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雪诧异的道:“非亲非故的,奶奶怎么这么关心他们。”
忆妃叹息着道:“都是女人,都不容易,我看刚刚那女人没头苍蝇似的乱撞,想必侍候不周,同住一个医院也是缘份,你给她送过去罢。”
“好罢。”
烟雪找出只篮子装了些水果,又拿了上好的两盒燕窝给她提过去,瑞秋连连的道:“怎么好意思,受你们这么大的礼。”
烟雪道:“我们奶奶好心,你就别客气了。”她朝床上看了一眼,病人还睡着,看着倒有几分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瑞秋搬了凳子给她坐,又忙沏水。烟雪道:“你别忙了,我也不能多待,那边奶奶还有事吩咐,你家太太什么病?看着挺严重的。”
瑞秋叹口气道:“发热,又是有身子的人,刚刚大夫说再迟些,孩子可能要保不住。”
烟雪道:“大户人家最重子嗣,你家太太怎的这么不小心。”
瑞秋摇头道:不瞒你说,这位太太我也不大清楚底细,只是这两天帮她做做饭。”
刚刚大夫说她怀孕时她也吓了一跳,早知她不是寻常人家,可是她自称小姐,并非称太太,看她样子岁数也不大,这年头年轻小姐未婚生子的事也不是没有,只是想来不免叫人唏嘘,加之她救过孩子的命,心中对她的戒备也渐渐放松了些,瞧她一个女人怀着孩子,四处躲着也是不易。
烟雪听了不由好奇,又朝床上看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竟像是哪里见过的样子,蹙眉想了半天,突然叫起来,瑞秋被她吓了一跳,手里的杯子差点打了,“怎么了?你叫什么?”
“她,她…”烟雪指着床上的人,只是说不出话急了半晌索性一扭身跑出去了,瑞秋被她弄得一头雾水,看看床上的躺着的曼明,不解的摇摇头。
忆妃正做针线,手上一只虎头鞋活灵活现,打量着快做好的样子,瞧着也欢喜,烟雪冲撞进来惊慌失措,不由愠怒道:“出什么事了一惊一乍的?”
烟雪手指着外面道:“奶奶,她,刚刚那个人,是许曼明。”
忆妃乍听之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道:“你说谁?许曼明?”
“可不是,是许曼明,她没出城。”
☆、054、起了杀心
忆妃心中大大的疑惑,放下针线起身下床,烟雪过来掺扶,她扶着她的手套上鞋子来到隔壁病房,烟雪将门推开,瑞秋见她们来了,忙过来招呼,“太太赏的东西我还没当面谢过呢,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忆妃只是不理她,站在门口往里瞧了瞧,又朝前走了两步,人虽躺着,可那模样不会错,“竟真的是她?”
瑞秋听着奇怪,问道:“怎么太太认识徐小姐?”
“徐小姐?”
瑞秋道:“是呀,这位是徐小姐。”
忆妃近前看了看,确定是许曼明无疑后,沉默着出了病房,对烟雪道:“把那个佣人叫过来,我有事问她。”
“是。”
瑞秋不明所以,看这两位的神色好像是认识徐小姐的,站在那里,心里惴惴不安,忆妃坐在窗边椅子上,低头吹着杯子里的茶叶,缓缓的道:“你不用怕,我只是问两句话,刚刚那位徐小姐是你主家?”
瑞秋如实的道:“她并不是,我是雷先生请的小时工,负责浆洗,徐小姐是雷先生的客人,暂时住在那里,因雷先生不在家,她要我给她做饭。”
“只是做饭?”
“还有,她说家在租界,请不到佣人,要我过去帮她打扫。”
“她可还有说些什么?比如…一些特别的事。”
瑞秋警戒的抬头看看她,忆妃递给烟雪一个眼色,烟雪上前将准备好的一包银元塞给她,“你放心,说了实话,我们奶奶自然有好处赏你。”
瑞秋掂着手里的份量,低下头道:“她…好像是想出城。”
“出城?”忆妃诧异,虽说听说许司令获罪,可也不至于此呀?怎么许曼明竟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瑞秋道:“我家当家的是巡捕房的巡警,徐小姐知道了这件事后对我就格外笼络,我偷偷的出去打听过,在巡捕房外看到通缉她的画像,虽不知道她犯了什么事,可一个女人家怪可怜的,我就没有揭穿她,不知太太是否认识徐小姐?”
忆妃避开她的目光道:“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记住,今天的事不要让她知道。”
“我晓得。”
瑞秋走后,忆妃思前想后只觉得不对劲,恨只恨自己这些天在医院住着,外头发生了什么竟全然不知,连许曼明被通辑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不是说她跟着夫人一起出城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又怎么会被通辑呢?”
烟雪在旁道:“这些都不关我们的事,奶奶,眼下最重要的是她怀孕了,您就快要临盆了,眼看是个男孩,若生下来,便是长子,可是许曼明家中再落魄,到底是主母,她若也怀孕生子,对您可是不利。”
忆妃叹气道:“你也听见了,她发着烧那胎儿都命大保住了,她若真生下来,我还能掐死她?”
烟雪凑近了小声道:“您没听见刚刚那女人说许曼明是要逃命,现在到处都在抓她,要她死何需我们动手,只需要把她的行踪透露给巡捕房就好啦,到时候是生是死就全凭她了。”
忆妃被她说动,低下头沉思着。
☆、055、早产
忆妃被她说动,低下头沉思着。
烟雪道:“我可是为了奶奶您好,你的孩子生下来若想保得住地位,就得狠得下心,何况那许曼明仗着是正房,从来不正眼瞧我们,四少奶奶最是奸滑,表面笼络着夫人跟我们好,私底下也看不起我们。”
忆妃被她说中痛处,她虽仗着孩子进了赵家门,可家里上下都瞧不起她,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那你说,我们要怎么做?”
烟雪眼珠子转了转道:“奶奶先别忙,我们不能光听那女人的话,我这就出去看一下,若真像她说的许曼明被通缉着,我们就去巡捕房告发。”
“好,你现在就去。”
推着烟雪出了门,忆妃撑着笨重的身子在病房里来回走着,心砰砰直跳,她这辈子没害过人,许曼明与她无冤无仇,可她这些年来所受之苦全是因为她,只要有她在,赵家就不会承认她,只要有她在,赵承颖就不会真心真意的喜欢她,何况,她并没有杀她,是她自己命不好,摊上那个么爹,是她咎由自取。这样想着,心里的负罪感也渐渐缓和了些。
窗外雷声低吼,眼见是要下雨的样子,屋子里闷得叫人不舒服,她过去推开窗子,想要透透气,不防外面狂风阵阵,大风裹携着秋日的落叶吹进房间,一片像是传单样子的东西兜头扑过来,忆妃受了惊吓后退,身子重重坐在床上,她忙站起来关窗子,双腿间已有热流滑过,腹中传来阵阵痛楚。忆妃低头看见地上一片水渍,吓得大叫,“护士,护士。”
许是情绪过于紧张,加上惊吓,忆妃提前生产了,叫了护士过来看,知道是早产的征兆急忙将她推进房里,打了催产针,灌她喝了催产的药,放在床上等着宫口开,忆妃心里惦着烟雪,加上每隔两分钟一次的阵痛把她折磨得不成样子,她觉得她要死了,可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来人,来人。”
她要让赵承颖看着她替他生孩子的样子,要他知道她是为了他死的。
随侍过来的侍从官站在门口,听传马上进内听吩,“姨奶奶有何吩咐?”
“少帅呢?回来没?”
“不清楚。”
“你把他给我找来,你回去要他来,就说我快死了,我有话要告诉他,要他过来,我要见他。”
侍从官左右为难着,看着满头大汗在床上翻滚,心里有点害怕,忆妃看他还站着没动,动气道:“怎么还不去?你去呀,一定要叫他来。”
“是。”
护士围上来安慰道:“你不要怕,女人头胎生孩子都是这样的。”
忆妃圆睁着双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眼里耳里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她要见赵承颖,她要他看见她为他死。
烟雪回来见病房乱成一团,知道姨奶奶提前生了,忙跑进来,忆妃已经被折磨了几个小时,看见她眼睛突然放出光亮,细长的手指,紧紧扣住她的手,“怎么样?”
☆、056、许曼明,许曼明!
烟雪重重的对她点点头,“你放心,都办妥了,立马来拿人。”
随着她话落,忆妃听见走廊里一阵脚步纷踏杂乱的声音,接着隔壁病房的房门被踹开,一阵忙乱之后归于平静。
忆妃中心石块落地,长长舒了一口气,她在心中道,许曼明,你不要怪我,怪只怪你不该霸占住赵承颖全部的爱。如此静了片刻,似乎真的被带走了,忆妃黯然沉思了一会,突然问:“要是被七少爷知道,我们就完了。”
烟雪安慰道:“奶奶放心,我怎会实名报呢?我只是写了张条子交给守门的,要他进去通禀,我躲在暗处见他们整队出发才回来的。”
忆妃这才完全放下心来,看着窗外灰白的天空,淅淅沥沥的雨滴沿着窗划过,留下一道道暗痕,人过留名,燕过留声,她忆妃老九这辈子洗不掉戏子的痕迹,但她要得到,没人能阻止。
越承颖的车在医院门口停下,迎面见巡捕房的两辆车走出来,因不便暴露身份,他坐着平常的车,见到警车李贵将车让到一旁,口里嘀咕道:“这个时候巡捕房的人来医院做什么?又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赵承颖朝那车子看了一眼,后座里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用麻袋蒙着半个身子,依稀只见袋子下面露出来的藕荷色的旗袍料子,轻柔的颜色,仿佛一吹就散了,让他不由想起她来,她素来喜欢这个颜色,留洋归来,他本以为她会喜欢洋装,没成想她却是爱中国元素,她的身架子穿旗袍很好看,他的衣服少,又是分开放,时间久了总觉得是一个人过似的,有一次他回家,她出去打牌,他一个人坐卧室里等她,突然心血来潮走下床,拉开柜子,花花绿绿,全是她的旗袍。他把他的军大衣挂进去,满山满海的旗袍簇拥着他的军大衣,就好像身子紧紧的被她包围,她总是不理他,可是他想,只要她还能留在他身边也是好的,至少偶尔,当着外人,她会和颜悦色对她。
等曼明回来,拉开柜子见他衣服在里面,当即叫道:“赵承颖,你的衣服怎么挂在我柜子里,全是烟味,我的衣服都没法穿了。”
赵承颖笑起来,心里有丝苦涩,她生气时总是连名带姓叫她,板着脸嘟着嘴,模样可爱得像个孩子,可是许曼明,许曼明…她现在在哪里呢?他抬头看着医院顶上的红十字。目光游离。
李贵把车停好,与他两人走进去,走廊里的长椅不知被谁掀翻了,似乎刚经历一场浩劫,护士带着他们沿长长的走廊往手术室走。经过一间病房,见门洞开着,门帘也被扯下,李贵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护士叹气道:“唉,谁知道呢,巡捕房那起人跟土匪似的,一来就拿人,也不说什么事,真可怜那女人,刚怀孕两个月,高烧不退,还昏迷着就被带走了。”
李贵也奇,“一个女人?”
护士道:“是啊,长得挺漂亮的,不知是哪家太太,只有一个佣人陪着,那佣人现在也被带走问话了。”
☆、057、狼子野心
李贵与赵承颖对视一眼,问:“那个病人叫什么名字?”
护士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好像姓徐。”
赵承颖心头划过一道失落,同时长长松了一口气,希望是她,又不希望是她,巡捕房把人带走肯定凶多吉少。
护士将他们带到产房前停下,“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
两人点头,目送她离去后,赵承颖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点了一根烟,刚抽一口见刚走了的护士跑过来道:“掐了掐了,医院不许抽烟。”
赵承颖只好把烟盒重新装回口袋里。
李贵站在离他三尺开外的地方,警戒的注意着四周情况,走廊上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外头雨声淋漓,伴随着产房里忆妃痛苦的呻*吟,吵得叫人心烦,赵承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看着外面的蒙蒙的雨雾。
不知过了多久,护士出来道:“谁是家属?”
赵承颖向前走了一步,“我是。”
护士喜笑颜开的道:“恭喜你,是个男孩,七斤二两。”
李贵当即笑开,“恭喜少爷,您有儿子了。”
赵承颖脸上笑意浅淡,并没有过多的惊喜。忆妃被推回病房,耗尽了体力的她面色苍白有躺在床上,见他走进来,脸上浮现几许温和笑意,“承颖,我生了我们的儿子。”
赵承颖点点头,“你辛苦了。”
忆妃脸上的笑容凉了几分,有些失落的道:“你不喜欢儿子吗?”
赵承颖摇摇头,“你别多想,好好休息,我已安排了人照顾你,一应东西缺什么要什么不用委屈自己,我改天再来看你。”
忆妃急道:“你这就要走?护士一会就送孩子过来,看一眼孩子再走罢?”
“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军中还有事。”
忆妃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掉,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落下来,过了一刻,烟雪跟护士抱着孩子走进来,见里面只有她一人,烟雪心中知晓了几分,接过护士手里的孩子抱到她床前道:“奶奶您看,孩子多漂亮呀!”
忆妃抱着这个柔软的小生命,它浑身红红的,眼睛眯着,像还没力气睁开似的,迷蒙的看着她,像只柔软的小兽,忆妃心里发疼,把脸埋进孩子胸前呜呜的哭起来。
烟雪挥手让人退下,走到床边劝道:“奶奶别犯傻,七少爷这个当口能赶来医院已是不错了,我刚刚出去打听,才知道现在郑师长把持着军政,像是要纂位,少爷怎能不心急,您就别给他添乱了。”
忆妃止了泪道:“你是说郑世均?他怎么敢?他不是跟随老爷多年吗?”
烟雪道:“正因为跟随老爷多年,所以格外被看重,手中握有重兵,又加之身阶高贵,战功赫赫,此时大帅病重,少爷又年轻,没有什么带兵经验,若大帅有个不测,他以少爷年少为由煽动军中元老支持他继承东晋军爵位,这也不是没可能。”
忆妃担忧起来,“狼子野心,那可怎么是好?”
烟雪递她整理着被子,“眼下只能求大帅安然无恙,可惜我们现在回不去,行辕围得铁筒似的,竟一点风声都不透。”
☆、058、意外
大师遇刺后行辕戒严,消息封锁,连军中要员都轻易近不得身,更惶论她们,忆妃想这时派烟雪过去也打听不出什么,只得听她的暂且都放下。
阴湿的地牢,石壁森凉,从房间顶上一扇两公尺的铁窗照进些许光来,稀薄的月华照见蜷缩在地上的人,许曼明拉了拉身上盖着的薄毯,企图让自己暖和一点,她觉得在这间地牢里自己浑身的毛细孔都在呼吸着凉气。
走廊响起单调的脚步声,少倾,铁门被人打开,从外面走进几个人,墙壁上的火把被点起来,牢房随之亮了起来。一个侍从搬了把椅子放到正中,人群随后无声的退下去。
曼明强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人,光线昏暗,她实在头疼得厉害,蹙眉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抓我过来?”
来人在椅上坐下,他脱了帽子,腰间的手枪散发冰冷的寒光。曼明看清他面目,疑惑的道:“张参谋?”
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来人竟是张参谋,“怎么是你?”
他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这样反应,表情轻松的道:“七少奶奶,鄙人在这里跟您见面实在是迫不得已。”
曼明冷笑,“废话少说,你想怎么样?”
“七少奶奶放心,只要七少爷肯在这次大帅爵位的推选上退一步,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你。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一分一毫。”
曼明抖抖身上薄得可怜的毯子,跟底下铺着的稻草,“说什么不会亏待,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张参谋早有准备,击掌示意外面的人进来,鱼贯进来几个人,送来几条厚被子,将她原来的狗窝收拾了一下,虽然还是没有床,但至少暖和了些。
张参谋道:“这里条件有限,还请七少奶奶多担待,只要七少快做决定,你也好快点出去与他团聚。”
曼明冷眼瞅着他,“是不是还要我做些什么才能让他快些做决定呢?”
张参谋仰天长笑,“七少奶奶果然是冰雪聪明。”他将她打量了一番,最后道:“不必太麻烦,只要一件少奶奶帖身之物。”
曼明想了想,丢了条自己的手帕过去,侍从官捡起来,双手捧到他面前,张参谋看帕子一角绣着的名字缩写,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正是这个,那…不打扰七少奶奶休息,鄙人先告辞了。”
他站起身,曼明道:“我不舒服,我要退烧药,我饿了要吃饭。”
张参谋迟疑了一下,曼明便道:“不是说绝不为难吗?”
张参谋只好再次击掌吩咐,“给她准备些药,一日三餐不得有误。”
“是。”
张参谋转头看着她道:“七少奶奶,这下您可以满意了罢?”
曼明扭头不去看他那副嘴脸,冷笑着道:“张参谋,我还想问一句,那天早晨尊夫人执意要搭我的车一同走,她下车后王昌明就出现突然劫住我的车子,这…不会也是事先安排好的罢?”
张参谋脸上露出高深漠测的笑意,扭曲的表情在灯光下显得狰狞可怖,“是与不是,七少奶奶何必纠结于此?现在你该考虑的是你还能不能活着出去。”
☆、059、决择
他转身出去,铁门在他身后关上,地牢重新恢复平静,曼明撑着发沉的身子慢慢躺下去,事情的进展似乎比她料想得要糟得多,眼下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只是张参谋似乎想错了,用她来要挟赵承颖根本没用,他才不在乎她生死,那个人心里想着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结婚这么多年,他从未让她觉得他在乎她,所以她大方的把手帕给了他,好汉不吃眼前亏,她这条小命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
曼明拉了拉身上的被子,不知他们从哪里找来的,上面带着湿霉的味道,闻着让人作呕,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月至中天,已过三更,大帅行辕仍旧灯火通明,府邸深处的一幢两层洋房内警戒森严,二楼的卧房内人影幢幢,却是一丝声响不闻,静得出奇,只能听见医疗器械磕碰的声音,一位德籍医生自病床前转身,走到一旁焦急等待的两个人面前道:“伤口有些发炎,我已经处理过了,现在并无大碍。”
“谢谢医生,来人,送科特医生下楼。”
“是。”
赵承颖走到父亲的病床前,俯下身子,附在他耳边轻唤了两声,大帅昏睡着,并未反应。
一个侍从官走进来在赵承宣耳边耳语了几句,将一件东西塞进他手里,赵承宣默默装进口袋,朝那边的承颖看了看,先不动声色的朝他道:“知道了,你先下去罢。”
侍从官无声的退出去,赵承宣脚步犹豫着朝承颖走过去,赵承颖还未发现他的异常,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昏迷不醒的父亲身上,有些伤感的道:“大哥,父亲都睡了好多天了,怎么还没醒过来?”
赵承宣道:“科特医生医术高明,他说无碍想必没事。”
赵承颖不知是信了他的话,还是心绪静了下来,不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床上的父亲,承宣凝神看了他一会,下定决心道:“老七,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赵承颖看看他,起身跟着他走到外面阳台。
月光稀薄,隐隐照见他脸上凝重的表情,赵承颖道:“什么事大哥?”
赵承宣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递给他,点了一根烟伏在栏杆上闷闷的抽着。
承颖接了手帕,借着月光看见上面绣着的英文缩写,神情徒然一惊,拉住他道:“这是从哪来的?”
赵承宣道:“刚是有个人送过来的,什么话都没说,只留了这条帕子。”
赵承颖道:“你觉得会是谁?郑世均?”
赵承宣神色平静,看着院子里林立的卫兵,“老七,你打算怎么做?”
赵承颖想都没想的道:“当然要救人,曼明在他们手里很危险。”
赵承宣转过身,双手支在栏杆上,冷冷瞧着他,赵承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道:“难道你不想救人?”
赵承宣道:“我当然想,只是此刻他们送这个过来目的很明显,就是威胁你,若你真上了他们的当,那恰好合了他们的心意,老七,弟妹被他们抓了,我也很担心,可是你要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有些东西你必须舍一样。”
☆、060、换地方
赵承颖意外的看着他,难以置信,“大哥…”
赵承宣深深吸了最后一口烟,火红的光映见他脸上无耐的神情,将烟头弹出去,在他肩上用力的拍了拍,“你好好考虑,我会说服军中元老推你上位,但你自己也要争气,大局当前,不要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