜一完全没在意吕珩对他的态度,禀告道:“世子爷,上次您让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哦?”吕珩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凝神想了想后,终于记起前些日子他让夜一去调查苏清萍的事情。他一把推开怀里两个少年,坐起身来神色也正经了些,“夜一,调查出了什么,你就说吧!”

夜一眉头一皱,朝包厢里的几个弹琴倒酒的少年扫了一眼。这毕竟是宣平侯府的家丑……

“难不成他们还有胆子敢到处乱说不成?”吕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屑地冷哼道,“他们还敢罪宣平侯府不成?!”

“奴自然是不敢的。”那两名少年一左一右地贴了上去,“世子爷还信不过奴对您的一片真心吗?”

夜一的眉头抽动了一下,心想:就算他现在避着外人,回头世子的嘴没个把门,最后也没什么差别!

他沉吟一下,便开口道:“世子爷,属下想办法找南宫府下人套了话,世子夫人在南宫府的名声算不上好。之前曾经传出过未婚失贞,疑似流产的传言……”

“什么?!”吕珩怒火中烧,青筋凸起,“这贱人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世子爷请稍安勿躁,”夜一接着说道,“当时还请了大夫,属下亲自去找那大夫证实过,原来这只是一场误会,世子夫人当日,不过是……不过是小日子来了!”

“哼!真的是这样吗!”吕珩冷笑道,心里觉得苏卿萍未婚流产的传言未必是空穴来风,苏卿萍私下里做了什么事情还不一定呢!

想到这里,吕珩又想到被苏卿萍算计自己和她交欢一事,心中感觉自己像是沾了脏东西似的,越发不畅快,狠狠地开口咒骂道:“贱人,竟然敢算计本世子!”

见吕珩发火,他怀里的两个少年马上贴着他撒娇卖痴:

“世子爷,您好凶哦,奴好怕。”

“爷,息怒,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看着少年故作清纯却难免有几分矫揉造作的小脸,吕珩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厌恶,觉得他们真是庸脂俗粉!

圆脸少年大着胆子主动跨坐在吕珩的大腿上,仰起头向他索吻,却被他兴致缺缺地推开。

他站起身来,厌恶地看了一眼被他推到地上却不敢起身的圆脸少年,嫌恶地说道:“一群庸脂俗粉,实在是让本世子倒尽了胃口!”说着,他脑海里不由浮起出一张精致的面庞,心头不由一热,看着这两个少年越发不顺眼起来,冷哼一声,他甩袖走人。

他的身后,两个少年惊讶地张大了嘴,不明白这吕世子今日是发的什么疯。

夜一眼中闪过一抹冷光,也大步地跨出了包间。

等吕珩回到了宣平侯府时,府里的下人们都一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样子,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心里都暗道:世子只要去了袖云楼,就没有这么早回来的!今日莫非这袖云楼塌了?

吕珩也不在乎这些下人的眼光,径直地朝着苏卿萍的院子走去,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中更是掩不住阴郁之色。

吕珩一进院子的大门,苏卿萍就得到了下人的通报,连忙坐在梳妆台前,命六容和如意仔细将自己的妆容修补了一番。

待吕珩进屋,苏卿萍立刻起身,带着温婉又让人舒心的笑容上前迎接,柔声问:“世子怎么这么早回来?我刚刚吩咐厨房准备了醒酒汤,世子可要喝一点?”

以往吕珩回来,不是熏熏欲醉,就是伶仃大醉,总之每日都是离不开酒。

在宣平侯府待了这一个多月,苏卿萍早已想清楚了,想要在这里过上和在南宫府一样舒心日子,那基本是不可能的。在这宣平侯府里,她想要过得更好,她就必须生下宣平侯世子的嫡长子,唯有这样,她这个世子夫人的位子才算坐得稳当。

想到这段日子在宣平侯府所受的折磨,苏卿萍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宣平侯世子夜不归宿,宣平侯夫人日日让她立规矩,小姑吕珍更是处处找她麻烦,有一日还害得她被宣平侯夫人在在廊下罚跪,让下人看尽了好戏。

苏卿萍没法对付这几位侯府的主子,便只能磋磨那些下人。

那一日,她吩咐一名侯府的丫鬟把吕珩的姬妾召集起来立立规矩,也让她们知道自己才是这个院子真正的主人。

当时,那个丫鬟的目光就颇为怪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苏卿萍还以为对方也想怠慢自己,便怒骂道:“贱婢,你莫不是不把我这个世子夫人放在眼里?”

那丫鬟唯唯诺诺地下去,当时,苏卿萍还觉得自己终于当家做主了一回……

直到那些浓妆艳抹、说话娘兮兮、恶心得苏卿萍肝颤的脔宠慵懒地一起走进屋中,苏卿萍这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怎样的错误,更明白了那个丫鬟怪异的目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吕珩他真的有龙阳之癖!

苏卿萍不敢置信,眼睛闭了又睁,睁了又闭,终于确信这些貌美如女子的脔宠中,就没有一个女子,全都是他从花街买回来的小倌或者从外面买进来的少年。

苏卿萍樱唇惨白,之前准备的腹案现在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立的那些规矩都是管理妾室通房的,眼前这帮非男非女的“姬妾”,她根本连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苏卿萍脸色铁青,连忙挥手让这帮人退下,但尽管如此,她还是被郑氏训斥了一顿,说她没有规矩。

吕珍更是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没脸没皮,难怪当目会直贴着她哥哥不放,把苏卿萍气得肝疼。

苏卿萍心里气闷,却是无力反驳,谁让她没搞清楚状况做了一回傻事。

这事还没完,等晚上,吕珩回来以后,还训斥了她一顿,显然是她的那些脔宠找他告了状。

自己这世子夫人在府中的地位竟然连区区脔宠都不如!

这残酷的事实狠狠地打击了苏卿萍的同时,也让她冷静了下来,权衡利弊。

这府中自己是谁也靠不得,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她未出生的孩子!

是的,她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境遇!

吕珩只爱蓝颜不爱红颜的秉性虽然令人恶心,可是苏卿萍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对她确实是有利的。

如果吕珩心悦女子,怕现在整个宣平侯府里他的庶子庶女早就满地跑,断然不会如此清净。

正因为此,将来她为吕珩生下麟儿,那一定是宣平侯府里唯一的小少爷,母凭子贵,就算是现在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宣平侯夫人以后也不能再对她如此随意。

而吕珍迟早会嫁出去,这来日方长呢!

苏卿萍心里很快制定了完美的计划,只差最重要的一个因素,那就是吕珩。

吕珩平日里来苏卿萍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基本上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晚上不是睡在袖云楼,就是睡在他养脔宠的掬月院,苏卿萍始终还有些放不下面子亲自去拦截吕珩,心里也怕吕珩直接扫自己的面子。

可日复一日,吕珩压根没有来苏卿萍这里过夜的意思,这让苏卿萍有些心凉,考虑自己是不是要放下身段……

没想到今日,吕珩终于来了。

好不容易碰到吕珩没有在袖云楼里过夜,她可得抓住这个机会。

苏卿萍仔细地服侍吕珩喝下醒酒汤,嘘寒问暖,只差直接对吕珩说,世子,你今日留下来过夜吧。

吕珩冷冷地看着苏卿萍,又想到刚刚夜一禀报之事,心里厌恶得很。

但是……

他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闪,强按下心中的厌恶,对苏卿萍道:“明日我们去南宫府!你快做些准备!”

说完,吕珩也顾不上这行径符不符合礼节,起身推开了苏卿萍,嫌弃地掸了掸身上被苏卿萍碰到的地方,然后没等苏卿萍反应过来,就径直朝着掬月院走去。

那没喝完的醒酒汤被吕珩弄泼,撒到苏卿萍的手背上,烫得她整个手背都红了。

苏卿萍哪里受过这样的的苦,痛呼了一声,气得眼睛都红了,狠狠地把桌上的汤碗扫到地上。

“砰!”瓷片四溅,汤水洒了一地。

“看什么看!”苏卿萍恼恨地盯着屋内的丫鬟们,感觉她们似正在暗暗地嘲笑自己。

宣平侯府的丫鬟们静若寒蝉,连头都不敢抬。这些日子她们也看清楚了她们这位世子夫人是一个怎样的人,面上看着虽然和顺,受了气也不发话。但是得罪过这位新夫人的人,现在可没有一个得了好下场。

“夫人,您的手烫到了!奴婢这就给您去找烫伤药!”如意机灵地说道,立刻跑出了屋外。

“你们……你们给我滚出去!”心里越想越气,苏卿萍大声嘶吼着,把下人们都赶了出去,一个不留,只留下六容。

苏卿萍自幼生得貌美,又懂些小心计小手段,她想得到的,除了南宫穆,还真的没什么她得不到的。

如今,吕珩这副嫌弃的模样,深深地伤到了苏卿萍的自尊心,让她心里怒火中烧。

可是她根本束手无策,第二日还是只得强撑着笑脸,里里外外地准备出行事宜,随吕珩一同前往南宫府。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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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企

天刚亮,清脆的鸟鸣声在庭院中此起彼伏,新的一日又开始了。

云城长公主才刚梳妆完毕,就听到小丫鬟的声音自屋外响起:“二爷,请在这里稍候,容奴婢去禀告长公主殿下。”

“何必这么麻烦,我自己进去也是一样的。”

跟着是少年漫不经心的声音,让云城长公主不由露出浅笑,对着身旁的丫鬟杏雨道:“去请二爷进来吧。”

“是,殿下!”杏雨退下后没多久,就见一个有着一对酒窝的锦衣少年自外间走了进来。

“娘,”锦衣少年,也就是云城长公主的次子原令柏亲昵地搭在她的肩膀上,谄媚地说道,“娘真是越来越美了!”

云城长公主从菱花镜中斜睨了次子一眼,没好气地说:“嘴这么甜,说吧,你又想干什么?”神情中不见恼意,甚至还带着一丝宠溺。

原令柏笑眯眯地喊冤:“娘,我是那种人吗?我说的话哪一句不是真心的啊!”

云城长公主无奈地笑了笑,又道:“好啦,我还不知道你吗?你要是再不说,我可就进宫去了。”

原令柏尴尬地笑了笑,为云城长公主按了按肩,道:“娘,其实我就是想请几位朋友来府里的马场溜溜马。”

“就只是这样?”云城长公主微微扬眉,似笑非笑。若只是如此,原令柏自己就可以做主,又何必特意来找她?

“嘿嘿,我就想着妹妹不是最近心情不好吗?干脆就叫上妹妹一起,我准备了一份礼物要给她。”原令柏神秘兮兮地说着,倒是让云城长公主更加疑惑了。

“柏哥儿,你还是一次性把话都说了吧。”云城长公主揉了揉眉心,“我都被你折腾得头疼了!”

“好好好,”唯恐云城长公主生气,原令柏赶忙一鼓作气地说道,“前不久镇北将军府的田连赫跟我吹嘘说他给他妹妹送了一匹马,还是千里迢迢从北荻运来的,说什么像他这么好的哥哥恐怕是整个王都也找不到一个了!娘,您说,那不是下我的面子吗?谁不知道我对怡姐儿好啊!这一次我特意准备了一匹从倭国海运过来的倭马,最适合像怡姐儿这样的小姑娘了,我非要让田连赫看看谁才是王都第一的好哥哥!”

云城长公主听了不由失笑,这群孩子啊,前日斗蟋蟀,昨日赛黄鹂,今日倒是比起谁是好哥哥了……

“你啊!”云城长公主不由点了点次子的额头。

别人都说她这次子是个浪荡的纨绔子弟,但是云城长公主一向不以为然,她的柏哥儿生来就什么也不缺,又不需要继承家业,日子过得自由些怎么了?他既不强抢民女,也不欺善霸民,对父母孝顺,对哥哥敬重,对妹妹疼爱,是再好也没有了!

云城长公主虽然想答应次子,但心里还是有点顾忌:“可是你妹妹……”

“娘,你若是担心妹妹一个人不自在,不如让妹妹也叫上几个闺中密友一起来不就行了?”原令柏飞快地打断了云城长公主,“我听说妹妹不是和恩公国府的蒋大姑娘,还有摇光县主她们关系还不错吗?把她们也叫来,让她们也看看妹妹有我这么个好二哥,保准以后羡慕死她们!”他故意用幼稚的口吻说着,说得云城长公主不由笑出声来。

“好吧。”云城长公主总算是答应了,“让你妹妹去溜溜马散散心也好。”

“那娘,您记得赶紧下帖。”原令柏忙催促道,“日子……就定在三日后吧。”

云城长公主状似无奈地说道:“好好。我马上就让人送帖子,这总成了吧。”

“娘,您果然是最好的!”

他又对着云城长公主甜言蜜语了一番,把云城长公主哄得眉开眼笑,这才离开了荣华居。

一出院门,原令柏就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心道:总算是可以跟大哥交差了,也不枉费他这么早起床。

原令柏的这位大哥自然不是他的胞兄原令松,而是他们这个王都纨绔圈的老哥--镇南王世子萧奕。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最近特别倒霉,先是被逼着拿出了五千两,硬要跟萧奕合伙做生意。

好吧,给就给吧,他就当是拿钱消灾。

偏偏最近萧奕好像是盯上了自己了一样!

一个月前,萧奕非说自己的武力值太低,丢了他这个大哥的脸,于是借着练武之名,狠揍了自己好几顿……虽然自己也因此武艺确实长进了一些,连田连赫都被自己打趴下了一次,可左思右想,总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难不成自己是什么地方得罪了那位大哥而不自知?

好吧,他原令柏一向大人有大量,反正自己的武艺确实长进了,就当是萧奕好心想锻炼自己吧。

谁知昨日萧大哥又开始玩新把戏了!

昨日下午,萧奕特意来公主府找自己,还给了一本账簿,说是去长荻的车队回来了,自己的本钱翻了三番。

这天大的好消息差点没把原令柏给砸晕,可是很快萧奕又说,这红利现在不能分,还要继续钱生钱才行,只不过他看原令柏一向唯他马首是瞻,所以就特意先分一千两给他。

原令柏当下又觉得从天上掉回了人间,只能安慰自己说,好歹他这一千两回来了。别的钱打水漂就打水漂吧。

结果,原令柏根本就没见到那一千两的影子,一千两去哪了呢?还不就是那匹该死的倭马!

没错,刚刚原令柏对云城长公主的那番说辞,全都是那位萧大哥折腾出来的!而原令柏只是屈服于某个大魔王的拳头而已!

“哎--”原令柏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认了萧奕作大哥。但想想当时的情况,要是他不认的话,估计就被剥光挂城墙上了,所以,还是认了的好……

不过,眼前这件事,按照他用他的聪明脑袋思考了一夜,他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萧奕不是看上了蒋逸希,就是看上了南宫玥!

想到这里,原令柏不由勾起嘴角,贼贼地笑了,以他的眼力,他一定可以找到大哥真正的心上人!

云城长公主府的帖子送到南宫府的时候,正值晨昏定省之时,于是帖子便直接送到了荣安堂。

帖子是由云城长公主身边的陈嬷嬷亲自送来,因云城长公主还等着回复,陈嬷嬷便也到了荣安堂,把帖子送到了南宫玥的手中。

荣安堂中各房的夫人和小辈都在,见是云城长公主亲自给南宫玥下的帖子,他们都有些意外,但随之而来的却是羡慕。

南宫玥在众目睽睽之下,拿过了那张有着云城长公主印的帖子,因听闻陈嬷嬷说是云城长公主邀自己去府上的马场跑马,南宫玥不禁勾起了唇角。

没想到萧奕还真得办成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居然就能让云城长公主亲自给她下了帖子。

南宫玥打开帖子后,目光一扫却不由微微一怔。在帖子里,云城长公主并不止请了她一个人,还是哥哥南宫昕。

云城长公主知道自己有一胞兄,南宫玥并不奇怪,她奇怪的是,云城长公主会为了给她长脸面而下帖子请了哥哥。对于一直窝在府中的哥哥来说,这是何等荣耀,恐怕就连祖母苏氏都不会反对。

陈嬷嬷恭敬地问道:“摇光县主,您意下如何?”

“嬷嬷请稍待。”南宫玥微微笑了笑,向苏氏禀告道,“祖母,云城长公主殿下邀请孙女和二哥哥,三日后过府。”

南宫昕?

苏氏本因为南宫玥得了云城长公主的帖子而十分欢喜,可是,听到就连南宫昕也被邀请了,不由面色一僵。这个智力有亏的孙子一直以来就是苏氏心中的一根刺,光是藏在府里时不时看到就让她很不痛快了,更别提带去府外丢脸。以至于他们回王都快两年了,南宫昕都没有迈出过南宫府半步。可是……云城长公主却要请他过府?

不止苏氏惊讶不已,荣安堂内更是一片哗然,有羡慕、有惊讶、有欣喜、自然也有嫉妒。尤其是黄氏,更是气得有些牙痒痒,心想:这云城长公主做事真任性,她的琳姐儿不请,偏偏去请一个傻子,简直莫名其妙!

“陈嬷嬷。”苏氏只恨家丑外扬,但又不得不说,“我这个孙儿,心智有亏,恐失礼于长公主殿下……”

陈嬷嬷不紧不慢地说道:“苏老夫人勿恼,公主殿下亦知您这孙儿性情纯良,故而也想见上一见,不知可否方便。”

都这么说了,还能不方便吗?苏氏只能无奈地向南宫玥说道:“玥姐儿,既是云城长公主殿下有请,你和昕哥儿就去吧。”

“是。祖母。”南宫玥福了福身,又看向陈嬷嬷说道,“那烦劳嬷嬷回禀云城长公主殿下,三日后玥儿和哥哥必到。”

“摇光县主客气了。”陈嬷嬷得到了回复,恭敬地行了一礼,“那老奴先告退了。”

苏氏忙命冬儿送上荷包,并请自把陈嬷嬷送了出去。

“玥姐儿,你如今还真是得云城长公主的喜爱。”赵氏意有所指地说道,“只是这昕哥儿……你怎么能在云城长公主面前提昕哥儿呢。”

她这是在说因自己刻意的要求,云城长公主才会邀请哥哥?别说这不是她的意思,就算是她的意思又怎么样,她的哥哥--南宫昕,虽心智有亏,但亦心思纯净,是二房的嫡长子,有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的?!

南宫玥似笑非笑地说道:“大伯母,可不止是云城长公主,就连皇上皇后亦知玥儿有一胞兄名唤南宫昕,或许哪天,皇上皇后心血来潮也想见见哥哥也不一定呢。不管怎样,这总是我们南宫府的荣耀,祖母,您说呢?”

南宫玥丝毫没有回避的态度让荣安堂的所有人都十分意外,眼见她把问题抛给了苏氏,他们不禁向苏氏望了过去,甚至赵氏等几人还隐隐地希望苏氏能够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南宫玥!

林氏动了动,准备站起来,却被南宫玥拍了拍手背,她知道女儿很有主见,于是便按耐了下来。

苏氏看着这个毫不回避自己目光的孙女,心想:罢了!罢了!这个孙女早就不是自己可以随意拿捏的了。而且,她说也没错,都是南宫家的子嗣,谁能得到贵人高看一等,得利的都是南宫家。只希望昕哥儿这次别丢了南宫家的脸才好。

苏氏有些无奈地说道:“那日你就带着昕哥儿去吧,只是记得要看好他……”

南宫玥应道:“是,祖母。”

“妹妹。”南宫昕睁大眼睛,他对眼前的争执并不是很能理解,只是听明白了一句话,于是便天真地问道,“我能和你一起去跑马了?”

南宫玥眉眼弯弯地说道:“是啊,哥哥。”

“太好了!”南宫昕欢喜地说道,“我还要带小黑一起去,妹妹就带小白去吧!”

苏氏有些头痛地抚额,正要挥手让请安的众人散去的时候,就见丫鬟突然挑帘进屋,禀告道:“老夫人,吕世子和苏表姑娘来了!已经到了二门!”

下人的禀告让苏氏心里有些讶异,但是这来者是客,苏卿萍更是她的侄女,苏氏当然不会将他们拒之门外,便颔首道:“冬儿,你去迎世子和表姑娘进来吧。”

府中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觉得这对夫妇也太冒昧了,没事先送拜帖,竟这么一大早就闯到了别人府中。偏偏对方还是府里的正经亲戚……

吕珩在二门下了马车后,也不等苏卿萍,便迫不及待地朝荣安堂走去。苏卿萍不想在南宫府的下人面前丢了面子,也只能步履匆忙地跟在后面,看上去颇有几分狼狈。

“吕世子,表姑娘!”守在荣安堂院门口的冬儿忙给两位客人请安。

“免礼!”

吕珩随意地说道,同时整理了衣冠,这时,苏卿萍也跟了上来,两人随冬儿一同进了正堂向苏氏请安。

吕珩的心性如何暂且不谈,他的外表无疑是高大俊朗,也算是金玉其外。而苏卿萍容貌娇美,刚才因为走得急双颊泛起霞红,看上去像是含羞带怯。两人站在一起,别的不说,还真是一对璧人。

南宫玥看着这对“璧人”,心中不免有几分疑惑:这两个人为何突然上门了呢?莫不是有所求?

“见过姑母!”吕珩和苏卿萍齐齐地对着苏氏行礼。

“起来吧!都是好孩子!”不止是南宫玥,苏氏心里也奇怪吕珩和苏卿萍为什么会突然来访,但还是一脸慈爱的让他们起了身。

苏卿萍连忙送上了自己准备的礼物,一串紫檀木佛珠。

“你这孩子,人来了就好,还带什么礼物。”苏氏笑眯眯的,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心里其实还是很受用的。她也不是稀罕这一串紫檀木佛珠,就是喜欢别人把她的喜好放在心上。

“姑母喜欢就好。”苏卿萍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

赵氏在一旁插话道:“母亲,这也是萍表妹对您的一片心意,也不枉您一直视她如亲女。”

一时间,场面和乐融融,似乎是忘了刚刚的丝许不快。

“有一段日子没见姑母了,不知道姑母最近身体可还安康?”苏卿萍关心地问道。

“好,好,一切都好。”苏氏笑容慈爱看着苏卿萍,“萍姐儿呢,在侯府可住得还舒心?”

舒心!她哪里会住得舒心!差点没有被折磨死,呕出血,可是想到吕珩还在这里,她一句抱怨都说不了,只好违心地道:“姑母,萍儿一切安好,请姑母放心。”

苏氏打量着苏卿萍,玉颊泛红,气色看上去不错,着一身粉色锦缎衣裙,外罩绯色轻纱。轻薄柔软的面料上,用银线淡淡的点缀着石榴图样,衬得更是花容玉貌。苏氏心中不由暗暗点头,心想看萍姐儿这气色,这穿衣打扮,在侯府日子应该过得不差。

苏卿萍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嫁过去的,苏氏是再清楚不过了,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把日子过好,也算不容易,看来她这个侄女倒是有几分本事,笼络住了宣平侯世子。

苏卿萍若是知道苏氏心里所想,非得吐血不可。可就算是苏卿萍知道了这阴差阳错的误会,她也愿意就让苏氏就这样误会下去。在南宫府住了这一年多,她对这位姑母的秉性已经很了解,只有自己有利用价值,姑母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如此南宫府才能成为自己的靠山……她在宣平侯府的日子才会好过。

与赵氏、林氏等人见礼后,苏卿萍给南宫府的每位姑娘都送上了礼物,每人一对珠花。

而南宫府的少爷们的礼物则由吕珩亲自交到他们手上,南宫晟得了一副名家字帖,南宫昕和南宫昊各得了一把精致的小弹弓。

吕珩眸光闪烁几下,突然笑眯眯地提议道:“昕哥儿,昊哥儿,不如表姑父教你们怎么玩这个弹弓好不好?”

南宫昕还没有回答,倒是南宫昊迫不及待地嚷嚷了起来:“表姑父,教我啊,先教我啊!”

吕珩一脸和蔼地点了点头:“好,表姑父这就教你……”说着,他还真的耐着性子地教南宫昊怎么玩弹弓才能射得更远些。

不得不说,不学无术的宣平侯世子,在玩乐这一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把南宫昊这个小屁孩哄得一愣一愣的,对吕珩崇拜不已。

吕珩哄好了南宫昊,又语重心长地警告道:“昊哥儿,玩弹弓的时候要千万注意,不可射伤了别人,不然的话,表姑父就要把这个弹弓给收回去了。”

南宫昊生怕吕珩收回弹弓,自然是点头如小鸡啄米。

这一幕看得众人都是惊讶不已。

南宫晟几乎怀疑此人到底是不是那个吕珩,迎亲那日,吕珩的不学无术和任性妄为可是让他大开眼界,却不想吕珩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对小孩子如此有耐心,看来这人性果然是极其复杂的

就连南宫玥也有些纳闷,这个吕珩在搞什么鬼啊?

唯有苏氏在一旁瞧着暗暗点头,心道:这个宣平侯世子,虽然看着不着调,教育孩子来倒是一板一眼的,等以后和萍姐儿有了自己的孩子,应该也就收了心,长大了。

“姑母,”吕珩堆满笑容地对苏氏道,“不如让我带着昕哥儿和昊哥儿去花园走走吧?”

苏氏见他对南宫昕和南宫昊如此友善热心,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没错,苏卿萍确实笼络住了吕珩。

“好好!”苏氏连声笑道,“晟哥儿,昕哥儿,昊哥儿,你们就陪你们表姑父四处走走。”苏氏自然不能让昕哥儿和昊哥儿给吕珩添麻烦,便又加上了南宫晟跟着作陪。

“是,祖母。”南宫晟恭敬地应了一声。

吕珩脸色微僵了一下,但立刻又笑了,几人正要去花园,一个小丫鬟匆匆来报道:“禀老夫人,宫里的刘公公来了,说是陛下有旨意要给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