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嫣儿眉头微皱,瞬间又舒展开来,她没想到罗春会向着徐若瑾?

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关系么?

“这倒是我疏忽了,太后的身子骨本来就是好的,根本不需要人陪着,也不用表嫂贴身伺候了。”

楚嫣儿讨好的看向太后,又是道:“可是表嫂你的酒中都是药?却不知合不合众人的身子骨?别喝出什么毛病来呢?”

徐若瑾根本没有看她,而是向太后与皇后等人回禀,“酒方子是经过医正大人和众位太医商议过才定下的,药量极少,重在缓解酒醉头痛,调养身子,对身体无碍。”

事情牵扯到整个太医院,太后与皇后自是点了点头,楚嫣儿也没法子继续揪着作怪。

犯不上因为一个徐若瑾得罪那么多人,想整治她,有得是法子…

“表嫂果真是思绪周全,和传闻中的并不一样。”楚嫣儿笑着看她,“听说你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藏私的,可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呢?”

“世子妃此言,民妇听不懂。”徐若瑾并没有接她这一招棋,她想牵着自己的鼻子走?想的实在太美!

楚嫣儿见徐若瑾没有接招,以为她是畏缩了,笑着道:“无妨,那就请表嫂评价评价我吧?想必表哥也会时常和你提起我,表嫂若是再说不知…呵呵,那可就是不该了呀。”

楚嫣儿盯死了徐若瑾不放,太后的脸色颇有不虞。

毕竟今日乃是她的大寿,楚嫣儿闹上一时半会儿就算了,如此不依不饶,将她这位太后置于何地?

只是太后毕竟乃是长辈,忠勇侯夫人还在此处,难免不留情面,更是容易被澶州王揪住不放,反而不妥。

皇上登基这些日子以来,太后好似老了许多岁,因为澶州王的势头实在太猛,让她心力交瘁,反而事事畏惧起来。

皇后的脸色很难看,因为她本就不喜欢楚嫣儿,更不喜欢忠勇侯夫人。

眼见楚嫣儿没完没了,皇后语气淡淡的道:“太后大寿,别不依不饶的,后续还有谁等候拜寿?别让人家等的太久。”

楚嫣儿看向皇后,“皇后娘娘急什么?离寿宴开席还有三个时辰呢,那么多人拜寿,酒都不够赏呢。”

皇后提了一口气,有心反驳,却又觉得自己身为后宫之主,母仪天下,与她斗嘴着实失了身份,索性便闭嘴不言。

忠勇侯夫人看出太后和皇后的脸色不佳,她拼命在给楚嫣儿使眼色,可惜楚嫣儿根本不理睬她,只盯着徐若瑾追问到底,“怎么?表嫂还是不肯说么?”

徐若瑾感觉到周围注视过来的目光,笑着道:“既然世子妃如此执着,那民妇便知无不言了?如若说的不中听,还忘世子妃不要介意。”

“您是表嫂,怎能说什么不中听的呢?”楚嫣儿笑的很妩媚,更带着一副必胜的傲气,似在高处俯瞰低处的草蚁般不屑。

徐若瑾没有理睬,向着太后与皇后等人请示道:“不知太后和皇后是否应允?”

太后深吸口气,“哀家老了,总是由着你们这些孩子肆意的胡闹,皇后怎么看?”

皇后立即起身应道:“倒是喜乐的日子,胡闹也就胡闹了,只要太后您高兴就好。”

“好好好。”太后笑看徐若瑾,“那你就说说?哀家倒也好奇了。”

太后不喜楚嫣儿的纠缠,却又纵容她对徐若瑾的挑衅,这无疑也是对徐若瑾的考验和审度。

徐若瑾心中有数,“那民妇便逾越了。”

“表嫂就说吧,”楚嫣儿坐的端正,“我可就等着听了。”

徐若瑾笑看楚嫣儿,直接道:“我看你有病。”

楚嫣儿脸色一僵,蹙紧眉头道:“你说什么?”

“没听清?”徐若瑾重复一遍,“我说的是你!有!病!”

第16章 解释

“徐若瑾,这里是慈安宫,不是你曾呆过的偏野乡户,你胡说什么?”

忠勇侯夫人率先的反驳起来。

她从看到徐若瑾出现在“慈安宫”中便不舒坦,而此时徐若瑾与女儿在太后面前针锋相对,还说出这么荒唐的话来,忠勇侯夫人着实忍不下去了!

楚嫣儿也愣住了。

虽然是她在强烈的逼迫徐若瑾出丑出篓子,可她却没想到徐若瑾敢当着太后,皇后和宫里这么多贵人的面儿直斥自己有病?

她…她徐若瑾是个疯子吧?

太后仍是一派和善的坐在那里,但笑颜的僵硬已显出她不想闹出什么乱子,皇后埋怨的瞪了徐若瑾一眼,斥责道:“说话要注意措辞分寸,别引起旁人的误会。”

容贵妃在一旁撇了撇嘴,没有吭声。

徐若瑾笑着福身道:“皇后娘娘训诫的是,的确是民妇出言鲁莽了,不过世子妃的确有病,哦,不该如此说,应该是身患有疾,这倒是民妇刚刚看她时的第一印象了。”

楚嫣儿被这话噎的着实心头起了恼,“表嫂倒是一双慧眼了,却不知你怎么看出我身子骨不利落的?”

“不妨私下再说吧?”徐若瑾目视四周,“当众说出来,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太后娘娘乃是我的皇伯母,皇后娘娘更是我的嫂嫂,你当众说了一句我身患有疾,却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我会觉得是你故意嘲讽,不是有真材实料呢。”

楚嫣儿接话极快,根本没有顾忌到太后和皇后的脸色。

徐若瑾看在眼中心里发笑,可她却没有着急。

“那我就直说了?”徐若瑾笑眯眯的再次询问,楚嫣儿心底的怒气被彻底勾起,“说吧,我不介意。”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可允?”徐若瑾规规矩矩行礼请示,皇后不耐的摆了摆手,“准了。”

“世子妃身姿妖娆,但进门时脚步虚浮,心神疲惫,应是多睡眠不佳,外加她眼圈处微有发黑,想必是失眠多日,思虑过重。”

“皮肤白皙,却无红润血色,想必这阵子饮食不顺,气血不足,身体瘦弱,那一双柔荑虽嫩,却似皮包骨头,亏空太多,即便是刻意的染了大红的唇色,但刚刚离近对话,便能看到嘴唇干燥,而世子妃进来半晌,没有喝过一杯水,这对身体都是不好的。”

徐若瑾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借这几个症状推断,世子妃气血不足,脾胃不佳,肝肾虚亏…所以刚刚我才说您有病,这也是看医书成痴,失了分寸,还忘世子妃莫怪。”

楚嫣儿的脸色已经极其难堪,好似即将点燃的炮竹,只差一瞬间就会腾空炸了!

徐若瑾所说,句句都戳中了她的痛点!

她整日为澶州王出谋划策,又被世子嘲讽厌弃,她自当失眠难睡,忍受不得!

她思念梁霄,却又想眼前这个女人彻底的死掉,她怎能吃得下饭?

刺杀眼前的女人折损三百多澶州王府的死士,连澶州王都对她咆哮大怒,她怎能舒心安稳?

她的确是有病,更多的是心病!

可这些话随意谁都可以说,但说出的人却是徐若瑾!

楚嫣儿只觉得心头那一把无形的刀在深深剜着她的心,让她的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徐若瑾见楚嫣儿没有开口,朝向太后与皇后微微福身,“民妇见识粗浅,也只懂得这些,还不知是否对不对,倒是叨扰了太后的喜寿,请太后降罪。”

“降什么罪?哀家都听得出神了,你不过是看了嫣儿这丫头几眼,就能瞧出这么多门道。”

太后没有再绷着那一张事不关己的脸,指向一旁静候的罗春,“罗太医,她刚刚说的可对?”

罗春立即站出回禀:“启禀太后,微臣没有为澶州王世子妃诊过脉,同样只是目测,梁少夫人所言不无道理,至于是否真的准确,太医院的王太医一直专属伺候世子妃的身体调养。”

太后微微点头,“那就让王太医来答。”

“王太医!”董公公许久没有说话,这会儿太后开了口,他则立即去传。

未过半晌,那王太医一溜小跑的颠颠赶来,听董公公简略重复了刚刚的问题,但并未说这些病症只谁指出来的。

罗春和另外几位太医都站在此地,他下意识便以为是罗春等人为楚嫣儿诊了脉,不然哪会提起这些事?

王太医心中忐忑,有意去看楚嫣儿,却不料楚嫣儿一张紫红的脸正盯着徐若瑾,根本不看旁人!

“王太医,愣着干什么呢?你倒是说话呀!”

董公公在一旁催促,王太医咽了咽唾沫,哆嗦着道:“启禀太后,上述所言不虚,世子妃的确有此等病症,这些时日卑职一直为世子妃调养身体,但世子妃身体虚浮亏空的厉害,未能有喜,是卑职失职,还忘太后娘娘恕罪啊!”

徐若瑾听了此话,心里不由一笑!

这位王太医是以为太后怪罪他没能将楚嫣儿身体调养妥当,为澶州王府开枝散叶了吧?

余光睹见罗春,他一脸正色的盯着王太医。

恐怕这位王太医是他在太医院的对头,他借着这个由头便把王太医除掉,这份心机也着实够快够狠的了!

太后听了此话,脸色沉下来,“皇族人丁稀少,你们这些做媳妇子的整日臣妾臣妾的自称,也都莫忘了本分,不为皇族添丁进口,身体亏空,思绪过重都整日想些什么?整日的山珍海味都喂不足你们的嘴了?”

这番训斥分量极重,皇后连忙率众起身,跪拜在地,“太后恕罪!”

楚嫣儿仍坐在那里瞪着徐若瑾,太后笑着拍拍她的手,“嫣儿也不能任性,一定要好生的调养,知道吗?”

太后提了她的名字,楚嫣儿立即缓过神来,“嫣儿知道,多谢太后体恤关心,嫣儿感激不尽!”

“嗯,王太医去领二十大板,不用他再帮你调养身子了。”太后态度坚定的做了主,“你跟在哀家身边呆过二月初二再走,这些日子,让宫里的人换着花样为你做吃的,好好补补身子。”

楚嫣儿不敢反驳,立即领旨谢恩。

徐若瑾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听着,忽然觉得身后有一道强烈的目光投来,她下意识的扭头瞧去,却正对上严夫人的一双眼…

第17章 罢官

那一双眼中的神色复杂的让人一时看不懂。

有距离感,有审度色,更有着怨怼和浓重的恨,还夹杂着一丝畏惧。

据说这位严夫人的性情可极其犀利,严弘文的言行举止与她极其相似,她并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而这么一位夫人在“慈安宫”中一字不言,只在一旁默默观望,这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

徐若瑾转回头来,不再看她。

她不希望与严家有半点儿瓜葛,哪怕是说上几句寒暄的话她都不愿,那会让她觉得发自内心的恶心和厌恶。

这不仅仅是她自己的感觉,还有心底那一丝没有陨落的“她”的灵魂。

严景松听说自己入京都就已经吓的卧床不起,想必严夫人也不会大动干戈,想把这件事翻出来吧?

如果不想,那就离自己越远越好,千万别再起什么旁的心思。

这里乃是京都,她们是在皇宫,有些事身不由己,不是她们能控制得了的。

徐若瑾撂下了心思,太后则开始赏众人品尝调兑好的酒。

一通精美的夸赞,徐若瑾全全接受,没有半丝愧疚,只是楚嫣儿品那一盅酒时的苦涩扭曲表情,让徐若瑾的心情很好。

凑去一旁精心的为太后和皇后等人讲着酒中调兑的花香药草功效,反而把刚刚那一段小插曲彻底的揭过。

只是面子上是揭过了,在心中留下何样难以抹消的印痕,就只有各人自知了。

徐若瑾与楚嫣儿见面的第一次对峙虽然小胜,但她并不是最终的胜者,而此时夜微言和梁霄正听着左相和右相在竭尽全力的痛斥梁霄擅闯边境,统兵出征,不得圣旨便入京都,更是统兵嗜杀三百余人等一系罪行。

唾沫飞溅,恨不能把梁霄说成了大魏百年不出一位的贼人。

夜微言听的目瞪口呆,梁霄却一派云淡风轻,好似根本不往心中去。

两位丞相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水,说的口干舌燥,可见梁霄一声不吭,左相的胡子气得飞翘,与夜微言道:“皇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纵使梁霄他此次征战七离国屡立奇功,但该奖可奖,该罚也不能忽视,否则如何得以服众?”

“梁霄,莫说我等欺负你个年轻小辈,给你一个辩驳的机会,如若你能让我等认同,这次老夫便放过你,如若你不能说服,哼!”右相接过话去,“莫怪老夫不留颜面了!”

梁霄还是没什么反应,夜微言看他,“梁霄,你有什么说的?”

他本想是招梁霄和两位丞相商议对七离国的进一步举措,可谁知二人见到梁霄就开始挑他的错,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夜微言心知,这是二人故意延缓,左相是希望澶州王能分一杯羹,而右相当年便于梁大将军针锋相对,他始终怀疑梁家图谋不轨,根本信不过梁霄。

梁霄听二人的唾骂已经快睡着,夜微言问他,他则轻轻摆头,“我?没什么说的。”

“梁霄,那你是认罪了?”左相趁胜追击,心里已经开始思忖该治梁霄哪些罪行。

右相微蹙下眉头,“梁霄,此时若不说个痛快,可别过后翻旧账!”

“什么人睡着最难叫醒?”梁霄突然转了话题,完全与正事无关,“装睡的人最难叫醒,让我和一群巴不得将我治罪的人解释,岂不是说的都是废话。”

“累,没空浪费口舌。”

夜微言听后一怔,对此实在哭笑不得。

左相冷哼斥责,“梁霄,你胡闹的还不够吗?你就是在逃避话题,在耍活宝,你在侮辱老夫!”

“皇上!”左相又向夜微言拱手请示,“梁霄居功自傲,实在过分,这如若不给予治罪,哼哼,他日功成名就,岂不是又…”他很想提起梁大将军,可话到嘴边,左相又咽了回去。

因为他感觉到梁霄身上的煞气太重,若自己刺到他的痛处,谁知梁霄会不会当着皇上的面做出什么鲁莽的举动来?

武夫鲁莽,不能与他一般计较!

右相轻动嘴角,心里暗道算左相聪明。

否则梁霄犯起虎劲儿来,可比他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夜微言知道再继续下去,他想定下的话题也商讨不出结论,那就不如趁早结束。

“此事朕心中有数,容朕想想怎么处理才合适。”夜微言退缩一步,“刚刚所说关于七离国划入大魏疆域的安置,也请两位多多上心,尽快做出预案裁定下来,有些事,不能等!”

夜微言最后三个字语气极重,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果断。

左相和右相对视了一眼,左相不依不饶的道:“那关于如何处置梁霄一事…”

“皇上就罢免微臣的军职,让微臣在京都好生反省好了。”梁霄站起身,看向二位丞相,“往后七离边境之事不必再与我商议,我无事一身轻。”

“还惦记着我女人的身体,告辞了。”

梁霄撂下两句话,大步流星的甩手走了!

左相一瞪眼,跳脚吼道:“梁霄,你胡闹!”

梁霄才不理睬他,早已经走的没了影子,左相有意去追,右相轻咳一声,“追什么?老胳膊老腿儿的。”

夜微言冷冷的看着左相,“他不管此事,左相认为谁合适啊?”

左相哑口无言,根本不敢提澶州王一系之人的名字。

因为皇上怒了!

是真的怒了!

梁霄走的潇洒自在,他才不顾忌什么规矩不规矩,直接进了“慈安宫”,徐若瑾正在为太后讲着养生之道,刚刚还说出了梁忠夫人的一身病症,让容贵妃惊的张大了嘴巴。

单是看看就能知道是什么病?

这哪里是精通医道?这是神仙吧!

董公公瞧见梁霄进来,立即向太后通传,“梁少将军来了!”

“这梁霄怎么又来了?”太后轻笑着看向徐若瑾,“媳妇儿放了哀家这里,还不放心怎么着?”

徐若瑾尴尬害羞的笑笑,也纳罕的朝梁霄的方向望去。

这个家伙搞什么?

此处都是女眷,他又不是皇族中人,如此鲁莽是违了规矩的。

楚嫣儿看了徐若瑾一眼,也含情脉脉的看向梁霄,他风姿翩翩,俊朗无比,他傲气凌云,才德兼备。

可谁知你能伤好?亦或许你根本没伤?

楚嫣儿心中埋怨,“表哥,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根本没有受伤?你为何不告诉我!”

第18章 三人

梁霄无暇理睬楚嫣儿,走到徐若瑾的身边,见她一切安好,放心的点点头,才与太后道:

“的确是有些不放心,她一旦沾上了酿酒之事就不顾身体,所以才来叨扰太后,看看是否能帮上她什么忙。”

梁霄直白的回答,让太后笑了起来,“就不知说几句寒暄好听的话来哄哄哀家,这性子,和你父亲一模一样,他的身体可还好?”

“托太后的福气,家父一切安好。”

梁霄拱手道:“只是迄今为止,还未能见到他。”

太后微微点头,董公公在一旁讨好的奉承道:“梁少将军为大魏舍命奋战,又陪着梁少夫人入京都为太后贺寿,着实难得呢。”

“董公公的称呼错了。”梁霄难得的面露微笑,“我刚刚被皇上罢免,如今可只是普通百姓一个了,再称少将军,小心外人听见,可要治你个胡言之罪了。”

呃?罢免?

梁霄此言一出,整个“慈安宫”中的所有人都惊住了,太后似没听清,又看了看皇后,皇后一副“不该如此”的模样,盯盯的看着梁霄。

楚嫣儿也露出难得的迷惑,第一反应便是梁刚刚是不是与澶州王起了争执,而忠勇侯夫人,梁忠夫人以及严夫人都目瞪口呆,更带着几分不信。

徐若瑾惊诧后反倒是挂了笑容。

不干了才好,不做事便可不用再离开自己去七离边境,终归是战场,每次看到他额头还未愈合的伤疤,徐若瑾心里就忐忑惦念。

刀山火海,以命相搏,即便他再英武,即便他再能耐,可天有不测风云,谁能保证他一定相安无事?

额头的那道疤就是例子!

忠勇侯夫人蹙了眉头,说出所有人的质疑,“梁霄,此处可乃慈安宫,你可别肆意胡说,免得太后和皇后娘娘担心惦记。”

“是呀,梁霄,若是故意的糊弄哀家,可小心哀家拧你的耳朵!”太后笑着看他,梁霄立即道:

“怎敢故意的欺瞒太后?的确是被罢免了,左相,右相都是亲证,梁霄此时乃一介草民布衣,还能在太后面前沾沾福寿之气,这才是前无古人,估计也会后无来者了。”

“怎么回事?”太后见梁霄不似说笑,反倒是担心起来,“皇上在何处?梁家一心为大魏开疆扩土,守卫边境,怎么说罢免就给罢免了?”

董公公见太后起了怒意,立即道:“奴才这就去请皇上来见。”

“去去去,纵使治哀家个擅自干预朝政的罪,这件事哀家也不依。”太后最懂审时度势,如今皇上身边可只有梁家做支撑,这个时候罢免梁霄?岂不是胡闹?

依太后的心思,想必皇上又被朝臣们逼迫的无可奈何才做出这样的举措。

皇上如若毫无办法,就只能她出面来搅和了这个僵局。

太后发了话,董公公则立即出门去请,容贵妃瞧见徐若瑾一直在笑,不由开口问她道:“徐若瑾,怎么梁霄被罢免,你反而在笑呢?难不成你还更乐意他身无官职不成?”

容贵妃突然来这么一句,所有人都看向了徐若瑾。

楚嫣儿早就注意到她的神色异于常理,只是她刚刚就被太后警告过,此时不敢再擅自出言…

徐若瑾没想到自己笑也成了不对?

可见众人都在看着她,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回话,“禀太后,皇后娘娘,容贵妃娘娘,民妇胸怀窄小,不懂得皇上高瞻远瞩的远大抱负,也不懂夫君为大魏鞠躬尽瘁的忠良,只是觉得被罢免后他可以静心养伤,不必操劳忧心,不必搏命赌命,民妇能安心的多看他几眼。”

抚了抚小腹,徐若瑾含笑的看了一眼梁霄,“好歹孩子安稳出生,他若能在旁边看到,也不会留下什么遗憾。”

徐若瑾的浅白回答,让太后不由叹了一口长气。

这一声长叹,有诉不尽的委屈和期望,也有多年久居深宫麻木的神经的微微促缓。

嫁于皇族,便没有寻常百姓之间的相濡以沫,卿卿我我,在这空旷冷清的宫中,听到徐若瑾如此真切的话语,也着实难得。

太后这般思忖,皇后也颇有感慨。

皇上迄今无子,全都要怪罪在她的身上,接二连三的选秀女入宫,后宫都快住不下了!

而后宫每多一人,就如同在她的心窝子上戳一刀。

刀刀不见血,却刀刀留痕。

那种感受,只有她自己能品得清楚,旁人谁能得知?

楚嫣儿此时心里早已恨的咬牙切齿,肠子都已经悔青了!

当初嫁去澶州王府的确是她自己做的决定,那是因为她早已得知梁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若********跟随梁霄表哥,亦或许连忠勇侯府都得不到好下场。

她不愿被男人连累,她愿有凭借自己能力赢得赞誉的舞台。

可谁能想到,梁家从万劫不复到如今风生水起?却全都依赖于她朝思暮想的表哥?

若是早知如此,她宁肯跟随他去中林县蛰伏两年了!

徐若瑾的话让梁霄也露出笑意,那笑容之中满是宠爱,让徐若瑾不自觉的俏颜泛红,格外好看。

那恍惚之间,太后似又看到朝霞公主一般,不等缓过神来,董公公匆匆回禀,“皇上到!”

一声尖锐刺耳的唱名,打破了众人各自的心思,齐齐望向门外。

夜微言一进门看到梁霄先是一怔,随后便指着他道:“梁霄啊梁霄,你胡闹什么呢?撂下朕撒腿就走,这会儿又跑到太后跟前告状?好人全都让你当了,所有的不是都让朕担着了!”

梁霄一副不以为然,没有说话,太后一怔,指着夜微言道:“那也是哀家从小看着长大的,怎么随意就给罢免了?皇上如今乃一国之主,做事不可肆意胡闹了。”

太后为皇上找台阶,也是拉拢梁霄,生怕皇上刚有助力,再因为此事让二人有了生分。

夜微言哭笑不得,摊手无策,却又没法子直接说出是梁霄自动辞官,把他这当皇帝给撂了挑子,因为那实在太丢颜面了!

第19章 来了

太后又斥责了皇上几句便不了了之,也没要求皇上必须马上给梁霄一个说法。

她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单看皇上那一脸苦笑,太后便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皇上恐怕也是有苦说不出的。

寿宴的时辰马上就到,而还有上百拜寿的人太后没能见上,只能就这么算了。

梁霄找了机会便带徐若瑾离开了“慈安宫”的正殿,夜微言有意安排他们坐在主位,梁霄却不依,直接带徐若瑾到角落中的桌席坐下,田公公和董公公琢磨半天,都没敢来让梁霄和徐若瑾换位置。

今日刚被罢官,谁不长眼的此时去碰钉子?那纯粹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特别是梁霄的那一张冷脸,巴不得将梁四奶奶护在怀中,三米之内但凡有人随意走动,都逃不过那一双如鹰的锐眼。

只是公公们不敢来找,楚嫣儿却不依不饶。

她喊梁霄,梁霄不理,那她直接就坐来梁霄与徐若瑾的桌席,他还能不理?

瞧着楚嫣儿走来,徐若瑾轻碰下梁霄,朝着那里努努嘴,“瞧?找来了。”

梁霄微眯眼睛朝那里看了一眼,楚嫣儿见状,立即簇步过来,娇滴滴的喊着,“表哥…”

徐若瑾只觉得这声“表哥”喊的她骨头都快酥了,梁霄却没什么表情,见楚嫣儿走到他的跟前,只说了一个字:“坐。”

楚嫣儿愣了一下,规规矩矩的坐在另外一个位置上,随身的丫鬟为她倒了茶,楚嫣儿看了一眼徐若瑾,与梁霄道:

“表哥,嫣儿知道你心里怨怼我,可事事艰难,你我都不是皇族之人,却又担负着家族的重任,但无论表哥你想做什么,妹妹都愿意随从你的左右,只要你肯开口。”

梁霄为徐若瑾倒了一杯水,更用手摸了杯子,试探水的温度是否合适。

简单的动作,楚嫣儿却一直目光跟随,最后与徐若瑾对视,那目光中充满了怨恨。

徐若瑾没什么想法,拿起梁霄倒好的水便喝,由着他与楚嫣儿坐于一张席上聊着。

楚嫣儿心急,“表哥,你到底是支持谁?王爷也并非是刻意的敌视梁家,当初他也有意拉拢你的啊!”

梁霄又拿了一个空杯,也倒满了一杯水。

只是这一杯却不是温水,而是滚热的开水。

倒好之后,他端起放在楚嫣儿的面前,淡淡的两个字道:“喝了。”

“什,什么?”楚嫣儿惊住,以为她自己听错了。

徐若瑾也目光微膛,开水让她喝了?梁霄也真做得出来,楚嫣儿连一根手指的指甲都呵护的无比精细,莫说是开水了,就是让她碰一下盛满开水的杯子,她恐怕都极不情愿。

梁霄却仍旧没什么表情,指着杯子,仍是那两个字:“喝了。”

“表哥,你这是想干什么?”楚嫣儿眼波水光流转,好似随时能掉下怜人的眼泪儿来,“你还是在怨我,对吗?”

“就算我之前做了一些荒唐糊涂事,但那也是我实在太看重表哥你了,只要表哥愿意原谅我,我可以协助你重新夺回将帅之位。”

楚嫣儿的声音虽轻,口气却极重,“虽然我如今是澶州王世子妃,可我也是你的表妹,姑母也是从小到大都疼爱我的,这一点我绝不会忘记。”

梁霄露出几分不耐,“不喝?”

“表哥?!”楚嫣儿也气急,“你还想怎么样?”

“不喝就滚。”梁霄随手一挥,盛满热水的杯子倾倒,热水溅起,有几滴落在楚嫣儿的银狐大氅之上,惊的她连忙蹦起躲开,脸上立即惊现怒意。

此处的一桩小事,仍旧引起了周围桌席的人们投望过来。

其实即便梁霄坐在了角落之中,但这几个人的身份都不容人忽视。

梁霄自不必说,徐若瑾刚刚有过身世的传言,早已有数双眼睛偷偷的打量着她,而楚嫣儿的刚刚到来,更是让人们好奇会发生什么。

因为忠勇侯府和梁家乃是姻亲,而梁霄和澶州王世子妃可是有过娃娃亲的说法。

二人各自成家,各为其主,此时在一张桌席上就坐,不可能没有故事发生。

楚嫣儿收敛怒意,狠狠的瞪去,“表哥,你不要太固执,你如此敌对王爷,更是与忠勇侯府划清界限,这对梁家都没有好处!”

“我并不固执,但是我的大哥不会答应,我还未出生的孩子也不会答应。”

梁霄看向楚嫣儿,“我也不会答应。”

“你就是为了她?”楚嫣儿指向徐若瑾,“你可知道她的生母是何人?那是皇族的耻辱,是不容被提起,更是不容被接纳的,就算现在皇上器重你,但只要她存在,只要你不肯放弃她,梁家早晚还是阶下囚!”

徐若瑾本在一旁当没事人只看热闹,而楚嫣儿现在豁然提到她的身世,更称之为致命的危险,她便不能依了,“我的父亲只是一地主簿罢了,母亲更是过世,世子妃还是不要肆意妄言为好。怪不得你夜不能寐,想必是心思杂乱,亦或者是恐惧袭身,这种病症可不好调理了。”

“徐若瑾,你以为是表哥喜欢你才娶你的?”楚嫣儿当着梁霄的面嘲讽起来,“你还真是天真。”

“何必究其原因?只要结果圆满就好。”徐若瑾笑眯眯的看着她,“你聪明绝顶,擅长谋算,可你谋算了那么久,为何我觉得你似乎什么都没有,过的那么可怜呢?”

楚嫣儿一脸愤恨,看向梁霄道:“我仍唤你一声表哥,是因为对你还有兄妹之情,表哥如若不肯记挂这一份情谊,实在太伤我心。”

“道不同不相为谋。”梁霄倒了一杯热水,一饮而尽,将茶杯摔碎在地,“不送。”

楚嫣儿倒吸一口冷气,心中燃烧如火,眼前发黑。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哈哈笑声,“哎哟?怎么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呀?这位是谁?我还没有见过呢。”

徐若瑾微微侧头,才看到是一年轻充满稚气的女子出现在楚嫣儿身后。

方妈妈凑在她的耳边道:“熙云公主。”

第20章 好奇

熙云公主?那不是严弘文的正妻?是夜微言的亲妹妹。

徐若瑾心中对此人的身份心中有数,楚嫣儿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从熙云公主待她的态度来瞧,二人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可能还有些外人不知的恩恩怨怨。

方妈妈扶着徐若瑾起身,梁霄等人拱手为熙云公主行礼请安。

熙云公主的容貌并不像夜微言,亦或许是像了先帝,五官并不精致,更有几分英气的豪爽,看起来虽不妩媚,但也能品出是个精明的女人。

“又不是外人,不必多礼,梁大哥与我皇兄在一起都不客气呢,见我还需行什么礼?”

熙云公主的笑容透着亲近,与梁霄说完,便看向了徐若瑾,“这便是若瑾姐姐?我曾听明霜提到过你,你酿的酒真好喝,我大婚之礼的酒都是你的灵阁送的,还没好好的感谢你呢。”

“而你在前两个月闹荒灾时还捐赠银两,救灾救民,着实让人佩服。”

徐若瑾没想到熙云公主会提到荒灾,微微俯身,含蓄道:

“公主夸赞了,也不必感谢什么,您大婚之礼的酒,皇上是给了银子的,一买一卖,两不相欠,也是借皇上的福气,才能在后来中林县闹荒灾时助百姓度过难关,说起来,这都乃皇恩浩荡,公主殿下福寿度民,百姓才度过难关。”

“咯咯,这个说法有趣。”熙云公主的笑声很奇特,“不过我喜欢。”

说这话,她便坐在了桌席的对面,根本不理睬楚嫣儿。

楚嫣儿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显得极其尴尬,可她也不能一字不说就走,只得与熙云公主道:“公主殿下慢坐,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暂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