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瑾微微摇头,脸上露苦,“只是都能让宫中的贵妃娘娘动了手,恐怕也只有楚嫣儿了,她还真是用心良苦。”
方妈妈并没有再说让她不必过多思忖,以免劳心费神,因为宫中的贵妃娘娘都已有了动作,想必这件事情已不简单。
若郡主不提早思忖细致,真遇上事情难免会措手不及。
方妈妈虽然惦记她的身体,但却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郡主还是做好打算,恐怕这封赏会接二连三的来,四爷一天不在府中说得过去,可如若次次都不在…”
“如若他连续三日不露面,恐怕外人就知道他不在郡主府,那时会发生什么事情,咱们真没有一点把握了!”
徐若瑾摩挲着杯碗的沿儿,想了半天才道:“如若我主动进宫一趟呢?”
“您要进宫?”方妈妈颇为惊诧,可惊诧过后便是满脸的不支持,因为郡主每一次出府都会遇上些事情。
更何况如今四爷不在,若真有麻烦,谁来为郡主解围?不能想的太简单,这都是问题!
徐若瑾从窗口看向院中正在教红杏晾晒药物的沐阮,“我早晚都要进宫一趟,毕竟沐阮来了,他的身份需要皇上的认可,毕竟他的父亲乃是因为多年前的事情被赐死的…”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这件事我都必须办,而且今日他出面阻拦姜婷玉,想必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可洪老大夫对外刚刚宣称过世,皇上会给这个赏赐么?”方妈妈对此颇有担忧。
徐若瑾格外肯定,“我有办法,皇上一定答应。”她没法子对方妈妈说出自己曾经给皇上亲手诊脉,更是向皇上要了三个承诺。
其中之一给沐阮,她并不疼惜,因为当初之所以向夜微言提要求,脑中便是想到了他。
方妈妈没有追问,因为涉及到皇家之事,知道的少些乃是福气。
徐若瑾这般定好,便让红杏随同梁拾一起进宫递请见的牌子。
如今她的身体是支撑不住直接进宫去等。
而此时容贵妃娘娘已经听回宫的太监说起了瑜郡主府的事。
她听得漫不经心,但太监却回的格外细致:
“奴才去时,郡主府守门的并没有变,看守的侍卫却多了三人,是不是还有没露面的,暂不清楚。”
“瑜郡主谢恩之后,要留奴才喝茶,奴才说要赶回来向娘娘禀事,郡主便没有强留,赏了奴才银子,奴才便回了,这期间没有人提到梁左都督,他也没有露面。”
“你怎么不顺嘴问一句,梁左都督是否在家呢?”容贵妃蹙紧了眉,“听听徐若瑾怎么说,不就知道梁霄是否在府中了?按说本妃派人去赏赐物件,他也应该出来谢恩的。”
容贵妃如此说,太监立即跪地请罪,“贵妃娘娘息怒,奴才的确是想要问一句来着,只是周围盯着的人太多了,好似您赏赐物件是刻意探听什么消息,而且依照梁左都督的性子,他不露面才是正常,真露面谢恩,反而不对了。”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这不是楚嫣儿让帮忙问的么?!”容贵妃想到澶州王府也有几分头疼。
澶州王这几日将皇上气的大怒,发了好几次火,而楚嫣儿居然这个时候让她召徐若瑾进宫问问究竟,这不是坑自己呢么?
皇上这些时日都歇在皇后和贤妃的宫中,昨日又在惠妃的宫中留了两个时辰,若自己这个时候惹恼皇上,那才是真的不想好好活了!
“算了,你去一趟澶州王府,把这些话给楚嫣儿讲一遍,也是送一些养身子的补品,不用拿得太多,不过是找个说辞罢了,她问你什么,你都如实回答,你也告诉她,这些时日别进宫来了,太后和皇上都烦着呢!”
“喳!”
太监领命而去,容贵妃思忖许久,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道:“再去问问田公公,今日皇上歇哪里!”
楚嫣儿此时正在听着下人回禀郡主府外的消息,待说到沐阮,虽未提名字,但他和姜婷玉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被复述在楚嫣儿的耳中。
楚嫣儿嘴角轻动,正琢磨要不要从沐阮的身上做些文章,便听烟玉前来回道:“世子妃,刚刚有人前来传信,瑜郡主递了进宫请见的牌子,皇上允了,瑜郡主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
第170章 恐吓
楚嫣儿在琢磨着徐若瑾进宫所为何事,而此时带着梁子瑜跑出梁家的陈氏并没有离开中林县,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在何处。
因为协助她离开梁家的,乃是她的堂兄。
堂兄与当初她带去梁家的陪嫁婆子联系上,里应外合,这才掐准时机让陈氏跑了出来,并且偷偷带走梁子瑜。
只是自己堂兄见到跟随跑出来的婆子就一刀杀了!
陈氏吓的已经浑身瘫软,无论问堂兄什么话,堂兄都乃一副不耐烦的模样,甚至几次威胁她,让她老老实实闭嘴,再多话就是个死!
陈氏整日连吃吃喝喝都充满惊悚,听着堂兄对外的吩咐以及对待自己的态度,她已经意识到,堂兄当初说得解救她离开梁家魔窟乃是欺骗的甜言,他真正想要的不是自己,而是子瑜!
子瑜乃是梁家长房的孙子,他的命可比自己要值钱得多!
陈氏尽管心中明白,可她却做不得什么,因为门外把守的人她一个都不认得,甚至都不是京都陈家的老下人,那股陌生的疏离感让她多一个字都不敢说,更没有偷偷逃走的念头,因为哪怕是一个婆子的身上都藏着锋锐无比的匕首。
她还是怜惜自己这条命的!
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她真是欲哭无泪,自己跑出来,死就死了,可为何要听他们的蛊惑,把子瑜也偷出来带走?
可此时后悔已晚,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陈氏的堂兄陈卫宁此时正在另外一个屋中与忠勇侯府的三爷楚阳低声下气的说着话。
“爷,您看这事儿怎么办啊?梁家和姜家已经派了大批人马在四处查她娘俩儿的下落,恐怕此时消息京都已经知道,不知梁霄会做出什么动作,此时再不走就晚了,可,可却又走不了啊,这可怎么办是好!”
“我管你怎么办才好?既然母子一起走不了,那就把她们分开,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把事情做成,简直就是废物,还得老子亲自来一趟!”
楚阳对此甚是不满,这一次他也没想到,妹妹居然会找上自己。
可如今侯府的势头越发没落,楚阳也不得不多为自己思忖,所以便答应了楚嫣儿的要求,亲自来中林县,将此事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把,把他们母子分开?
”陈为宁颇有犹豫,楚阳看他一声冷哼道:“原本就是只来要这个孩子的,我还管你怎么处理你妹妹?原本你就应该把她灭了口了,留到现在,还算你有点良心,顾忌一丝亲情。”
“可把他们母子分开之后,认识她的人太多了,我又怎么把她带走?”陈卫宁满脸苦涩,“这事儿还得爷您帮忙才行呀!。”
“你又想把事情做成,又在这里优柔寡断,我怎么帮你?这里可没几个认识你的,你偏要把她带在身边招摇过市,岂不是明摆着要自己跳入火坑吗?老子怎么管你?!”楚阳指着他道:“现在去把孩子给我抱过来,今天晚上我便带走。”
陈卫宁尽管不同意楚阳的话,可那乃是侯府的爷,他着实惹不起,只能点头答应着:“行,我这就去!”
陈卫宁转身出了门,楚阳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轻笑。
只等孩子到手之后,这些人都要灭了口,一个都不能留!
什么陈家不陈家的,不过是可随意驱使的狗罢了,多说几句话他都不耐烦。
楚阳开始吩咐跟随自己前来的人,准备晚上离开的各项琐事。
此地毕竟乃是中林县,而他又是悄悄前来,一定不能让人发现自己,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
旁人不知道梁大将军的能力,楚阳却十分清楚,如若真让梁大将军知道自己到了中林县,那定然会把孩子丢失、陈氏逃走的事情与自己挂上勾,那时,哪怕他逃到天涯海角,恐怕这条命都得丢了!
这一次若不是因为楚嫣儿,就算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做这等事,只是把梁子瑜抢到手中,妹妹又想做些什么呢!
陈卫宁此时正在与陈氏说着分头行走的计划,“时间已经有些不够用了,而此时,梁家和姜家已经分头派人搜寻整个中林县,咱们走的越来越难了。”
陈氏心里咯噔一下,“堂兄,我可以打扮成带着孩子的村妇离开,其实我到中林县,并没有太多人认得我,估计也能蒙混过关,不会被轻易发现的。”
“那么多双眼睛都瞧着,你具体长成什么样子还用见过你的人才能知道吗?单是靠描述就能查的出来,你骨子里的气质,哪里是随随便便装扮一下就能真正成村妇的?一眼就被人看穿!”
陈卫宁苦口婆心,陈氏咬着嘴唇道:“那我还能怎么办?堂兄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不妨就直说吧!”
“依照我的意思,我们分开行走。”陈卫宁见陈氏要起急,立体摆手道:“你别着急,先听我说完。”
陈氏咬着牙,硬撑道:“你慢慢说,我不急。”
“依照我的意思是,我先把孩子带走,然后派其他人跟着你,从偏僻的西城门离开,都知道你是带着梁子瑜一同逃离梁家的,所以搜寻之时,也一定告知多多注意母子,所以分开走的话,不会有那么多人注意了。”
陈氏心中一紧,当即拒绝道:“我绝对不能和子瑜分开,这绝对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难不成我来救你一趟,你还要把我们都拖累进去不成?你可要知道梁大将军到底是什么脾气,如若真的捉到了我,我可就没命了!他可不会管什么陈家是不是姻亲,难道你这是想要了你哥哥这条命吧!”
陈卫宁劈头盖脸便是一通骂,陈氏仍旧不肯松开抱着梁子瑜的手,连连摇头,“不行,我绝对不能和子瑜分开,你再想想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我没有其他办法了,就这一条路,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我可告诉你,如今娘家还肯管你的安危死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然你一个死了丈夫的,本就应该在后院子里守寡,遭你婆婆的白眼,你可别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了!”
陈氏的眼泪哗的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更没有与哥哥争辩的话语权,可如若真把子瑜给了他们,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再见面了!
一步错,步步错,但她绝对不能这样任人宰割,绝对不行!
第171章 奇迹
徐若瑾此时已经到了宫中。
夜微言并没有在御书房见她,而是让田公公在宫门口等着,直接引徐若瑾去了太后的慈安宫。
毕竟徐若瑾乃是一介女眷,而且到宫中先去为太后请安也说得过去。
如今梁家正是多事之秋,徐若瑾又在此时递帖子进宫,显然是有要事相商,夜微言不得不多顾虑,而且还提前告知太后,让太后将慈安宫清场,无论是谁去请安都一概拒了。
太后自当知晓徐若瑾进宫与皇上是有事相商,所以徐若瑾到慈安宫中之后,太后也只是问问她的身体,聊了聊闲话之外,没有提及一句梁霄,更没有提到粱家二房。
夜微言赶到慈安宫后,太后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让董公公扶她去小寐片刻,将此地留给夜微言与徐若瑾二人私谈。
将殿内的宫女和小太监们打发下去之后,夜微言看着徐若瑾道:“不知瑜郡主有何事这么着急,身体不适还亲自进宫一趟?这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朕都得被梁霄怪罪啊!”
“皇上之前曾经答应臣妇允诺三件事情,不知这件事儿是否还算数?”徐若瑾笑眯眯的问着,夜微言立即点了点头,“朕一言九鼎,说出的话自当算数。”
“多年之前,洪老大夫曾经从京都抱走一个孩子,乃是当初的沐太医之子,洪老大夫之所以又回京都,就是因为听了澶州王的昭告,想为他恢复清名,无论是为当初举报沐太医还债也好,还是多年师徒之情也好,如今洪老大夫不在了,但这乃是他的期望,所以我今日进宫,是想请皇上能够为沐阮颁旨,最起码他不再是罪臣之子,否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
徐若瑾进宫说的是这件事,夜微言怔愣之余,仔细地思考片刻。
“其实这倒不是大事儿,可毕竟又要扯到多年之前,难道你就不怕吗?”
夜微言直直地看向徐若瑾,“毕竟如今梁家正在风口浪尖之上,你这个郡主也十分难做呀。”
“不瞒皇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无所知,有方妈妈在身旁,已经告知所有人但凡说出让我心急焦躁之事,她亲自去赏板子,而且梁霄也闭口不言,我都不知道如今到底了?只是沐阮突然前来,也是得了梁大将军的吩咐,那我就必须要让他能够安安稳稳的在郡主府生活下去。”
夜微言挑起眉头,看了看在一旁站着的方妈妈,“这事朕倒是信。”
“所以就请皇上开恩,多年之前,沐阮还只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而且他乃是洪老大夫的关门弟子,医术着实了得,只高于罗春,绝不亚于他,这也是难得的人才,皇上惜才如金,恐怕也不愿埋没了他吧!”
徐若瑾若有所指,夜微言自当听个明白,“这件事情朕不能马上就答应你,要等见过他之后再说。”
“皇上一定要等见过他之后才行吗?”
徐若瑾咬了咬唇,夜微言肯定的点头,“朕总不能听你这两句说辞,就推翻多年之前的命案,朕不但要对自己有个交代,也向群臣有个交代。”
徐若瑾笑了笑,“那我今日就把他带进宫了,皇上是否要现在就见呢?”
“徐若瑾,你胆子可不小呀?就不怕朕杀了他?”夜微言对此倒是吃惊,吃惊过后则对着徐若瑾来回打量,他真的无法评价这个女人,因为她总能做出不合常理的事情来。
“皇上不是答应臣妇三件事的吗?如若皇上要杀他,那我还可以用第二个允诺,如若皇上执意要杀他,我还可以用第三个。”徐若瑾的目光极其认真,“更何况,皇上乃是英明君主,哪里会随意的要人性命?我这身子骨如今还指望着他呢!”
“你就那么信他?”夜微言对此持怀疑态度。
徐若瑾肯定的点了点头,“比信我自己还要信得过他,而且当初他曾跟随梁霄一起去过七离边境,立下功劳,至于做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如若没有他的话,七离国的疆域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拿下。”
徐若瑾这般说,却让夜微言更加的认真了。
看向一旁的田公公,夜微言给他使了个眼色,田公公当即领命,出门传话,宣沐阮进殿面圣。
沐阮没有想到,陪伴徐若瑾一同进宫,反而还会被召面圣?
因为徐若瑾来之前并没有与他说起要请皇上下旨正名一事,只是说要进宫,怕路上出现凶险,有沐阮在身旁陪伴更安心。
沐阮的心思简单,徐若瑾说什么,他也就信了,可此时皇上召他进殿,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只是沐阮并没有胆怯,周正身上的衣装,跟随太监一同进殿。
这倒不是说沐阮不紧张,而是他不知为何需要紧张?
自幼学医,见多了生老病死,又随同梁霄在七离边境,看到了什么是血流成河,他不知什么叫做胆怯。
而人生自古谁无死,他知道自己乃是罪臣之子,大不了皇上便一刀砍了自己,只是唯独的遗憾便是他还没能看着徐若瑾安安稳稳的生下孩子,身体恢复健康。
其余之事他一身轻松,毫不在意。
而沐阮的淡然,也让田公公颇有惊诧,皇上让他亲自出来传话,也是有意让田公公先看一看此人的城府。
可沐阮就是个简单的人,亦或许只有这么简单的人,才没有知道自己即将面圣便心生胆怯,因为他没有繁杂的想法,那又何必惧怕?
沐阮进殿之后,跪地为夜微言行礼磕头,“草民沐阮,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
夜微言打量着他,“你称草民,亦或许不太合适,因为你乃是罪臣之子,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敢进京都?是知道朕对瑜郡主和梁霄更有看重,他们二人能够庇护你,所以便胆大妄为的吗?”
沐阮听此话不免一愣,“启禀皇上,对罪臣之子一事,草民倒是忘了,只想着来照看瑜郡主的身体,让她安安稳稳的生下孩子,因为她的身体实在是太差,能活着都是个奇迹,所以草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亲手治愈瑜郡主的身子,这对草民来说,也是一大挑战!”
第172章 心愿
沐阮的回答,让徐若瑾瞪大眼睛!
什么叫她能活着就是奇迹?
怎么想着说出来的呢?!
夜微言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沐阮的确是个思想简单的人,因为他的说辞就是那么直接,没有冠冕堂皇的花哨,也没有绕着弯子的请功,甚至还有几分对瑜郡主的嘲讽。
这种感觉让夜微言觉得轻松,只是还没等他再开口,徐若瑾极其不满地瞪了沐阮几眼,“身子再不好,这不也是熬过来了吗?明明是好话,都说的让人这般不领情!”
“治好你的身体是我的任务,何必管你领不领情。”沐阮这般说,夜微言略有惊讶,“任务,是何人派给你的任务?”
“启禀皇上,乃是梁大将军派给草民的任务。”沐阮与夜微言说话时,虽然也是恭恭敬敬,可他毕竟不懂宫中之礼,反而显得有几分随意。
但夜微言并未介意他的随意,因为这个人是真不懂,而不是故意为之。
“原来如此,梁大将军的身体如何了?”夜微言随口一问,貌似寒暄,但其实也有心探知。
因为梁大将军尽管不在京都,但他个人的影响却极其广大,不容忽视。
也正是因为梁大将军在中林县坐镇,所以澶州王近些时日才不敢与皇上直接针锋相对,因为梁家始终是澶州王的心头大患。
听闻皇上问起梁大将军的身体,沐阮的态度也认真起来,“之前的身体极差,而后调养些许,只能有三个月的时辰,草民接手之后,只敢保一年,不过梁大将军吉人天相,想必还能遇见在世神医,定然无忧。”
夜微言心里如惊涛骇浪,盯着沐阮看了半晌,“你就那么有把握能到一年?”
“草民以性命担保,最短一年。”提及自己的医术,沐阮是分毫都不退让,哪怕问话的乃是当今皇上,是可以随随便便就杀他脑袋的人。
夜微言微微的点了点头,看看田公公,又看了看徐若瑾,见二人不打算开口,他思忖片刻,问着沐阮道:“那你看一看,慈安宫中是否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夜微言不由得起了让沐阮诊脉的心思,徐若瑾并没有阻拦,因为她知道自己带沐阮前来,夜微言必然有考验。
而沐阮能够接受夜微言的这番考验,这对他将来的生活也有很大的好处。
沐阮自不知徐若瑾的心思,听闻皇上如此问起,他则朝向慈安宫中各处仔细的看了看,又嗅了嗅各处的味道。
“花卉的摆放倒没有对身体不好之物,但此地的熏香味道过重,烧的乃是沉香,而这醇香之中,亦或许有了添加的香料味道,香气已经消失太久,草民分不出添加的是什么,但过重的香味对身体有益也有害,需要看此地居住的是什么人,身体的状况如何,如若很喜欢这等香气,倒不妨减少数量,每日早中晚开窗通风,不要让香气驻留太久。”
夜微言微微点头,太后是喜欢熏香的,而且是喜欢各种味道的熏香,尤其喜欢味道浓重的。
心中对沐阮有了粗浅的评价,夜微言看向他,“今日瑜郡主出面为你求情,让朕去掉你罪臣之子的身份,不知道你对此事怎么看?”
沐阮听到夜微言这一番话立即瞪大眼睛,转身看向徐若瑾。
他根本不知道徐若瑾是为此事才进宫的,心中有几分感动之外,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情愫。
这其中不仅是对自己身世的无奈,也有对养育他、教他医术的洪老大夫的感恩。
抿了抿嘴,沐阮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徐若瑾立即给他使了眼色道:“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跪地给皇上磕头谢恩?洪老大夫那是前任太医院的医正,罗春大人乃是你的师兄,你可不要丢了师门的脸面!”
沐阮听到徐若瑾的话,立即转身跪在地上。
夜微言对着徐若瑾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女人也实在是会顺坡就爬,自己还没答应呢,他却直接让沐阮磕头谢恩了?
只是沐阮虽跪在地上,并没有当即磕头,沉默半晌才道:“草民不敢辱没师门之颜面,愿为皇上尽忠尽责,但草民不愿在太医院当值,只想安安心心的做一个草野郎中。”
这倒是沐阮的心里话。
因为无论是师父的境遇,还是自己父亲以及罗春师兄的生生死死,已经触动了沐阮脆弱的神经,他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左右逢源的人,他只想专心研究医药,医治病人,而不想掺杂进朝堂争斗,让自己这一条命葬送在权贵的手中。
夜微言听及此话,心中也不乏感慨,“可如若朕执意想要用你呢?”
“草民愿为皇上,尽忠效力,只是草民不愿担任任何官职,请皇上恕罪!”
说及此事,沐阮跪地磕了三个头。
田公公见气氛微有僵冷,适时的出来道:“咱家当年与沐太医是相识的,在宫中也是有过不少的接触,他就是这般顽固的一个人,唉,没想到他的孩子也是如此性格,倒是让咱家回忆起多年前的场景了。”
田公公追忆过去,沐阮的眼圈微有发红,因为他活至今时今日,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什么样子…
如今听他人提起,他心底那一份隐藏的弦不由被碰触,让他即便想控制,都没控制住眼圈的湿润,到底是掉了几滴下来。
“明明带你来请皇上免罪是好事,你怎么还多愁善感起来?看到我都心里酸酸的。”
徐若瑾出面数落他两句,又与夜微言道:“请皇上开恩吧,他当初跟梁霄在七离边境也立下过些许功劳,但却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请功,依旧回到中林县做那安安份份的小大夫罢了,如今也是为护佑我的身体,所以才来京都的。”
“如今这般多人都盯着郡主府,显然也会知道他的下落,我总不能因为自己的身体,再让沐阮搭上这一条命。”
“行了行了,朕不过是多问几句,瞧你这絮絮叨叨的。”
夜微言看向田公公,“告诉大理寺,把多年前的那个案子消了吧,沐阮有助七离边境的收复,朕之前不知道,如今既然知道了自当是要赏的,只是他毕竟是替父戴罪立功,朕也便不赏他什么官职了,先把瑜郡主的身体调养好再说,其他的事情都稍后再议。”
“是!”
“草民谢皇上恩典!”沐阮跪地磕头,而这三个头却格外沉重无比…
第173章 准备
戴罪立功,替父亲消磨了多年之前的罪名,这对沐阮来说绝不是一件小事,而是息息相关的大事,可他更知道,皇上之所以为自己恢复了身份,更多是因为徐若瑾。
他这辈子恐怕也只有被小师妹拿捏了,只可惜他被拿捏得心甘情愿,更乐于在她身边守护一生。
徐若瑾听到夜微言的吩咐,也笑着福了福身,“谢皇上恩典,皇上改日也不妨到郡主府去坐一坐,这些时日沐阮的到来,可是让我的酒艺又有长进了。”
徐若瑾话中有话,夜微言自当明白,“不容你在这胡乱说话来忽悠朕,朕改日就去,看你是否真能拿得出来。”
“欺瞒谁也不敢欺瞒皇上呀,说起来今日容贵妃娘娘突然到府上赏赐了东西,还没去向容贵妃娘娘谢恩呢!”
听及此话,夜微言皱了眉头,“这身子还去谢什么恩?这话朕帮你传到就是了。”
“多谢皇上。”
“回吧回吧,回头晚了梁霄会说这是朕故意的,他可不要冲进宫来找朕絮絮叨叨了,朕的耳朵都被他说烦了。”
徐若瑾没有再多说,又与沐阮一同向夜微言行了礼之后,便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慈安宫。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说什么,直到回了郡主府之后,沐阮才看着徐若瑾,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一个大礼。
“你这是干什么呢?好歹也叫你一声小师哥的,说起来我晚上的药还没喝呢吧!你还不去熬?”徐若瑾故意挤兑他,也是不想让沐阮因此心中有压力。
“我这就去!”沐阮突然行动快速起来,当即转身出门直奔他的小院子而去。
徐若瑾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
只是今日进宫,皇上直到最后才调侃似的提了提梁霄,他是知道梁霄已经不在郡主府了吗?
楚嫣儿也应该知道自己已经进宫过了,她下一步会怎么办呢?
而此时夜微言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田公公已经去把消除沐阮罪臣之子的身份之事办妥。
夜微言仔细琢磨了一下,“徐若瑾这个女人啊,心思的确是够深的,只是朕现在也的确需要沐阮这样的人,他的本事不错,但他好像对徐若瑾更为信任。”
“毕竟乃是自小跟随洪君身边长大的,青出于蓝胜于蓝也不乏可能。”田公公嘿嘿一笑,“瑜郡主自然是聪颖绝顶,否则梁左都督也不可能对她死心塌地,只要皇上用得上就行了,何必管那么多呢!”
“这倒也是,就安排过几日去一趟郡主府吧!也是这些时日盯着郡主府的人太多,否则徐若瑾也不可能主动要朕去坐坐,看来梁霄是真的不在郡主府内了。”
“若是皇上去郡主府的话,其他人恐怕不敢这么猜了。”
“这个梁霄,自己解决梁家的烂事儿,还得朕为他打掩护,明明让他临走时告诉朕一声,可他仍旧没吭声就溜了。”夜微言满脸苦笑,“朕难道上辈子欠他两口子都不成。”
“梁左都督和瑜郡主都依仗着皇上,这也是好事。”田公公在一旁笑着道:“起码瑜郡主能这么快就进宫来见皇上,没有直接在府上就把人瞒下了。”
夜微言点了点头,“这话倒是不假,不过朕也要仔细想想,梁霄不在京都,朕该如何处理澶州王的纠缠了…去把驸马找来,朕有事吩咐他!”
此时此刻,中林县荒郊之地的一间屋子里,陈氏哭天抹泪的看着自己儿子,在做最后的告别。
原本陈卫宁是要直接把梁子瑜带走的,可陈氏跪在地上求他,要再与儿子说一会儿话,陈卫宁心一软也就答应了。
因为他明白,真把陈氏和梁子瑜分开,陈氏最终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字,好歹也是自己的堂妹,陈卫宁还是狠不下这颗心。
终归也有人在门口把守,他便没太多心。
楚阳见陈卫宁没能立即抱来孩子,斥骂几句之后,只给陈卫宁半个时辰。
看着陈卫宁离开的背影,楚阳召唤身边人道:“一刻钟后,把孩子抢过来,陈家这姐弟俩全都杀了,留着就是累赘!”
“是!”
陈卫宁挨了一通骂之后,也觉得自己有些优柔寡断,再拖延下去,恐怕连自己都走不了了,哪还管什么陈氏母子情深?
更何况,梁子瑜如若落入忠勇侯府的手中,什么下场都说不定,倒不如趁着这会儿快些做个了断。
心中这般打算,陈卫宁便去了陈氏所在的屋子,屋门口正有两个婆子把守。
“开门,我进去。”
陈卫宁吩咐,婆子立即领命,拿出钥匙将门锁打开。
只是推了一下,紧闭的门却不动。
婆子一惊,又推了几下,锁紧的门还是一动不动。
陈卫宁连忙冲了过去,连踹了几脚,可门的那一边显然有东西顶住了,凭借他的力气根本打不开。
“你快些把门打开,你玩什么把戏?你想害死我吗?!”陈卫宁有些慌,朝着屋内连声吼,可屋内却根本无人回答!
“马上把门撞开,再去两个人到屋后看看!”陈卫宁说着话,下人们立即行动。
待到屋后才发现,屋中的那个废弃的烟灶被捅开,尽管通道极其细,可钻出陈氏和一个孩子应该不成问题!
而屋后院落的墙脚处有几块垫脚的砖石,显然是陈氏觉察出不对,带着梁子瑜跑了!
“快,快追!”陈卫宁吓的魂儿都快丢了,“一定不能让她们跑了,马上就去追!”
陈氏此时带着梁子瑜并没有跑远。
她即便逃了出来,但终归不过一介大门不出的妇人,抱着梁子瑜跑了没多久她就累的气喘吁吁,两腿发软。
她也知自己躲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脑子一急也是豁出去了,直接就跑入一片野林子里面。
此时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思忖后悔不后悔的事情了,她只期望不要被追赶上,更期望有路人能够出现,起码她把梁子瑜交出去,能留孩子一条性命,自己死了都行。
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这一次堂兄的诡计恐怕会要了子瑜的性命,她可以不为自己,但不能不为儿子着想!
这乃是她的命,她千方百计的谋算,不都为了孩子?如若孩子真的落入贼人之手,以此要挟梁家,那子瑜的性命就更危险了!
“找,她跑不出多远,找到那个女人立即处死!”楚阳气急败坏,已经追赶到野林子的边界…
早就不该留这个女人的命,真是下手太晚了!
第174章 路上
楚嫣儿并未理睬徐若瑾进宫的事,而是吩咐手下的人继续按照她最早的计划办事。
而此时,还有一个人正在前往京都的路上,这便是夜微澜。
因为此时夜微言正在看着一封急信,乃是从西北之地传来,信件的内容也让他舒展的眉头蹙紧。
涪陵王过世,夜微澜此时已经在回京都的路上,信件先到,想必夜微澜也没有几日便会到达京都。
之前自己有意把夜微澜召回,可梁霄却不同意,如今夜微澜已经归来,夜微言不免心中颇有疑虑,只是这件事情也无法阻止,总不能不让皇叔的灵柩入皇族墓地吧!
“告知礼部,提早为涪陵王准备下葬的各项事宜,也告诉皇族的所有人,明日一早朝堂之上便公布这个消息。”
田公公当即领命通传下去,夜微言自我安慰的道:“梁霄不在,只能看夜微澜是否是个帮手了,先不给他长久居住之地,只让他暂留京都些许时日,朕也要看他是否有意回西北,然后再定。”
夜微澜此时正看着通往京都沿途的风景,心情确实不错。
其实涪陵王过世已经有些许时日,他也是掐算的时间才将信件通往京都,也是掐算着时日赶往京都。
即便他不在京都之地,可是京都发生的所有事情,夜微澜都一清二楚。
梁芳茹在一旁为他擦拭着果子,切成一半儿一半儿的伺候着他吃用,夜微澜将她的小手攥在手中揉捏,“你自己吃用吧,我没有什么心情。”
“世子不必太过担忧,沿途还要几日才能到京都,您这些时日已经瘦了整整一圈了,说句不孝的话,王爷已经故去,世子您要多多注意身体才行。”梁芳茹的劝慰,夜微澜微微一笑,“还是世子妃疼我。”
梁芳茹面露羞赧,又觉得此时不合时宜,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端端正正的坐好,“倒是有些想念四弟和弟妹了,不知道这一次去京都,是否能够看到他们?咱们要在京都停留多久?”
夜微澜自当不想再回西北,只是这话他是不会告诉梁芳茹的,“此事都要听皇上的意思,我也做不得主,但我会尽力多留几日,让你与梁霄和徐若瑾多聚几天,跟着我,让世子妃受苦了。”
“世子千万不要这般说,能够嫁与世子为妻,乃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梁芳茹格外认真,“这可是我的真心话。”
“路途遥远,你还是先休息一会儿为好。”夜微澜撩开马车帘子,吩咐王公公道:“前面的驿站休息两个时辰,世子妃的身体要紧。”
“是!”王公公应下,梁芳茹的心都要醉得飞了。
她之前不过是梁府的一个庶女,却有夫人疼爱,有弟弟撑腰,如今又嫁与世子为世子妃。
世子一表人才又这样疼爱于她,梁芳茹说不出自己有什么本事修来这般大的福气。
哪怕是就此丢了这一条命,她也知足了。
夜微澜将梁芳茹安顿好之后,便与王公公私谈。
“京都是否又传来什么消息?”夜微澜格外淡定,没有因即将要进京都而有半分紧张。
这件事情他已经安排许久,一定要紧密筹划,哪怕有半分偏差都不行。
“因梁家二房之事,如今不知道梁霄的下落,澶州王世子妃********对准瑜郡主,而皇上这些时日倒是重用了驸马,严家本是落水狗,却又因为他逐渐的平稳下来,哼!”王公公又是尖锐冷哼一声,“简直就是该死!”
夜微澜反而笑了笑,“重用才好,皇兄越是重用严弘文,咱们越有机可趁,有些事情不必那么着急,说起来,我倒是有些想念若瑾妹妹了。”
王公公撇了撇嘴,根本无法苟同。
可想到他们回到涪陵王府之时,王公公与涪陵王私下说过这件事情,涪陵王那时已经病重毫无意识,可听到朝霞公主的名字时,眼中却流下了几滴泪。
王公公知道,在王爷的心中,朝霞公主乃是不容驳斥的逆鳞,如今听到朝霞公主的女儿仍旧在世,王爷也就是无法起身,否则一定不会再似之前那样隐忍不发,默默承受着多年的苦痛。
只是涪陵王这么快就闭上了眼睛,让王公公也着实心中悲伤,因为那是他伺候了多年的主子。
但悲伤过后,王公公却也觉得洒脱起来,起码涪陵王过世之后,世子的心都在京都之地,是不会像王爷这般隐忍的。
在王公公看来,世子英明神武,聪明绝顶,比那懦弱无比的皇上要强上百倍,凭什么那等人能够高高坐在龙椅,而世子却要承受上一辈的拖累,只窝在西北的苦寒之地?
这不公平,这绝对的不公平,所以他支持世子到京都。
即便不能一言九鼎,也要万人之上!
夜微澜没有去管王公公如何想,在他看来,父王的过世虽然悲痛,可他却要借此达到自己的目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一次到京都,他一定要做出一番非凡之事。
“去一封信给熙云公主,我还是很想念堂妹的。”夜微澜思忖许久,想到了严弘文,“既然皇兄如此重用严弘文,那我也要看一看他的斤两。”
“本世子倒不惧怕他有本事,怕的是他像他父亲那般窝囊…”
徐若瑾待沐阮回归郡主府之后,便继续闭门不理外事,哪怕是递帖子的请邀,她也都一一回绝,只说是身体不适,外人也没有办法执意来见。
只是沐阮自昨天归来之后,便窝在自己的小院中,********为徐若瑾研究方子,那一番苦功看得红杏都傻了,一早说给徐若瑾时,徐若瑾不由得心虚起来。
不过是一句话,让他能够安心不必愧疚或者有别的什么想法,可这人还真是一根筋,居然一宿不睡的去琢磨,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