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接过盒子,仔细检查着一包包粉末,面色越来越难看,沉声道:“这都些害人的药粉,白色的可让人终身不孕,褐色的能让人全身又疼又痒,灰色的最恶毒,有孕女子服食后,生产时必定难产,大出血而亡。”

沐雨棠递上瓷碗:“碗里染的,可是让人难产大出血死亡的药末?”

府医仔细检查过瓷碗,面色大变的点了点头:“正是!”

沐雨棠虽然早就猜到了结果,亲耳听到府医的判定,心里还是腾起无名业火,冷冷看着陈静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吗?”

隐藏了十五年的秘密被拆穿,陈静眼睛里有怨恨,有不甘,但更多的还是狠毒,傲然道:“是又如何?苏雪晴自己愚蠢,没察觉出粥里有毒,死了也是活该!”

心狠手辣的害死了人,不但不知错,还怪人家不小心,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我娘可有对不起你?你为何要以这么残忍的方式害死她?”沐雨棠能想像到,苏雪晴生产后,眼睁睁看着鲜红的血像决了堤的洪水快速向外涌,就如她的生命,以她眼睛看得到的速度快速消逝,她心里一定很苦涩,很无奈,很恐慌,很绝望。

“你那个贱人娘,蛊惑你爹,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原配之位,害我从正妻沦为平妻,你说我该不该杀她?”陈静满目愤慨,十六年前,她是高贵的陈府千金,一个偶然的机会,结识了沐府的公子沐振,两人吟诗作对,月下谈琴,可谓是郎情妾意,两情相悦。

可就在她及笄后,满怀欣喜的等着沐振上门提亲时,却听到了他要娶苏雪晴的消息,晴天霹雳啊,当时她就恨不得将苏雪晴碎尸万段!

“陈静,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害死雪晴!”伴随着愤怒的吼声,两名侍卫抬着一只舒适的单架走了进来,架子锦褥上趴的赫然就是沐国公沐振。

他正在静养,听闻静园来了大批侍卫,心中担忧,就赶了过来,不料却听到了这么个惊天秘密,想到那个聪明美丽的正妻,大出血死在产床上,他满心满眼都是惋惜,他看着陈静,精明的眸子里厉芒闪烁:“我不是早告诉过你,我喜欢的是雪晴,一直将你当妹妹…”

“呵呵,妹妹!”陈静大笑,笑容充满了苦涩与嘲讽:“咱们两人刚认识时,你看我的眼神,满满的都是爱恋,那是情人间的爱慕目光,哪是什么狗屁的兄妹之情。”

沐振的目光不自然的闪了闪,一张老脸微微泛红,低低的道:“那时候我年龄尚轻,见过的女子少,不懂情爱…”

“是啊,当时的我是你见过的所有女子中最漂亮,最有才情的,所以,你喜欢我,后来,你见到了苏雪晴,她是名满京城的京城双璧,只是轻轻一站,所有的美丽女子都会黯然失色,你惊叹她的美貌,她的才情,就移情别恋于她,将我抛诸脑后了,是不是?”

陈静尖锐的指责连嘲带讽,眼睛里也闪烁着点点不屑,沐振不悦的皱起眉头:“我和你没有婚约,也从未对你承诺过什么,就算我娶雪晴,也不算对你始乱终弃。”

沐雨棠撇撇嘴,十五岁少女情窦初开,沐振和她情意绵绵,俘虏了她的心,看到优秀的苏雪晴,立刻移情别恋将她扔到一边,不叫始乱终弃,叫无耻至极!

“我好恨苏雪晴,她从我身边抢走了你,害我从正妻沦为低人一等的平妻,只要看到她,我就恨不得杀了她!”陈静愤怒的高吼着,满眼疯狂。

沐振好色,花心,就算他没看到苏雪晴,也有可能会遇见什么李雪晴,王雪晴,移情别恋将陈静抛弃,陈静不找他算账,反而怪到苏雪晴身上,这什么狗屁逻辑。

沐雨棠瞟她一眼,冷声道:“陈静,沐振娶了我娘,你完全可以另嫁他人,是你自己上赶着要给沐振做平妻,心甘情愿低人一等的…”

“我的心在沐振身上,我放不下他,才嫁他为平妻!”陈静没说的是,沐振觉得她比不上苏雪晴,她愤怒,她不甘,她嫁沐振为平妻,是要让沐振慢慢感受她的好,她的情,她要将苏雪晴彻底比下去,嫁来不久她发现,她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

“你那娘就是空有美貌、才情的废物,我进门后,稍用手段,她就不理你爹了,天天将你爹往外推,你爹的心,慢慢的就移回我身上了,哈哈哈…”

沐雨棠看着她得意的面容,不屑的嗤笑:“陈静啊陈静,你就是一俗女,才情,意境,远远不及我娘!”

清冷的声音触到了陈静最深的忌讳,她阴沉着面色,疯狂的怒吼:“你娘已经被我算计死了,你爹和我生活了十五年,我是胜利者,你娘是失败者,我哪点比不上她?”

“新婚未过,沐振禁不住诱惑,娶了你这主动投怀送抱的美人入府,我娘心高气傲,对这种渣男彻底失望,不屑一顾,才会不理他,不是中了你的诡计和他离了心,我娘不要的东西,你还如获至宝,洋洋得意,真是愚蠢至极!”

沐雨裳清冷的声音连嘲带讽,看着陈静愤怒的快要扭曲的面容,她还觉得不解恨,慢悠悠的添了把柴:“如果我的夫君敢在新婚期间,好色成性的迎娶旧情人为平妻,我会乱刀砍死他!”

沐振一张老脸瞬间黑的能滴出墨汁来:雨棠这是在变相骂他好色、花心,活该被千刀万剐么?

陈静怔忡着,眸子里满是难以置信,沐振不是她抢来的,而是苏雪晴不要,丢弃给她的,真是奇耻大辱,她杀苏雪晴,更加杀对了:“苏雪晴勾引了沐振,抢了我的夫君,她该死!”

苏雪晴身为京城双璧,数不清的优秀男子趋之若鹜,她用得着勾引沐振这个要才能没才能,要武功没武功的渣男?

是沐振紧追着她不放,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让她出嫁吧。

沐雨棠看着快要陷入疯狂的陈静,眼角眉梢满是嘲笑:“你自己没本事,抓不住沐振的心,不能让他娶你为正妻,你不好好反醒自己,还将事情怪到我娘身上,无耻!”

陈静顿时怒不可遏,瞪沐雨棠的眼眸,愤怒的快要喷火:“你和你娘一样下贱,你娘难产时,我就应该一刀结果了你这个小孽种,送你们母女一起下地狱…”

“啪啪啪!”沐雨棠目光一寒,双手左右开弓,将陈静接下来的话打回了腹中,陈静三观不正,她懒得和她多说废话,她欠教训,自己就动手教训教训。

陈静的脸被打的歪过来,歪过去,歪过来,再歪过去,胸口心脉剧痛,她没有丝毫反抗力,足足挨了一百耳光,脸火辣辣的疼,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肯定肿的不轻,嘴里充满了浓浓的铁锈味,那是血的味道。

沐雨棠停了手,看着陈静高高肿起的脸颊,冷声道:“沐夫人,这只是给你的小小教训,如果以后…你没有以后了。”

她诡异一笑,看着窗外,沉声道:“杨大人,事情的经过,您都听清楚了吧。”

沐振一惊,杨大人在外面听案吗?他来了这么久,怎么都没察觉到?

“听的一清二楚!”身穿官服,头戴官帽的顺天府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看着神色清冷的沐雨棠,眼睛里满是赞叹,人证,物证虽然都在,但事隔十五年,如果陈静一口咬死不知道,他们也无所奈何。

沐雨棠设计策,引陈静主动交待真相,为母亲报仇,真是聪明伶俐的孝顺女子。

目光看向躺在床上的陈静,顺天府故意忽略她面目全非的脸,轻咳一声:“本府现在宣判,沐国公夫人陈静,下毒谋害原配苏雪晴一案证据确凿,罪名成立,其心思歹毒,其心可诛,判明日午时问斩!”

宣判的最后一字落下,陈静只觉轰的一声,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耳边不停回荡着一句话:“明日午时问斩!”

她知道事情败露不好收场,却怎么都没料到,沐雨棠请了顺天府过来,将她的罪行听的清清楚楚,当即就给她定了罪,还宣判了斩首的日期,现在到明天午时,只剩下*个时辰了,她根本来不及采取任何的自救措施。

可恶的沐雨棠,来静园质问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取自己的命了吧。

陈静犯了毒害原配的重罪,要关进大牢,她身受重伤,行动不便,两名女狱卒走上前来,一左一右的架住她的胳膊,拖了她向外走。

陈静挥舞着胳膊,慌乱的挣扎,却怎么都挣不脱五大三粗的狱卒,眼看着她就要迈出门槛儿,被押上囚车,她看向沐振,慌乱的求助:“老爷,救我啊,老爷…”

沐振趴在单架锦褥上,面色阴沉着,眉头紧皱,冷声道:“你害死雪晴,被判刑斩首是死有余辜,我不会救你的。”

真是大义灭亲!

沐雨棠嘴角扬起一抹嘲讽,陈静杀人的祸根是沐振,沐振得知真相,见死不救,不是真的想为苏雪晴报仇,而是怕被牵连,想和她划清界线,明哲保身,真是个无耻至极的渣男。

陈静和他夫妻十五年,他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敢为陈静说一句好话,还和别人一样痛斥她,陈静终于可以看清,自己费尽心机得来的夫君,究竟是个什么货色,她肯定悔的痛哭流涕,连肠子都青了。

“告辞!”杨大人见陈静被抓进了囚车里,拱了拱手,告辞离开。

沐雨棠也不准备在乌烟瘴气的沐国公府多留,瞟一眼单架上的沐振,丢给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慢悠悠的走出了房间:苏雪晴难产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虽然知道的晚了些,但还了她公道,她泉下有知,应该会瞑目了。

太阳徐徐落山,夕阳的余辉照在假山旁男子身上,为他流畅的雪衣拢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看到沐雨棠,他缓步迎了上来,见她小脸阴沉,他轻轻蹙眉:“抓住了毒害亲人的重犯,是件开心的事,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沐雨棠眯了眯眼眸:“不亲眼看着她命丧黄泉,我开心不起来!”

萧清宇黑曜石般的眼瞳里闪掠一抹浅笑:“她身受重伤,又进了大牢,夫君都不管她死活了,你还怕她耍花样?”

沐雨棠和陈静交手多次,知道她一向诡计多端,只要头还在脖子上,她就一定会想办法自救:“她夫君不理她,她还有儿子,哥哥啊,那两个人能力不错,在军中又有一定的势力,不得不防!”

萧清宇莞尔:“你担心他们劫法场?”青龙国的法场戒备森严,没人敢做乱。

沐雨棠眨眨眼睛:“陈先河被打了一百军棍,重伤休养,沐云城又被我打折了腿骨,走路都是问题,就算他们想劫法场,也没那个能力,不过,咱们也不能放松警惕!”

陈静是个很执着的人,从她甘愿自降身价,嫁沐振为平妻就可以看出,她一旦认定了某件事,某个人,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如今,顺天府要斩她的脑袋,她那么惜命,绝不会乖乖等着被斩,一定会再做困兽之斗。

“那明天午时,我陪你去刑场,亲眼看她人头落地!”萧清宇强劲有力的手臂,轻揽着沐雨棠的肩膀,将她拉进怀里。

沐雨棠没有挣脱,头枕着萧清宇的胸膛,嗅着淡淡青莲香,听着强劲有力的心跳,烦闷的心情莫名的安定下来,抬头看他:“萧清宇,杨大人的事情,谢谢你了…”

沐雨棠的郡主只是个虚衔,没什么权利,不能强抓身为沐国公夫人的陈静,也无法调动官员,顺天府和官差,侍卫们,都是萧清宇命人叫来的。

萧清宇低头看向怀中女子,她漆黑的眼瞳就如两汪小小幽潭,吸人心魄,粉色的唇瓣张张合合,吐出一串串清新气息,就像在无声的邀请他。

他暗沉的眼瞳闪掠点点暗芒,强劲有力的手臂落到她腰间,箍着她的小腰,让两人紧贴在一起,额头也紧抵着她的,轻声低喃:“只有一句谢谢吗?”

英俊的容颜近在眼前,清清淡淡的气息喷洒在小脸上,沐雨棠小脸微沉,睁大眼睛瞪他:“陈静还活着,我没心情给奖励,等她伏法了再说。”

萧清宇看着她狡黠的眼眸,眼瞳里浮现不易察觉的笑意,薄唇蜻蜓点水般掠过她的粉唇:“好!”

子时,夜凉如水,陈将军府的书房里灯火通明,沐云城低垂着头跪在陈先河面前,看他那僵硬的姿势,以及后背渗出的汗渍,他最少也跪了小半个时辰了。

陈先河看着他坚定的目光,倔强的神情,轻轻一叹:“阿静是我的亲妹妹,我也想帮她,救她,可你也看到了,我重伤未愈,连路都走不稳,如何进宫面圣?”

沐国公府接二连三的出事,京城里上至名门贵族,下至平民百姓,三教九流,都当成笑话,皇上更是对沐国公府的每一个人都不满,陈静暗害苏雪晴的事情揭穿,皇上只会对沐国公府更加厌恶,谁为陈静求情,都会遭到严厉的斥责。

他有失职罪在身,已经遭了皇上不喜,如果去为陈静求情,估计他的性命也会不保,如果皇上发怒,说不定整个陈府都会遭遇,他不能因陈静一人,而毁了整个陈府。

沐云城抬头,看着陈先河凝重的面色,沉声道:“舅舅不必担忧,云城不是请求舅舅进宫面圣!”沐国公府臭名远扬,母亲的罪名已定,进宫见皇上救不了母亲,只会让母亲更早的被斩。

陈先河一怔:“那你求我做什么?你可别做傻事劫法场!”行刑当天,围观的百姓成千上万,负责监护的侍卫也有几十甚至上百人,戒备非常森严,劫法场劫不走人,还会将自己搭进去。

沐云城微微一笑:“舅舅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去劫法场!”

陈先河蹙蹙眉,不面圣,不劫法场,难道是:“你想在大牢里换死囚,替你母亲上刑场?”

“也是,也不是!”沐云城摇摇头,笑的高深莫测:“我今天来找舅舅,是想请舅舅借我两名厉害暗卫,其他事情,都不必舅舅插手,我会自己办妥!”

陈先河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突然发现,他的外甥长大了,长高了,也变聪明了,眼睛里就像蒙了一层迷雾,连他这个做舅舅的,都窥探不出他的真实想法:“云城,你母亲犯的是谋害正妻罪,按律当斩,明日午时过后,沐国公府的国公夫人就是死人,就算你母亲活下来,也要过着见不得光的日子,一辈子隐姓埋名…”

“我知道!”沐云城点点头,目光幽暗,一个时辰前,他去大牢看望母亲,母亲像抓到救命稻草那般,抓着他的衣袖苦苦哀求,请他务必救她,从小将他养大的亲生母亲啊,那般的低声下气的请求她,他不忍心回绝。

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母亲想活,他就尽量帮她活下去。

陈先河见他目光坚定,似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到了嘴边的劝解转了个圈,化为一句重重叹息:“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也不再劝解,我会调遣两名侍卫给你!”

“多谢舅舅!”沐云城面露喜色,对着陈先河,重重的磕了个头,有了舅舅的暗卫助他一臂之力,他一定能够成功救出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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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陈静之死

夜深人静,整个沐国公府都隐入了沉睡中,侍卫们手持火把,身佩长剑,尽职尽责的在院落间来回巡逻,走廊里的灯笼散着点点昏黄的光,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扇院落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张中年女子的脸露了出来,仔细望望四下无人,她松了口气,站直身体走出院落,低垂了头,顺着墙角,小心翼翼的急步前行。

她的头发挽成常见的圆髻,没戴任何发饰,穿着三等嬷嬷的粗布衣服,如果忽略掉她风韵犹存的脸,以及肩膀上背的那个大包袱,她就是个三等粗使嬷嬷。

“夜深了,李姨娘不在房间休息,背着个大包袱准备去哪里?”懒洋洋的男声迎面传来,带着淡淡的嘲讽与关怀,李姨娘如遭雷击,猛的顿下脚步,全身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慢慢抬头看向十米外的清俊男孩,磕磕巴巴的道:“大…大少爷…”

沐云城看着她惊恐的目光,嘴角扬起一抹残酷的笑,迎着李姨娘慢腾腾的走了过去:“李姨娘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这是要去哪里?”

随着沐云城的走近,李姨娘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膝盖不受控制的猛然一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咚的不停磕头:“大少爷饶命…求大少爷开恩…”

她是陈静的贴身丫鬟,却埋下证据指证陈静,害陈静进了大牢,明天问斩,沐云城,沐云嘉是陈静的子女,绝不会放过她,所以,她趁着夜深人静,准备悄悄离开沐国公府,寻条活路,哪曾想,被沐云城抓了个正着。

“开恩?饶命?你指证我娘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开开恩,饶她一命?”沐云城站在李姨娘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冷声质问。

李姨娘低垂着头,衣袖下的手紧紧握了起来,陈静,沐云嘉以那么卑鄙的方法害死了她的女儿,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为自己女儿报仇!有什么错?

沐云城看着她愤怒,伤痛的面色,眼瞳微微眯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李姨娘做我娘的贴身丫鬟时,卖的是死契?”

李姨娘一怔,沐云城不是在审问她,准备治她的罪吗?怎么突然间想起来问这件事情了?心中疑惑不解,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是的!”

“死契就是将性命卖给了自己的主子,你的命,不再是你的,而是我娘的,如今,我娘需要你的命了,你要毫不犹豫的交出来。”沐云城低低的说着,嘴角扬起森冷、诡异的笑。

李姨娘一惊,瞬间明白,沐云城是想让她代陈静去死:“不,不行,这怎么可以!”

陈静买下她,的确是救了她的命,可她这么多年来也为陈静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还搭上了自己女儿的性命,再大的恩情,她也已经还清了,她不再欠陈静什么,怎么能替陈静去死?

沐云城见她神色激动,满面愤怒不甘,心中冷笑,他就知道,李姨娘不会代死,不过,他已经想好了全盘计划,还制定出了非常详细的步骤,李姨娘是不可替代的角色,不同意也得同意:“来人,侍伺李姨娘!”

“是!”两名侍卫走上前来,一人抓了李姨娘的双手反剪到身后,抬高了她的下巴,另一名侍卫捏开了她的嘴巴,端着一碗黑色的药汁灌进了她嘴里。

李姨娘拼命挣扎着,踢打着,却止不住苦涩药汁灌进嘴里,顺着喉咙流进肠胃。

药汁灌尽,侍卫们松开了李姨娘,李姨娘失去支柱,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全身软绵绵的,用不上丝毫力气,溢出的黑色药汁染湿了她的衣襟,发髻也挣扯的凌乱不堪,整个人非常狼狈。

看着沐云城森冷的笑容,她眸子里闪烁着锐利寒芒,想要破口大骂,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这才发现,她被药哑了。

不能动,不能说话,确实是个任人摆布的替身、傀儡,沐云城的心思真是歹毒。

“我诅咒你全家不得好死!”李姨娘嘴巴张张合合,无声的道出最恶毒的诅咒,眼睛里闪烁的厉芒,似要将他生吞活剥。

沐云城看懂了口型,不以为然的冷冷一笑:“我们再不得好死,也比你这个贱婢下场好,明日午时,你就等着身首异处吧!”

李姨娘气噎,目光如利刃,狠狠射向沐云城,似要将他万箭穿心。

两名暗卫快步走了过来,黑色的劲装,冷冽的面容,肃杀的目光,正是陈先河派给他那两暗卫,到得近前,两人双手抱拳,恭声道:“少爷,已经准备妥当!”

“很好!”沐云城瞟一眼漆黑的夜空,嘴角扬着高深莫测的笑:“那咱们就静等明日午时了!”

陈静毒害原配苏雪晴之事,一经传出,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街头巷尾的百姓们热火朝天的议论着,纷纷痛骂陈静是心狠手辣的蛇蝎毒妇,应该千刀万剐。

沐雨棠坐着马车来到广场观刑时,只见广场上人山人海,行刑的刑台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陈静穿着白色的囚服,双手被反剪着捆绑在身后,在四名侍卫的押送下缓缓走了过来,她神情萎靡,满眼疲惫,保养得当的脸上满是沧桑,乌黑的鬓间也生出了点点银丝,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年。

围观的百姓们斥责着,喝骂着,数不清的烂菜,烂叶,砖头,瓦片纷纷朝她砸了过去。

烂叶遮头,烂菜盖脸,阵阵腐臭钻入鼻孔直冲肺腑,她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利寒芒,瞬间又消失无踪,颗颗石块,瓦片砸到身上,火辣辣的疼,她置之不理,面色平静的一步步,慢慢走上刑台!

沐雨棠见她视死如归般跪倒在刑台中央,柳眉轻挑:这么轻易就认命了?这可不像她的风格!

举目远眺,看到沐云城在侍卫的搀扶下分开人群,踏上刑台,走到陈静面前,端出一碗饭菜,满面沉痛的道:“娘,就要上路了,您吃一点吧!”

白白的米饭上盖着红艳艳的红烧肉,阵阵香气飘散,让人垂涎欲滴。

平日里最喜欢的饭菜,成了她的断头饭,陈静心里百感交集,满眼苦涩的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您就要走了…咱们母子相隔…您多少吃一点…”沐云城声音哽咽,眼睛里隐有泪水闪烁。

陈静看着儿子真诚的感恩目光,满心满眼都是酸涩,轻轻点了点头:“好!”

沐雨棠看着陈静在沐云城的喂食下,象征性咬了一口红烧肉,眼圈瞬间变的通红,不由得轻轻挑了挑眉:陈静行刑,夫君沐振,哥哥陈先河,女儿沐云嘉都没来送行,或者来了,怕被人指责,隐在人群里,没有露面。

只有沐云城一人顶着众人的指责与唾骂,大大方方的走上刑台为她送上一碗送行饭,这份孝道,倒是值得赞扬!

案件是顺天府杨大人审理的,也由他负责监斩,他望望越升越高的太阳,拍了拍堂木,冷声道:“沐公子,午时将到,犯人要行刑了,请下刑台!”

沐云城沉下眼睑,将瓷碗递给侍卫,双手抱拳对着杨大人深深施了一礼:“大人,家母谋害苏雪晴,罪无可恕,但她毕竟是云城的母亲,云城不忍看她死后入地狱受苦,想请高僧为家母超度,还请大人恩准!”

陈静作恶多端,死后下地狱是罪有应得,但青龙国孝字为先,陈静在阳间被斩首,就等于赎清了所有的罪,沐云城身为人子,超度母亲早日投胎,是一片孝心,如果严词拒绝了,有些不近人情。

杨大人沉吟片刻,轻捋着胡须点了点头:“好,不过,高僧们只能在刑台下超度,不可上刑台!”

“多谢大人!”沐云城满面喜悦,眸子里闪掠一抹高深莫测,只要能让僧人超度即可,上不上刑台无所谓,弯身向杨大人深施一礼,他由侍卫搀扶着,走下刑台。

数十名身穿僧袍、袈裟的僧人越过百姓走上前来,围着刑台轻敲木鱼,低诵着经文,准备超度恶毒魂魄。

沐雨棠看着他们头顶上数量不同,颜色深浅不一的戒印,眨眨眼睛:他们是真正的僧人,不是侍卫或暗卫假扮的,但沐云城请他们来,绝不止是超度魂魄这么简单。

萧清宇看着沐雨棠微皱的眉头,眼瞳里暗芒闪掠,声音淡淡:“你在担心?”

沐雨棠点点头:“我总觉得,沐云城有阴谋!”

沐云城只有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如果他真的孝顺,见母亲要被斩首,眼里心里都会满是伤心、痛苦,而不会像现在这样,面色痛苦,眼睛里一片平静,就像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握之中。

僧人们敲完了木鱼,拿出一柄摇铃,轻轻摇晃着,继续诵经,高深的经文传入耳中,让人心神宁静,沐雨棠脑海突然闪过一道灵光,清冷的眸子里闪掠一抹轻嘲,转身看向萧清宇,笑的高深莫测:“我知道沐云城想耍什么花样了,你借我两名雪衣卫,我有妙用。”

萧清宇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璀璨光芒,墨色眼瞳里浮现不易察觉的笑,淡淡道:“好!”

沐雨棠下了马车,带着雪衣卫离开。

萧清宇坐在车厢里,轻品着清茶,看太阳移至正中,刑台上的侩子手大步走上前,摘下了陈静后背上的木牌,高高举起了屠刀。

刑台下的沐云城不着痕迹的对僧人们使了个眼色,僧人们心神领会,诵经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手中的摇玲摇的又快又急,灿烂的阳光照到摇玲上,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耀的人睁不开眼睛。

在这一瞬间,监斩的杨大人,侍卫,以及围观的百姓们目光全都转向了别处,并抬手遮挡那抹灿烂光线,殊不知,刑台上的一片地面突的凹了下去,将陈静带入地底,另一名穿着囚服的人浮了上来,取代了陈静的位置。

一切发生在电光之石之间,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萧清宇却看了个清清楚楚,慢悠悠的品着杯中清茶,他黑曜石般的眼瞳里浮现淡淡的嘲讽:果然如此!

假陈静,也可以说是李姨娘,低垂着头,凌乱的发垂在额前,遮去了面容,和真陈静的仪容相差不多,她被灌了药,不能说话,不能动,不能大声宣布真相,目光越过看热闹的人群,死死的瞪着沐云城,嘴角扬起一抹冷嘲,仿佛在说:“我先去阴间给你们占个位置,等着你们这群渣人快点下来!”

沐云城感觉到了她浓浓的恨意,眉头紧紧皱起,期盼刽子手快些落刀,刽子手没让他失望,短暂的停顿后,干脆利落的手起刀落:‘咔嚓’一声,砍断了李姨娘的脖颈。

圆圆的头颅咕咕噜噜滚落一边,沐云城急步走上前,飞身扑到了头颅上,紧抱着头颅哭的声嘶力竭:“娘,一路走好啊,娘…”

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用白布紧紧盖住了头颅,眸子里闪烁着与实际年龄不附的冰冷与阴沉:只要别人看不到头颅的相貌,就会认为死的是母亲,密道里有舅舅的两位暗卫接应,母亲应该已经得救了。

不出所料,陈静成功和李姨娘调换了位置后,那两名暗卫扶着她慢慢走出了密道。

密道是他们昨晚挖的,时间很紧迫,来不及挖大,中间窄窄的,仅容一人通过,阵阵霉味夹杂着腐臭味萦绕鼻尖,陈静恶心的想吐,都强忍了下来。

爬出密道后,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炎热的阳光照在身上,火辣辣的,陈静没感到热,看着湛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她只感到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她还活着,真好!

沐雨棠那个贱人,肯定以为她已经死了,不会再对她有所防备,等她心脉休养的差不多了,定要将沐雨棠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沐夫人,咱们又见面了。”清灵的声音突如其来的响在耳边,一道窈窕的雪青色身影慢悠悠的走进了小院,美丽,明媚的小脸,清冷的目光,正是沐雨棠。

“沐雨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陈静锐利的眼瞳里充满了震惊,云城偷梁换柱救她性命一事,只有她,云城和几名心腹知道,沐雨棠是怎么会知道,还找到了这里?

“杨大人判了您午时问斩,您就要午时上路,夫人不肯乖乖受罚,我只好亲来送夫人去阎王殿!”沐雨棠笑意盈盈的说着,周身的气势瞬间变的凌厉起来,目光一寒,足尖一点,纤细的身影径直冲向陈静。

她看到僧人手里的摇铃时,就猜出了沐云城的计策,挖地道通刑场,当着众人的面,光明正大的偷梁换柱,沐云城够大胆,也够心细,可惜,他的敌人是她,他的计划注定要失败!

劲风袭来,两名暗卫冰寒着目光,拔剑阻拦沐雨棠。

沐雨棠身体弯出不可思议的角度,巧妙的越过了暗卫的拦截,闪烁着寒光的长剑狠狠砍到了陈静的脖颈上,刹那间,鲜血喷射而出,在半空扬起猩红色的曲线,她的头颅失了支柱,扑通一下掉落在地,咕咕噜噜向前翻滚。

停稳后,沐雨棠看到,她脸上,眸中满是惊骇,她怎么都没料到,刚刚逃出生天,就被沐雨棠抓到,砍了头颅,周密的计划,辛苦的操纵,只让她多活了一刻。

两名暗卫见陈静在他们眼前被杀,眼眸猛的睁大,还未反应过来,沐雨棠的长剑已到了两人面前,利刃从最脆弱的脖颈划过,纤细的血线流出,渐渐扩大,两具尸体砰然倒地!

沐雨棠飘落于地,收剑回鞘,抬头望望天空,午时一刻!

清冷的目光扫过地上的三具尸体,落到了土坯房屋,破烂木门,干枯水井上:位置够偏僻,藏的够严密,难怪雪衣卫用了一刻钟才找出他们的踪迹,陈静身首异处,从此世间再无此人,苏雪晴的仇是真真正正的报了。

沐雨棠长长的松了口气,双足一点,跃出土墙,飞身离开,走出小巷后,看到沐云城正坐着两人抬的小竹椅,慢腾腾的赶来,身旁跟着两名小厮,一名背着只大袋子,一名抱着个盒子。

“少爷,这具尸体,要怎么处理?”小厮是沐云城的心腹,知道被斩的是李姨娘,小心翼翼的询问着尸体的处理方法。

沐云城漫不经心的瞟了袋子和盒子一眼:“先当着众人的面,浩浩荡荡的带回府,等到了晚上,你找个机会,把尸体扔到乱坟岗上去!”

李姨娘虽然是代母亲而死,但她是死有余辜,贱婢一名,不配进沐家祖坟,让她暴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

“是!”小厮应声退下,竹椅也来到了破败的小院落前。

淡淡血腥味扑面而来,沐云城看到两名黑衣暗卫倒在枯井旁,旁边还有一具穿着囚衣,身体和头分了家的尸体,看着头颅上熟悉的脸庞,他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惊声高呼:“娘!”

喝停侍卫,快速步出小竹椅子,他在侍卫的搀扶下急步走到陈静面前,看着死无全尸的母亲,眼框通红,身体轻轻颤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他明明将母亲从刽子手的刀下救出来了,母亲怎么又身首异处了?

“少爷,您看!”一名侍卫托起暗卫的脖颈,手指着那细如线的致命伤口道:“杀他们的,定是高手!”

沐云城的眼眸猛的眯了起来,这种伤口,他很熟悉,他派去杀沐雨棠的人,几乎都是死在这种伤口下!

沐雨棠!一定是她识破了自己的计策,将计就计杀了自己母亲!母亲是死刑犯,在青龙国百姓们的见证下已被斩首示众,她杀了自己母亲,自己也无法告她报仇,可恶的贱人,真是聪明!

沐云城气的咬牙切齿,猛然挥拳向后打去,不偏不倚,刚好打在了盛头颅的盒子上,盒子翻滚几下,里面的头颅掉了出来,李姨娘的脸刚好正对着沐云城。

她眼睛睁的大大的,满眼愤恨,死不瞑目,嘴角扬起的诡异笑容仿佛在嘲讽:“我的诅咒灵验了,有人下地狱陪我了,哈哈哈!”

沐云城怒火中烧,一拳挥去将李姨娘的头打出四五米远,看着延王府的方向怒吼:“沐雨棠,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沐雨棠离的远,听不到他的怒吼,墨色的眼瞳清清冷冷:察觉到沐云城的计划时,她曾考虑过当众拆穿,但沐云城身为沐国公府嫡子,陈将军府的外甥,拥有一批忠心的属下。

在密道里接应陈静的,都是他的心腹,就算被人抓到,也不会将他供出来,最多将陈静重新押上刑场斩首,动不了沐云城半分。

于是,沐雨棠不动声色,悄悄让雪衣卫们查出了密道出口,将陈静斩杀,沐云城见自己辛苦救来的母亲,逃离了刽子手的魔爪,却没有逃脱被斩的命运,一定会受重创,对自己的能力,也会有几分的怀疑,不用她动手,他都败了一大半。

“小野猫!”清雅的声音传入耳中,沐雨棠顿下脚步,柳眉轻挑,在青龙国称呼她为小野猫的,只有一个人。

慢慢转过身,看到了一名熟悉男子,宽松的浅紫色长袍穿在身上,欣长优雅,英俊的容颜如妖如月,俊美的让人神晕目眩,墨锦般的长发徐徐披散于身后,潇洒、随意中更添几分魅惑,正是安墨枫:“安世子!”

安墨枫走到沐雨棠面前,看着她清冷的面容,墨玉般的眸子里浮现淡淡的关切,轻声道:“死者已逝,别太伤心了!”

沐雨棠眨眨眼睛,安墨枫什么时候学会这么一本正经的关心人了?

苏雪晴大仇得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她根本没在伤心,不过,苏雪晴年纪轻轻,被毒害的香消玉殒,真叫人扼腕叹息:“安世子找我有事?”

安墨枫闻言,面色微沉,非常不赞同的道:“你还叫我安世子?咱们认识那么久,又那么熟了,你直接叫我墨枫,我叫你雨棠!”

沐雨棠柳眉轻挑,据她所知,青龙国规距甚多,尤其是青年男女之间,有着非常明显的戒线,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的男女,就要客套的称呼某公子,某小姐或某姑娘,只有夫妻之间才会相互称呼名字…

安墨枫看着她微沉的小脸,心中暗叹,小野猫还没开窍,他要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手伸进衣袖,拿出几件东西递向沐雨棠:“我来给你送这个!”

如玉手指摊开,现出几支细细的,颜色不一的毛笔,上面有的画着枝枝叶叶,有的雕刻的诗句,下端是漂亮的浅灰色毛毛,沐雨棠不解的看着他:“你送我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