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不睡?”徐若瑾坐直了身子,将身旁的位子清理出来,请方妈妈坐。
方妈妈坐在一旁摇摇头,“夫人也没有睡着。”
“母亲…怎么说?”徐若瑾咬着嘴唇问,“我也只能做到这个样子了,这个时候才觉得脑子真心的不够用。”
“四奶奶不要再强求自己,您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这么等着吧。”方妈妈说完,补了一句,“这话是夫人亲口说的。”
徐若瑾很是吃惊,“是母亲说的?”她没想到这会是婆婆的评价。
方妈妈认真的点了点头,“还能骗你不成?夫人自认,若是换做她,她除却等着旨意到来之外,是没有任何法子的。”
“有这句话我心里就更有底了。”徐若瑾挽着方妈妈的手臂,将头靠在她的身上,“我有一股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简单单。”
方妈妈看着她,憋了半晌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事情的确不会那么简单,因为徐若瑾的真实身世可是朝霞公主的亲生女儿啊!
上一次来的那位田公公明显已经感觉到了,可回到宫中他是否会向皇上禀报?而皇上知晓此事会有什么态度?这都根本无法猜测!
四奶奶如此善良,如此拼搏,可若是因身世让她背负上先人的罪,这是极其残忍的事。
可她应该告诉四奶奶这件事情的真相吗?
方妈妈犹豫了很久,终于把事情憋回了肚子里。
这件事还是等候宫中的旨意传达过后再说也不迟,更让方妈妈犹豫的,也是怕四奶奶知晓这件事情的真相后更加的痛苦。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而顺哥儿也终于带着人把几家粮铺都给砸了!
顺哥儿的话说的很有条有理。
梁四奶奶听说有很多穷苦百姓进了城,怕他们在各处排着等明早开始舍粥让城内人心惶惶,索性晚上不停了了,吩咐他们去各粮铺买粮。
可粮铺的几个掌柜集体要把粮价翻番,这么黑心的粮店能不砸了它?
而且,梁府做这件事也是为了中林县的百姓着想,他们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想黑心赚钱,实在太过分了!
袁县令虽然没想到徐若瑾会吩咐梁家人直接找上自己,但他听了顺哥儿的话之后,也着实的气火中烧,直接派人去处理此事。
之前他宴请众人请求帮助就被拒绝了,如今梁家花钱买粮,他们居然还敢动这个歪心思,把他这位县令爷当成什么?
这一次不把这些人治的服服帖帖,他袁志中就不用再要这顶县太爷的官帽了,找根面条吊死算了!
事情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百姓们得知粮店翻番涨价,也不由得群情激愤,端着自家的烂菜叶子,臭豆腐汤子去帮着粉刷了一下。
而袁县令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更是在粮店掌柜们到县令府告状时,狠狠的斥责了一顿,更是开了罚令,将掌柜们关押起来,明日打了板子再放人。
徐若瑾听了这个消息放心的睡了过去。
明日宫中来人的消息传出,她还需要去应对很多事,如若不能补上一个安稳觉,恐怕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应对。
翌日清早,徐若瑾很早就醒来。
问了白芷时辰,才知道她只睡了一个多时辰,但这已经足够了,尽管身上的筋骨仍有疲惫,但精神头已养了回来,也有心力去等候袁县令的声讨了。
“醒了就来吃早饭吧。”
远处一个声音,让徐若瑾立即投目过去,正是梁夫人已坐在桌前,径自的喝着碗里的粥。
“母亲已经醒了?是我睡过头了,我这就起身伺候您用饭。”徐若瑾揉了揉眼睛,立即让白芷去打水净一下脸。
梁夫人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继续继续的吃用着。
从她缓慢的动作和衣着装扮来看,似乎今日婆婆更加正规一些。
洗漱过后,徐若瑾则立即到桌前,准备为梁夫人盛粥夹菜。
只是梁夫人没有让她动手,而是亲自动手为徐若瑾盛了一碗清汤,摆在了她的面前。
“喝了这一碗汤,往后这个家里的事情不用再来问我,都交给你了…”
第592章 吵架
徐若瑾没有想到婆婆会突然把家交给自己!
看着面前的那一碗清汤,她的手不由颤抖起来,不知道是该一饮而尽,还是应该推脱拒绝。
婆婆是最重规矩的,豪门大宅的规矩,长房长子还在,家事是不该交给四房的儿媳,更何况,婆婆向来是最偏袒大爷和大奶奶的,怎么会突然提起把家事交给自己?
若在以往,徐若瑾或许不会考虑这么多,可现在是梁家最艰难的时刻,婆婆也许久没与自己多说过话,开口一句便是这件事,让徐若瑾很难抉择。
亦或许是很难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眼见徐若瑾站在那里不说话,梁夫人沉默片刻,继续道:“你是担心我不是真心实意,而是在考验你?”
“是。”
徐若瑾回答的很干脆,没有半分隐瞒,“大爷还在,家中的事理应交给大嫂才对,而且…您之前一直是偏袒大嫂的,我之所以管家事也是因为迫在眉睫,没了办法。”
梁夫人看着她,没有挪开目光,“她是守寡之身,没资格管家。”
徐若瑾一惊,“大爷只是被俘,不是…”
“不,他已经死了。”
梁夫人的目光茫然飘远,“老大性情温和,骨子里却很硬气,他不会受这等侮辱,定会自行了断的,他若真的活着,我…”
“他也就不是我的儿子了!”
最后这一句话,梁夫人说的声音颤抖,眼眸发红。
徐若瑾心中一紧,也不由哽噎起来,心中思绪万千,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语言。
院子里有了簇簇的脚步声。
“四奶奶可在?”
“正在屋中与夫人说话。”
“通禀一下,事急。”
“春草姐姐稍等,这就去。”
徐若瑾听出是春草和白芷的声音,想必是有了急事,亦或许是传旨官的消息,亦或许是袁县令…
她拿起桌上的那一碗清汤,尽管仍有些烫,仍双手端起,汩汩喝尽!
一抹嘴上的汤渍,徐若瑾跪在地上,给梁夫人磕了一个头,“若瑾一定不辜负母亲的期望。”
说完这一句,徐若瑾则立即转身出了门,婆婆既然已经把家事交给自己,她也没必要在这里每件事都要婆婆听到了。
白芷刚要进门说话,徐若瑾正撂了帘子出门示意春草直接说。
“…有京都来人传信儿了,等着您去门口迎。”
徐若瑾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由惊讶一刻,原本以为会下晌才得消息,却没想到一大早就来堵上门?
静了半晌,她整理下衣装后没有说什么直奔二门去迎,而这一会儿,她的心思很空,没有任何的念想。
似乎在这一刻反而轻松起来,昨晚半丝沉重的负担都没了…
到了二门处,有一位小太监正在那里候着。
徐若瑾愣了下觉得此人格外面熟,不等她先开口,小太监立即上前向徐若瑾行了礼,“给梁四奶奶请安了,小人是田公公身边伺候的,上一次曾跟随一同来见过四奶奶。”
“怪不得。”徐若瑾颇有恍然,“这一次田公公也来了?”
小太监立即点头,“皇上颁令田公公为传旨官。”
“田公公心急了。”徐若瑾的感慨,小太监没有立刻反驳,左右看了看,才与徐若瑾格外低声叙话:“能不能与梁四奶奶私谈几句?是公公让特意传的话。”
声音小到徐若瑾只听清了几个字,也是连猜带联想才明白了小太监的意思。
顺着他的身后看向门口还有其他的护卫在,想必那些不是田公公的人?
徐若瑾看向小太监,“既然是第二次来,不妨就进屋吃杯茶吧,有什么话也稍后再说。”
“小的谢过四奶奶。”
小太监立即顺杆叩谢,门外的护卫却面色紧张的皱了眉,想要阻拦,却又颇为不敢,犹豫的功夫,徐若瑾已经转身先进了屋子,不给半点儿异议的余地。
吩咐春草给小太监倒了茶,徐若瑾则摆手让人都退了出去。
不过是个小太监,也没什么男女大防一说,徐若瑾很信任春草几个,但瞧着小太监的警惕,似乎不希望屋中留人。
春草离去,徐若瑾看着他道:“人都已经走了,你有什么想说的,也可以说了吧?”
小太监顿了下,似乎是在回想着田公公吩咐的话,想一字不差的回给徐若瑾,“田公公说,四奶奶您的手段够快够辣,他很不想传这一道旨意,但他无能为力,其实…宫里也不愿意。”
徐若瑾微微蹙眉,宫里也不愿意?
“田公公还说什么了?”
“公公说,他不介意与您吵一架。”
小太监传的话让徐若瑾沉默了。
不介意与自己吵一架?这老太监到底是什么意思?
上一次他离开时留的话,徐若瑾就已经莫名其妙了,而这一次则更是莫名其妙,难道,他还有意偏颇梁家不成?
…宫里也不愿意,难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重新启用梁家征战是皇上之意,可惜梁辉被俘战败,皇上自然颜面无光,即便心里痛骂梁家,面子上也得找补找补吧?
而澶州王等一系人定当是逼迫皇上下旨,但梁辉战败,皇上纵使不愿,旨意也已经下了,他让田公公与自己吵架是何意?
难道还有心偏颇梁家?
…或许是在拖延时间?是为了梁霄吗?
将事情粗略的想了个大概,徐若瑾则点了点头,“田公公还有什么话么?”再次要见到田公公,徐若瑾从心底是有几分抗拒的,可这件事不容她选择,她只能认了。
小太监站起身,朝向徐若瑾鞠了一躬,“公公说会尽力拖到后日再来,希望梁四奶奶做好准备。”
“春草,送小公公离去。”徐若瑾直接吩咐送客,春草从外进来,看到徐若瑾的眼神,更是拿了香囊赏赐。
香囊虽轻,里面却是一张百两的银票。
小太监眼眸一闪,再次躬身道谢后便立刻离去。
徐若瑾坐在屋中思忖半晌都没有动地方,这一次的事情实在莫名的复杂,让她突然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合适。
吵架?
这个架怎么吵?
是她该撒泼打滚,还是可怜兮兮?
是痛哭梁家的赫赫战功比不得一次战败?还是指责澶州王心怀叵测,要逼死梁家?
这些事实在让她颇为头疼。
可惜不等她想个明白,门房又来回禀,袁县令到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徐若瑾不由翻了个白眼,祸不单行,就是这个意思吧?
第593章 上当
袁县令只觉得自己是上了徐若瑾的大当了!
他怎么就抽疯似的,居然信了这个女人的话?还与她和颜悦色的商议如何赈灾,如何舍粥救民?
虽说自己也知道,宫里一定会给予梁家相对应的处置,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隔了一天的功夫啊!
自己也真是脑袋傻了,徐若瑾那么兴师动众的赈灾,昨儿又是连夜不停,明摆着就是有玄机,而自己?
自己居然还由着梁家人大半夜的砸了铺子,还将几位大掌柜一早都打了板子撵回去,是彻彻底底的与此地的富绅撕破了脸!
可这脸刚撕破,就得了京都来人传旨的消息,这就如同一道霹雷直接炸了袁县令的脑袋,让他惊的头发根儿都酥了!
转念一想,昨儿的事一定是徐若瑾这个女人下的绊子,就故意的等着他上钩,只是他不单兴冲冲的咬了钩,还帮着她自己跳进热锅里炖了!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真是太特么的窝心了!
袁县令只感觉自己吞了一口米田共还必须咽了肚子里,简直是不能容忍了!
他得了消息便气势重重的来到梁家,徐若瑾在正堂露了面,袁县令看到她那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脸都扭曲了,“梁四奶奶真是好手段,将本官玩弄于股掌之中还这般平静如水,好似无事之人一样,本官比你多活了近三十年都能被蒙的喜乐融融,我真是找不出还有什么词汇能夸赞你了!”
徐若瑾没有半分惊讶,她早就揣测到袁县令会说出点儿嘲讽的话,而这话的分量在她听来,不及被蚊子叮上一口。
“我若说,我也没想到京都会这么快来人,您信吗?”
“不信!”袁县令的回答格外强硬,“都到这个时候了,梁四奶奶还想蒙本官不成?”
“不想被我蒙,你来这里干什么?就为了挤兑我几句发泄发泄?”徐若瑾挑眉看他,“您也发泄完了,那就走吧?”
“你…”
袁县令提了半口气,“你这是想气死本官?”
“唉!”
徐若瑾长叹一声,苦笑起来,“县令大人,我只问您一句,我若是告诉您京都马上来人,您会阻止我舍粥赠衣救闹饥荒的百姓吗?”
袁县令刚想当即说个“不”字,可话到嘴边,他也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因为这的确是一个难题,他也不知自己会得出什么样的答案。
“而您当初舍了脸面去求那些高门大户的有钱人,他们也都拒绝了,若真闹了******,您怎么办?有办法吗?”
徐若瑾的细细分析,让袁县令冷哼一声,“梁四奶奶不要拿这等话来诱导本官,本官上任多年,还没有处理不了的事,否则也不配戴上这一顶乌纱帽。”
“那好啊,索性我这就告诉下人把粥棚撤了,棉衣也不做了,京都来人,梁家马上就要面临大灾了,顾不得穷苦的灾民了,请他们指望您这位青天父母官做主吧。”
徐若瑾话音一落,袁县令便满脸通红,“你这是无耻的逼迫!”
“您心里也不过是想利用梁家罢了,梁家舍一日粥您就有一日等候知府拨粮救灾,而那时梁家不管是下大狱还是满门抄斩都与您无关,只是您没想到京都这么快来人罢了!”
徐若瑾的语速极快,快到袁县令都没有反应过来,“谁也别说谁无耻,各有各的心思,就算您骂上我一百遍无耻,只要能保住家人的性命,我徐若瑾乐于做无耻之人,那又怎样?!”
“你这个丫头啊!”
袁县令被揭的哑口无言,半句有用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跑到梁家来,有用吗?没用,自己这张嘴说不过徐若瑾,归根结底也是他心虚,而且,他得罪了乡绅富户,只能指望徐若瑾一个人了。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抿了一口茶,袁县令只觉得这茶无比的苦,“本官也不要求什么了,只求四奶奶能告知本官,这施粥救灾,能持续多少时日?本官也有闪转腾挪的余地。”
“后日传旨官到梁家,至于是什么结果,我也不知道。”徐若瑾的回答,让袁县令僵了一下,随后站起了身,“本官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期望梁家能脱罪!”
徐若瑾福身行礼,“若能脱罪,我亲自上门求您骂我三天三夜!”
袁县令索性二话不说,出了屋子离开梁家门。
徐若瑾目送袁县令离开,口中轻声喃喃,“如果梁家真的倒霉了,他恐怕就是第一个站出来要踩死梁家的人啊。”
春草在一旁听到,虽是担忧,却在劝慰,“四奶奶向来吉人天相,奴婢从跟了您开始,就没见到您有被难住之处,这一次一定也会逢凶化吉。”
“期望如此吧,”徐若瑾看了半晌的春草,索性去把顺哥儿喊了进来。
顺哥儿以为徐若瑾有什么吩咐,“四奶奶,何事?”
“今儿我也就做了主,把春草许配给你。”徐若瑾话音一落,春草的脸就红的能挤出水,“奴婢不嫁!”
“这个,这个时候,奴才也没了心思。”顺哥儿情非得已,口不对心。
“都给我闭嘴,这件事我做主!”徐若瑾亲自去匣子里拿了二人的卖身契,“如果梁家有难,拿了这个立即带着春草离开,这是我最后的吩咐和嘱托,懂吗?”
春草的眼泪当即顺着眼眶流下,“四奶奶,奴婢不想走,奴婢只跟着您…”
徐若瑾拍拍她的手,“只怕那时候,我都不知道在何处了,就由着我做主一回吧。”
顺哥儿看看春草,第一次强硬的拽着她一起跪地给徐若瑾磕了三个谢恩的头。
徐若瑾给了赏赐,把二人打发下去,他则喊起了梁五,“严弘文这两日在干什么?”
梁五没有露面,只有声音,“在客栈吃喝玩乐,没有任何动向。”
“一定要把他盯紧了。”徐若瑾想到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心里格外复杂。
梁五回道:“袁县令刚离开梁家就被他请了过去。”
“见袁县令?”徐若瑾想到严弘文曾与自己说过的话,“他这是想要我的命…”
第594章 买卖
严弘文此时正在与袁志中于一家茶楼里吃茶。
茶虽热气徐徐,两个人谈话的气氛却有些冰冷。
原因并不复杂,因为严弘文想让袁志中制止梁家的舍粥,严家和公主府会接手这件事。
袁志中虽然听了心底一动,但是并没有马上就答应严弘文的要求。
尽管严弘文已是当朝驸马,自己一介小小县令根本惹不起他,可想着徐若瑾这个女人的疯狂,他仍心有顾忌。
毕竟,宫中还没有确凿要对梁家治罪,吃一堑,长一智,他绝不能再左右摇摆,轻易去招惹徐若瑾了!
虽然自己很想在梁家倒霉之际狠狠的踩上几脚,可若是这个女人还存有一口气,必然会拉自己下水,容不得自己有好日子过!
袁志中不由得苦涩连连,何时,自己也会怕这么一个不足二十的小丫头了?
难不成,那徐耀辉真的生出个妖精来?
“驸马爷,这件事容不得下官不答应,梁家好端端的舍粥为民,下官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袁志中话语委婉,“就算是您有心想为中林县的百姓谋福,与梁家一同舍粥赠衣也不冲突啊。”
“袁县令,你这话说的小爷很不高兴啊,”严弘文轻挑着眉,“你是在怀疑我给不起这份银子吗?”
“不敢不敢!”袁志中连忙摆手,“您是当朝的驸马爷,下官怎敢怀疑您没银子?只是下官也实在难做,毕竟…梁家做的也是好事。”
严弘文嗤笑几声,“恐怕您面子上如此说,心里已经把徐若瑾恨的牙根儿痒痒,巴不得将她扒皮抽筋了吧。”
袁志中立即道:“下官怎敢有这等心思。”
“有仇不报非君子,你虽不是君子,却更小人,这一点不必解释了。”严弘文分毫不留情面的评价,让袁志中回不上半句话,举起面前的茶杯抿两口,也算是遮掩这一份尴尬。
他很想立即离开,只可惜,他惧怕严弘文,不敢。
“算了,我也不在这件事上逼迫你。”严弘文摆出一副慷慨的模样,“但我有一个要求,还要袁县令答应才行。”
“驸马爷您先说?”袁志中眼睛发亮,但并没满口答应,谁知道这位阴鬼会提什么要求?万一是比让梁家撤了粥棚更难办的事呢!
严弘文也不理睬他的那副小心思,直接道:“宫中的旨意颁下之后,我要徐若瑾这个人。”
袁志中心里“咯噔”一下,虽有几分明白,却不得不谨慎再问,“您这是什么意思?下官不懂。”
严弘文凑近了他,“她的户籍名册可是在中林县的…”
“您是说,梁家会被贬?”袁志中咽了几口唾沫,终究没忍住问出这话。
“我有九成九的把握。”严弘文满脸的胜算,让袁志中也有些犹豫了。
终归严弘文是驸马爷,看来此事的可能性很大啊。
“您是只想要梁四奶奶的身契…”
“对,只要她的。”
“这是?”
“原因你不必问,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严弘文的警告让袁志中没有继续问下去,思忖片刻才道:
“驸马爷,您也知道,梁家功绩在上,很多事也不是下官能做得了主的,但下官可以向您保证,此事一定尽力而为,您看可好?”
袁志中给了一句虚假的承诺,严弘文笑了笑,“不是尽力而为,是必须如此,袁县令,如果你还想下一任能有个好结果,这件事必须办成!”
他的脸色突然一冷,“否则,你就等着和徐耀辉同样的下场吧!”
袁志中被噎了个脊梁骨发凉,浑身骨头都颤抖不止。
“真是要了我的命啊,这…这真是要了我的命!”
徐若瑾此时没心思去搭理严弘文到底想用什么手段,她在仔仔细细的分析着今日小太监留下的几句话。
田公公传达的话有很多含义,是否能给梁家死路中找寻到活出口,就看自己是否能够领会到其中的意图了。
原本她想找姜三夫人再问一问,但念头一闪,她就立即打消了。
京都已经来了人,此时再把姜家扯进来实在不合情理,而她也相信,不用自己去嘱托,一旦梁家真的出了事,姜家也不会为求自保,袖手旁观的。
顺哥儿从外打探归来,袁县令离开严弘文所在的茶楼之后,并没有阻止梁家继续舍粥赠衣,而是回了县衙就没再出来。
徐若瑾思忖过后,吩咐顺哥儿继续盯着,她则坐在书桌之前提笔开写。
吵架也是个技巧,她必须要做出相应的步骤来。
好歹能拖一日是一日,怎么样才能让田公公这位传旨官理所应当的闭嘴呢?
传旨之前,先灌三杯吗?
…忙碌了一整日,徐若瑾不知何时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醒来之时已经是夜半三更,天色虽有蒙亮,却让她心中更觉清冷。
“梁五。”
徐若瑾也没要求梁五出现,“你说,四爷现在应该在干什么?”
外间角落中的声音道:“应该快到边境了。”
“他到底还是去了。”徐若瑾虽然没有问过梁霄会去何处,但她心里早已猜出,他是奔去战场。
梁五没有再回答。
“你觉得他还需要几日?”徐若瑾在努力拖延时间,可还有一日,宫中的旨意便会颁下,她这一次,糊弄得过去吗?
“最快也还需三日。”
梁五说出自己的推断,“这已经是最快的了。”
“如若能延后两日就好了。”徐若瑾思索着,“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们晚来三日呢?可这事儿在时间上不对,因为四爷哪怕是到了边境军中,也还需要几日消息的传达,宫中才能知道,最快也要七日,而那时,旨意已下,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了。”
“有一个办法。”梁五道:“把老太监杀了。”
徐若瑾摇了摇头,“他虽是名义上的传旨官,但依今日的情况来看,即便他死,也有其他人会接着传达旨意,所以他的命对此无济于事。”
“请四奶奶吩咐。”梁五自认除却杀人之外,没有其他技能。
徐若瑾咬着嘴唇,低声道:“把京都来人的消息传出去,旨意若下,梁家的舍粥赠衣便会停滞,再让我们的人假扮荒民拦住他们不允进城。”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拖一天是一天了。”
徐若瑾吩咐完这件事情后,又补着道:“再给老太监的吃食中下一点儿泻药,让他病上两日。他想吵架?我还没空吵呢,今日已经被袁县令评为无耻了,那我就再无耻一些好了!”
第595章 耻辱
梁五虽然对四奶奶的吩咐感到无比的莫名其妙,但听一个女人如此高亢的宣扬自己无耻,还是第一次,估计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各府的夫人奶奶小姐他梁五也见的不少,却从没一个乐意说自己“无耻”的,四爷奇葩,娶了一个更奇葩的四奶奶,似乎这二人才是绝配。
梁五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尽管很不情愿,却也只能按照吩咐去做。
如若是其他人吩咐他去下什么泻药,梁五一定会抽刀抹了他的脖子,因为那是对他这位大魏前三的杀手的侮辱!
可吩咐他的是四奶奶,他也只能听之任之,毫无办法,谁让这是四爷下的令的呢?
徐若瑾自当不知道梁五心里的焦躁和矛盾,在她看来,杀人都行,下个药应该是轻轻松松毫无问题的吧?
她开始计算着时间,譬如田公公身体不适两日,消息散播阻拦京都众人进城一日,她还需再筹谋出三天的时间,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即便是与田公公争吵,也吵不了三天。
虽然身边的帮手不少,但都是旁人,而不是梁家人,婆婆撒手不管只等着听候消息,单她自己一个人的确势单力薄,硬扛是绝对扛不住的,因为她没有那等高贵的身份和资本。
徐若瑾在等候梁五归来,天色已然蒙亮,那老太监应该已经起了吧?宫中的人都醒的早,他伺候在皇上身边应该会更早。
想必那老太监醒后是需要吃茶漱口,需要用了早饭的,梁五应该会成功的吧?
可他怎么没回来?是在等候事情是否做成,来回个准信儿么?
徐若瑾想了各种可能,只是她唯独没想到,梁五下药失败了!
梁五也没想到,田公公这个老太监的警惕性会那么高,而且也有几分身手。
刺杀,他梁五拿手;下药,真是个外行。
既是不能偷着来,那就只能明目张胆的逼迫,尽管梁五不情愿,但依照四奶奶的吩咐,只要这药老太监喝入口中即可,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此时此刻,梁五细如柳叶的剑尖正对着田公公的喉咙,他指着面前的那一碗下了泻药的茶道:“喝。”
田公公倒吸一口凉气,微一动身,只觉得喉咙处一股刺痛,红色的液体流了出来。
这剑锋利无比,如若他不喝,恐怕他真会刺穿自己的喉咙。
可面前这碗药,喝了不也一样是死?
“你可知道,杀了咱家会有什么后果?”田公公一动不动,低眸盯着喉咙处的细剑,声音更是细锐无比。
“喝。”梁五仍旧一个字。
田公公颇为无奈,“是谁派你来的?梁霄?不,他不会知道是咱家来传旨,是澶州王的人?”他更怀疑后者,但若是后者,怎么不直接弄死自己,偏要毒死自己?
“喝。”
“咱家不喝是死,喝了也是死,喝不喝又有何分别?”
梁五的剑又往前刺了一毫,那不仅仅是疼,而是死亡袭身的惊悚。
田公公不再多说,举起面前那一碗药汩汩入口。
喝药会死的痛快,否则他会被面前这一柄变态的剑刺激的精神崩溃,还不如喝了这毒,马上两眼一翻!
终归这条命也活了几十年,死法有很多种,尽管他不算个完全的男人,只是个太监,但被吓死,传出去实在难听,倒不如喝了这碗毒药。
田公公把药喝完,梁五收剑闪身,只在田公公一眨眼的功夫,他便消失无影,好似这个人从未出现过。
田公公立即跳脚起身,开始猛抠喉咙往外吐。
可吐了半晌,他都没能吐出多少…只觉得喉咙处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从嗓子眼儿窜到腹中。
完了,他死了,他真的马上就要死了。
这种感觉实在太折磨人了!
难道这是澶州王在报复自己?不让他痛快的死去,而是要经历这股体验死亡的恐惧?
田公公躺在床上,几近疯狂,他只感觉那股热流继续下窜,窜到他的小腹,继续…继续…
“噗!”他放了一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