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梦阮见司连瑾那模样,便知道司连瑾压根没将两个小丫头放在眼里,便也没有再问,道:“这鱼不错,你也尝尝。”
司连瑾没什么特别偏爱的菜,陶梦阮夹了一块过来,便吃了点点头,道:“先前听说河鱼味道鲜美,昨日命人去买了些,看来果真是名不虚传,娘子若是喜欢,改日我再命人去买些来。”
陶梦阮闻言点点头,她前段时间有些孕吐,到如今胃口却是不错,吃鱼吃肉都没有问题,但想到前段时间才水灾,又道:“前些时候水灾,这里的鱼怕是不好买吧!”
这个司连瑾倒是没有想到,只是听说河鱼味道鲜美,鱼汤又是养身佳品,就让人去买,至于怎么买,自然不是他关心的范畴。听陶梦阮这样说,司连瑾想了想,道:“既然还有的卖,就说明能弄得来,咱们又不缺那一点银子,至于卖鱼的,卖给谁不是卖啊!”
这样说似乎也有道理,陶梦阮便不再问,两人一道用了晚膳,在屋子里说了会儿话,才睡下。
次日一早,陶梦阮起来时司连瑾已经不在屋子里了。陶梦阮摸着旁边已经凉了的被子,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爬起来,芳儿和两个小丫头已经进来伺候。
现在的几个丫头当中,紫枫是跟陶梦阮时间最长的,但紫枫不是普通的丫头,平常也不用她做服侍陶梦阮起居的事,如今这边人够了,端茶倒水自然更轮不到紫枫。
大约是司连瑾不在的缘故,两个小丫头也不像昨日一样紧张,陶梦阮昨日没有细看,今日将两个小丫头打量了一回,都是十三四岁的模样,看上去都是清清秀秀的,服侍陶梦阮也规规矩矩的不敢乱看。陶梦阮知道以司连瑾谨慎的性格,这两个丫头必定是仔细查过底细的,虽说看上去不算出挑,但出门在外,身家清白更重要些,向两个小丫头道:“你们叫什么名字,都是哪里人。”
两个小丫头惧怕司连瑾,但陶梦阮既是女子,又是和和气气的,也没有给她们下马威,两人心里也安定了些,向陶梦阮行礼道:“奴婢小蝶,原本是桐城人,家里姐妹多,爹娘就将奴婢卖了,跟着王婆婆辗转来到运城,被司大人买下来。”
陶梦阮知道做下人的,除了大户人家的世仆,大多都是这么买来的,这年头重男轻女再常见不过了,家里若是过不下去的,自然是先将女儿卖了。又看向另一个,道:“你呢?”
另一个看上去胆子更小些,陶梦阮看她,小丫头头垂得更低了些,小声道:“奴婢青草,原本家在壶陇县的小坪村,先前县里遭了灾,奴婢跟父母一道逃了出来,后头却走散了,走投无路才被王婆婆买了下来。”
陶梦阮点点头,看来那王婆婆是运城了有名的牙婆了,估计这宅子里的下人大多都是从那边买来的。见小蝶和青草都有些紧张的样子,陶梦阮也没有为难她们,道:“夫君只是性子冷,并不是轻易发落人的,你们只要好好做事,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
小蝶和青草自然都连忙应是。
这么会儿功夫,芳儿已经替陶梦阮梳好了头发。陶梦阮如今往外走动的少,头发也梳的简单,连首饰都用得少了。一来是不出门,带着首饰觉得累,二来,如今的运城还好,先前在槐荫县,她的东西都是贵重的,戴出去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陶梦阮理了理头发,点点头道:“芳儿手艺越发好了!”
芳儿腼腆的笑笑,道:“还是夫人长得美,就算简单地发式也格外的好看。”
陶梦阮点点头,道:“芳儿说得对。”
小蝶和青草两个有些拘谨,紫枫却抿着唇笑了,见陶梦阮看过来,连忙收了笑容。陶梦阮也不在意这一点,向紫枫道:“阿九呢?”
“主子给九公子寻了个先生,一大早就带九公子去见先生了,想来这会儿已经开始念书了。”
“阿九是该寻个先生了,先前在槐荫只想着待不了多久,叫他跟着县里学堂念着,如今该认真寻个先生念书才是。”陶梦阮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将九皇子留下,麟德帝的说法是叫他跟着司连瑾学一学,但事实上陶梦阮也能想到。麟德帝不可能亲自过来一趟接九皇子回去,司连瑾也没那功夫送他回去,虽然有侍卫暗卫护送,但麟德帝哪能放心,索性暂且将九皇子丢给司连瑾,至少安全是可以保证的。陶梦阮记得从太原回京城的水路是要经过运城的,大约麟德帝是打算到时候再将九皇子接回去,这么长一段时间将皇子放在这里,若是就吃喝玩乐,怎么都没有办法跟人家爹交代,所以司连瑾早早就给九皇子寻了先生教他念书。
知道九皇子不在,陶梦阮自己用了早膳,就叫紫枫几个陪着,在院子里走走熟悉一下环境。
司连瑾嫌弃这宅子有些小,但陶梦阮只在内院里转了一圈,就觉得这宅子一点都不小。前世哪有这里这样大户人家四五进的宅子,再添个别院什么,便是别墅占地面积也远远达不到这个标准。
今年夏天雨多,到了秋后反倒少了些,如今已经十月,天气倒是晴好,只是干冷干冷的。司连瑾虽然尽量寻了条件好些的地方,但哪里赶得上京城那边专门布置了花园假山的,这也有个花园子,但这个季节没有花开,倒是有几棵挂满柿子的苹果树。陶梦阮看着红彤彤的苹果,眼里一亮,道:“我想吃苹果!”
小蝶闻言,便连忙去寻人来摘苹果。陶梦阮也走得有些累了,在旁边坐下来,看着人摘苹果。
这宅子里下人不多,除了必要的丫头仆妇和小厮之外,司连瑾还联络了一些属下过来,一部分做护卫,其他的都藏在暗处或安置在别处。小蝶去了一趟,叫了两个管园子的小厮来,就动手摘苹果,不多时就摘了一篮子。
陶梦阮从篮子里挑了一个,其他的都叫人提着,正想一口咬下去,被紫枫接了过去。
陶梦阮水润润的眼睛望着紫枫,叫一贯冷着脸的紫枫都有些招架不住,道:“主子,采摘下来的苹果凉,主子不能就这么吃。”
“…”陶梦阮有些幽怨的摸了摸肚子,叹了口气,道:“熊孩子,怎么就赶上这个时候了!”
芳儿轻轻笑了一声,道:“夫人,小公子有福气呢,算着日子,小公子出生正是春天呢!”
想想若是再晚一点,孩子生在夏天,又要坐月子,那才更是煎熬,陶梦阮便没什么意见了,道:“好吧,等回去温一温再吃。”
司连瑾跟九皇子找的是运城有名望的先生,虽然是跟着好几个孩子一同念书,但毕竟比寻常的学堂要好得多,头一天过去人家还专门考教了一番九皇子的学业,才算将人收下了。不过头一天过去,老先生只是叫九皇子熟悉了一下环境,就将人放回来了,叫他明日过去念书即可。
司连瑾还有事忙,将九皇子这桩事定下来了,就叫人将九皇子送了回来。九皇子跟陶梦阮呆一块儿的时间更多些,已经将陶梦阮当做姐姐了,回来便过来寻陶梦阮说话。
陶梦阮这捏着切成小片的苹果吃,见九皇子过来,就招呼他一起吃苹果。九皇子看了眼切成小片的苹果,有些嫌弃道:“我要吃大个的苹果!”
陶梦阮一笑,叫芳儿给他拿苹果。九皇子抱了一个苹果啃着,向陶梦阮道:“嫂子,今日在先生那里,我见到谢家三公子了!”
谢三爷在外头做官,身边的儿女也没有跟京城那边的一起排名,就直接三房的排名,只加上了京城的两个女儿。这位三公子是谢三爷目前最小的儿子,听说刚八岁的年纪,也正是在念书的时候。陶梦阮虽然没有细问,但九皇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司连瑾不可能随便给他寻个先生,谢家少爷在那里念书也并不奇怪,便点点头道:“夫君给你寻的先生自然是极好,谢家将儿子送去也不奇怪,倒是,你在京城时认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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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越来越晚了…
第五十三章苹果
陶梦阮考虑的是,谢三爷虽然这些年都在外面做官,但谢家毕竟是京城人氏,肯定是少不了进京去的,家里儿女跟着去也并不奇怪。九皇子年纪小,跟外臣接触的机会也不多,但皇子跟臣子家的孩子认得也并不奇怪,然而,若是谢家认得九皇子却不算什么好事,谢家跟九皇子包括九皇子的外家都没什么恩怨,但如今跟司连瑾是对立的位置,若是谢家借着九皇子对付司连瑾可就麻烦了。
“不认得。”九皇子摇了摇头,“我只是听到人家叫他的名字,先前在京城的时候,谢五总说最讨厌的就是谢泽浚,明明一无是处,家里大人还都向着他。”
陶梦阮微微挑眉,谢泽浚才八岁,又是个庶出,常年跟着谢三爷在外面的,竟然就能惹得京城那边的堂兄弟厌憎,看来谢家不是一般的偏帮着他。只是谢泽浚一个庶出的,也并没有记在谢三夫人名下,谢三爷也不止这么一个儿子,不仅按照嫡子一般取了名字,还这样宠着,怎么看都不太寻常,不过九皇子跟谢泽浚并不相识,让陶梦阮略微放心了些,至于人家为何宠着一个庶子,陶梦阮自然是不关心的。
“阿九,如今出门在外,你的身份又与常人不同,记着千万不可跟人说漏了嘴,否则我和夫君就只能日日将你关在家里了!”虽然略微放心了些,但陶梦阮还是提醒了一句,别人家的熊孩子养着也就养着了,皇家的熊孩子要是养出了问题,他们还真赔不起。
九皇子打小在宫里长大,年纪又还小,寻常都被母亲拘着,连宫里都不能随便走动,如今终于可以往外跑到处撒欢,地方比皇宫那巴掌大的地方宽敞多了,九皇子哪能愿意静下心来被关在屋子里,连忙保证道:“嫂子,我又不傻,才不会跟人说实话,你就放心吧!”
“我这不是担心你要是让人欺负了,一个不服气就将真话说了出去吗?”陶梦阮轻轻瞪了他一眼。
“才不会!”九皇子不服气,他是那么容易被激怒的人吗?“七皇兄抢了我最喜欢的桂花糕,我都没有跟他发脾气!”
陶梦阮拍拍九皇子的手,她知道寻常人家的兄弟间都没有那么兄友弟恭,何况皇家,每个皇子都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有了矛盾,自然免不了有争斗,九皇子年纪虽小,也不是那么单纯的。只是到底是身边养了那么久的熊孩子,不管九皇子在宫里如何,陶梦阮自然偏向他一些,道:“想吃桂花糕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的扮可怜!”
九皇子为着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还有些懊恼,听陶梦阮这么接了一句,更加委屈了些,道:“嫂子——”
“好了,别皱着张脸了,越发像个包子,走吧,想吃桂花糕你也来帮忙!”陶梦阮拉着九皇子起身,她可不认同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话,连自己吃的东西怎么来的都不知道的,活该被底下的人糊弄。
九皇子闻言也不在意陶梦阮取笑他了,他是真喜欢吃桂花糕,宫里说是荣华富贵,日日山珍海味的,其实比不得外面来的自在,虽说没有那么多好东西,但想要就能有。桂花糕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宫里每年到了那个季节,应景的也会做一些,送到各宫主子那里。九皇子三岁时头一回吃到桂花糕,偏偏那点心吃下去,接着就是腹痛发烧,人险些没有救回来,打那以后,他母妃就再也不曾给他吃过桂花糕。
那个时候九皇子年纪还太小,其实连桂花糕的味道都记不得了,只是大约是每次瞧见兄弟姐妹们吃桂花糕都没有他的份,九皇子不知何时就生出了这一种执念。那七皇子同他抢桂花糕也就是去年的事,他母妃不许他吃桂花糕,那一回恰好是三皇姐带了桂花糕来,一时忘了这一茬,分了他一块,他母妃那时不在,还想假装忘了吃一回,接着就让七皇子抢了去。
九皇子当时被七皇子一句话顶得没能将桂花糕抢回来,一直怨念到如今,就算今年秋天时陶梦阮做了些桂花糕分给他,都不能抚平那一份怨念。
陶梦阮瞥了眼九皇子没出息的模样,也没有说他,带着他去了厨房,顺便教他做桂花糕,理由是,别人做的不放心,亲手做的还有什么不能吃的,九皇子眼睛一亮,动作一丝不苟得比平时读书习武都要专注,看来果真是深深爱着那桂花糕。
次日九皇子一早就出门念书去了,陶梦阮想着没什么事,招呼人摘了些苹果下来,想做些苹果醋。
陶梦阮没有专门学过,前世是在百度上找的家庭DIY食谱,自己做过两次,味道还不错,见到自家院子里有那么多苹果,就打算自己做一些。陶梦阮如今的身子,也没打算自己动手,紫枫办了个椅子,还铺了垫子,陶梦阮就坐着晒太阳顺便监工。
摘苹果的依然是昨日帮忙的两个小厮,陶梦阮不要太多,两个人专门挑又大又红的摘,不多时就摘了一筐子。这园子里的几棵苹果树都正在高产的时候,树上的果子多,主子又不差几个钱要摘来卖的,下人更不敢随便摘了吃,每年大多都是浪费了为了鸟雀。陶梦阮昨日摘了一些,今日又叫人摘了一筐,看树上还有许多,索性叫人将好的都摘下来,苹果存放不算太难,可以存着慢慢吃。
摘苹果的事不着急,陶梦阮叫两名小厮帮忙,将先摘下来的一筐苹果送到院子里的小厨房,叫了两个厨娘并几个小丫头准备开始做苹果醋,外头就来通报谢家四姑娘和五姑娘过来了。
陶梦阮微微挑眉,她想到谢家人会来,但没想到她前天才到,今天就上门来了。
紫枫闻言也微微惊讶,道:“大奶奶,要见吗?”
陶梦阮看了眼筐子里的苹果,摆摆手道:“就说我前天才到,身子还乏着,就不招待两位姑娘了,若是她们愿意,可以去院子里转转。”
紫枫听陶梦阮这样说,点点头出去办了,倒是小蝶有些担心,道:“听说那位谢五姑娘是谢大人府上最得宠的,夫人直接不见,会不会…”
陶梦阮招呼着两个厨娘处理新鲜的苹果,叫几个小丫头准备冰糖和米醋,随口解释道:“两个四品巡抚家的庶女罢了,不说我是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我也是正四品巡抚家的嫡女,她们来了,我就得见吗?又不是不知道我前日才到。”
小蝶恍然,论身份陶梦阮高了谢家两人一截,而陶梦阮有孕更没有往外瞒着,哪有人家前天才到,今天就上门来拜访的,提前都没有递一张帖子,陶梦阮巴巴的去见她们,才叫人笑话陶梦阮一来就让人给了个下马威。
紫枫很快就回来了,道:“谢家四姑娘有些恼火的样子,瞧着想甩手就走,不过被五姑娘拉住了,属下叫青草陪着两位去逛园子了。”
陶梦阮点了点头,当没来这么两个客人,坐在小厨房里看着人忙活。她倒是想自己动手,但都说这个凉、那个冷的,横竖就是不让她碰。到下午时候,一筐子苹果全都装到了坛子里,陶梦阮叫人移到不妨碍人走路的地方,想到这苹果醋得放好久才能成,又抓着人做了些苹果酱。
谢家两个姑娘在府里转悠了一下午,到太阳偏西没见着陶梦阮,也没见到司连瑾,既是不甘、又是不满的走了。青草没见过什么世面,将谢家两位姑娘送走了,回来的时候脸色都有些发白,显然是让两人吓唬住了。
陶梦阮赏了青草一个迎春花样的花钗,叫她先下去歇着,看着两个厨娘并几个丫头都累得不轻,都给了赏钱,打发下去了。
司连瑾回来的时候,陶梦阮正盯着九皇子练武,见他过来,便招招手,道:“夫君回来啦!谢家两位姑娘才走没多久,夫君可遇见了?”
司连瑾扯扯嘴角,在陶梦阮身边坐下,道:“娘子不喜欢,打发走了就是,怎么能迁怒我?”
陶梦阮嗔了司连瑾一眼,向九皇子道:“好了,今天练到这里就好了,回去将书温习一下,可别明日先生问起答不上上来。”
九皇子抹了抹额上的汗,答应着走了。陶梦阮和司连瑾盯着他读书习武一点都不客气,但九皇子偏就一点都不恼,他从来都知道,宫里出来的,想要安逸做个富家翁的,坟头草都老高了,就算是五皇兄平时里纨绔胡闹的,他都知道,私下里五皇兄念书习武有多用功。九皇子如今年纪还小,还不懂得理想抱负这些远大的东西,却知道督促他学习的才是对他好的,引着他贪玩的都不想他好。
陶梦阮看着九皇子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这孩子也不容易,咱们这个,小时候可得疼着点。”
司连瑾目光落在陶梦阮的肚子上,眸光微微暗了暗,但很快又露出笑容,道:“我们的孩子,自然是要疼的!”
陶梦阮没有注意到司连瑾那细微的变化,点点头道:“那是当然,小孩子就该有个快乐无忧的童年,只可惜阿九不同,要是叫他享乐了,日后说不定就得搭上性命。”
司连瑾面色不变,手轻轻抚着陶梦阮的肚子,心里却是轻轻一叹,靖国公府的嫡长子,哪一个是快乐无忧长大的?他从小过得比皇子都辛苦,这个孩子日后也不可能轻松如意,只是至少他不会像父亲一样,任由自己的孩子痛苦挣扎,他会倾尽全力让他的孩子过得好一些。
“好了,外面凉,我们回房去吧!”司连瑾说着便将陶梦阮打横抱起来,往他们的屋子走去。
陶梦阮被司连瑾吓了一跳,抱住司连瑾的脖子,道:“你放我下来,这里好多人看着呢!”
司连瑾却不肯放手,道:“看着又怎么样?我抱我媳妇,他们能有什么意见!”
第五十四章怪我喽
两人回到房里,陶梦阮摆手让丫头们都下去,道:“今日谢家四姑娘和五姑娘上门,我没见她们,叫青草带着她们在宅子里转了转,没想到两人还真转悠了一下午才走,你说,她们俩真就是过来拜见我的?”
司连瑾闻言皱起了没有,道:“想来还有别的心思,你不用管就是,不想见就晾着她们,总归不过是两个庶女,敢上门来让她们受着就是了。”
陶梦阮点点头,道:“我们跟谢家明面上还没有撕破脸,但都知道没那和睦相处的,她们敢上门我就敢打她们的脸,且看她们脸皮有多厚吧!”
“谢四性子直来直去的,想来折腾几次就不会上门了,那谢五却不同,脸皮大约比城墙都厚些,娘子若不想见她,我将她解决了就是。”司连瑾不想让陶梦阮操心这些,如今在外面,比不得在京城呆着舒服,不想让陶梦阮为这些费心。
“内宅里的事情哪能让你一个男子插手,不过是两个小丫头罢了,我还应付得来。”陶梦阮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司连瑾的意思,这河北的事情不好办她是知道的,并不希望这种事再给司连瑾添麻烦,“对了先前皇上北巡之前,说的是十月左右就该回京城了,如今这行程有变化吗?”
“路上出了许多事情,行程自然慢了些,过了十月天寒地冻的,谁敢让皇上顶着风雪赶路,这回京的时间就放到了明年开春。这么一来皇上得在太原过年,虽然于礼不合,但皇上的安危最重,何况皇上同意了的,就这么定下来了。”司连瑾也是前些天才收到的消息,可以想象,等麟德帝回京,得有多少劝谏的折子放在案头。
皇帝巡狩的不少,但连过年都在外头的,大约是头一个,毕竟春节可不仅仅是一个节日,那些乱七八糟的宫宴还好说,重点是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开始,皇帝需要主持祭祖以及祭天祭地,乃至过了年之后的郊祀亲耕的一系列仪式,虽然可以交由太子主持,但可以想象皇帝回京之后,会有多少老臣上折子劝谏。想想这一次北巡,一路不顺当估计麟德帝心里就够郁闷了,连过年都不能赶回去,恐怕在太原住着,皇帝的心情都舒畅不到哪里去。
事实上正如陶梦阮所想,原本计划最晚八月里要到达太原,然后接见一番蛮族使臣,再视察一回北边的边防和民情,皇帝就可以圆满的启程回京城了。然而,一路因为天气、刺客、皇子失踪、公主生病、妃嫔受伤等各种原因耽搁,到达太原时已经九月初了,这个时候,蛮族来信说使节在路上遇到了刺客,需要晚一些时候才能到达。
麟德帝北巡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宣扬国威,让蛮族老实些呆着,虽然让皇帝等着见蛮族使节太没面子,但麟德帝也确实还需要时间视察太原,总不能什么事都没办成,就拖着随从臣子和仪仗又回去吧!这么一耽搁时间不知不觉的就将九月混过去了,等见了蛮族使臣已经是十月中,尤其蛮族还送了个公主和亲,提出要看着公主与麟德帝成礼,这么一来又得等上半个月,十月的时间又这么混过去了。
麟德帝倒是想拒绝这种无理的要求,然而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个不争气的,让天朝在蛮族面前闹了一次笑话,麟德帝憋了一口气,就将蛮族公主自己纳了,还答应下了婚事,这样一来,时间就得拖到十一月初。麟德帝倒是不怕冷,然而层层的劝谏,表明若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让皇上受寒受伤,是臣子们万死都不能相抵的,麟德帝气闷之下也就破罐子破摔了,索性看一看京城里坐镇的太子的本事,就这么留在太原过年了。
陶梦阮收到宁阳郡主来信的时候十月已经悄悄流逝,谢家两个姑娘来了几回,陶梦阮敷衍着见了两回,最近似乎没那么勤快了,陶梦阮抱着暖炉,看宁阳郡主的信。宁阳郡主在信里先将太原的天气吐槽了一回,又说起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个闹出的笑话来,陶梦阮原本只从司连瑾口中得知麟德帝要迎娶蛮族公主,当时还好奇蛮族公主有多美貌迷住了麟德帝,这才知道了其中缘故。
蛮族送了个公主和亲,麟德帝的本意是四皇子和五皇子当中的一个娶了完事,一来天朝嫁公主和亲的不少,真娶蛮族公主倒是少见,麟德帝没怎么当回事。二来,他虽然自认为还没老,但人至少是个公主,年纪比他女儿也大不了多少,麟德帝多少有些心理障碍下不去手。然而,当麟德帝将这个意思透出去之后,四皇子妃闹腾着设计蛮族公主,五皇子不省心的想抢着抱的美人归,让人家蛮族太子看个正着,将天朝笑话了一番,于是皇帝一恼,自己将公主娶了。
宁阳郡主亲眼围观了那一场闹剧,将麟德帝的表情都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陶梦阮正感叹宁阳郡主什么话都敢说的时候,小蝶进来禀报,道:“大奶奶,云夫人和云三姑娘来了,对了,还有谢家三位姑娘一道。”
陶梦阮才道谢家人消停了些,这么快又冒出来了,不由皱了皱眉眉头,这么冷的天,若是谢家姐妹过来,她自然没有兴致去见,但云家母女一道,她总不能晾着,便点点头道:“请她们在厅里坐一坐,我稍后就来。”
“大奶奶,多加一件衣裳。”芳儿细心地给陶梦阮添了一件衣裳,又将手里捧的暖炉换了一回,才扶着陶梦阮往外走。
陶梦阮一直觉得芳儿几个太小心了,但司连瑾找来照顾她的王嬷嬷也这么说,只得都听着,她没有那么怕冷,但暖和些也舒服。
这个宅子只有三进,加之这里偏北,进了十一月已经开始下雪,见客什么的都是在铺了地暖的会客厅,陶梦阮进门时,云夫人和云三姑娘坐在一面,另一侧就坐着谢家三个姑娘。谢三爷的六个女儿带在身边的有四个,三姑娘已经嫁人,如今来的除了四姑娘和五姑娘,就是最小的六姑娘。六姑娘如今才九岁,仗着年纪小,偶尔跟了两个姐姐来,简直比两个姐姐还烦人,即便小姑娘长得白嫩可爱,陶梦阮也半点没有好感。
云夫人和云三姑娘是河北巡防使的家眷,云三姑娘闺名念音,比陶梦阮还小了两岁,就是先前司连瑾提过的云舟一母同胞的妹妹。云舟的兄长险些被谢五姑娘害死,云家对谢家自然是半点好感都没有,而谢五又素来最会做样子,云家将她恨得要死,却抓不着把柄,只得由着谢五在外面蹦跶,只是每回见到,都没有好脸色就对了。
“陶姐姐!”云念音比陶梦阮小一些,但两人相差不大,接触过几次关系还不错,见陶梦阮过来,云念音就上前打招呼。
陶梦阮同云夫人相见过,便坐下来,招呼几人吃茶。陶梦阮确实不喜欢谢家姐妹几个,在外头倒是没表现出两家立场的不同,她只是单纯的表达对庶出的谢家姐妹的看不上眼。陶梦阮来到运城这一段时间,虽然有孕在身,但贵人圈子里的宴会还是去过几次的,有点眼色的都看得出陶梦阮表达的嫌弃,只是并没有人为此排挤陶梦阮,不仅因为陶梦阮的身份尊贵,另一个直接的原因也就是谢家姐妹庶出的身份。
贵族的圈子里面,嫡庶固然不是完全的划分标准,但庶出的想要出头实在太难了,尤其是谢三爷带着一群小妾儿女在外面,没有个主母管着,在旁人看来,谢三爷家便是没有规矩的。所谓娶妻娶贤,主母没了继室的人选都马虎不得,就是这个道理,谢三爷官位再高,再抬举那个妾室,那妾室也没有资格带着儿女在外面走动,所以谢家只有几个庶女自己出门走动,自然是叫人说闲话的。
陶梦阮没怎么理会谢家姐妹,云家母女两个也没有理会她们,谢四和谢五还好,闭门羹吃的多了,也没有撞上墙头来,谢六却不满道:“我们都是客人,你怎么光招呼她们,将我们晾在这里?”
陶梦阮是看出来了,这小丫头是冲着九皇子来的,但别说九皇子在外面念书,就算在,陶梦阮也不会让九皇子出来见这么个小丫头的。至于谢四和谢五两个,虽然也不满,却收敛着怒气,只做出委屈的样子,叫云家母女俩更加厌烦。
陶梦阮只淡淡的看了谢六一眼,向青草道:“没有给谢家姑娘上茶吗?”
“回夫人,已经上了,许是天冷,有些凉了,奴婢这就换一杯。”青草应着,就麻利的去办了,陶梦阮点点头,道:“谢六姑娘,家里人少,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谢六气得脸色发白,想说陶梦阮不理会她们,就只跟云家母女说话,但又没有非得跟客人说话才算招呼的,茶水点心都上了,有没有让她们在外面吹风,这么一来还真没有理。谢四见同胞妹子被陶梦阮一句话堵的说不上话来,想要发作,却被谢五看了一眼,最终不甘地只得拉着谢六坐下。
陶梦阮将谢家姐妹的动作都看在眼里,眼里有些深思。听说这段时间谢家正在相看着谢四的亲事,谢四已经及笄,许多人家这个年纪已经定亲备嫁了,但谢家主母不在这边,几个女儿都是庶出,若非巴结着谢家的人家,自然瞧不上谢家姐妹。大约是在相看亲事的缘故,谢家姐妹这段时间找借口往这边跑的时候也少了,今日突然跑来,陶梦阮难免多想了一些,不过人家不闹腾了,陶梦阮也没有多管,坐着同云夫人和云念音说话。
云家母女两个上门来,是亲自来请客的,云舟去年就定下了亲事,婚期定在腊月初九,邀请陶梦阮上门做客。虽然如今天冷,陶梦阮有有孕在身,但就算陶梦阮不能上门做客,礼数上云家还是要上门走一趟,递上请帖。
陶梦阮先前就听说这件事了,接了请帖自然连道恭喜,但会不会上门做客倒是没有给个准话,到腊月里天更冷了,身子也重了,婚宴上面人多又闹腾,陶梦阮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去凑这个热闹。
这边说这话,紫枫凑到陶梦阮身边,低声道:“大奶奶,世子回来了,似乎有些喝多了,属下让芳儿送了醒酒汤过去。”
陶梦阮点了点头,司连瑾酒量是好的,不过在外面应酬,喝醉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听说已经送了醒酒汤过去,陶梦阮就没有多管,继续做着陪客。
而另一边,谢五见到这边的动静,看了谢四一眼,谢四拉了谢六一把,向陶梦阮道:“陶夫人,舍妹吃多了茶水,我带她出去一下。”
陶梦阮没有注意到谢家姐妹眼神的互动,不过也没有理由不让人家出去方便,点点头道:“青草,带谢四姑娘和六姑娘过去。”
“是!”青草应着,引着谢四和谢六出去。
谢四和谢六走了出去,谢五一个人坐着,没人同她说话似乎也并不尴尬,只安静的喝茶吃点心,眼里闪过一丝算计。而刚刚谢家姐妹的互动,云念音却是看在眼里的,向云夫人使了个眼色,云夫人便放下茶碗,起身道:“家中还有些事,今日打扰世子夫人了,改日再来拜访!”
陶梦阮有些意外,却笑道:“云夫人太客气了,是梦阮招呼不周才是。”说着起身送云家母女出去。云念音走在陶梦阮旁边,凑到陶梦阮耳边,低声道:“我刚刚瞧见谢五同谢四使眼色了,接着谢四就出去了,指不定是做什么去了,陶姐姐且去瞧瞧,别让人使了坏。”
陶梦阮微微有些惊讶,点点头,道:“多谢念音妹妹了,我这就差人去看看。”
云念音见陶梦阮放在心上了,才同云夫人一道出去。
云夫人自然不要陶梦阮送出去,走到门前就叫陶梦阮留步,陶梦阮客气了一回,便又转了回来,正多上谢五意味不明的笑,道:“谢五姑娘,我有些乏了,先回去歇歇,谢姑娘若喜欢我家的茶水,不用客气只管说一声就是。”
谢五眼里闪过一丝恼意,却很快的掩去了,笑意融融道:“陶夫人太客气了,今日是我们姐妹打扰了才是,等会儿四姐姐和六妹妹回来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陶梦阮点点头,便起身离开了,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她其实并没有太把身份什么的放在眼里,只是谢家姐妹几个,实在让她生不起半点好感。两家恩怨也就罢了,立场不同而已,她虽然不会跟敌人做朋友,但也没打算对她们怎么样,可谢家姐妹三个的态度实在让人厌烦,自己天天跑上门来讨人嫌,还指望人家好声好气的招待着?陶梦阮自认为她没有那么自虐。
而如今,联想到刚刚云念音提醒的话,陶梦阮突然想起,今日司连瑾据说是跟同僚出去喝酒了,同僚里面有个谢家公子也不奇怪,那么司连瑾灌醉了回来,恰好那个时候谢家姑娘要陪妹妹去茅房,真的有那么巧的事吗?更何况谢五跟谢四还专门交换了一次眼神。陶梦阮倒是不担心司连瑾会着了谢四的道,但谢家姐妹两个在她的地方,还将她当个傻子一样算计,真以为谢三爷在河北就是个土皇帝了?陶梦阮浅浅的勾起了唇角,算计人她不是不会,只是不喜欢去做罢了,如今让人欺负上门了,她又哪里是忍气吞声的人。
陶梦阮没有去寻司连瑾,去了小厨房查看,继续回去看宁阳郡主的信,准备给宁阳郡主回信。才坐下没多久,司连瑾便遣人来叫她,说是有事寻她。
陶梦阮微微挑眉,虽然不大明白有什么事,还是起身跟了过去。
司连瑾今日确实跟几个同僚喝酒,谢三爷的大公子谢威也在,如今司连瑾跟谢威的争夺也差不多白热化了,但毕竟面上还没有撕破脸,司连瑾见到谢威也没表现出什么特殊的表情。然而,当谢威几个人轮番灌他酒喝的时候,司连瑾便猜到谢威想做些事情了,面上都喝了下去,但有了防备,自然不会喝醉。
司连瑾表现出喝醉了的样子,谢威也没有为难他,就让人将他送回来了,司连瑾当时还奇怪,等在他书房前面见到谢四的时候,就完全明白了。司连瑾一时间怒火就上来了,将谢四处理了,就在书房里靠着等陶梦阮过来哄她,可他做了小半个时辰,依然不见陶梦阮过来,脸色就黑了些,叫人去请陶梦阮过来。
陶梦阮到书房门前,往里看,司连瑾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看上去还有些赌气的样子,陶梦阮扯了扯嘴角,扶着肚子进去,拉司连瑾的手,道:“夫君,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司连瑾回过头来,对上陶梦阮的目光,怒气就散了去,叹了口气,道:“你就这样信得过我?就不怕我醉得迷迷糊糊的跟人做了什么?”
陶梦阮扯扯嘴角,这种自己挖坑埋自己的,不给他添把土,陶梦阮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看了司连瑾一眼,道:“你哪天真对谁做了那种事,我送你们一起下黄泉!”
“…”司连瑾的目光更加哀怨了些,“娘子,明明是你把她放进来的…”
“所以,怪我喽?”陶梦阮微微挑眉。
“阮儿不气,吓坏了宝宝就不好了,都是我的错,我明日就把姓谢的都嫁出去!”司连瑾本来就只是不满陶梦阮不理他,既然他在陶梦阮心里的地位重要到陶梦阮都愿意为他杀人,当然是哄着媳妇比较重要。至于谢家,这个季节了,该撕破脸准备过年了。
第五十五章寒冬
陶梦阮抬手轻轻拂了拂司连瑾眼下的青影,有些心疼道:“不用这么拼,这些事慢慢来,什么都比不得你重要。”
司连瑾脑袋贴在陶梦阮肚子上,想听宝宝动一动,但孩子不怎么给面子,乖乖的没有动静,司连瑾也没有起身,听陶梦阮的话,道:“娘子别担心,等忙过了这一阵子就好了。”顿了一顿,又道:“我倒是不着急,可这条大蛀虫不拔掉,就没法安心治河,拖到年后,怕又又要百姓受苦。”
陶梦阮来了运城,倒是想去看一眼母亲河,只是她过来的时候天就冷了,她怀着孩子,也没敢跑出去吹风,听司连瑾这么说,才想起来,等到春天里,还有一次汛期,若不能早些将堤防治好,怕又遇到大水。想到这个,她也没有话劝司连瑾了,只是对谢家,就更加没有半点好感。
今年夏天雨确实多,连带的水势也格外大些,然而,就陶梦阮所知,相比起以前的洪灾来说,今年的水势并没有那么大,而河堤是按照严重水灾的年份修建的,别说什么年久失修,朝廷每年都拨银子过来修河堤,至少维护是没有问题的,更何况下游都没有这么严重的水灾。有了这个认知,那些修河堤的钱去哪里了还用问吗?就算不是谢三爷拿了,他作为巡抚能半点不知?更恶劣的是,水灾的时候他们连同麟德帝都在安化,却半点没有听说,若非他们意外到了槐荫,恐怕这件事还要瞒下去。
先前在槐荫时,司连瑾就对陶梦阮说过,他一路沿着河查看,发现一路都设了卡,将逃难的灾民拦截下来,这才使得槐荫明明离灾区不算远,却只能从难民口中得知一二,可以想象其他县城也差不多。地方官轻易不得走动,就算往上递折子,有河北巡抚这个顶头上司在,也完全可以压下来,水灾之后接着瘟疫,就算司连瑾来得及时,丢了性命的百姓也不在少数。对此,谢三爷却是一句下面欺瞒,就将自己摘了出来,哪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却没有证据,拿他没有法子。
司连瑾见陶梦阮戚戚然叹息的样子,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坐下,道:“别想那么多了,很快,谢家就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陶梦阮点点头,道:“外面的事我不管,但谢家姐妹你别管,我来处理。”
司连瑾微微皱眉,道:“她们那样的人,还要留着过年吗?”
陶梦阮勾唇一笑,道:“拿我当傻子算计,我会让她们开开心心的过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