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什么挤,你要看开业,老子也要看,给我后面待着去!”

“呦呵,小子你真横啊,明明是我在前面的,你刚刚挤进来的才是,我可告诉你,我家里可有个堂哥在礼部做事…”

“礼部做事是吧?老子的二叔就是京都北大营掌营的张副将,再敢废话老子叫些大兵弄死你个王八蛋的…”

京都的民众吵架,有个身后的传统,说不了几句便喜欢将自己的背景人脉亮出来比划比划。

但是这一次他们还没从动嘴发展成动手,后面便传来了一股强大的压力把他们分开。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要嚷嚷回家嚷嚷去,今儿是瑜郡主开店的大日子,军爷告诉你们,谁敢闹事,军爷现在就把他就地正法!”

一个五大三粗的城卫军军官从后面生生地插了过来,在他后面跟着一串长长的士兵,不停地向外拽着人。

更后面一点,京都兵马司的兵丁和京都府的衙役或是手持长杆,或是手持水火棍,把拽出来的人群硬生生地隔离成了靠着街道两侧的两条队伍。

城卫军也好,兵马司或者京都府也罢,这些兵将弹压民众向来最是熟稔,一个个“就地正法”或是“格杀勿论”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却没见真个有谁抽刀拔剑弄出血来的。

瑜郡主的灵阁开业,若真是场子流血弄人命,这是自己不想混了?!

好在便如此倒也足够,京都民众大都是有见识的,一见京都三司齐出这等阵仗,一个个地都很自觉地按照官府的安排去做,形势倒是很快的开始了好转。

当然也有那原本吵架和人吵翻了性的,梗着脖子和兵丁们叫板:“唉唉,老子可是费了半宿的劲才挤到这里的,你想把爷拽出去?知不知道爷是哪个府上的,爷是…”

话还没说完,带队的军官通常早已经一鞭子抽下去,然后便是厉声怒骂道:

“是谁府上也没用,今儿军爷们是帮梁左都督做事,帮瑜郡主做事,你家主子是什么人?能惹得起这二位?”

听到这话,此人立即缩了脖子不吭声。

兵马司的众人继续行进,弹压下一个惹事闹事的…

而梁霄和徐若瑾的名号果然好使,闹事之人碰上兵马司这等言辞,无论是何身份,即便挨了鞭子也就是捂着脸退到一边儿,半声都不敢吭。

严厉弹压之下,很快外来的民众便已经有了秩序,城卫军和京都兵马司加上了京都府的衙役,开始向纵深开进,一路进发到了灵阁所在的街面上。

那赵都统和李都统却是不知,他们当机立断的布置和亲身前来,把一场可能造成京都巨大混乱的事件湮灭于无形之间。以后几乎成为了京都大型活动的范本,事后两人亦是因此而各自升官,这却是后话了。

只是在初启朱光的天空之下,隐在暗处帮忙维持的大理寺卿兼锦云卫首领夜志宇,此刻却是听着手下的汇报,一脸的不满。

“不过是个酒铺子的二次开业罢了,便算是梁霄和瑜郡主面子再大,功劳再多,也不应如此。为了区区商贾之事,居然要调动京都三大司的大部力量,成何体统,成何规制,实在太过嚣张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开张

夜志宇冷着脸,心中暗自不满。

又看了看锦云卫对于民众和军队的报告,心下更是不愉,思忖片刻,夜志宇向手下的文书冷声道:

“归档记录,腊月二十,灵阁重开,京都百姓及弹压兵将诸人,乃只知有梁霄、徐若瑾夫妇,而未知有朝廷,未知有陛下!”

夜志宇一心只想做个死忠于夜微言的孤臣,这般情状自然看着碍眼,可是便算他如何不满,依旧挡不住那一刻的到来。

天边透出第一缕霞光的时候,正门旁边的一个小门处,吱呀呀地开了门。

一个曾经是宫中出身的伙计探出了头,登时便吓了一跳。

大场面啊!

原本熙攘纷乱的街道上,现在居然已经颇为整齐,那些早就来排队的客商民众,很是规矩地按照之前的顺序排在了道路两侧,旁边城卫军、京都兵马司和京都府的衙役来回走动,严格的维持着秩序。

灵阁正门处被清出了好大一片空地,而原本堆得满满的街道,此刻中间竟是生生被留出了一条路来。

虽不甚宽敞,却足够前来的宾客轻易通过了。

在这之前,灵阁对于开业当天的秩序控制原是做了准备的,至于昨夜官军前来维持,亦是早有人报与了徐若瑾和梁霄知晓,可是二人的反应却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把咱们在外面的人手都收回来吧,官军既然插手了,咱们乐见其成。灵阁里的上下人等只管闭门不出,也无需去在意外面,留个好精力把明天的开业办漂亮吧!”

徐若瑾对此很是轻松,有人帮忙了还不好?自己的人能省一分力、就省一分力。

在这一点上,她是很吝啬自己人的体力精力的。

梁霄则保持了一贯的简单风格,下出来的命令就四个字:“关门睡觉!”

这伙计当时还有些心中忐忑,担心二位主子是不是有些托大,如今这早上开门一看,心中却是对瑜郡主和梁左都督佩服不已。

“能调动京都三司来给咱们看秩序,也就是咱们郡主和梁左都督能有这份本事!”

那伙计正思忖间,旁边早有一个军官看到小门开了,一脸讨好的笑容凑了上来道:

“这位老哥儿,咱们是城卫军的,如今灵阁的买卖红火,咱们京都三司的兵马怕有人给灵阁添乱,这是大半夜地就来维持个秩序,事先没跟瑜郡主和梁左都督打招呼,您老看着给递个消息进去,莫怪,莫怪!”

京都的三大地方官派了这许多兵马来,既是职责之内又是应变之中,但确是没有打招呼。

他们三个生怕梁霄和徐若瑾不喜,一个个都躲在了后面,只派个手下军官来套口风。

那军官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笑嘻嘻的递过银票去。

可是对面这位灵阁的伙计惊愕一下,对自家两位主子满脸的钦佩之色!

敢情咱们梁左都督和瑜郡主,连调都没调,京都三大司的兵马就自己上杆子来巴结啊?这叫什么面子?这等地方便是换回宫里也不去啊!

伙计自当不会收什么银票,自顾自一路小跑的回内堂禀告了。

徐若瑾闻言微微一笑道:“去谢谢三位大人一下,便说这份情咱们瑜郡主府领了。再备上三小瓮新品酒,就说是我徐若瑾的谢礼。”

梁霄则只是点了点头:“告诉他们,梁霄改日请喝酒!”

三位地方官收到了灵阁送来的稍话和酒,不禁大喜过望,梁左都督素来仗义,瑜郡主也是个明事理、有心胸的女人,这话说的人也暖心窝子,昨晚的劳累和满腹的怨怼,也就此烟消云散了。

可这些言语和事情,徐若瑾连管都没有管,眼下她已经到了中厅,心中只有此刻的灵阁。

眼看着小个把月的心血今日要面市,徐若瑾反而有了一丝期待,慢慢地吩咐道:“四开侧门,开始吧!”

四个唱礼伙计从小门走出,各自站在侧门之外,一声高喊道:“四开侧门,喜庆迎客,礼当所为,财通四海!”

这一声喊,高亢响亮外带字正腔圆,并且四个人喊出便如一个人高呼一般,十足十便是宫里唱礼官的水平。

自有灵阁的伙计拉开了侧门的帷幕,露出四扇乌黑厚实的大门来,此刻初升的太阳刚刚透出一丝光芒,照在这大门之上,却映出了点点金星。

“八金乌恒木!”外面排队的客商和京都民众里不乏识货之人,此刻已经有人惊呼出声了!

这八金乌恒木本身便是极为难得的木材,价格又是极其昂贵,平日里便算是富裕人家,也只拿它做些摆件把玩,能做成桌椅已是极为奢侈的难寻之物。

而灵阁居然将八金乌恒木做成两扇大门,有钱固然是一方面,真不知这整料从何寻得的!

众人赞叹一番,侧门已是如此,那灵阁重新装修后的正门又当如何?

只是居中正门是不能轻易开的,此刻还蒙着大红绸缎的布幔。

所谓开门迎客,正门一开,便表示有客进门重新开张已妥,此后打开门做生意了。

今日的开业典礼,开的却是四扇侧门,宾客也由此进出。大魏国天下商家买卖的规矩传统,历来如此。

“请君进门,逢礼当谢,挚友亲朋,承蒙捧场!”四名唱礼伙计又是高呼道。

之前被徐若瑾梳理好下过帖子的宾客,此刻已早就来到了灵阁门前。

周围一辆辆马车沿着被京都三司官军清开的街道缓缓而行,不一时便停在了灵阁的门口。

“若瑾妹妹真是了不起,这等场面的买卖,休说干出一个,便是开业时能有这等场面,我便足矣了!”

梁芳茹一身王妃的打扮,和夜微澜坐在打头的第一辆马车里,前几日诏书终于下来,夜微澜虽未办承继大典,可是已经有了新涪陵王的身份,此刻亦是一身王爷打扮,坐在马车之中。

大魏国素来讲究先亲后友。

既是皇帝夜微言被婉拒,此刻在场的宾客里,论皇室,论尊贵,论与灵阁主家的亲戚关系,涪陵王府当之无愧地排在了首位。

夜微澜揽过梁芳茹的腰肢,微微一笑道:“这有何难?将来回了西北,我送你一堆比灵阁更大的铺子!将来你我终有一天,还会有比这更宏大十倍百倍的场面!”

透过车帘,望着道路两侧欢呼的民众和那些肃穆行礼的京都三司军士,夜微澜的眸子的光芒,是一般人难以读懂的…

第三百七十九章 号炮

涪陵王府的马车停在了灵阁的门口,夜微澜陪着梁芳茹下了车,夫妻二人那完美的皇家风度和出众的外表,惹得周围的民众又是一阵欢呼。

夜微澜又展现出了他那迷人的微笑,能够利用灵阁开张这么大的事情,再增一增自己的人望和百姓中的口碑,是他非常愿意做的事情。

轻轻向四边民众颔首致意一番,引发了更大的欢呼声后,夜微澜这才带着梁芳茹向灵阁走去。

十三王爷的马车排在了第二,只是十三王爷乃是京中散王,更是只有“十三”二字没有封号的,不比涪陵王府替大魏国镇守一方的实藩,又并非今天主人的亲戚,终究差了一筹。

看到这辆马车,四下里的民众有人已经笑出声来。

这位十三王爷最近几个月频频出现在各类圈子里,见着人有事没事就一挑大拇指高叫一声:“灵阁的酒,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

算起来十三王爷也是灵阁的老熟人了,有人已经准备着等十三王爷下车是和他一起挑大拇指,然后一起高喊灵阁的就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

起哄架秧子,这种事情显然是京都百姓们非常喜闻乐见的。

只是还没等十三王爷下车,忽然见嘭的一声大响,只让人觉得震耳欲聋,街面上诸人里有那胆小的已经脸上都变了颜色。

许多灵阁中的护卫和伙计第一时间变了颜色,这是…这是军中的号炮!

这种物事怎么会出现在京都?!

夜微澜已经带着梁芳茹来到了灵阁门口的台阶,突闻此声,虽然脸上那完美的笑容未变,脚步却已经停了下来。

第二辆车里的十三王爷忍不住出头张望,一脸困惑的不知所以。

已经走到了门口迎宾的徐若瑾和梁霄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眉头微皱,这么大的动静,便是想听不清楚也难。

夫妻二人都听得分明,正是从对面的澶州王府里发出来的。

“嘭嘭嘭嘭…”

又是一连七响的号炮,在灵阁对面的澶州王府大门扎扎一阵闷响打开,两名身穿华服,手持代表着皇家尊贵的七彩伞盖的澶州王府侍卫当先而出。

八炮鸣音,双罗伞盖开路,这是皇家亲王出行的标准仪仗。周围很多围观的民众早已经看傻了。

当然这番景象看在明白人眼里,又有不同。

虽说皇家规制如此,但是此举不但太过张扬,而且这等事情实在是真麻烦。

若是亲王们出行每走一阵就连放八炮,有事儿没事的总是弄着双罗伞盖在前面挡着,挑费巨糜不说,亲王们自己也受不了啊。

这也就是什么皇家大典时候用用,平日里好比夜微澜或者十三王爷等人出行也就是轻车简装,大不了身边的侍卫比别人多上一些前呼后拥,也就罢了。

可是今天澶州王偏偏选在这灵阁开业的时候来这么一出,但凡脑子不太傻的人都知道,这是澶州王和灵阁较上劲了!

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早就傻了眼,这种事儿…是拦是不拦?完全没了主意啊!

京都兵马司和城卫军的两位都统虽然在现场,也是两眼发直。

赵都统和李都统商量都没商量,便很有默契地打定了主意装闷葫芦,各自一言不发了。

这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哪边他们都惹不起!

原本占住位置的城卫军士兵早就被王府侍卫撞了开去,至于京都府那边,聪明的衙役们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说起来澶州王府和灵阁不过是对面之隔,澶州王却偏偏坐了个象征着皇室地位的八抬步撵,慢慢地来到了灵阁门口。

一记落撵声响起,澶州王这才缓步下撵,先是仰天打了个哈哈,这才沉声道:

“灵阁开业,本王也想来凑个热闹恭贺一番,既是邻居又都是皇室宗亲,想来无论是瑜郡主还是梁左都督,都不会是在开业第一天就把贺客给拒之门外吧!”

徐若瑾和梁霄联袂而出站定在门口。

对于澶州王的出现,两个人倒是没有惊慌,而听着澶州王开口便是如此一句,徐若瑾倒面色如常地道:

“有感澶州王贺喜,既是宾客,我灵阁从来都是礼尚相迎的。今天既是我灵阁重新开张之日,只问王爷身份虽是尊贵,却是真来贺喜的善客呢?还是那故意捣乱的下三滥恶客?”

郡主府与澶州王府向来是死对头,这一点京都里上至天子下至百姓,们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灵阁开业,虽然没有给澶州王府下帖子,但对于这个对门邻居可能会有的举动却向来都是计算在内的。

甚至有些事情如何应急,都早已演练了数遍。

澶州王性子刚愎自用,蛮横无理,即便如今失势,但这副亲王傲慢的架子还摆在此处。

而徐若瑾这句“下三滥的恶客”先挤在这里,他是无论如何不肯在京都无数民众面前接下这句话的。

“本王自然是善客,今日本王乃是诚意贺喜而来,焉能是那种下三滥的恶客?瑜郡主刚刚也说了,既是宾客,灵阁向来礼尚相迎,当不会做什么失礼之举吧?”

澶州王到底是澶州王,固然明白徐若瑾在拿话挤住他,却又挤兑了回来,这也是逼着灵阁不能拒他于门外。

梁霄忽然冷冷地道:“既是善客,又讲规矩,那便有先来后到,后面排队去!”

说罢梁霄拿手一指,伸手便是指向了街道的尽头。

旁边围观的民众登时轰然一声,有人已经笑出了声来。

灵阁开业,虽然徐若瑾已经大幅削减了宾客,但无论梁家还是郡主府,如今的声望正在如日中天之际,前来贺喜之人依旧如过江之鲫,光是排队的宾客马车,可不就排出了几条街去?

澶州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本有不少后手,也对梁霄和徐若瑾有了足够的重视,可为什么依旧是开场不过两三句话,就被人生生地挤兑在了此处?

不去排队,那便是恶客,梁霄便是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旁人也挑不出来什么,反而是明日满京都都会传出澶州王如何无礼的笑话来。

若是去排队,自然是最后一名,莫说那些后手使不上,灵阁随便拉住哪个宾客亲热上一刻,澶州王便得等一刻,随便耽误下一个时辰,便要等一个时辰。

更何况若是排在最后一名,澶州王自己的自尊心和澶州王府的声誉也受不了啊!

第三百八十章 帮谁

澶州王一生杀伐决断无数,可是便被这两三句话一挤,一时之间竟然僵在了当地。

来文的讲理?讲不过!人家灵阁的两口子,说得句句都在理上。

若是来武的动粗…梁家讲起动粗,整个大魏国里又怕过谁来?

围观众人似乎都在窃窃私语,自然也有原本与澶州王交好的亲近之人,此刻大生兔死狐悲之感。

何必呢?

何苦呢?

这时候来找麻烦,不是自找苦吃?澶州王这一生的脾气恐怕是改不了了啊!

亦是有人怀着各式各样的目的等着看澶州王的好戏,瑜郡主和梁左都督这两口子,手段实在是厉害。不过两三句话而已,这可不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梁霄见澶州王愣住不说话,不由淡淡的催促着:“王爷还是快做决定,满京都的百姓和权贵可都等着呢!”

站在梁霄身边的顺哥儿和隐在暗处的梁氏护卫看着自家四爷板着脸说出这句话来,差点笑出了声。

咱们四爷轻易不挤兑人,但一挤兑起人来,那就是往骨子里钻,只是这等言语口气,似乎和以前的四爷有点不同啊…

虽然依旧板着副冰山脸,可说起话来怎么那么像郡主呢?

有人偷偷地看向徐若瑾,只见她和梁霄默契极佳,梁霄那边挤兑了澶州王几句,她此刻却扬起了下巴,高傲地看着澶州王。

眼光里那意思自然是——王爷您是去排队呢?还是去排队呢?还是去排队呢?

这是四爷无意中模仿了一下四奶奶,还是四奶奶有意模仿了一下四爷?

有点说不清楚了,或者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

下面的人在那里心中暗自嘀咕,澶州王的脸色却在这里由青转紫,由紫转红。

梁霄的话语和徐若瑾的目光,仿佛两个巨大的巴掌,一左一右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便在此时,忽然已经一只脚买上台阶的新任涪陵王夜微澜,似有意似无意地轻轻咳嗽了一声。

澶州王似乎犹自在想解法,并未注意到这一声轻轻地咳嗽,可他身边有人显然注意到了,而且注意得非常清楚。

楚嫣儿!

自从随着号炮响起,别人的注意力始终都在徐若瑾、梁霄和澶州王身上,唯有楚嫣儿从一开始,就全神贯注地盯着夜微澜。

且不说涪陵王府是她新认准的大树,她也绝对不相信,夜微澜仅仅是为了给灵阁贺喜而来。所以她对夜微澜一丝一毫的举动都没有放过。

比如刚刚,她清楚地看见,夜微澜在咳嗽的时候虽然没有打眼色做手势之类的暗示,那目光却恰恰好好地看向了她!

心念电转之下,楚嫣儿做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冒险的举动!

“瑜郡主与梁左都督说的自然在理。可是我家王爷年纪大了身子不济,若真是到后面排队良久,这寒冬腊月的天气,怕是王爷的身体承受不住。”楚嫣儿忽然插口道。

这一句话出口,不要说别人没有料到,就连澶州王自己也有些不高兴,他如今渐渐变老,平日里最烦别人说他年纪大了身子不济云云。

不过楚嫣儿毕竟是澶州王府的人,当着这么多人在场,澶州王又不愿意直斥于她显得自家先乱,不过是狠狠的看了她一眼。

楚嫣儿对这严厉的眼色却没看到一般,径自对着排在宾客首位的夜微澜言道:“所以我们想…都是皇室宗亲,不知道涪陵王能不能行个方便,和我们王爷换个位子。”

“啊?!换位子?”夜微澜一副完全没有准备的样子,一时间竟是有些发怔。

其实楚嫣儿刚才所说,正是夜微澜心中所想。

他是并不介意有人站出来给灵阁搅上一搅的,尤其是澶州王,只是他的脸上却装出一副既没准备、又有些为难的样子,皱眉不语。

楚嫣儿从随同澶州王来到灵阁的门口,就已经做足了准备,此时既然已经站了出来,那就没有退回去的可能!

“皇家宗室,素来以德为先,尊老之德亦是我朝历代先帝所提倡,还望涪陵王念在我家王爷年事已高,换让一下位子,拜托您了!”

楚嫣儿话说到这里,已经与软语相求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澶州王却不用低头,这些话由她来说,刚好!

“这个…本朝以德为先,尊老之德还是很重要的…好吧!本王与澶州王换了位置,毕竟是宗室长辈,当体恤一下的!”夜微澜微一沉吟,似是很无奈的样子。

一扭头,夜微澜又是向着徐若瑾和梁霄道:“不知道瑜郡主和梁左都督意下如何?”

这话一出,灵阁的不少人无不心中大骂,你都答应了,还问主人作甚?

这时候若是我家梁左都督和郡主不允,岂非陷人于无德无义?

徐若瑾当然是允了,今日开业她早就把各种情况反复推演过无数遍,对于夜微澜和楚嫣儿之间的接触更是早得梁霄提醒,心中自有定数,便是澶州王进了门,也有应对之策。

只是再看向夜微澜的眼光之中,徐若瑾未免又多了几分警惕。而对站在夜微澜旁边的梁芳茹,多了几分心有戚戚之感。

梁霄重重哼了一声,并不搭理。

澶州王眼睛一亮,却是仰天发出一声狼嗥般的大笑,大声说道:

“好!好!好!想不到我大魏皇室的年轻一代里,还有能记得尊老之德之人,不像某些晚辈,全无长幼尊卑之序。既如此,本王当仁不让了!”

指桑骂槐地发了几句损,澶州王便迈步向灵阁行去,路过夜微澜的时候微一点头,亢声道:“果然不愧是新的涪陵王,这一份人情,本王记下了。”

夜微澜只做无奈之态,无所谓的含糊了过去,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了。

澶州王临行到灵阁门口,忽然一停脚步道:“既然年轻一辈颇有尊老之心,我这做长辈的自然也不能含糊。今日既是开业贺喜,自然需有礼物才是,也省得晚辈们说我这做长辈的小气!”

徐若瑾面不改色,任由他在那里高呼。既是允这澶州王在灵阁进了门,那自然是要准备对付他的后手了。

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看我灵阁是不是接得住!

澶州王自不知徐若瑾心中所想,只兀自在那里得意洋洋地高声一呼道:

“来人,把本王给灵阁准备的礼物推出来!”

不少人闻言一愣,澶州王用词好生奇怪,这礼物是推出来的?

第三百八十一章 财神

一阵令人牙碜的扎扎之声传来,四五个侍卫推着一个红绸包裹的物事走出了澶州王府的大门。

这件物事块头不小,立在地上又宽又高,上面蒙着一块大红绸子,不知道是何物。

有心人很快便注意到,它下面竟然是铺了板子垫了轮子的。

难道澶州王爷这件礼物竟然如此沉重,就连四五个身强力壮的侍卫也搬不动,还要在下面加上轮子?

众人不禁心下大奇。

澶州王似是很满意围观民众对这件礼物的好奇之态,高声道:“来来来,好教诸位得知,今日乃是灵阁重新开业的大喜之日,这商贾之道最重钱财,我便送梁左都督和瑜郡主一尊财神,祝你们财源广进,生意兴隆啊!”

话音未落,自有王府侍卫一掀红绸,一尊两人多高的财神登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尊财神像面目笑容可掬栩栩如生,雕刻倒是极为精美,但通体乃是一整块巨石所刻,上面还裹了大量的金银叶子,难怪如此沉重。

澶州王大笑道:“梁左都督,瑜郡主,听说做生意极重彩头,今日灵阁开张,本王便送你们一份重礼,讨个好口彩。当心了,这‘重’礼可是重得很啊!”

说话间,王府侍卫已然把那沉重的财神像推到了灵阁的门前,再往前推,却是有门槛台阶,轮子自然是用不上了,需得人拉肩扛,才能登堂入室。

更有那聪明的看了出来,这尊财神像做得这般大,似是有意为之。

无论横放倒置或者竖立斜趟,单凭着灵阁这打开侧门,是绝对进不去的。

“举头三尺有神明啊,这尊财神像是我特地用滇南龙凤坑老矿的石材,又请了京西的坤大师雕塑而成,还望梁左都督和瑜郡主笑纳啊。”

澶州王呵呵大笑,似是要把刚才所受的挤兑一块发泄出来。

这时候所有人都差不多看出来了,如此之大又如此沉重的物事,想要移动已经是极难,偏偏还根本没法子从这侧门搬进去。

这哪里是送礼,分明便是难为!

徐若瑾眉头微蹙,梁霄却仍是那般平淡无奇,从澶州王来到此地,便已经注定他会找法子生事。

好歹一位大魏的亲王,如今却也只能拿如此法子刁难刁难别人,这到底是可笑还是可悲?

澶州王自当不知梁霄心中如何腹诽,故意皱眉作态道:“哎呀,好像灵阁的门太小,这可怎么办,要不然把正门打开,请财神进去?”

话音未落,只见灵阁里的一干人等已是人人脸上带了隐忍的怒意。

大魏民俗,店铺开张中最讲究的一环便是开门做生意,这正门若是一开,就表示诸般仪式均已结束,开始卖货做事了。

似澶州王这等张嘴闭嘴开正门,是逼着灵阁的开业庆典草草收场么!

澶州王却不管这些,他对梁霄夫妇恨之入骨,此刻倒巴不得这难题能让灵阁的开业庆典彻底办砸了才好!

至于灵阁众人怎么想,他更是压根不在乎!

灵阁开正门,那自然是等于这场庆典还没开始就已结束了;

灵阁不开正门,他正好下令王府侍卫把这座雕像扔在门口了事。

开业第一天财神就进不了门,恶心也恶心死了这劳什子的灵阁!

澶州王面带冷笑,已经是在四处打量,寻么着把这尊财神像扔在哪里最合适了。

一边打量,一边还拿余光撇了梁霄夫妇几眼,只等欣赏这夫妻俩如今脸上的神色了。

忽然一个声音骂道:“澶州王,你这是来送礼的还是来砸场子的?第一个进门也就罢了,还要人家灵阁开正门,你这是存着什么心?欺负小辈啊!”

众人定睛看去,却见十三王爷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马车,气哼哼地对着澶州王怒骂。

澶州王冷笑一声道:“老十三,本王做事,向来轮不到你来插嘴,怎么了?这是到处替灵阁说好话,如今收了人家的银子要替人家出头了?连个封号都没有,也该明白自己的斤两!十——三——王!”

以大魏律制,十三王爷没有封号,正是他至今的痛处,闻言登时大怒。

“替灵阁说话又如何?人家灵阁的酒普天之下哪有第二家能酿得出来?你澶州王本事大,可就是心思不正,如今还有多少人跟着你?你家里还有几口人?怕是遭了天谴吧!”

澶州王的两子俱丧,更在争权夺位中失势,这亦是他心中最大的两个疮疤,闻言亦是大怒,眼中犹如要喷出火来。

“你再说一遍?”

“你要是乐意听,我不介意在爱说一遍!”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要不试试?”

两位王爷甫一见面便相互扛上了,各自开始揭短发怒,只是澶州王的心里,却不免冷笑起来。

他今日来到灵阁这番“贺喜”,本就是不怀好意,眼看着十三王爷落了套和他杠上,其实正中他的下怀。

这局面越混乱越好,最好再闹出些大事来,看看这灵阁怎么还能重开得成!

眼看着十三王爷越来越怒,澶州王把手一挥,就要派王府的侍卫上前发作制造混乱。

梁霄忽然冷冷地插话道:“多谢重礼,王爷厚爱,灵阁收了!”

澶州王心中微微一惊,却听梁霄沉声道:“梁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出来!”

外面爆发出四声应喝,四条汉子走了出来,却不是在灵阁里的伙计护卫,而是散布在街道人群里的暗手。

很多人定睛一看,免不了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原因无他,只因四人的模样是在是太有特点了。

这四人显然是孪生兄弟,面孔长得一模一样的不说,俱都是一样的五短身材,足足比一般人矮了一个头。

刚刚分散在人群中还不显,这时候四兄弟齐聚,却显得怪异无比。

澶州王皱着眉头,只觉得这分明四个活宝,不知道梁霄要这四人出来作些什么!

梁霄却是不管众人的目光,径自对这四兄弟道:“请财神,入灵阁!”

“标下遵令!”

四兄弟齐齐一声暴喝,虽只有四人,却仿佛千军万马一般的气势,直让之前小瞧他们长相的诸多人等心中一凛。

领头的梁十四过去打量了几眼那尊财神像,周围四兄弟心意相通,彼此一点头间,猛地各自伸手,各持一角抓住了那神像。

“起——!”

四兄弟又是一声暴喝,只见那财神像竟被四兄弟各出单手,稳稳地端了起来。

第三百八十二章 力士

财神像被梁氏四兄弟稳稳地端了起来,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被这巨大的力量所震慑。

简单,直接,强力!

饶是澶州王见多识广历经风浪,这一刻也不禁有些发怔。

这尊财神像到底有多沉,没有人比他还清楚,那滇南龙凤坑老矿的石材,远比一般石材更加沉重,上面又加了大量的金银叶子,单这一尊财神像,怕不是有数千斤之重!

这四兄弟说举就举起来了?

而且还是各出单手?

梁霄在一边微微冷笑,这四兄弟还是当初梁大将军年轻时从边疆之地收养,四人从小就天生神力,六七岁时便有一般成年人壮汉的气力。

后来这四兄弟更经梁家秘密锻炼培养,成年之后更是力大无穷,上了战场之时,向来是抓了敌军兵将四下乱掷的。

区区一尊数千斤的佛像,如何能难得到他们?

看了看澶州王那副微微发怔的样子,梁霄朗声道:“梁家人,更无一个是哗众取宠之辈,我们只凭实力,不做那等哗众取宠之举!”

澶州王脸色铁青,自是知道梁霄这是在绕弯骂自己是哗众取宠的小丑了。

他一生威武霸气,何曾有过被人用这般字眼数落之时?

不过三番两次的被拾掇,澶州王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这一回没有吭声再做言语,心中还存着万一的指望,只是拿眼死死地盯着那财神巨像不放。

这意思自然很简单,能把财神像举起来又如何?

要么开中门,要么拆侧门,否则你灵阁还是要把财神像留在大街上,开业第一天财神进不得门,本王看你们如何贻笑大方!

梁霄冷冷地看着澶州王,自是知道他是何意,也不去理睬,径自高声道:“结绳阵,进财神!”

一声令下,只见二十余名梁家护卫涌出,手中各执长索,一个个腾身而起,尽显高来高去的小巧功夫。

他们有的纵身而起来回腾空跳跃,有的翻上墙头来回奔走,虽不如之前神力四兄弟抬起财神像那般简单直接,却一个个如花蝴蝶般飞舞,各种身法煞是好看,引得街边民众大声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