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瑾听完烟玉的话,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后就变成了唏嘘。
没想到,楚嫣儿那样一个毒艳的女子,居然是被小世子杀死的?她还以为,楚嫣儿是夜微澜的弃子,亦或者是十三王爷或者皇上命人下得手。
结果…却是小世子。
徐若瑾甚至能想到楚嫣儿死的那瞬间震惊的表情,她的野心还没有达成,就被一个窝囊的小世子终结了。
梁霄貌似不在意烟玉的话,但他的视线一直若有似无地扫过徐若瑾。他只关心她一个。
徐若瑾是说过要让楚嫣儿付出代价的话,而且也正准备这么做,但是没想到世事难料,还没等她真的动手,楚嫣儿就死了。
往日的种种恩怨,此时好像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硬要说的话,徐若瑾唏嘘之余,还是觉得楚嫣儿算是罪有应得了。
烟玉紧接着又说道:“小姐变了很多,尤其是嫁到王府之后,奴婢都认不出她来了。”话里也带着隐隐的哭腔…
第六百三十章 遁世
烟玉把楚嫣儿死之前,在澶州王府作下的所有祸事都和盘托出,一刻不停地说了个遍。
似交待,也似倾诉。
自从她回到楚嫣儿的身边,真的憋坏了,真的是压抑疯了!
“小姐嫁到澶州王府之后,也受了些苦…”
烟玉现在说起来还是不自觉会为楚嫣儿辩白几句,但是人已经不在了,她也知道多说无益。
深吸一口气,烟玉把澶州王府那段时间发生的巨变都一一道出。
澶州王妃是楚嫣儿杀的,夜微鸿被她和澶州王逼得自杀。
“澶州王是被小姐给毒瘫的。”烟玉说起来似乎还能想到当时的场景,仍有些心有余悸,她被吓得不轻,更是连续做了好几日的噩梦,“…之后又逼着姜婷玉把人给杀了,以此来要挟姜婷玉在府中听话,这也是小世子最后为何亲手杀了她的原因吧。”
听到这话,徐若瑾也是惊讶不已。
她没想到澶州王之死的背后居然有这么多内情。
更让她觉得震惊的是,楚嫣儿几乎是自导自演了这一场澶州王府的灭门大戏。
也不知若是时光能够倒退,澶州王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相比徐若瑾,梁霄就要镇定多了,他的注意力似乎一直都在面前的酒杯上。
烟玉说到伤心的地方,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距离楚嫣儿死也过去了一段时日,烟玉的感伤也慢慢转淡了,也看开了。
“奴婢知道她不会有好下场,她作的恶太多,老天爷有眼就不会原谅她…”
烟玉说着又叹了口气,“但奴婢从小跟在她的身边,知道她性子要强,却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要强就能推脱过去的,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走歪路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徐若瑾听完心中也有几分感慨,但却不会轻易同情,“没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不是吗?”
烟玉在这段时间什么都想明白了,就算徐若瑾不说,她也知道都是小姐咎由自取。
“瑜郡主,奴婢知道她之前总是针对您,做了很多错事,奴婢在这里替她给您赔不是。”
说着烟玉就又跪下给徐若瑾磕头。
徐若瑾来不及拦住她,只能任烟玉的头重重地磕了两下之后,吩咐人把她扶起来。
“这些事都是楚嫣儿做的,就算怪也怪不到你头上。”徐若瑾说着又安抚烟玉道:“至少她待你还算不错。”
仔细在脑海里想了想,徐若瑾才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说词,也算是给烟玉些许安慰。
烟玉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心底的酸涩繁杂,只能忍着眼泪使劲点了点头。
“老爷和夫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们要是知道主子死了,该有多伤心啊…”
烟玉还在担心忠勇侯府的楚震翔和侯夫人。
如果不是烟玉提及,徐若瑾反倒是忘了这两人。
但这就不是徐若瑾能管得了的了,忠勇侯府就这么一个千金女儿,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归根结底,这应该怪罪谁?
徐若瑾叹了口气,即便知道了种种真相,但楚嫣儿也已经死了。
虽然楚嫣儿活着的时候处处与徐若瑾作对,但听到烟玉喋喋不休说出楚嫣儿做过的坏事,徐若瑾心里却无限的感慨。
都是一条人命一辈子,怎么活,真的都是自己的选择…
“她一个人,就搅的澶州王府鸡犬不宁。但是其他事,却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完成的。”
梁霄这时候幽幽开口,说着只是淡淡地扫了烟玉一眼。
烟玉身上下意识一抖,急忙低头,“没错,主子的力量确实还不够,不然也不会不断依附别人…她和涪陵王一直都有联系,很多主意都是涪陵王的意思。”
“主子也要听他的命令行事。要是做的有什么让他不满意,主子就会倒大霉。奴婢看得出来,主子很怕涪陵王。”
“果然又是夜微澜。”徐若瑾咬牙切齿地说道。
烟玉提起夜微澜,细想了一下接着又说道:“奴婢还记得,主子曾经提起过,涪陵王和姜中方也是有勾结的。姜中方之所以能当上七离主将,全是仰仗背后有涪陵王的扶持。”
她已经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了,事无巨细,一点遗漏都没有。
说完这些,烟玉也重重地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这些话烟玉已经憋在心里太久了,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说了…造化弄人,要是小姐泉下有知,她所做过的种种居然有朝一日会被自己尽数说给徐若瑾听,也不知道会不会专门给自己托个梦。
烟玉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梁霄和徐若瑾那边又想到了新的问题。
该如何安置烟玉?这的确是个问题。
“她不能留在这里,我会安排人送她走。”梁霄说出自己的打算。
徐若瑾知道,他所谓的“送走”,应该不是送她远走高飞,而是送给夜微言。
“接应她的人,会留下她的命吗?”
徐若瑾的疑惑,梁霄也无法解答,“那就是听天由命了。”
“没有第二个选择吗?”徐若瑾看着烟玉面露不忍,“那她归根结底就是一个死字,没有人会让她留在世上…”即便送去忠勇侯府,依着忠勇侯和侯夫人的性格,也一定会杀她灭口。
更何况,姜陈氏母女与夜微澜了…
即便楚嫣儿死了,也没有人乐意她在世时的腌臜勾当被外人所知,豪门的匾额是沾不得一丝污垢的,即便这污垢是用人命去洗刷,他们也在所不惜。
哪怕是为了一个死人。
梁霄和徐若瑾的对话,烟玉跪在地上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徐若瑾说的这些烟玉也早就想到了,她一点也不后悔,也做好了准备。也许离开郡主府她甚至连一日都活不过。
也是因为如此,烟玉才会选择在离开之间将自己知道的全部秘密都说出来。
这样她也没有遗憾了,就连死也没那么可怕了。
“奴婢谢瑜郡主的关心。”烟玉的声音不自觉有些哽咽,“奴婢已经很满足了,就这样到下面去继续伺候主子也挺好的。”
说着烟玉勾了勾嘴角,配上眼角的泪花,看起来格外让人难受。
徐若瑾咬了咬牙,心中冒出一个想法,但是还没等她说出口,就被梁霄打断了。
“难道你要留她一辈子?”梁霄轻易就猜到了徐若瑾的想法。
徐若瑾的心思被戳穿,一时语塞。
愣了一会儿,徐若瑾微微叹了口气,看着烟玉说道:“从今日起,隐姓埋名遁世吧。”
第六百三十一章 成长
烟玉的到来让徐若瑾感慨颇深,此时再想到楚嫣儿的死,似乎更有几分怅然唏嘘。
人,才是这世上最脆弱的生物体。
死,实在是太简单了。
梁霄吩咐梁三暂时先带走烟玉,徐若瑾也不愿再把心思落在她的身上。
既然梁霄已经归来,那这些事情理所应当交给他,已经不需要自己再操心了。
对了,还有子墨!
徐若瑾提一口气,刚想与梁霄说起徐子墨的事情,小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徐子墨圆滚滚的身体猛地冲了进来,看到徐若瑾正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他当即眼泪哗哗的就冲了过来!
“哇,姐,姐啊,我什么都没说,我真的什么都没说啊!”
徐子墨扑在徐若瑾的怀里就放声大哭,梁霄站在一旁蹙紧眉头,着实不能容忍。
伸出手拎起他脖颈的衣襟,把他从徐若瑾的怀中拽了出来,“还算你小子有点儿骨气,挨两巴掌也没多说。”
徐若瑾此时才看到徐子墨苍肿的脸,“挨打了?谁打的你?疼不疼?牙肿了吗?”她当即心气大怒,拳头攥得紧紧,“这个夜微澜,我跟他没完!”
梁霄轻挑了眉,“不过挨了两巴掌而已…”
“那也不行!”徐若瑾格外护短,只是仔细一想,徐子墨突然回来?是梁霄派人去救的?
她看向梁霄,梁霄撇开徐子墨,背着双手看她。
显然,他对徐若瑾刚刚有此等意识格外不满…
“我也是等你等不急,才会突然跑过去找他。”徐若瑾说到此处虽然心虚,但也有点儿理直气壮的不讲理,“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谁知道子墨会不会因此受伤?”
“好在…他现在回来了。”
徐若瑾扭头看了一眼徐子墨,可却突然发现,没人了?
“子墨呢?”徐若瑾在院子里四处看看,“人呢?”
“当然滚下去贴药治伤了,不然还在这里干什么?!”梁霄一个白眼翻上天,“你就不能多惦记惦记我!”
徐若瑾被他酸溜溜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这么一个冷面的男人,居然也有如此怨怼的时候。
伸出小手,徐若瑾轻轻握住他的,“其实有你在,我心里十分踏实。”
这句说得甜滋滋的,梁霄绷紧的脸才有几分缓和,展开双臂,直接把她拥入怀中,“给我一些时间,我就会每天都陪着你。”
“还要多久?”徐若瑾也不知自己问得是什么,可她窝在这具怀抱之中便不想离开。
那其中的温暖,可以填补她心中那一丝空白的缺口,让她贪恋痴迷。
梁霄微微张口,却不知如何回答,抬手轻捋她的发丝,宠溺,更是心疼。
冬日风瑟,吹动得干枯枝叶沙沙作响。
两个人却并未嫌弃这一份寒冷,只因他们心中温暖,乐于享受这份难得的静谧甜蜜。
而此时此刻,夜微澜已经气急败坏的将屋中所有物件砸了个稀巴烂。
“蠢货!”
“你们都是一群蠢货!”
看着徐子墨逃离的空荡小屋,夜微澜攥拳的骨节咯咯作响。
他很想将面前的这一批蠢货全部处死!
可是王公公没有音讯,他暂时只能留下这些人来任自己驱使…
手下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卑职该死,请王爷恕罪,可接下来、接下来该怎么办?要追吗?请王爷示下!”
“追?你们也得有那个本事。”夜微澜对手下向来不吝嘲讽,他只怨身边没有得力的助手,否则,他早就大功告成了。
不耐的摆了摆手,夜微澜冷静的吩咐着,“就当从未发生过此事,想必梁霄已经回来了,我们还是尽量保持低调的好。”
“那王公公那边…”
“王公公年岁大了,总有力不从心的一日,之前跟他的有个小太监瞧着还不错,就带了本王身边来吧。”
夜微澜已经在心底判了王老太监死刑,“就当他老人家,告老还乡了吧。”
日出之时,橙光普照大地,映在飘散的细小雪花之上,让天空都充满着暖意的光闪。
徐子墨被安抚了一晚之后,第二日一早就被梁霄派梁一亲自送回书院,而昨晚,他与徐子墨单独私聊了许久,跟随十三王爷经历了一次刺杀、又因想寻找徐子麟,而被夜微澜绑架一次。
徐子墨仿若在这短短的日子内,瞬间长大几岁,抹干眼泪之后,主动要求回书院读书。
徐若瑾起初有几分担忧,生怕他仍心有余悸,让他再养两天。
但梁霄往他的怀中撇了一包银子之后,徐子墨咧开的大嘴嘿嘿一笑,所有的后怕烟消云散,让徐若瑾忍不住追着他打了几巴掌,也算是送别之礼。
只是徐子墨心中清晰,他必须开始成长了。
不仅是学习,还有习武,更要吩咐自己的这个脑袋,否则,即便是二姐和姐夫都有一日可能保不住自己。
这世上,唯一能保护自己的,只有他徐子墨。
紧了紧怀中的那包银子,徐子墨开始筹划他自己的人生。
而王公公的死,徐子麟的下落,没有任何人提起。
而夜志宇自大理寺监狱丢了人之后,亲自上了请罪折子,夜微言象征性的斥责几句,责罚了几个人,此事也算不了了之。
但夜志宇并未在京都城内再掀起任何腥风血雨,刻意的保持低调。
而此时,京都百姓的关注度也发生了变化,因为所有人都被近些时日的军中筹备惊动了。
而他们更知道一个讯息:要打仗了。
只是出征的统帅并非是梁霄,而是姜中方。
那这一次能不能打赢?成为了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有些赌坊偷偷开了盘口,让众人下注赌输赢。
似乎只有夜微言才关注那从未亲临过的七离边境之地是否能够收回,而对百姓来说,遥不见天边的地方能不能回来,与自己关系大吗?似乎没有晚上能不能吃上一块酱驴肉、喝上二两灵阁酒更为实在。
一切纠葛似从未发生,可消失在人们面前的那几个人却再无踪影。
日子,就是这么快…
第六百三十二章 出征
日子一天天过去,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到了姜中方带兵出征七离的时候。
十万大军早已集结完毕,此刻静静等候在城郊之外。
姜中方一身统帅装扮,慷慨激昂地进宫和夜微言做最后的道别。
他身后两边都是这次随他出征的副将,身上的盔甲气势宏大,每走一步发出的摩擦声,让人不自觉望而生畏,热血澎湃。
这其中又数姜中方的最为华丽,不仅耀眼而且没有一丝瑕疵。
这身衣服是姜中方命人早早修复过数次的,总之是力求那股惊人的气势。
只要穿上这身盔甲,敌人就会被姜中方的威势吓到。
当然,这都是姜中方一厢情愿的想法。
姜中方想当然的以为只要一套盔甲就能弥补一切不足,但当他真的试穿这套盔甲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
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用这句话形容姜中方再合适不过了。他今天一早就因为这件事在县主府大发了一顿脾气。
要不是马上就要出征,根本没有时间替换和改动,姜中方是绝对不会穿上这套盔甲就这么出现的。
这套盔甲看起来威武不凡,但是穿在姜中方身上就是怎么看怎么别扭,衬托的他整个人都有些猥琐和不堪。
他不仅不能把这套盔甲穿出该有的气势,甚至还有些格格不入。
再加上姜中方的腿脚还没有好利索,虽然他极力压制,但稍微走快一点还是能看出些端倪。
就连上马,姜中方都需要有人帮忙。所以他特意从宫门走到了大殿。
表面上看是遵守君臣之礼,但姜中方是不想让他人,尤其是皇上,看到他狼狈的一面。
姜中方的心里也很清楚,一刻没有彻底离开京都就还不能彻底放下心来,最后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这些都是夜微澜提醒他的,姜中方内心里虽然对他嗤之以鼻,但不得不承认,他还是会不自觉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夜微言为了表示对这次出征的重视,亲自送姜中方到宫门。
大魏帝都的巍峨城门遥不可及,夜微言站在宫门处极目远眺,隐约还能看清几分虚影。
“皇上请留步。”
姜中方一抱拳,“请皇上放心,末将一定平定七离,凯旋而归!”
夜微言嘴角挂着浅笑,郑重地点了点头,“姜将军一路顺风,朕等你的好消息!”
姜中方此时也是满腔豪情,眼前仿佛已经出现加官进爵的场景了。
他也愈发兴奋起来,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去七离。
姜中方转身骑上高头大马就走,骤然吹起的微风,莫名为整个队伍增添了几分萧瑟之感。
城门外的十万士兵,也已经整装待发。
姜中方一声令下,号角声起,随即调转马头,众人迈着整齐的步伐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京郊齐聚,统兵齐行,大军行过之地,烟尘滚滚,肆意飞扬。
大魏的大军逐渐消失在漫天的黄沙中。
姜中方和副将一马当先地策马奔在最前,脸上看不到半点凝重和担忧,反而是自信和狂气。
站在门楼上远远眺望大军远去的夜微言,此时神情却全然不复之前,反而有几分无奈。
当热络鼎沸降至静谧祥和之时,夜微言却在这种时候微微叹了口气。
一旁的田公公看出夜微言的情绪不对劲,稍微细想一下就猜到了夜微言的心思。
不过看破却不能轻易说穿。
田公公跟在夜微言身边伺候这么长时间,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田公公充耳不闻,只当没有注意,也跟着夜微言将视线放到远处。
“田公公,你说姜中方会给朕带回好消息吗?”
夜微言冷不丁开口问着。
田公公身体一震,下意识打了个激灵,心里立刻开始琢磨皇上想要的答案。
“皇上圣明,姜将军定能不负期望,平定七离,凯旋而归!”田公公急忙垂首说道。
夜微言却没有太多反应,闻言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朕也有些糊涂了,怎么就把大将军的位置给了姜中方呢?”
“这…”田公公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接话,头上渗出一滴冷汗。
夜微言也没想从别人那得到答案,自说自话似的自嘲一笑,喃喃自语道;“朕还是乐意送梁霄。”
田公公站在一边听得一清二楚,却也只能默默在心中叹气。
只有皇上一厢情愿的想法有什么用?梁霄根本不在意,不然也不会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和皇上对着干了。
大概当皇上当到这样,出征这样的大事还需要和臣子商量着来,大魏国的悠悠历史中也是独一份儿了。
但就算如此,夜微言此时还是惦记着梁霄。
“皇上您多保重龙体,太医也说您最近思虑过度了。”田公公忍不住在一旁提醒道,“您的良苦用心,梁左都督总会明白的。”
夜微言神情有几分惆怅,“你把他想的太简单了。朕了解他,他做了决定的事不会后悔。”
田公公也不好再说什么。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久,田公公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皇上对姜中方并不满意。
但偏偏命运弄人,姜中方莫名其妙就站在了主将的位置上。
虽说这是夜微言亲口宣布的,但这毕竟是无奈之举。一直到最后一刻,夜微言都在期待梁霄能够回心转意。
“只要梁霄愿意出征,朕这个主将的位置就会为他留着。”
夜微言仍旧看着远方,但是大军早已消失在视线中,“但他还是没有出现。”
田公公有心想要帮梁霄说几句话,可是嘴都张开了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又讪讪地闭上。
“梁霄还是没有消息吗?”
夜微言说转身走下宫楼,随口问了一句。
田公公迈着小步跟上,“回皇上的话,没有。”
夜微言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答案,听到之后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是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埋怨,“这人到底去哪了?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老奴也不知。”田公公为难地回道。
“算了算了,不说他了。”夜微言这会儿想起梁霄就觉得头疼。
出征七离的大军已经离开,但夜微言心里的巨石却没有落地,反而比之前更多了几分担忧。
而此时此刻,正有一人在御书房中静静等待。
他并没有恭敬守候,反而是大刺刺的拎着酒瓮…
第六百三十三章 出现
夜微言纵使心中再怒骂梁霄,也知道此时已经无法再改变出征七离的人选。
一边往回走,一边问着田公公事情处理的进展:
“十三皇叔的事查的怎么样了?”大军已经出征,夜微言也有闲心来处理和关心京都内的事情了。
“说起来,夜志宇也有几日没消息了,难不成,朕训了他几句,还消极怠工,不给朕个答复了?”
“老奴也没有得到消息,若不然,传召大理寺卿进宫问问?”
田公公请示,夜微言却摇了摇头,“物极必反,他总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传召进来又有何用?就由着他吧。”
夜志宇虽然冲动,但他的行为多少也是得到夜微言默许的,不然京都这么个闹法,夜志宇大统领兼大理寺卿的位子就坐不稳了。
“老奴看,大统领也是急于表现自己,想为皇上您分忧解难。”田公公见夜微言对夜志宇的事态度还算和缓,就顺着夜微言的意思帮夜志宇说了句话。
夜微言似乎是想起夜志宇在自己面前小心谨慎的样子,摇了摇头没再抓着这件事不放。
“只是这般蛮干,收效甚微,他也该检讨一下自己了。”夜微言一句话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一路无话,夜微言也赶着回去批阅奏折。他光是想想就觉得焦头烂额。
夜微言迈进御书房的大门的瞬间就愣住了。
低头跟在夜微言身后的田公公,躲闪不及,险些撞在夜微言身上。他身后惊出一背冷汗,疑惑地抬头看去,随即瞪大了双眼。
田公公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使劲眨了好几次才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梁霄听见声响,站起身,对着夜微言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微臣参见皇上。”
夜微言看着梁霄,眼中的惊讶还没有完全褪去,一时间脑海里冒出了各种想法。
他清了清嗓子,“你、你怎会在此?”
“微臣已经恭候皇上多时。”梁霄却没有直接回答夜微言的问题。
夜微言双眼微眯,“你就等在这里?”
梁霄听出夜微言话里的揶揄,仍旧面不改色,“难道不是皇上一直在派人找微臣?”
夜微言没想到梁霄这么厚脸皮,但他对梁霄的明知故问却没有半点办法,只好转移话题。
“梁霄,见到你,朕才知道什么叫神出鬼没!”夜微言明褒暗讽。
梁霄从善如流地接下来,“谢皇上夸奖。”
夜微言被噎了一下,差点吐血。
“好好好,朕不和你计较。难不成你专门进宫来就是为了和朕打嘴仗的?”
夜微言看着梁霄不免有些生气。
这前脚大军刚走,后脚就在御书房看见这人优哉游哉,夜微言不气才怪。
朕就差低声下气地求你了,结果你还是我行我素。现在可倒好,大军走了,你这会儿出现这不是成心气朕吗?
夜微言暗暗在心里嘀咕着。
君臣二人就这么对视了半晌,谁都没有开口。
可能是猜到了夜微言的心思,梁霄不疾不徐地说道:“皇上找臣来,如若无事可谈,那臣这便回家陪媳妇儿孩子?”
夜微言眉毛一挑,他本想再挤兑梁霄两句,好好抒发一下心中的憋闷。
但是梁霄已经进宫来见自己,夜微言也知道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他更有事情要与梁霄商量。
“来了你就别想痛痛快快走。”夜微言露出几许身居高位的蛮横,侧身朝着田公公摆了摆手,也并没有去坐他的龙椅,朝着梁霄走去。
田公公了然地躬身退出御书房,将门关好,独自站在门口守候御书房。
御书房内,就剩下夜微言和梁霄二人。
田公公看着紧闭的御书房大门,瞬间就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静静站了一会儿,脑子里灵光一闪,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稳定心神之后,装作不经意地走到看门的小太监面前。
“你们可是一直守在这儿?”田公公语气严厉地问道。
两个小太监都被吓到了,急忙跪在地上,“公公明察,奴才一直在这里,片刻不敢离开。”
田公公看着两人跪着瑟瑟发抖,显然是怕极会摊上什么麻烦。
这么看来,这两人说的话应该不会作假。
但是这样的话,田公公反而让更加疑惑了,甚至还有几分后怕。
梁霄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说他来无影去无踪都不过分。
两个小太监就守正御书房的大门,梁霄却能避开两人耳目,大喇喇地出现在御书房内。
田公公不敢继续细想下去,但还是微微摇了摇头,梁霄太乱来了。
“都起来吧。这里不用你们守着,都先回吧,如若有事,咱家再传唤你们。”
两个小太监抖了抖,立即行礼退去,不敢过多停留半分。
田公公独自守在此处,也是为了不暴露梁霄的踪迹。
谁知皇上与梁左都督会谈成什么样子?如今所有人都在追寻梁霄的踪迹,可他却是与皇上在御书房中私聊,这如若被大臣们知道了,恐怕一定会惊出眼珠子来!
而且皇上与梁左都督私谈,事情一定格外重中之重,此时哪怕是多一双耳朵,听去个一句半句,都有可能出大问题。
所以他必须自己守着,而且,在梁霄离开之前,定是不能被外人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