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也多来陪伴,顺便监督一下定北侯的进度问题。
这一日姐妹们又在一处说笑,如眉回家几日笑容已经舒展起来,正一同说笑顺便憧憬一下定北侯什么时候上门来求亲,就见外头两个一脸异样的丫头进来,见了或坐或卧的女孩儿们,这两个丫头急忙请安,其中服侍如眉的那个大丫头便一脸厌恶地走上来。
她从来与如眉感情好,如眉见她怏怏不乐,便柔声拉着她问道,“这是怎么了?莫非是谁冲撞了你不成?”
“韦氏那个不知羞耻的丫头来了,正在国公爷屋里梨花带雨,谁心里欢喜呢?”这丫头知道如眉是给这姓韦的背锅,此时便拧着帕子含恨顿足道,“好一副妖精样子呢!”
她口中的国公爷,自然是被夺爵后的魏国公了。
“韦家那个?!”正趴在如玉膝上跟黑狗崽儿撅着屁股抢食儿的广平王世子妃闻言顿时眼睛一亮,顾不得手上的肉干儿来急忙撒手振臂高呼道,“可算来了。”
“等的就是她!”如馨跳起来,刷地亮出了不知之前藏在哪里的烧火棍!
“嗷呜?”因竞争对手突然松手,圆滚地咬着肉干儿滚出去的黑狗崽叫了一声,绿豆眼里露出了疑惑。
有杀气嗷呜!
第201章
昏沉沉的房中,正有少女怯怯的哭泣。
魏国公昏昏沉沉,眼前一片模糊,只是听见了这哭声却心疼得厉害。
他努力睁开眼,就看见了侧坐在自己床边正小心地给自己掖被角,不时难过地说声“对不起”的少女,目光迷蒙,他仿佛透过了这柔媚美丽的少女模糊的模样,看到了当年,另一个女孩子在他面前哭泣的样子。一样的无依无靠,一样的惶惶不安,一样为他在哭着。他想抬起手给她擦擦眼泪,却到底动弹不得,只好用力撑起身精疲力尽地靠在床头,看着她。
“别哭。”这是他真心疼爱了十几年的小辈,是韦妃亲手托付给他的孩子,他怎么舍得叫她哭泣呢?
“若不是为了我,您怎么会如此?”此女就是韦氏女了,都唤一声韦洛。
她生得十分美丽婀娜,目光含情柔媚,一双眼明亮,此时哭泣中,更如同被水洗过一般璀璨,伏在魏国公的榻上哭着说道,“您吃了这么多的苦楚,不过是为我张目!江夏王府这样的跋扈,陛下却听信谗言!亏了退了婚,不然若是日后我嫁过去,还不一定是死是活!”她哭着拉着魏国公的手抬头央求道,“只是如今,该怎么办呀?”
韦大人知道江夏王府这亲事做不成,自己当不了江夏王世子他爷爷了顿时就翻了白眼儿,待又知道孙女儿被赐给魏国公当了妾,厥过去如今还卧病在床呢。
不提韦大人,就连这韦洛自己,也觉得太不能够了。
魏国公都是一个老头儿了,怎么配得上如花似玉,从前是要做世子妃的人呢?
“我也没有想到会如此。”魏国公最近吐血吐了实在不少,且诸事烦心夺爵子孙不孝的,焦头烂额几乎丧失了对人生的信心,见面前的女孩儿哭得叫人心疼,目光便温和起来和声说道,“只是你放心,过些日子我往宫中自辩,定然还你一个清白。”
他自然是不能娶韦洛的,不然如何面对韦妃呢?心里想到韦妃,魏国公目光更温柔了,见韦洛仰头信赖地看着自己,便挤出了一个笑容。
这个女孩儿,就跟他的女儿一样。
“若不是您家七姑娘这样无能,怎会叫您沦落至此呢?”韦洛见魏国公对自己并无芥蒂,顿时就松了一口气,一双潋滟的眼一转便愁苦地说道,“都说她生得是个难得的美人儿,我也想着江夏王世子若能相中她就好了,谁知道她这样不中用,只怕还在世子面前进了谗言,不然为何江夏王府这样光火,定然与您不依不饶?这等不孝,心如蛇蝎,您一定要好好儿教导她!”
若不是如眉坏了她的好事,她正该清清白白无辜地嫁到河间王府去,荣华富贵,外加一个真正的丈夫!
江夏王世子竟然是个断袖也该赐婚给她,她怎么受得了?
“休要提她!”如眉对魏国公存了心结,再孝顺也不肯往魏国公面前问安了,魏国公想到这个不孝女顿时大怒。
“我又没有对不住她。”韦洛见魏国公恼了,便殷殷地说道,“我送她一个世子妃做,这不是我的歉意之心?只凭她一个庶女,若不是我帮她,她能见得着亲王世子?”
见魏国公微微颔首认同自己,她便哀叹地说道,“我一片好心却沦落到了这里,这才是不知好歹,以怨报德。且祖父正为我筹谋河间王府的婚事,我听说河间王府八公子已经回京来,如今……您想想办法呀?”
她身上背着江夏王世子小痣的逸闻,又叫文帝指给魏国公,如何去攀附河间王府呢?
“我再想想,不会耽误了你的前程。”魏国公当日就觉得河间王府很好,目光慈爱地看着对自己撒娇的女孩儿。
“若叫我说,不如……”这韦洛果然就满足地仰脸笑起来。她本生得美丽匀净,美目流连之间,又有头上的一点珠光宝气的透明的光影投落,带着叫人喜爱的柔媚多姿,她拉着魏国公笑嘻嘻地说了许多好听的话,见魏国公果然老怀大畅眼里再没有了别人,便急忙目光闪烁地说道,“不如就说,是您撞见了江夏王世子与七丫头的丑事,江夏王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陷害您!”
“这……”
“如此,不仅我与您之间可以分明,且您就是吃了极大的冤屈,陛下委屈了您,多少会心中生出后悔,这国公之位,没准儿还能还给您。”韦洛继续卖力地说道。
她本十分聪慧,魏国公素来信重她的主意,听了这个果然沉吟了起来。
“不过是个庶女……行事不检逐出家门就是,也不会叫国公府蒙羞。”韦洛还在劝他。
“果然是个贱人。”她才要说一说无毒不丈夫,再说一说她听见信儿韦妃就要回来,就听门口传来了一声冷笑,她心中一惊急忙回头,却见此时大门被一脚踹开,一个提着烧火棍的明艳女孩儿走在最前头,目光之中充满了愤怒,见了她就大步上前骂道,“再没有见过这样的贱人!哄着人家父亲去谋害自己亲闺女的!你是个什么东西?!”她一把把烧火棍给丢在一旁,上前就提住了韦洛的衣襟。
韦洛从来被宠爱长大,哪里见过这个,顿时花容失色!
“你竟敢如此祸害七妹妹,我们都听见了!”如馨揪着眼前美丽少女的衣襟,劈手就是一个大耳瓜子骂道,“贱人!”
“做什么?!”见韦洛叫如馨一耳光就抽地上去了,衣裳散开狼狈不堪,捂着脸哭起来,魏国公顿时大怒,指着如馨厉声道,“你还有没有规矩?!”
“规矩是做给人看,这个不是人,是贱妇!”如馨本就不是个好脾气,当年与如玉不和的时候那都是冷言冷语,眼下见魏国公竟然护着韦洛顿时眼睛就红了,梗着脖子指着地上的少女与魏国公对嘴嚷嚷道,“她谋害七妹妹我们都听见了!大伯父竟然想要纳这个东西做妾?国公府还有没有宁日?!我说大伯父怎么干得出这样的坏事,原来都是你这个东西撺掇的!”
她气得团团转,只是从来没有骂过人,只能拿几句话来颠三倒四地说。
既然不能动口,那就动手好了。
如意笑嘻嘻地站在后头,叫随自己而来的王府侍卫把住房门谁都不要进来阻止,自己提起了烧火棍殷勤地放在了姐姐的手里。
魏六姑娘打狗棍法出神入化,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果然烧火棍入手,如馨眼睛就亮了,提着棍子照着韦洛的身上就抽,嘴里骂道,“叫你害人,叫你害人!”
“住手!”魏国公眼前一黑差点儿跌下床来,大声喝道。
只是眼下他说了不算,如馨哪里理会他呢?充耳不闻,只拿着烧火棍往地上打滚儿求救的女孩儿打去。
“大伯父喝口茶。”世子妃殿下特特儿地带来了最好的野山参,那绝对能吊住魏国公一条老命的,笑呵呵带着关切的笑容哄着魏国公说道,“身体是战斗的本钱,大伯父等有精神了,才好继续看着呀。”
她笑容清甜可爱,一脸为魏国公着想,后者觉得也是,也恐自己闭了眼韦洛叫如馨给打死,一仰脖儿就把一碗参汤给喝了,顿时浑身热气腾腾生出了无数的力气,指着如馨更有力地喝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咱们也没有把大伯父怎么着不是?”喝了参汤就翻脸说的就是世子妃了,她把碗往地上一丢,哗啦一声,笑了一声,走到如馨的身边抢过了烧火棍。
“我力气小,因此命六姐姐帮我抽你,姑娘不介意罢?”如意目光微微一冷,虽然笑着却目光里透着叫人惊恐的阴寒,连如馨都没有见过素来讨喜卖乖的小妹妹竟然还有这个模样,往后退了一步。
如意也并不是如馨这等怜香惜玉的人,一棍就抽在了这韦氏女的脸上!见她如花的容颜上顿时现出了一条血痕,她把玩着手上的烧火棍敛目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这张嘴本世子妃真是太讨厌了,抽烂了,你不必去告江夏王世子与七姐姐,只去宫里告我就是!”
如玉看着前头笑容冰冷的妹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与广平王世子这么个人美心毒的朝夕相对,自家纯良可爱的妹妹,这动怒的时候竟然与他有了几分相似。
叫人心生畏惧。
“你!”韦洛就在如意的眼前,自然不会错辩她目中的杀机,心里一紧急忙去看魏国公哭着捂脸哭道,“您救救我呀!”
“九丫头……”
“大伯父别说话,这事儿跟您关系不大。”如意扭头就十分甜蜜地与魏国公说道,“不过是个妾,算什么呢?这妾不好,不知规矩,还未进门就恃宠而骄不说,还离间大伯父与七姐姐的父女之情,挑拨咱们国公府与江夏王府的关系。这样败家的妾,小九儿活了十几年头一次见。您看在赐婚的份儿上对她不忍苛待,大伯娘又还病着,我帮您教训她!不叫她知道规矩,我都不敢见您。”
魏国公瞠目结舌。
他怎么从不知道,从来只会打滚儿卖萌的这个侄女儿,竟然能巴巴儿地说出这么多的话来?
“我……”
“日后,若京中再有七姐姐一点的流言蜚语,本世子妃不问别人,只来问你!”如意懒得与魏国公纠缠这点儿破事儿,回头一棍子就又抽在韦洛的脸上。
听她哀叫了一声额头都是疼出来的冷汗,再也没有了什么柔媚聪慧,只惊惧交加地看着自己,如意便冷笑,拿烧火棍挑起她的脸冷冷地说道,“这是本世子妃给你一个教训!别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了!好好儿当你的妾,若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挑了你的舌头?!”
“何必与她一个妾说话,上不得台盘。”如玉便在一旁扶着妹妹稚嫩却威风凛凛的肩膀冷笑说道,“也是家学渊源,这长辈就是与人做妾做得风生水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小的这个更上杆子,才赐婚,咱们的小轿还未去接你,你自己等不及就来自荐枕席。”
这话说得就太恶毒了,不仅魏国公怒发冲冠恨不能给这歹毒的闺女一耳光,就是韦洛也震惊地仰头,一脸的惊骇。
“你与父亲在房里这么久,早失了名节,浸猪笼也是有的。”如薇探出一颗小脑袋,眉飞色舞地说道。
可算有了十姑娘发挥的地儿,真是等得好辛苦。
“你们!”见魏国公府的女孩儿竟都这样厉害,韦洛只觉没活路了,捂着脸痛哭道,“仗势欺人!”
“不仅欺负你,还打你!”如眉再没有想到,那样狠毒,几乎是要自己性命的主意竟然都是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想出来的,竟然一计不成又生第二计,还想把自己往坑里陷害。
她从来胆小不与人结仇,没想到这韦洛竟要置自己于死地,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男子,她忍不住露出几分后怕与惊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哪怕心里再害怕,却鼓足了勇气上前走到韦洛的面前,居高临下看她。
“坏人!”她弱弱地叫了一声,却鼓足了力气,细白的小手用力地抽在了韦洛的脸上!
因如意在一旁挑着韦洛的脸,后者竟避不开,硬生生受了这一记耳光,脸上竟被如眉留了长长指甲的手划出了三道血痕。
“七姐姐做得对。”如眉可以柔弱,可是遇到歹人继续柔弱胆小就不好了,如意见这个姐姐立起来了,顿时就给她鼓劲儿。
就算日后有定北侯庇护,可是如眉是要给定北侯做正室的,畏畏缩缩拿不出一个气势来,如何能支起定北侯府的内宅呢?
“你们几个……”见韦洛短短时间就不成人样儿了,眼下浑身上下都往外冒血不说,如玉与如薇字字诛心,跟刀子一样往这女孩儿的心上捅,魏国公简直是目眦欲裂,见如眉还不依不饶起来,张皇地看了一下自己,又上去抽了韦洛两个耳光骂她“蛊惑父亲的狐狸精”,他一颗心几乎要疼得厉害,却因喝了参汤不能厥过去,只双手颤抖呼吸急促地说道,“是想要我的命?!”
“您可得长命百岁,不然这妾还没进门,克夫就背上了。”世子妃可担心自家大伯父了,急忙赔笑扭头。
抽在韦氏女身上,痛那都在她大伯父的身上,一个身上疼一个心里疼,也不知哪个更吃亏一些。
只是魏国公这番恼怒实在很伤身,世子妃默默地为韦氏女担心了一下进门之后的性福生活。
她笑嘻嘻地安慰魏国公,却遗憾地看见魏国公浑身上下渗出了血水,显然是烧伤又再一次崩裂,连脸上的烧伤都破开了。觉得大伯父他这回只怕不仅心疼,浑身上下都得疼了,她幽幽心疼了一下,急忙摸了摸魏国公的发烫的额头这才惊呼道,“果然是克夫的呀!大伯父从前都好了,她一来,又坏事儿了!”
她嘤嘤地哭了一下,这才脚下不停地往外走去,口中叫道,“我给大伯父寻太医去!”
长命百岁地活着,至少得活到韦妃回来,看初恋娶自家侄女儿才叫圆满呐。
自己最宠爱放不下的侄女儿交给最能信任的初恋守护……
这回放心了罢?
第202章
一只圆滚滚的世子妃眉开眼笑地滚了出去,手头儿不利索些,都抓不住她。
见她“亲自”去唤人,如玉目光冰冷地看了看脚下哭着呜咽的少女,见韦氏女一脸抓痕,又看了怯怯地躲在如馨身后的美丽无双的如眉身上一瞬,哼了一声方才看着魏国公冷冷地说道,“九妹妹素来心慈手软,只我是个狠毒的人。”
她懒得去抽脚下的韦氏女,抬眼缓缓地与冲进来的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吩咐说道,“把这个东西给本姑娘拖出去!脏了我大哥哥的国公府!”
什么时候国公府成了魏燕青的?
魏国公又叫如玉一刀捅在心口,想到自己的爵位都叫逆子给夺了,肺腑之间更是一片的剧痛。
“不要!”韦氏女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披头散发狼狈极了,仰头哭叫道,“你为何这样狠毒?!”
她衣裳都被魏国公府的几个姑娘给拉扯开了。这个模样若是被丢到外头去,还怎么见人?到时候她就成了京里的大笑话了!韦洛虽然出身不高,可就有一股子心气儿,不然也不会为自己的婚事筹谋至今。她颤巍巍地捂脸哭道,“就算是我错了,七姑娘怨恨我也就罢了,还要别人多管闲事不成?”
魏八这简直是狗拿耗子!
“七丫头!”魏国公果然明白这心爱的孩子的意思,对猛地哆嗦了一下,小脸儿煞白的如眉勉力一声厉喝!
如眉素来胆小,若叫她说了不怨韦洛,别人又有什么立场来报仇?
“不!”如眉出人意料竟然要强了起来,哪怕吓得浑身发抖,却闭着眼睛小声儿叫道,“绝不,绝不原谅她!”
若她原谅了她,岂不是就是一个叫人打了耳光还要赞声打得好的贱人?且又将一心为自己出头的姐妹们置于何地?如眉努力不敢去看双目喷火暴怒的魏国公,小身子抖得如同风中的花朵一般,正在心脏都要吓得碎了的时候,就见外头,如意竟然又一脸欢喜地滚了进来。
“再没有这么巧的,七姐姐猜猜,我看见了谁?!”如意才去叫人请太医,就看见了自己更开心的事儿,探头就与诧异的如眉喜气洋洋地叫道。
如眉一怔,之后眉目之间露出了几分说不出的惊喜。
“定北侯?”如玉侧头,更不理睬地上哭着的韦氏女了,皱眉问道。
“可不是,听说来提亲,就坐在老太太的屋子里,咱们去看看,何必在这儿耽误时间呢。”
如意看了看地上已经缺了半条命的韦氏女,再看看床上只剩一口气,正对自己的话惊疑不定的魏国公,乐呵呵儿地说道,“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这只要是个好姑娘,养在深闺也会叫人倾慕。大伯父您这回该高兴了是不是?别理会那些妾们的挑唆的话了,您不是最想要定北侯这个女婿?”
魏国公看了看羞涩欢喜不知一双手该往何处安放的如眉,再看看扭着腰肢笑嘻嘻的如意,竟说不出话来。
他若是从前,自然很想要定北侯给自己做女婿。只是如今韦氏成了这样,自己也缠绵病榻,还要定北侯做什么?!
便宜魏燕青?!
“你竟然辱及门楣,做出这样不堪之事!”如眉生得闭月羞花,魏国公由己度人就觉得如眉这是狐媚了定北侯了,再看看如眉此时一副柔情缠绵的样子,魏国公心中大怒,只恨不能将这个果然很低贱的庶女给乱棍打死,指着她勃然变色骂道,“说!你做了什么!你个不知羞耻的东西,国公府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为了一个定北侯,你竟然做无耻之事!”
从前想卖个姑娘给人家,如今却嫌弃得不行,如意顿时觉得大伯父很不好侍候。
都说男人心海底针的,古人诚不欺我矣。只是看见魏国公声色俱厉,然而面色潮红仿佛心中气血涌动,如意迟疑了一下,是真的恐魏国公叫几个女孩儿给气死。
若气死了大伯父,这几个姑娘都得守孝,急忙打哈哈地说道,“这不得感激大伯父么,不是您把七姐姐送去给江夏王世子,也断然没有这份英雄救美的奇缘呀。”见不知为啥自己说了这话,大伯父猛地呕出一口血来,世子妃觉得无辜极了。
她真的只是安慰呀。
“咱们去瞧瞧。”如馨对如眉最上心的,且也想知道经常被人提及的定北侯究竟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能叫如眉这样上心,拍着小巴掌叫道,“起码要知道生得如何不是?”
“就是那日的……”如眉红了皎洁的小脸儿,羞涩地与如馨小声儿说道,“拦住惊马的那人。”
六姑娘没心没肺惯了,早就把英雄给忘天边儿去,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转头对如眉一笑,只是却越发叫如意方才的话给激起了心头的火气,忍不住大步上前一脚揣在韦洛的肩膀上,老大一个鞋印儿,指着她骂道,“都是你害咱们七妹妹!”
古往今来都是女子性情比男子坚韧,什么困境都能克服,可是这其中最可怕的,就是韦氏女这种把女孩儿送到别人榻上叫人肆意玩弄的主意。
不仅摧毁的是女孩儿的身体,或许还连女孩儿的心与人生所有的美好都毁灭。
想到这个如馨就忍不住浑身发抖,这并不是能因江夏王世子坐怀不乱而觉得韦氏女就没有犯了罪。想到这里,想到或许如眉会被毁掉的是一生的幸福美好,她双目赤红再也忍不住了,左右努力看看,只是打小儿的礼仪教养,老太太叫她做人的规矩叫她不能做出把这个女孩儿也丢给家中奴才肆意糟蹋的事儿来,她瞪眼咬牙很久,突然冷笑了一声,走到了魏国公的身边。
魏国公床头正悬挂一柄宝剑,叫魏六姑娘垫脚取了下来。
她反手一剑,一剑就刺进了韦氏女的小腹,拔剑之后,看见她一声哀叫,方才横眉立目地叫道,“就是我做的,怎么了?!”
“她把大伯父克成这样儿,咱们恨她给她一剑不算什么。”如意嘴角抽搐,心说可算六姐姐是有人家儿的,不然谁遇上这母老虎都扛不住呀,又知如馨如此虽然情有可原,却有些莽撞。
韦氏女毕竟也不是白身,如意见如眉竟不知生出什么勇气夺了如馨手中的宝剑,一双纤细的手死死抓着这宝剑,就知道如眉这是要给如馨扛了这事儿,一时都觉得好笑起来,顿了顿,摇头晃脑地说道,“她水性杨花的,咱们给她一剑不稀奇。”
魏国公……国公大人已经气得昏迷,早就不知道如何拯救心爱的姑娘了。
此时魏国公房中闹成一团,老太太的上房之中花团锦簇不知多少的见面礼,其中昂贵的珠玉宝石,色彩艳丽的各色的绫罗绸缎,还有不知多少的珊瑚玳瑁琉璃与海外的奇珍异宝,就算老太太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也有些眼花缭乱。
此时看见正襟危坐,刚直的面上有些紧张的定北侯,老太太心里也叹了一声果然生得英武不凡,也因定北侯生得正气凛然,叫老太太因他年纪大的不足少了很多。
“侯爷来府,真是客气了。”老太太温声说道。
“能给您请安,这都不算什么。”定北侯在老太太的面前执晚辈礼,恭敬地说道。
“既然来了,就不必这样拘束。”老太太既然想将如眉家给定北侯,自然不会再充嫌弃他的款儿,不然就是害了孙女儿了,见定北侯与自己恭敬无比,又觉得是个礼数好的,便含笑问道,“平日里你忙着朝中大事,虽然咱们有心亲近,可到底不好叫你更劳累,如今既然走动起来,往后也得亲近一二。今日你来是礼数,过些日子,叫大哥儿媳妇儿,也去你府中探望。”
她含笑问道,“不知可方便,有没有招待的人?”
这问的就是定北侯后宅如今可有主事的姬妾了,定北侯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
“这可叫人心疼了,堂堂侯爷,怎么苦了自己?”老太太最是一个关爱小辈的人了。
“军中时候久了,如此也觉得清净。”定北侯顿了顿,嘴角微微一抽努力在老太太温和的目光里说道,“只是虽然晚辈年纪大了,这在家中更觉凄凉……”
他好大的英雄好汉,竟露出了几分可怜来,叫老太太都看得一怔方才继续说道,“晚辈有缘见过七姑娘两面,一,一……”他嘴角继续抽搐地说道,“一见钟情。求老太太开恩,能成全一二,晚辈定然如珠如玉,绝不辜负七姑娘。”
“只是……”老太太被这“一见钟情”恶心了一下,迟疑地说道。
“晚辈知道自己配不得七姑娘,只是却愿意倾其所有,照顾爱惜她,叫她平安喜乐。”定北侯也被自己恶心得够呛,再也不敢去背诵自己求助的晋王那著名的“她就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听见花开的声音”等等等了,努力绷住自己通红的脸诚恳地说道,“日后,侯府之中以她为贵,再不会有旁人。”
定北侯爷一个女人都搞不定,若再来好几个,那简直是要天下大乱来的。
“按理说,七丫头是庶出,是配不得侯爷的。”老太太摆了摆手,努力笑着说道,“侯爷这样尊重她,我得感激侯爷。”她叹了一声,抹了抹自己纹丝不乱的鬓角,目光有些喜悦,有些舍不得地叹息道,“这是我这个老婆子身边,最后一个要操心的丫头了。”她眼看着自己身边从小小的孩童长大的女孩儿一个个要离开自己,自然是伤感的,却又有些欣慰,低声说道,“侯爷是个能给人庇护的人,七丫头很有福气。”
这就是愿意了的意思,定北侯一呆,竟觉得仿佛是做梦。
说好的再三拒绝,百折不挠才能娶上媳妇儿呢?
晋王骗他?!
晋王殿下当然没有欺骗可怜天上掉馅饼的定北侯,那晋王殿下他侄儿广平王世子蹲守十几年的光荣事迹还在前头闪闪发亮来的。
只是老太太对如意能拢住楚离,如玉迷得宋云焱找不着北是笃定的,因此再三摆着身份儿。如眉却不同,硬伤太大,且还是个一颗心扑在人家英雄身上,容貌虽美却没个出挑的性子。老太太也恐这婚事有什么变故,样子都不做,见定北侯一脸反应不过来,便笑了。
“如此……晚辈便提亲了?”定北侯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试探地问道。
正进门来接最近越发不着家只知道外头野花香的妻子的美貌青年,见他还敢这样矫情,冷哼了一声。
“她父亲卧床不理事,亲事,都有我与她大哥哥,侯爷不要见怪。”老太太见楚离美艳妖冶的脸上发青,再想到撒欢儿得翘尾巴的小孙女儿,急忙笑着说道,“七丫头的姐妹们都是极好的,都照顾她,侯爷日后就知道,她们这是姐妹情深。”
见楚离努力用平静的脸与自己行礼,老太太便柔声与他说道,“小九儿说是见她大伯父去了,阿离去接了她回家,不必来与我告辞。”
“她平日无事,回来与您身边孝顺本是应该。”楚离对长辈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话,轻声说道。
来见老太太这个可以有,只是见那些个小妖精就太过分了!
“她是出嫁的人,怎么好常常往娘家跑?”老太太微微顿了顿方才温声说道,“英国公府来信儿,说是阿焱还有三日到京,说比他更快的倒是大皇子的车架,只有一天就回京了?禹王府可如何安顿,有了主意没有?”
英国公太夫人给老太太传了信儿,不仅说的是宋云焱与大皇子回京之事,也是商量着宋云焱若能回京封爵开府,就预备着两个孩子的婚事,不要再拖拉。
老太太也知道宋云焱炙手可热,英国公太夫人提起这个,立时就允了。
“母亲已经知道,都收拾好了。”禹王妃早就把马棚边儿上的院子给收拾好了,虽然还有些马粪味儿,不过很干净,十分尽心的了。
“如此就好。”老太太见楚离笃定,便微微一笑。
“晚辈去看望魏大人。”定北侯待知道如意去看望魏国公,就恐如眉也去看这个狠心的生父,他到底迟疑了一下,便起身说道,“过门不入,到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