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皇后娘娘心坎儿里的人,何曾在乎咱们这穷门小户出来的丫头。”如馨并不嫉妒如玉的出身,却很讨厌如玉在自己面前眼睛往天上看的态度,谁都不是谁家的奴才,姐妹之间做什么还要高高在上叫人使唤?

况张氏是个尖酸的人,但凡如玉有个磕磕碰碰的,都要闹得沸沸扬扬非说自己姐妹欺负人,时日久了,如馨就不侍候了,她更年长口齿伶俐,每每挤兑如玉哑口无言,如玉逼急了也口不择言,最终姐妹翻脸。

如玉那一回说二房是破落户儿,住在她家里占便宜,虽叫老太太呵斥了,又给如馨赔礼,到底生了芥蒂。

“八姐姐挺好的,真心都在里头,就是不爱说好听的话。”如意小声儿说道。

她才三岁,如馨做什么都不会与她计较,只是哼了一声道,“她嫌弃你成这样儿,你还给她说好话。”

“八姐姐才不嫌弃小九儿,小九儿一天不见八姐姐,她趴在窗边儿垂泪想念,可担心了。”肥仔儿拉着如馨的手笑嘻嘻地说道,“宰相肚里能撑船,六姐姐还记着那点儿玩笑话呢。”她叽叽咕咕在如馨的耳边说笑儿,如馨的脸色虽然好看了许多,却不肯与如玉和解,只是转脸淡淡地说道,“横竖等以后分家,不走动了就是。”

“六妹妹这话就不对。”如月对嫡母所出的嫡女妹妹并没有什么别的厌恶之情,她养在老太太身边最得老太太教诲的,几个妹妹都一视同仁,温声说道,“就算分家,莫非就不是一家人,就要生分了不成?咱们同出一脉,虽内里有些龃龉拌嘴,可是总是一家子姐妹,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她顿了顿,见如馨垂头,一双手揪着自己的衣裳不说话,便轻声道,“做姐姐的,怎么能与妹妹计较?”

“八妹妹就是那性子,嘴巴虽然坏了些,却没有别的大过。”如画也在一旁劝道。

“莫非非要与她和好才行?”如馨是个倔强的脾气,红着眼圈与姐妹们大声问道。

“和好不和好,咱们说了不算,八姐姐伤人的话都在六姐姐的身上,咱们没有资格叫六姐姐大度原谅呢。”如意从不是非要叫人忘却旧恶的圣母,况那日如玉确实伤人,便拱着如馨的手小声儿说道,“以后六姐姐不愿意与八姐姐一块儿,那也并没有不妥。只是咱们是一家人,同气连枝,六姐姐记住这个就完了。”

如眉不善言辞,就在一旁用力点头。

“傻丫头,咱们向着的,莫非不是你?”如月点了点如馨的头,忍不住笑了。

这话倒是真的,如馨默默地想了一会儿,依旧不与如玉示好,做衣裳什么的也没有她什么事儿,却到底不会在姐妹们说起如玉的时候沉了脸色了。

到底都是年少没有愁绪烦恼的女孩儿,姐妹们一同往外头去,笑着去择外头的桃花,又去逛了一会儿园子,方才散了。

如意怀里抱着几枝早春方开的花枝,一边拿胖手指去戳花枝上的花骨朵儿,一边流着口水想着这花儿听说可以蒸了吃,一路滚去了自家堂兄的屋里,预备以又能看又能吃的春花来表达一下自己那充满了爱的内心世界。

然而才扑进了魏燕青泛着淡淡青竹香气的卧房,肥仔儿就见自家美得脱俗仿若仙人的堂兄,正捧着一个极大的匣子仿佛是在烦恼疑虑,见了一头滚进来豁牙咧嘴的肥仔儿,魏燕青的眼神更怪了。

广平王世子楚离,送了这么一大匣子珍珠来给他堂妹,是几个意思?

第17章

楚离此人,眼高于顶性子很傲慢,更要紧的是,这位表哥生得极美,连女人都比不过他,因此在他的眼里,从来就没有女人。

除了生母禹王妃与养母广平王妃,广平王世子从来就没有对别人另眼相看过。

就算有女子爱慕他,得来的都只有一个字。

“滚。”

就是这么一个性子诡异的家伙,竟然知道送女孩儿珍珠,虽然自家堂妹才三岁,爱操心的魏国公世子也有些头疼了。

看着蹦蹦跳跳捧着花枝进来,跟小仓鼠儿一样可爱的肥仔儿,魏燕青见她还无忧无虑,实在没想明白妹妹怎么就入了楚离的眼睛。

只是见胖嘟嘟的小肥仔儿这么小,世子大人觉得自家表哥还没有丧心病狂地对一只肥仔儿下手,一时便柔软了眉目唤了妹妹过来,见她一头滚进了自己的怀里小奶狗儿一样拱来拱去的,眼角就带了轻柔的笑意,摸着妹妹稚嫩的脊背柔声问道,“这是从哪儿来?”

“陪姐姐们逛园子,见了这花儿,觉得与大哥哥配极了。”肥仔儿抬头深情款款地说道。

魏燕青的目光落在了这嫩黄的小小一串串的花朵儿上,确实感觉到了早春的气息,低头,摸着献宝的妹妹目光柔软。

“很好看。”他扬声叫外头的丫头寻了一个水晶瓶来,将这花枝插进去,沉吟了片刻,便将手上的嵌着宝珠的匣子递给妹妹。

匣子不小,肥仔儿的力气竟然捧不动。

“这是什么呀?”她歪头十分乖巧可爱地问道。

“你表哥给你的……”魏国公世子眯了眯眼,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补给你的见面礼。”不管楚离是个什么心态,还是当个表哥最合适了。

“表哥有心!”美少年那日临走都啥都没给,肥仔儿还觉得这便宜表哥抠门,当然,美少年么,就算抠门也美得很,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有心竟然会补给自己礼物。

可惜是见面礼,不然若有心单独送她一些礼物,把她放在心里记挂,那肥仔儿还不高兴坏了呀,此时火急火燎地叫笑得怪怪的堂兄打开了匣子,就见里头,竟然是满满的一匣子滚圆的珍珠,仿佛比老太太给的还大了些。

里头还有些玫瑰红粉红淡绿色的彩色珍珠滚动,魏九姑娘眼睛顿时闪闪发亮。

“太破费了。”肥仔儿合掌感激地说道。

没想到这年头儿卖萌能发大财,早知道广平王世子这么有钱,那一日,九姑娘应该更殷勤地抱大腿呀!

所幸如今抱大腿看起来还不晚,魏九姑娘扭着小身子把匣子抱在怀里,艰难地拐着匣子滚到了方才的花瓶前,将匣子放下,将里头的花枝取出来,在魏燕青一言难尽复杂的目光里重新捧到堂兄的面前抹着嘴儿哼哼唧唧地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表哥给了这么珍贵的东西,小九儿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只能一枝早春的花儿送给表哥,聊表心意啦。”

一枝花换一匣子珍珠,这买卖真赚!

“这不是给我的么?”对于肥仔儿有奶就是娘,魏国公世子觉得自己深深地受到了伤害。

美得清丽脱俗的少年面上顿时就露出几分哀愁。

“这花就是用来一会儿与大哥哥一起吃的,不值得什么。”肥仔儿心里一急就露出实话来了,见魏燕青诧异地看着自己,垂着大脑袋很羞涩地拿脚尖儿戳着地讷讷地说道,“听说,听说这花骨朵儿滚上糖霜去蒸可香甜!”

她是来寻堂兄来吃好吃的,谁知堂兄自己就叫人寻了花瓶插起来了,若没有广平王世子这一出儿,九姑娘本是要拿这个当美丽的误会再也不提的。

“于是?”秀美少年嘴角勾起,觉得有点儿意思了。

“回头小九儿给大哥哥特意寻来的花儿,才是小九儿的心意呀。”肥仔儿熟练掌握美少年的心态,十分狗腿儿地说道。

魏燕青果然满意了,唤了一个小厮进来,将不值钱只配下厨房的破花儿给送广平王府去,这才看着抱着珍珠匣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肥仔儿笑问道,“喜欢这个表哥么?”

“他若与大哥哥好,小九就喜欢。若与大哥哥不好,小九不认识他。”肥仔儿也有节操的,也知道先来后到,鬼鬼祟祟四处看了一会儿,便拱到魏燕青的面前缩着头小声儿问道,“大哥哥不是说,大伯娘家的娘家兄弟最近印堂发黑,这人有旦夕祸福,不知何时,大伯娘要担心么?”

她圆滚滚的大眼睛闪亮,就算自己做的是坏事儿,可是仿佛在她的心里眼里,都会站在自己的身边。

魏燕青眉目柔软地看着这个妹妹,笑了,拿修长的手指头轻轻挑起包子脸来,柔声道,“到时候,一定叫你看。”

“一定地啊,我得开心开心。”这美色太犯规了,九姑娘一边拿小爪子捂着鼻子,一边闷声闷气地说道。

“这匣子,可不许分了。”妹妹虽然看着贪财,却从来对手上的东西不走心,魏燕青便忍不住叮嘱道,“这个难得,是南海小国进宫宫中的贡品,寻常王府都没有的。”

若不是广平王在京中显赫,宗室之中泰半以他马首是瞻连文帝都得好生安抚,也不会得了这难得的贡品。听说连宫中皇后妃嫔都不过是一匣子罢了。魏燕青虽然秉承老太太教导对姐妹们多有看顾,然而最重如意,就不愿意叫她吃亏。

“知道。”之前分老太太给的东西,是因姐妹们都养在老太太膝下,她才不吃这独食。然而楚离给的却不同,这是单给自己的,如意并不会将楚离的心意不知好歹地给分了。

“回头给你打首饰。”珍珠这种东西过个几年就没了光泽不值钱了,魏燕青便点着妹妹的头温声说道。

如意才三岁,虽然早慧从小儿就比别的小姑娘能说会道,只是还是一只包子,听了这个,歪头想了想。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包包头叹了一口气。

这打了首饰,怎么戴呢?

魏燕青却很觉得妹妹该打扮打扮,没准儿往后还能骗回更多的东西,笑眯眯地将操着巨大的心的妹妹给抱起来,挑眉笑问道,“一起睡午觉?”

肥仔儿虽然被亲娘暴力威胁不许占便宜,然而此时迎着美貌堂兄的盛情邀请,觉得没法推却,默默地抱住了兄长的手臂。

兄妹两个一觉睡到下晌,一同起来正歪在一起嬉闹,就见屋子外头,一个眉开眼笑的大丫头进来,这一回见了滚在堂兄身上仰着小脑袋咯咯直笑的肥仔儿,也不抽嘴角为难了,满脸喜气地进来给扶住了身上的肥仔儿方才含笑转头的美少年笑着说道,“奴婢来叫世子知道,太太的房里闹起来了,正热闹呢!”

她见魏燕青挑眉,一双眼中带着点点晶莹的流光,便急忙垂头说道,“是奴婢越矩了。”

“不妨,说出来叫咱们高兴高兴。”魏燕青挠了挠妹妹的胖下巴,笑吟吟地说道。

“国公爷回来,如今正断着这官司呢。”魏燕青素来不喜房里的丫头暗中窥视别的院子里的事儿,认为这是鬼祟不是正道。然而今日却和蔼,这丫头心里一松便急忙笑着说道,“昨儿国公爷新纳的两个通房往太太的面前去请安,谁知太太心肠硬得很故意作践,生生跪坏了这两个丫头的腿,听说下不来床了。国公爷一回来就往太太面前去了,如今还不知是个什么章程。”

国公爷一晚上都等不及,同时收用两个丫头,这可是稀罕事儿。

虽然国公爷人在盛年,不也没有这样放浪的时候。

这得喜欢成什么样儿呢?

“只要有皇后在,太太不会有什么。”这点儿小事儿扳不倒张氏,魏燕青不以为然地说道。

“世子不明白……”这丫头见魏燕青又与九姑娘滚到一起嬉闹,不再理会了,有心想要多说些什么,却还是叹了一声没有说出口。

世子,到底是男子,不明白对一个女人来说,地位稳固与否都不是最重要的,要紧的,其实是男人的心还在不在她的身上。

在自己面前为了别的女人上心张目,这对女子来说,就跟刀子在心上一片一片割肉也差不多了。

这丫头心中喟叹几句,到底更乐得看张氏的笑话儿,因此放在一旁退出去了。

魏燕青与如意更不会在乎张氏如何伤心,闹了一回,又把玩了一回楚离赠的珍珠,再次感激了一下便宜表哥的盛情。

广平王府之中,斜斜地歪在软榻上,眉眼冶艳的美貌少年伸着修长的手把玩着一枝花枝,听着魏国公府小厮与自己的回话,目光流转潋滟,仿若秋水。

“那肥仔儿亲手折的花枝?”他哼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只怕是为了吃,不是为了赏玩罢?竟拿这东西来糊弄我。”

见那小厮脸色顿时白了,差点儿给自己跪下,只披了一件单衣露出精致锁骨,雪白颈子衬着几缕乌黑发丝透着叫人透不过气来风情的少年目光一转,低声道,“我记得外头进上了南边的银鱼,据说鲜美无比……罢了,便宜这肥仔儿了。”这么好吃,连花儿都不放过,可见凶残。这肥仔儿,看起来得精心饲养,才能更胖。

他伸出白皙的手指点在艳红温润的薄唇上,挑眉笑了。

第18章

广平王世子心里转着千沟万壑的坏主意的时候,魏国公府正院儿,张氏看着自己面前皱眉冷淡的魏国公,觉得心痛难忍。

她没有想到这两个新通房竟然是这样不好收拾的,竟敢告状。

这一回去就在床上疼得哭声嘶哑,腿上都是令人心惊的青紫痕迹,叫张氏没法儿给自己辩解。

叫她更难受的,却是魏国公亲自来自己面前询问自己根由,看他的模样,仿佛是已经认定是她做了这一切的了。

“国公爷……”她见魏国公不动声色看不出喜怒地坐在上手,茶都不喝心里就咯噔一声,本为了魏国公今日过来重新梳妆,打理得光彩夺目逼人的美色眼下也荒凉了大半。此时死死地忍住眼里的眼泪,她上前拉住了魏国公的衣袖殷殷地说道,“那两个丫头心里藏奸,竟陷害我。我是什么样儿的性子国公爷莫非不知道?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儿?”

她脸上两滴清泪,可怜到了极点。

“是谁做的,不重要。”魏国公今日来与张氏不是为了通房翻脸的。通房虽然美貌可爱,却并不在他的心里,淡淡地说道,“只是后宅不要多生事端。”

别闹到他面前就行!

“知道了。”明白魏国公也不是偏向自己,而是不耐烦女子争斗叫他烦心,张氏心中却一松。

可见他,还是更在乎她的。

“寻两个大夫给她们看看,你好生照料,叫她们赶紧好。”这就是把两个通房的安危丢给张氏了,若张氏治不好这两个,只怕魏国公就要疑她。

张氏心里明白这个,虽心中对丈夫到底是把两个通房放在心上苦闷难受,却明白不能再生事端,正应了又要请魏国公多留片刻,却见这个英俊的男子缓缓起身,从来没有什么热乎气儿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地说道,“母亲与我说起尚书府的亲事,我觉得极好,你也上点心。”

张氏脸色一沉,又急忙赔笑道,“老太太相看回来的,定然是好的,只是这嫁妆……”

魏国公居高临下看了她片刻,方才眯着眼睛说道,“尚书府门第不同,多预备些。”

他与尚书府这可以说是联姻,就是为了结两姓之好,怎么会在嫁妆这点小事上计较。

他目中飞快地闪过失望厌烦,却不动声色地看着张氏黑着脸,轻声说道,“公中若没有,我还有私库。”

他手中有私产,还很不少,这些却并没有交给张氏。

“府中也艰难,只是到底是喜事,我尽力而为。”

拿自己陪嫁贴补庶女这种蠢事不是张氏的作风,然而公中虽然有钱,她却并不想太过花费,不然一旦前头两个丫头成了这例子,日后几个女孩儿只怕都要往上添嫁妆。如月如画不必说,如馨二房女,如眉又是一个庶女,还有个讨人厌总坏她好事儿的如意,这几个丫头若日后带着公中大笔的嫁妆出嫁,张氏想一想都觉得肝儿疼。

若这一胎是个儿子,那这些家产合该是她儿子的。

想到这个,张氏便忍不住与魏国公抱怨道,“老太太只叫咱们出嫁妆,也太……”

老太太手里大笔的私房不说,当年魏燕青生母过世,留下了不知多少的嫁妆,哪怕张氏后来嫁进了国公府,这前头国公夫人的嫁妆她却并没有得到,而是叫老太太防贼一样紧紧地把在手里。再加上这些年里里外外魏国公兄弟几个的孝敬与宫中对她的赏赐,府里头最有钱的就是老太太了。

可就是这么有钱,却还吝啬得叫他们夫妻来出大头儿,张氏愤愤不平,捧着高高的肚子就有些不乐。

“那是我的庶女,不是老太太的。”魏国公看着张氏淡淡地说道。

“再是国公爷的骨肉,可也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儿呀!”

魏国公一皱眉,不想听人无聊抱怨,越过张氏就走。

“国公爷?”说好的今天陪她呢?

“那两个病了,好在老太太处还赏了两个,我今日去那里歇。”魏国公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大步走了。

张氏叫这句话一刀捅在心口,眼前发黑踉跄了一下,浑身突突直跳。她缓过一口气儿追着魏国公的背影奔到了门边儿,扶着门伤心地看着夫君去寻狐狸精去了。

她伤心难忍,难受到了极点,还要考量如月与如画的嫁妆,越发地有了脾气,接下来的日子就越发折腾。

老太太多少知道此事,却只当没有听说。况因广平王世子青眼,前些时候往魏国公府运来了许多的西湖的小银鱼几及几样儿难得的果子吃食,时不时还送些玉石小摆件儿。

如意才三岁,再脑补老太太也想不出来广平王世子这是什么觊觎,只觉得自家孙女儿投了这位世子的缘法能做个小妹妹,越发欢喜,看着眉开眼笑天天吃着好吃的眼瞅着小衣裳就要穿不下的肥仔儿,老太太心里愉悦,便起了精神,早早儿地请了尚书府的夫人前来府中。

这一日正是正日子,国公府就忙碌了起来。

如意素来只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小红包儿,况魏九姑娘倾国倾城,就算不打扮那都是叫人无法忽视的闪亮的存在。她眼下就趴在梳妆台边,看着有些紧张的如画往脸上细细的抹着胭脂,仿佛觉得重了,拿丝绵抹去了一下,又觉得颜色浅了不大红润可爱,又手忙脚乱地多擦了一些,却又对着镜中胭脂之下鲜艳夺目的少女小声儿喃喃自语道,“是不是有些艳了?”她紧张得手脚都慌乱了。

“如今就很好。”如月今日淡扫蛾眉,本就是要叫妹妹出头的,见如画美艳照人,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柔声道,“不必担心。”

“四姐姐,我……”如画看着镜中如月沉静的眉目,虽心里欢喜,却还是忍不住起身愧疚地低声道,“我,我是个自私鬼。”

她这两日到底抵不过五姨娘的撺掇露出对这门亲事的兴趣,于是姐姐就退让了。

“咱们姐妹俩,莫非还要计较这个?”如月柔声笑道。

“日后,日后若四姐姐有事,赴汤蹈火,我都为姐姐去做。”

如画叫巧笑盈盈的丫头上前,穿了那件银红色的长裙,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格外地好看,又见她高高的发髻之中插了一只金灿灿的金凤,凤凰的口中垂下一枚剔透的红宝来悬在眉间,顾盼生辉,又透着几分活泼,生生穿戴成了十分的美人儿。她感激地握住了如月的手,却又忍不住偏头憧憬地笑了。

“尚书夫人一会儿就来了,咱们去请安,都不许淘气。”如月点了点如意的大脑袋笑道。

如意急忙点头,虽觉得如画心眼儿多,却也很好奇那位尚书夫人与尚书家据说人才出众万里挑一的嫡子。

当然,见惯魏燕青的美色,九姑娘对优质少年真是没有什么好期待的。

只怕又是一个被比成对照组的倒霉蛋儿。

想到美色,肥仔儿想到这些日子来广平王府的美人世子表哥友情贡献的狍子肉,默默地抹去了嘴边的口水。

如馨与如眉也穿着九成新的衣裳,只是到底年纪小,与如月如画比起来,都带了稚嫩,姐妹几个待有丫头传话儿过来,便一同往老太太的上房去了。

一进花厅,如意就听见里头传来了女眷的说笑声,她侧头看了看堂姐,见如画脸上微微发白有些紧张,却并未失礼,心里叹了一声垂头不去看这个姐姐了。

几个女孩儿往里头走去,就见此时奢华的大厅之中,透出女眷们怡人的脂粉香气,满屋的女眷之中,就有坐在老太太下手,一个面色端方,虽然并没有十分美貌,却温文有礼的女眷,唇边带着浅浅的笑容转头看来。

见了如月姐妹,这女眷面上就一亮,与老太太笑道,“到底是老夫人教导出的女孩儿,再没有见过这样灵秀的姑娘。”

“夫人谬赞了,谁不知道夫人诗书传家,家中姑娘个个儿饱读诗书,诗画双绝?这几个丫头,也不过是寻常罢了。”老太太便笑道。

“若这是寻常,我家那几个怎敢再出门?”那女眷便笑道,目光扫过如月与如画,目中微亮。

一个色若晓月,一个艳若春花,竟叫她眼花缭乱。

“过来给尚书夫人请安。”老太太招了几个女孩儿给尚书夫人请了安,见如月默默退后了半步,因已经叫如月在面前求过,目光便在微微红了脸的如画面上顿了顿,唤到自己面前与尚书夫人笑道,“这是我家的五丫头,性子爽利,很得我的喜欢,时时离不得的。”

“是个极好的姑娘,”这位尚书夫人一愣,然见如画美艳,却并不轻浮,反而端庄稳重,眉眼又有几分活泼,心里已经满意了几分,又听说这是养在老太太膝下,心里就越发欢喜,叫人端了见面礼来,果然如画的就比别的姐妹多了一只白玉镯子。

众女道谢,她又拉着如画细细地问了些闲话,见她虽羞涩,却十分大方,言语之间也并不轻薄没有见识,便在心中微微颔首,转头就与微笑的老太太笑着说道,“五姑娘是我极爱的。”

虽然并未大咧咧提亲,却已经有几分意思了。

老太太也不回应,微微笑了。

“我家有个小子今日不必往书院去,知道我来国公府,说要给老太太请安呢。老太太若无事,叫他进来磕头?”尚书夫人便笑问道。

第19章

户部尚书陈夫人笑容亲切,如意一脸懵懂地站在姐姐们的后头,却能看得出来,这位夫人和善,却不是一个烂好人的性子。

笑容下头带着端方严谨,很有规矩。

怨不得老太太会看中户部尚书府上,有这样规矩的婆婆镇着,日后就算魏国公府的姑娘嫁过去不得夫君宠爱,然若想宠妾灭妻,只怕不等魏国公府不肯,这位看着就十分严肃的陈夫人就不会允许儿子做这样的事儿来给家门蒙羞的。

能守着规矩的人家已经很难得了,更难得的是传说中这未来的姐夫仿佛还挺有出息,这样的人家儿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寻摸出来的。

想来为了孙女儿们的亲事,老太太是操碎了心。

迎着老太太往下看来的慈爱的目光,如意就觉得特别安慰,仿佛遇到什么都不必害怕。

“既然来了,怎么叫他在外头等着?小孩子家家的,累着了,我也心疼。”老太太曾见过那孩子两面,记得生得虽不如魏燕青芝兰玉树一样俊美,却也是秀雅温文,不是一个强硬的性子,这样的性子,对庶女出身的妻子该不会十分看不起。

见下头如画垂着的面颊上透着淡淡的薄红,睫羽轻轻颤动有些羞涩,目光流转之中潋滟生辉,陈夫人看着她仿佛更喜爱了几分,老太太顿了顿才倾身笑道,“我听说哥儿中了举?这般年纪就已经有了功名,说一句年少才子也不为过。”

“他只会死读书,还差得远。”自己儿子被人喜欢谁不高兴呢?见如画羞涩,陈夫人虽在心里疑惑怎么不是原以为的魏家行四的姑娘,行五的倒先出了头,面上却微微一笑,客气地说道,“若论年少才俊,还得是府上世子。”

魏燕青冠绝京中,虽然并未科举,然而学识有目共睹,况骑射诗画都极出色,难免叫人仰慕。

陈夫人的这个儿子就对魏燕青十分仰慕,每每想要亲近的,此时陈夫人便笑道,“若我家那孽障能陪伴世子身边,那才叫欢喜。”

还是不要罢?

魏九姑娘抖着胖嘟嘟的小身子双眼放空魂游天外,觉得尚书夫人这是引自家儿子跳火坑呀。

她大堂兄生得绝色,又有见识才学,又无所不通,这待在一处时间久了,没准儿就得被掰弯好吧?

到时候,尚书夫人哭都没地儿哭去。

“以后是得叫他们亲香亲香。”魏燕青兄弟少,老太太为这个也发愁,听了陈夫人这话便微微一笑,见外头一个丫头轻盈无声地进来,后头仿佛还跟着一个高挑的身影,她口中虽说着“都是亲近的人不必拘束”,却依旧叫几个衣裳迤逦花枝招展的孙女儿避到了花厅一侧一座二十四扇绣着百花争艳的琉璃大屏风的后头,待几个女孩儿都在屏风处立好无声,方才叫丫头迎着外头一个少年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