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手来。”徐若瑾侧过头去,长喘了一口气。
她要舒缓下心中的焦躁,不能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丫鬟左右了情绪,那不是她徐若瑾的做派!
凝香纳罕,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问一遍:“伸,伸手?”
“你耳朵聋了?四奶奶怎么吩咐你怎么做就是了,还敢质疑四奶奶?胆子肥了!”
红杏接连斥骂,恬九有些听不下去了,“四奶奶还没发话,你也是个丫鬟,至于这么趾高气扬的吗?好歹她还有着四爷的孩子。”
“轮不上我说话,轮得到你开口?你算个什么东西!”
红杏自不肯饶,恬九还要开口,被凝香拦住,“别吵,理应听四奶奶的。”她伸出手,递到徐若瑾的面前。
徐若瑾看向春草,春草早知四奶奶要做什么,取出一个棉枕,将凝香的手放在上面托举着。
徐若瑾伸手号脉,那一副凝重的面色让凝香也紧张起来!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再多说一句,都凝神静气的看着。
过了半晌,徐若瑾才收回了手,看着凝香道:“曲大夫是否曾说过你必须要调整心态,否则对生产不利?”
“你气血不足,三经脉锁死不通,这都不是好兆头,药能医身,却不能医心,我希望你不要再胡思乱想,好生调整好自己,等着临产的日子到来。”
徐若瑾的几句话,让凝香目瞪口呆,连恬九也愣住了!
因为这是曲大夫一直都在凝香耳边叨叨的事,只是说的没有这么客气,而是很难听。
因为若凝香生子不利,他也是逃不开干系的!
当初只是为了点儿银子而已,曲大夫与岑大夫针锋相对,驳了岑大夫的建议,被四爷逼着在梁家守到凝香生子的那一日为止!
曲大夫心里早已恨死了凝香,可即便他去找四爷说出当初犯了错,并乐意十倍奉还银两,只求能离开梁家,四爷也没有答应,这更让曲大夫整日心惊肉跳!
他都不能逃开这个梦魇,更不用提凝香了!
凝香日夜难熬,已经快把她自己熬死了,得夫人传见,凝香也打听了,是夫人要带她去凌空寺。
可凝香根本就不想去,她只想在梁家,守到生子的那一刻!
或许那一刻,她能够看到四爷,四爷也会为此接受了她…可若是离开去了凌空寺,中途出现什么差错该怎么办?
所以凝香看到徐若瑾时,才有求她的场景发生。
她是期望四奶奶出面把自己带回“若霄轩”,那样一来,不仅她能看到四爷,或许也能让四奶奶接受自己。
那是她梦寐以求的…
只是四奶奶刚刚道出的话,让凝香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不等她回话,徐若瑾继续道: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不可能会把你要在身边,一来我守孝,二来我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将来也不会喜欢,至于你是否能为四爷生下长子,被梁家接受,那不是我能做主的,是四爷做主。”
“别对我抱什么期望,我的善良不会被他人的自私所利用,所践踏,除非是我无能为力,”
徐若瑾看向其他人,“咱们走吧,还有事情要忙。”话罢,她转身便走。
其他人在其后跟随,陆续离去。
烟玉站在原地望着徐若瑾离去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惊愕难言。
虽然已知道四奶奶的脾气,但却没想到她会把话说的这般直白?
而且,四奶奶什么时候会诊脉了?
看凝香和恬九的表情,似乎四奶奶说的完全正确,与大夫毫无二致!
亦或许,正因为四奶奶的直白,坦言表达她的喜恶,所以与她在一起的人才会觉得轻松吧?
烟玉看着凝香,真不知道该说凝香是命好还是命歹了,因为她感觉,即便凝香安稳为四爷生下长子,四爷也不会接受她。
因为四爷的眼中,只有四奶奶一个人,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包括嫣儿小姐!
徐若瑾与凝香的对话,很快就传到了梁夫人的耳中。
此时方妈妈还没有离开,梁夫人脸色绷紧的叹了口气,“都是作孽,作孽啊!”
第499章 私谈
方妈妈晚间归来时,特意与徐若瑾关起门来私谈许久。
夫人见过那位五老太爷府的二夫人之后,便会带着凝香去凌空寺,方妈妈见徐若瑾的神色平和,倒是放心的道:
“这事儿四奶奶做的对,不管夫人怎么想,老奴是支持你的。”
“这也是妈妈您教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管我怎么折腾,关键还得看四爷怎么想。”
徐若瑾尽管扬起嘴角一笑,但心中的那一丝落寞毫不掩盖,“只是心里总有那么一个结无法解,那就靠时间来抚平吧。”
“这话说的酸溜溜的,听的老奴的耳朵哟,都快被酸掉了!”
方妈妈调侃,徐若瑾羞赧一笑,撒娇的靠在方妈妈身上,“嘴上这么说,心里自当不这样想嘛,只是我也不能盼着凝香生不出,亦或者盼着她…死,我还没有那么狠毒的心思手段。”
“既要容,只能忍,我也只敢与您絮叨絮叨罢了。”
徐若瑾承认自己心里不是没想过凝香如若出现什么意外,那是不是心底的结就解开了!
可她思忖许久,却觉得自己异常可笑,自嘲讽刺两句也就作罢了。
应该自己去控制情绪,而不是让情绪控制自己。
如若那般,自会一发不可收拾,动用那些狠辣阴毒的手段,让自己整个人也扭曲了!
日子,不仅仅是一个凝香,更不是她腹中的孩子。
日子,是她徐若瑾自己的,而那些不过是极小的一部分,怎能因小失大?因为一个不喜的人,葬送了自己的生活?
那岂不是天下第一大傻子了!
方妈妈笑着拍拍她,“四奶奶能这么想,老奴也放心了,其实夫人带着她离开也好,留下这个家由四奶奶撑着,也是认了你的身份和位置,在这一点上,夫人还是想得明白的。”
“母亲是想的明白,可就是因为她想的太明白了,反而事与愿违。”
徐若瑾说此话时略带苦涩,“她心底把正妻之位与通房,姨娘分的格外清楚,却不知感情二字,是最分不清楚的。”
“这自与她出身侯府的身份有关,姨娘们哪敢在她面前造次?梁家也是妻妾最为平和的一家人了。”
方妈妈对此也颇有些无奈,因为这不是她能劝得动的,也是因为梁夫人在这等事上从没吃过什么亏。
徐若瑾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问起了那位二婶娘,“…怎么母亲会如此大动干戈?更是躲了出去?”
提到这个人,方妈妈也是一脸无奈,“这正是老奴想给你细说一下的。”
“妈妈您讲。”徐若瑾正了正身子坐好,竖起耳朵认真的听。
因为婆婆已经做好打算见此人一面就跑,那接下来的日子,都要自己去应对她。
若真是一个难缠的人物,也要想想该怎么应酬,再怎么招人讨厌也是梁家的一位长辈,若是没招待处理好,自己的恶名就又要加上一条不敬无德了。
方妈妈对此也很是慎重,认真道:
“这话若说的长远一些,这位五老太爷府上的二夫人与咱们夫人是有一定的亲戚关系的,她该唤夫人一声表姐。”
徐若瑾瞪大眼睛,呆了一刻连连点头,“妈妈您继续说。”
“二夫人的娘家姓陈,而韩氏的母亲是忠勇侯夫人的表妹,也是岑国公夫人的外甥女。”
方妈妈说完,徐若瑾掰了手指头算半晌,一脑袋扎了床上,“这亲戚关系实在太复杂了,我不算了,饶了我吧,妈妈您继续说!”
方妈妈忍不住笑,继续道:“京都各府都是这个模样,两户人家怎么说都能沾上点儿关系,所以情分二字,在那里也淡泊得很。”
“家家都能连得上亲,又怎能情分不淡泊?”徐若瑾并不喜那样的生活,枯燥乏味,毫无人情味儿,如行尸走肉一样。
方妈妈没有感慨,而是继续说起韩氏这个人,“韩氏父亲当初也是一代文豪大儒,翰林院大学士,只可惜过世很早,所以韩家就一直依靠着亲戚的帮衬过活。”
“当初她能嫁给梁家五老太爷府上的二老爷,还是求的咱们夫人中间做媒,才有了那一段姻缘。”
“那母亲是媒人啊,岂不是关系应该更好才对?”
徐若瑾道出心中疑问,方妈妈看她道:“难道你还不知咱们夫人的脾气?别人求到头上,她纵使心底不愿,为了面子也会应承下来,而陈氏自幼就靠亲戚帮衬,阿谀奉承信手拈来,无论什么人,都能让她从身上榨出一碗油来,所以这么多年,咱们夫人被求怕了!”
徐若瑾呆若木鸡,嘴角抽搐,“能把母亲都求怕的人,还真是不好对付,但咱们家如今已经是这等境况,是罪臣之家,还有什么求的?”
“有啊。”
方妈妈笑着看她,“四奶奶如今的灵阁可是连宫中都挂了名号的,那可是响当当的招牌!”
徐若瑾当即一个激灵,“她会想开分铺?”
方妈妈摇头,“那您可是小瞧她了。”
“总不可能把灵阁要走吧?”
“要不走灵阁,但要走点儿干股是有可能的。”
徐若瑾瞠目结舌,说不出话,只觉得牙齿发抖,更觉得婆婆把自己留下,实在是太坑了!
“这件事看来还得交给咱们家那位能冰死人的爷了,我真应该去向母亲求个请,我也跟随去凌空寺烧香可好?留下四爷对付她岂不是正好?”
徐若瑾的念头刚起,就听方妈妈立即泼了一盆冷水,“四奶奶哪里能走得?您还要盯着为熙云公主大婚所预备的酒呢!”
“这日子,真真是没法过了啊!”
不管怎么哀叹,日子自当是肯定得过的,徐若瑾嘴上虽这般感慨,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遇上这等人,那就只能当一回铁公鸡,一毛不拔了!
若不然,自己躲了“灵阁”去专心酿酒?
这或许也是个好办法…
晚间梁霄偷偷摸摸跑回来时,徐若瑾提到让他去应对那位二婶娘!
梁霄目光一滞,安抚的哄她入睡,“这几天我都要去忙边境的战事,若没有什么大事就不要找我回来了,就那么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难对付的?相信自己,你行的!”
翌日一早,梁霄不辞而别。
徐若瑾睁开眼才觉得他昨晚这句话很不对味儿!
洗了一把脸之后,她才想明白过来,崩溃跳脚道:“合着他也是找借口跑了啊,臭男人,有本事你永远都别回来!”
第500章 义气
徐若瑾也没用早饭,就苦着一张笑脸去了“福雅苑”。
梁夫人一早起来心情也不好,一想到稍后要见到韩氏,她就心底发冷。
倒不是怕得罪了她,而是无论你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她都毫不在意!
无利不起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连忠勇侯夫人都怕了被她缠上,多数时候,也是不愿撕破脸,就忍一忍,帮她一把。
情分只是个招牌幌子,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能松一口气!
而她昨日能拦下涪陵王府的队伍去送陪嫁之礼,还不知世子会多么鄙夷梁家的脸面!
当初就因为自己为五老太爷府的二老爷介绍了这门亲,她被梁大将军埋怨了十几年!
虽然二老爷梁振青与自家老爷是堂兄弟,但兄弟二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娶得这样一个媳妇儿,梁振青虽对自己没什么怨言,但明摆着有一分隔离之感。
这始终是梁夫人心底的一根刺!
可如今这根刺又追到了这里!
她昨晚就已经吩咐烟玉和白芷收拾好行囊,只等见上一面立即就走,绝对不多做停留!
心中思忖着,梁夫人便见徐若瑾顶着一张苦瓜脸进门。
她虽被夺情,但仍身着素衣,再配上这副哀愁的模样,梁夫人一口水险些呛着!
“不过是让你出面来应酬一下五房的二夫人,你至于给我摆这样一副脸子么?”
梁夫人心头不满,但训斥的也很心虚。
因为她的确是把烂摊子留给了徐若瑾…
“哪里敢给母亲您摆什么脸色,这不是昨儿想请四爷出面帮衬一二,可我一提那位二婶娘,四爷便说这些日子要为大爷忙边境战事,没有时间,早间问顺哥儿,四爷直接出府,说过几日再回来。”
徐若瑾歪了歪嘴,“明摆着就是跑了不肯帮,连他都这副模样,我心里更没底了!”
“呃…”
梁夫人怔住,自己儿子也跑了,她还有什么说的?
只是面子上也不能这么僵着,梁夫人还是安抚几句,“他或许是真的有事,不是故意走的。”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信。
“您信么?”
徐若瑾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自己得让婆婆点头答应几个要求,否则这位二婶娘还真是不好对付!
“行了,别摆着那一张苦闷脸,看的我心里堵的快喘不上气了。”
梁夫人用手抚着胸口,“有什么想让我答应的就直说,跟我还玩这等心眼儿,也不嫌羞臊的慌!”
徐若瑾撇撇嘴!
羞臊?您倒是不羞不臊,直接扔下摊子跑了!
“哪里敢跟母亲您耍什么心眼儿?只是您也走了,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对待这位二婶娘,请您先给个章程,什么事能答应?什么事不能答应?”
徐若瑾无限感慨,“终归也是梁家人,有些事我拒了,怕伤情分,再叩我一个不敬长辈的帽子,我可冤死了!可答应下来,您指出不对,更是不好反悔了。”
“若我一概都拿‘不知道’,‘做不得主’这等话回答,却又怕她一直等着您回来。”
徐若瑾看向梁夫人,“不如母亲先给说说,我也好知道该怎么办。”
“你不用顾忌会不会得罪了她。”
梁夫人知道搪塞不过去,倒是果断的把心思告诉了徐若瑾,“我之所以离开,为的是不伤忠勇侯夫人,也是我那位大嫂的脸面,单纯对她,我还真不在意,而你一个小辈,自当没有什么可顾忌的,更何况,我刚到此地之时,她怎么不来送礼?芳茹许给涪陵王府做世子妃,她们便立即凑了上来,这等人,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只要凭心行事就好。”
梁夫人把她顾忌的那一层关系的窗户纸捅破,徐若瑾心中也有了数。
就在二人叙话之时,门外已有小厮进门回禀,“夫人,四奶奶,五老太爷府二夫人的马车已经到了,现在就迎?”
梁夫人当即一口长叹,“迎进二门吧,”看向徐若瑾道:“你去,我就在这里等着了。”
徐若瑾点头应下,带着春草,红杏和方妈妈一同前去。
未等多大一会儿,便有一辆马车停了二门之处,另随了几顶青轿落下,从上面下来一位妈妈和两个丫鬟。
三人先是为徐若瑾行了礼,随后去拿了小凳子,做好韩氏下马车的准备。
方妈妈上前道:“老奴给二夫人请安了,四奶奶前来相迎,就请夫人下了马车吧?”
“若瑾给二婶娘请安了。”徐若瑾跟随一句,里面立即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呵呵呵,可是梁霄的媳妇儿?我早就想见一见你这位妙人儿了,只可惜一直都没有机会,今儿得偿所愿,也是圆了一梦,我稍后可要好生的多喝一杯!”
话音落下,婆子撂了帘子,丫鬟上前搭手,从马车内出来一位身着艳云锦长裙,紫锦绣牡丹褙子的妇人。
韩氏一张杏仁长脸,细长的丹凤眼,挺直的鹰钩鼻,一张薄唇嘴角微微上翘,白皙的皮肤保养甚好,下巴左边有一颗米粒儿大小的黑痣,好似是她难缠性子的标志物。
只是这都乃徐若瑾心里的评价,也因为她早知道这位二婶娘是什么性子,若外人看来,亦或许会觉得她笑容真诚,更是一位极好相处的夫人。
徐若瑾簇步上前福身行礼,韩氏立即拽过她的小手摸了两下,又仔细打量她的面容,“真是个漂亮好看的媳妇儿,不是我说瞎话,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好看端庄的姑娘,不对,已经是我的侄媳妇儿了,梁霄这个小子,还真是有天大的福气呢!”
“多谢二婶娘夸赞。”
初次见面,徐若瑾自是隐藏了性子,装出贤淑的一面来,“二婶娘一路旅途劳累,不如先去母亲的院子歇一歇?母亲得知您来,一早就已做好了准备。”
徐若瑾不觉得自己是说瞎话,婆婆的确是准备了,却是准备马上就逃的…
韩氏连忙点头,“真是个贴心的丫头。”她攥着徐若瑾的小手不肯放,“就随我坐一顶轿子去见大嫂,我可舍不得放开你这个俊俏人儿了!”
徐若瑾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就被韩氏抓上了轿子。
轿起,韩氏的话也接连不断的问了出来。
“怎么没见梁霄?他可是还那么忙?”
“他的身子好些了吗?”
“听说涪陵王世子很喜欢你的酒?对了,你的药酒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妨给我仔细讲讲…”
扬手不打笑脸人,徐若瑾被韩氏接二连三的问题轰炸,心里更恨起梁霄来!
“没义气的男人,你到底在哪里…”
第501章 奇人
韩氏一进门,就看到梁夫人在主位上坐着。
嘴角的笑容很勉强,哪怕是笑,中间都有一层强烈的隔离感。
徐若瑾正感慨婆婆笑的太假,却见韩氏快步的跑了过去,一脸哀伤的哽咽起来:
“大嫂,我可算见着你了!我可算见着你了…你是不知道,你和大哥出事之时,我就想过来见你,可那时梁家所有人都不稳当,老太爷说不必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都见面了,我才没来成,你瘦了,你辛苦,呜呜!”
徐若瑾被惊的目瞪口呆,仔细看着韩氏,她并非弄虚作假,而是真的掉了眼泪儿,甚至泪如雨下。
梁夫人似已料到韩氏会有这么一番做派,“不必这样,我这不是挺好的?”
“对,对,大嫂您挺好的!”韩氏连忙擦着脸上的泪花儿,挤出笑,便盯着梁夫人打量,看的梁夫人心里直发慌,吩咐身边的烟玉:“快扶着二夫人去一旁坐坐,拿茶,她喜欢喝白茶,只可惜我这里只有碎料,没有好的,你也别嫌弃!”
“大嫂这话怎么说的?我来看你,怎么还会因为一杯茶,一碗酒挑什么毛病?就算是给我吃糠咽菜,我只要看到你们相安无事,也就彻底的安心了!”
韩氏的话,说的梁夫人一个哆嗦,“五老太爷的身子可还好?”她余光与徐若瑾对视一下,示意徐若瑾是否知道韩氏的做派了?
徐若瑾在一旁悄悄点了下头。
这韩氏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还真不是一个能好对付的人…难怪婆婆被吓的要离开。
“这话不怕大嫂您骂我,自从大哥被罢官责令军中奴役,老爷子一口气没上来,就气晕了过去。”
韩氏一脸苦,“我们老爷和六老爷便轮番去伺候着,虽然养的还不错,但精神大不如以前,而且时常念叨着大哥,也斥我们老爷没出息。”
嘴唇都快咬出了血,韩氏束手无策的愧疚,“可我们老爷的性子,您也知道,自幼就跟随大哥和几位哥哥,从来没自己拿过什么主意,如今摊上了事情,他能把自己折腾明白就不错了…”
韩氏这般说,倒有几分真苦处。
梁夫人也知梁振青是什么脾气,只能连连感叹。
韩氏说的也没错,因为梁大将军在时,可谓是整个梁家的顶梁柱。
他一倒,其他人根本无法比拟他的位置,梁家也是彻彻底底的倒了!
而这些无关紧要的角色,皇上杀也可,不杀也可,索性便那么放着,也摆出一个对事不对人,承认梁家功绩的做派给世人看。
“算了,还提这些事干什么。”
梁夫人不愿多想,因为想的越多,她的心便越疼,越难承受。
“大嫂,能见到你,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韩氏望向梁夫人的目光中透着亲近和感激,“这些时日我一直都在想咱们之前说悄悄话的日子,我能有今天,都是大嫂的提拔,否则谁还会管我这么一个落魄文人家出来的人?”
“只可惜,我没什么本事,也帮不上大嫂什么,可我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你,也期望大哥能早日露面,梁家也才算有救了!”
话语说着,韩氏的声音又有几分哽咽,“瞧我这是干什么呢,”说着话,她便把礼册拿了出来,“梁霄大婚太突然,我们知道后都已经成亲许久了,芳茹的陪嫁,我正巧赶上送了她,这一份,是补梁霄那一份的!”
她看向徐若瑾,“这俊俏的侄媳妇儿我可真是喜欢的不得了,来,拿着,这其中可不仅仅是我送的,还有老太爷和你们六叔父那一房送的!”
徐若瑾看向了梁夫人,梁夫人点头,她才行礼谢恩,“多谢二婶娘,按说应该梁霄也在场,一同来给您行谢礼的,只可惜他近些时日忙,恐怕难以露面,还望二婶娘别怪他。”
先把梁霄摘了出去,以免拿了礼再被挑礼,被动比不上主动,倒不妨先把话说了。
韩氏怔了下,看向梁夫人。
梁夫人无奈道:“还不是为了边境之战,也就只能指望这个了。”
“大嫂误会了,我怎能挑梁霄的礼?那成什么人了,孩子为了大哥险些丧了命,如今又为梁家奔波,说不出的难,我就算再浑,也比不得京都那一大家子人!”
韩氏说着话,又提到了梁家二伯祖父那一支,“一直都杳无音讯,去了信也不给回,气的我们老爷子心口难受了好些时日,最后不得不派我来了,也没再跟他们有联络。”
梁夫人一怔,面色难堪,“还有这事儿?去信不回?你们又没有受牵连,这是何必呢?”
“天知道怎么回事!”
韩氏对此愤愤不平,“也许已经瞧不上咱们了,明哲保身!想当初他们一家子不知借了大哥多少光,口口声声喊着兄弟情分,可如今呢?”
“提到他们,我都觉得臊的慌!”
徐若瑾听着韩氏慷慨激昂的话,心中不由闪过一个念头。
她真的是如方妈妈和婆婆之前所说的那般人吗?这说辞,听的徐若瑾都心潮澎湃,只觉得梁家出现这么一位很有骨气的婶娘着实大幸!
梁夫人也是满心伤感,只是她太了解韩氏,了解到深入骨髓!
“算了,不提他们了,既是来了,那就先让丫鬟们带你去小院歇歇,午饭过后小寐片刻,晚上咱们一齐用饭时再细聊。”
此时乃是上午,梁夫人一句话便支到了下午去…
徐若瑾提起精神继续盯着看,韩氏犹豫了下,才点头答应下来,“那我就先去院子里布置一下,稍后再来找大嫂,今儿一定要与你好生聊聊,我可是有太多的话想与你说了!”
梁夫人又寒暄两句,徐若瑾亲自出门把韩氏送走。
春草,烟玉和方妈妈陪着韩氏去安置下来,徐若瑾忍不住问起梁夫人,“母亲,这位二婶娘看似还不错啊,怎么…”
徐若瑾心中实在好奇,而且极为好奇!
“我当初也是这般认为的。”梁夫人满脸苦涩,“看看送你的礼册上都写了什么,你大概就能了解了!”
徐若瑾纳罕,让红杏把刚刚的册子又拿来。
打开一瞧,徐若瑾目瞪口呆!
一支红蓝宝鎏金步摇簪,一对儿珍珠滴水的耳坠子。
没了…
真的没了…
第502章 贺礼
就这么两样物件,至于从远处颠颠的跑来中林县送一趟?
满嘴亲情浓浓,更是斥骂了二伯祖父一房的所有人,看到婆婆热泪盈眶,感恩戴德。
夸赞自己好看,更不计较梁霄的失踪,慷慨大度,格外热忱。
最后再看所赠的礼,徐若瑾自嘲不是一个贪婪的人,可…可这怎么也不想是梁家一房的官邸门户送出的东西啊?
好歹你再多给几匹布也总比只有这么俩物件要好看得多吧?
徐若瑾翕了翕唇,惊愕呆滞,最后不得不苦笑出来,“领教到了,这回是真的懂了!”
梁夫人也是苦涩的摇摇头,“倒不见得是她没给你和老四带礼,纵使她有那份心思,五老太爷和你那位二叔父也是不容的,想必是她昨儿见了世子,便把你们那一份儿都给你三姐姐当陪嫁了。”
“这么多年她还没变,”梁夫人也不知能说什么,“行了,终归是晚上才要再见一回,在这之前先不要把我明儿就要走的消息透露出去。”
“母亲是怕她也要跟着?”徐若瑾已经被两样礼惊的脑子不转弯,那就索性问个明白。
梁夫人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徐若瑾了然的记下,便出门去吩咐府中的丫鬟婆子们把嘴闭得严实一些。
看过惠娘递来晚间大厨房准备好的菜单,徐若瑾改了两道菜,又嘱咐惠娘在自己的小院拿一瓮酒。
“拿一瓮酒,兑在四个小酒壶中,每一壶只够四盅的酒就可以,上桌之时,一壶一壶的拿,千万不要都端上去。”
徐若瑾叮嘱的这般仔细,惠娘很是惊讶!
寻常有客到,四奶奶都恨不能一坛接一坛的往上摆,这回是怎么了?
居然只让上一小壶?
看到惠娘的惊诧,徐若瑾杵着小脸满是无奈,“这位二婶娘不同以往的夫人,物以稀为贵,咱们还是谨慎着点儿,若这时上一坛子酒,待她离去之时,咱们不知要送出多少她才能满意。”
顿了下,徐若瑾又道:“亦或许送多少都不满意,所以咱们还是先别太大方了。”
听四奶奶这般说,惠娘立即领了命去传话。
能让四奶奶惧怕的人不多,想必这位二夫人不是省油的灯!
徐若瑾正思忖是不是要再问一问跟随二夫人同来的下人有多少,该怎么安排。
门外响起了杨桃说话的声音,“四奶奶,忠叔来了。”
“忠叔您快请。”
春草簇步过去撂起帘子,徐若瑾也迎了过去,“正琢磨是否与您商量一下跟随二婶娘前来的人有多少,该怎么招待,您就来了,就是及时雨呢!”
“红杏,快上茶!”
忠叔佝偻着身子坐了一旁的椅子上,对此着实哭笑不得,“四奶奶不说,老奴也是要来的,夫人刚特意派人去吩咐过,明儿开始帮衬着四奶奶应酬好二夫人,她要走了。”
“好在还有您帮我,不然我是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徐若瑾心里又想起逃跑了的梁霄,牙根儿咬的“咯咯”作响!
忠叔看她这副小模样就知道四奶奶在想什么,“四奶奶也不要怪四爷,就他的那个脾气您也是懂的,哪里受的住二夫人的纠缠?还不如让他举把刀去战场挥舞一通来的痛快!”
“其实连老奴都是这么想的,唉,只可惜身子骨不中用了啊。”
忠叔满心感慨,徐若瑾连忙劝慰道:“挥刀杀敌是简单,对付这软刀子才是最困难,所以没了您,我自己也搞不定啊,毕竟这也是梁家人。”
“随行的人一共有多少?晚间也好在院外安排几桌招待。”主席位和招待随行人的饭菜自当是不一样的,徐若瑾也不得不多问几句,若是有矫情计较的,也要再把餐谱看一遍,吩咐下去按照几两一桌的席面备菜。
“随行一共二十四人,六个丫鬟,四个婆子,两个车夫,十二个小厮,想必至少备四桌席面,每一桌要安排陪同的人。”
忠叔哭笑不得,“而且老奴刚过来之时,正听见随行之人问起世子爷到梁家时,做了什么事,喝了什么酒,品了什么茶…晚间的席面若置办的不够格,想必是会落埋怨的。”
忠叔这话,听的徐若瑾目瞪口呆,半晌才合上了嘴,“这…这五老太爷也是梁家的老辈人了,二叔父也是一地之官,怎么他们家的下人也这样?”
徐若瑾真是惊的眼珠子要掉下来了!
难道是有什么主就有什么仆?
这一家子也太奇葩了!
忠叔清了清嗓子,犹豫下才道:“五房的老夫人过世的早,老太爷一直跟随着二老爷一房过日子,府中自当是二夫人当家…”
忠叔没继续说下去,徐若瑾也是彻底的明白了!
二婶娘当家,那自当对下人也格外的吝啬,贪婪,亦或许这其中也有她特意教的,终归不管怎么样,下人们几句话问出来,自己还真不好意思几两银子一席的饭菜去应对他们了!
否则传出个对涪陵王府的下人大鱼大肉,对自家亲眷却小碟小菜,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谁让婆婆和自己都还想要这体面,要这张脸呢?
徐若瑾想着,立即让红杏去告诉惠娘,院外的席面按照招待涪陵王府下人的席面一般做,一道菜都不许差,少了一根胡萝卜都不行,必须一模一样!
红杏捂着嘴笑着就出门,这事儿也怪不得丫鬟笑话她们,实在是太无颜面了!
忠叔听徐若瑾吩咐过后,倒是放心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