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瑾宁说他是狗,让他火冒三丈,窝着这口气方才发不得。

便不信她陈瑾宁到这府衙来,还能逆得过整个府衙上下大小的官员。

她去参漕台一本,那底下的官员联名参她,看谁怕谁。

瑾宁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姓马,是漕运的漕官。”马漕官冷冷地道,“郡侯若要参,尽管参就是,下官站得正,行得正,不怕你参。”

瑾宁的眸子在他脸上刮过,如刀子一般寒冷,“参你?不必,但是治你一个不敬之罪,本郡还是绰绰有余,可伶可俐,把他的官帽官服脱下!”

众人大惊,纷纷看着瑾宁,这什么大不敬之罪啊就得罢官了?

孙荣贵沉着脸道:“郡侯,要罢黜本督麾下之人,还请明示罪名,且马漕官是朝廷五品大员,你没资格罢黜!”

瑾宁神定气闲地整了一下衣衫,看着孙荣贵道:“本郡真的没资格罢黜他吗?今日便偏得罢了,二可,还愣着做什么?”

二可得令,立刻上前抓住马漕官,马漕官愤怒反抗,“滚开,你们是什么身份?竟也敢碰本官?”

马漕官哪里是二可的对手,一顿挣扎,一身官服被扒了下来,官服交到了瑾宁的手中,瑾宁慢慢叠好,放置一旁,才看着马漕官道:“不服?”

马漕官又怒又羞,一张脸青红难分,咬牙切齿地道:“我所犯何事?郡侯要这样羞辱朝廷命官!”

第571章先震慑

马漕官此言一出,其他大小官员纷纷出列逼问,“没错,马漕官到底所犯何事,要被监察使这般羞辱。”

“对,今日若不说出个缘由来,我等定必参你一本。”

“别以为自己是郡侯便可随意羞辱朝廷大员,你这是目无君上。”

“漕运总院衙门可不是你胡作非为的地方,这里是有法度可依的。”

官员你一句我一句地声讨着瑾宁,那些船商也纷纷摇头道:“实在是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监察使一上任就这么嚣张,真是朝廷委派下来的吗?”

而孙荣贵只是冷冷地站于一旁,不做声。

瑾宁等各方都吵得差不多了,才慢条斯理地道:“第一,本郡没有羞辱他,本郡只是罢黜了他。第二,他犯了什么事?方才本郡说过,他犯了大不敬之罪,本郡奉旨前来,他不恭迎也罢,竟敢质疑我手中的圣旨,更质疑皇上识人用人的英明,光这点,便足以把他的这身官服当堂扒掉。你们一个个在这里声讨,为他出头,是否与他沆瀣一气?抑或是不信本郡可以把你们全部罢免?”

马漕官怒道:“我并未质疑过你手中的圣旨,谈何大不敬之罪?若不恭迎你就是大不敬,你岂不是还要越过皇上去?你简直放肆!”

“你放肆!”二可厉喝一声。

瑾宁压压手,对二可道:“稍安勿躁,本郡总能叫他心服口服。”

瑾宁看着马漕官,“你说你没有质疑本郡手中的圣旨,那么本郡带着圣旨前来,你却说本郡是白撞的,且要命人拿下本郡交给漕台发落,是不是质疑圣旨?其次,你说这里只认委任状,不认圣旨,换言之,就是没把圣令放在眼里,委任状是吏部出给本郡的,你只认吏部,是不是与吏部私下勾结,私相授受?抑或说,吏部在你眼里比皇上的圣旨更重要?此事,看来要请吏部尚书过来好好论论。”

马漕官一时语塞,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响,才冷冷地道:“你别胡乱堆砌罪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只管说,方才我转述的可是你亲口说的话?”瑾宁冷冷地问道。

“我是说过没错,但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监察使,走马上任,自然需要委任状。”马漕官辩驳道。

瑾宁冷笑一声,“今日我来,不是正式上任,是过来巡视巡视,圣旨下来的那一天,我便已经漕运总院衙门的监察御史,有权巡视或者进行调查了解,你故意阻拦,要么是这衙门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毕竟大白天的衙门大门关上,着实叫人怀疑。要么,是你目无君上,没把圣旨放在眼里。若前者,那还真需要禀报圣上,好生调查一番,若是后者,本郡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是否合理?若合理,扒掉你的这身官服,罢黜你的官位,你有什么不服的地方?”

马漕官目瞪口呆,气得几乎吐血,“你…”

瑾宁环视众人,“还有谁要为他说话?我既然罢黜得了马漕官,也能罢黜了你们。”

孙荣贵冷冷地道:“郡侯好大的威风,是否连本督都要罢免啊?”

瑾宁诧异地看着他,“孙漕台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认为,本郡罢免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还是说漕台认为他质疑皇上圣旨,质疑本郡身份,质疑本郡权限是对的?”

孙荣贵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在圣旨下来之前,他就先打探了一番。

都说这个陈瑾宁厉害的很,嘴上功夫厉害,真材实料有无不要紧,毕竟后台够强硬,有那么一群人为她撑腰,所以她可以扶摇直上。

他并未放在眼里,一个女子而已,能翻腾起多大的风浪?尤其皇上叫她来做监察使,简直就是对他的莫大信任。

他因此也没有太过重视这个监察使。

没想到今天还没正式上任,就先把他手底下最得力的人给挪走,且不容任何的反驳质疑。

孙荣贵的脸色很难看,他的处境也进退维艰,在这么多位衙内官员和船商面前,他甚至是下不来台的。

他的威信,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瑾宁看着他片刻,微微一笑,给他找了一个台阶,“漕台想必对漕帮一些陋习深恶痛绝,可漕台宅心仁厚,不忍下手重治,如今本郡出手,为漕台清理德不配位之人,漕台不必言谢,本郡既然任了这位子,这就是本郡的分内事。”

说完,她连给孙荣贵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拿着马漕官的官服官帽起身,“走,本郡还得去一趟吏部,说说这马漕官的事情。”

二可跟着她扬长而去。

孙荣贵心底掀起了狂怒,脸上却是隐忍不发,坐了下来,淡淡地道:“诸位都看见了,这漕运总院衙门,以后就得按照规矩来办事,诸位想要投这三个名额,就自家先完善自家的船只质量,旁的一概不多说。”

船商们只得告退,心里咒骂瑾宁千百遍。

今日来,连个底都没摸清楚,还做什么做?

瑾宁离开了总院衙门,脸色沉着,“看来,这衙门里头的事还真是复杂,开放漕运这事才确定没多少日子,便私下约见船商在衙门里头见面,可见衙门上下都是和他沆瀣一气的。”

“郡主,这孙荣贵今日也不敢怎么样,您也别太紧张了。”可俐道。

瑾宁摇头,“他今日自然不敢怎么样,我是拿着圣旨来的,他就是想怎么样也不敢对我怎么样,我跟你说,如果衙门里头有人跟他不是同一水的,事情还好办,至少我能从这些人的嘴里得知一些真正的事实,可如果全部人都沆瀣一气,那么即便闹到了圣上跟前,圣上是会信全部人还是信我一个?我今日虽然处置了马漕官,算是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但是接下来我要办的事情,就没那么好办了。”

“那郡主为什么要处置马漕官呢?不能先留着吗?这样一来就得罪了所有人,可不好吧?咱可什么都不知道呢。”可伶道。

瑾宁笑着道:“傻丫头,咱心里没底,可这点不能叫他们知道,所以,必须要先震慑一二,否则,以后我在衙门连说话都没人听了。”

第572章老太太又病了

可俐道:“但是只怕这样一来,他们会联合起来对付您。”

“我不这样做,他们就会讨好我配合我了吗?”瑾宁笑着摇头,“你们就别担心太多了,至少今日是看到漕帮确实有问题了,废掉一个马漕官,至少能让胆小之人投鼠忌器,不敢太过明目张胆,而且,漕帮里头的人,看似都是跟随大流,可我始终希望有那么一两个,本身想做点实事,但是无奈大流如此,若不同流合污最终被淘汰,因而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而我此举,或许能让他们幡然醒悟,如果我们在里头有那么一两个人,至少,很多事情不必调查都能清楚。”

二可对官场的事情一窍不通,因此听了瑾宁的分析,也就没说什么了。

瑾宁其实也不知道错与对,只是全凭直觉了。

回到府中跟老爷子那么一分析,老爷子一拍腿,道:“妙,你还真必须要这样做,这整个衙门里头沆瀣一气,必定要串通来欺瞒你,这上下一心的力量是很难对抗的,所以,你先撕开一道缺口,叫他们心生畏惧,便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做得好。”

瑾宁听了老爷子的话,当场松了一口气,“我还怕自己太过冲动,毕竟,第一天我就跟漕台对着干,日后不好开展。”

“对着干也好,不对着干也罢,那边肯定是欺上瞒下的,漕运陋习太多非一日能改过来,要干实事,就得有铁腕手段。”老爷子沉声道。

“是,我记住了。”瑾宁道。

接下来或许要忙,所以瑾宁翌日就先去了一趟甄大将军府。

入冬之后,婆儿的身体就有些差了,咳嗽不断,今日更是懒起,连饭都不吃。

瑾宁来的时候,大舅妈正在劝食,奈何就是劝不进去。

大舅妈认为,若能进食,多大的病都不碍事。

可若不进食,小小问题也很严重。

婆儿不吃饭,在甄大将军府来说,就是大事儿,在家的,都过来围着。

大家一顿劝,婆儿也只张嘴吃了一口。

大舅妈见瑾宁来,如同见了救星,拉着瑾宁便到了桌前,“甭管,今日若老太太没喝足一碗粥,你也别想有饭吃,就陪老太太饿着肚子吧。”

瑾宁端起肉糜粥,苦哈哈地坐在老太太的病床前,“哎,若早知如此,我便先在府中吃了饭再来,还想着回来肯定比在府里吃得好,谁想是来喝西北风的呢?”

老太太拉长了脸看着大舅妈,“哪里能这样专制?她又不是一个人,她不吃,肚子里的也得吃啊,没听着说她没吃饭哪吗?快去给她张罗点儿啊。”

大舅妈慢悠悠地坐下来,“谁都不许动,老太太不吃,没人可以吃饭,不止瑾宁不能吃,咱大伙都得饿着。”

甄家少将们可都哭丧着脸了,上前求道:“祖母,都饿死孙儿了,不过,孙儿也能撑着,表妹怎么办啊?她可是怀着身孕啊,她不吃能行吗?”

老太太气得瞪了大舅妈一眼,“你为难他们做什么啊?我不爱吃,吃不下,逼着我吃也吃不下啊。”

大舅妈劝道:“您就吃几口,您从昨晚到今天,就吃了一口,水也不多喝,方才大夫都说了,您身子就是虚得很,可不能光喝药不吃饭啊。”

“吃不下。”老太太叹息,“我若吃得下,怎会叫你们担心?”

“婆儿,您心里是不是有事?”瑾宁放下了碗,拉着婆儿的手问道。

老太太看着她,轻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瑾宁伸手抚摸着她的眉心,手指抚开皱纹,“您看您,本也没那么老,就是爱叹气爱皱眉,这生生看着比外公老了几岁,您有事可不能瞒着大家,否则,大家有什么事也瞒着您,您肯定也不乐意。”

老太太看着床前的一众孝子贤孙,她自是幸福的,只是,最近这心里,愣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道:“我前几日总是做同一个噩梦,梦到你母亲难产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梦里分明说的就是你的母亲,可我总是看到你的脸,我这心慌啊,醒来就慌,跳得厉害。”

老太太宠溺地看着她,伸出干瘦的手抚摸她的脸,“你说你若出点什么事,你叫婆儿可怎么活呢?”

瑾宁眼圈微热,拉住她的手,“瞧您说的,我跟母亲怎么一样呢?我是练武之人,身子骨头都硬朗着,莫说是生一个,就是五个六个,闭着眼睛也就生了,算个什么事呢?您就是瞎担心,您这一担心,不吃饭,我心里就着急,着急的话我也吃不下,那岂不是正应了您的担忧?归根结底,婆儿您健康活泼,我就健康活泼,您的重孙子就健康活泼。”

老太太被她这么一说,便笑了起来,“重孙子,真是好听啊。”

“老太太,您可还得帮忙带孩子啊,您看靖廷和瑾宁这么忙,府中的可伶可俐跟着他们进进出出的,嬷嬷倒是能带,可到底不如您这个太祖母亲啊,您不得看着点儿吗?您现在不吃饭,真弄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呢?”大舅妈连忙就说。

老太太就是心结,听了瑾宁和大舅妈这么一开解,心里头就舒坦了些,也有了盼头,便吃了起来。

这一碗粥是没吃完,可也吃了大半碗。

瑾宁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便和大舅妈二舅妈出去了。

瑾宁问道:“大夫怎么说?”

大舅妈叹气,“叫了郡主过来看的,郡主诊脉之后,说老太太心肺皆有损伤,如今入冬,症状便爆发出来了,加上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年你母亲难产,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如今你怀孕,她日日忧心如焚,加重了病情,日夜咳嗽,食欲不振,只怕再这样下去,会更加不好。”

二舅妈也道:“你婆儿已经是数次在生死关头徘徊,每一次她也都顽强地过来了,当年你母亲难产,她几乎寻死,好几年才走出来,那几年,她总是一言不发地坐在房中,看着你母亲的衣物遗物独自垂泪,后来好了,也偶尔犯几次病,这一次你有孕是高兴的事情,可你原先有寒毒,她便觉得不如正常人健康,越发担心,恶性循环,便这样了,噩梦也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瑾宁没想到这么严重了,一时心头悲伤,怔怔无语。

第573章先离间

半响,她看着大舅妈和二舅妈,“其实担心我的,不止婆儿一个,你们也都在为我担心,是吗?”

这些日子,甄大将军府送到她府中的东西很多,隔一天就命人过来问候,吃喝用度,大舅妈与嬷嬷都一一甄别,挑选,唯恐出了半点的差错。

大舅妈唏嘘道:“当年,你母亲的事情,确实吓着了大家,加上你寒毒侵体,虽说,郡主说你如今没有什么大碍,你义母的药,让你的寒毒清除一大半,可担心是难免的。”

二舅妈笑着道:“好了,别担心来担心去的,这还么什么事情,就弄得似乎出了什么事的,来,吃饭去。”

瑾宁吃了饭之后,又去陪老太太说了几句话,让她放宽心,为了给老太太看她如今有多强壮,还在屋子里施了一套拳法,虎虎生风,叫老太太看得又是好笑又是担心。

看着老太太心疼地笑着,她一头扎进老太太的怀中,哽咽道:“婆儿,您不能叫孙女担心您,您这整日不吃饭,我不管在哪里,做什么事,都得惦记担忧,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老太太抚摸着她的头发,“好,好,知道了,婆儿以后顿顿都吃,不叫你担心。”

瑾宁鼻音重重地嗯了一声,“那咱约定,我一顿不落,您也一顿不落。”

“好,好,约定!”老太太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却还是眉开眼笑着,怎么舍得呢?这眼看着就是大把的福气等着她,她真是舍不得啊。

瑾宁陪老太太说了好一会儿话之后才走。

马漕官的事情,瑾宁和吏部那边沟通了,吏部也没有刁难,便收回了马漕官的官印。

公文传达漕帮总院衙门,孙荣贵气得七窍生烟。

但是,当务之急,是必须要先提拔人上来顶替马漕官的位子。

他给吏部那边提了好几个名单,都被吏部打了回来。

孙荣贵大为惊异,他和吏部的关系素来很好,为什么吏部这一次要这么忌惮陈瑾宁?

看来,他真的是小瞧了陈瑾宁。

漕运的事情,外头空降官员下来,也不合适,因为要迅速熟悉漕运衙门里头的事情,如今漕运正是办大事的时候,马漕官的位置很重要,因此,不可能在外头空降一人过来。

陈瑾宁不能这样做,如果她这样做,他将会举整个衙门之力去反对。

但是,陈瑾宁那边连续两天都没有动静。

而且,她甚至没到衙门。

他不禁暗暗生疑,这个女人打什么主意?废黜了马漕官,她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一定会找一个人来和她并肩作战。

就在这个时候,他收到消息,说陈瑾宁私下召见过他曾提交到吏部那几名官员。

第五天,人选确定。

吏部亲自送来的人选,正是从他提交的名单里挑选,一名叫黄骅的人。

黄骅算不得是他的心腹,但是,在衙门里头五年,一直安分守己,上头吩咐什么,他做什么。

至于分的耗米他也是照单全收。

黄骅升任漕官这一天,瑾宁也终于带着委任状穿着官服到了总院衙门。

她来到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接见了黄骅。

黄骅很奇怪,但是,还是跟着她进了内堂。

瑾宁让他先坐着等,然后与可伶可俐在里头说话,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黄骅等到很忐忑,好几次想问,但是见她们说军营的事情,也不好打断,只得在这里坐着干等。

这一等,便是等了半个时辰。

外头,人心都在揣测了。

这新官上任,肯定是要问问衙门里头的事情,他们在里头说了那么久,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孙荣贵也很不悦,命人盯着,黄骅出来之后,马上带来见他。

黄骅也实在是忍不住了,站起来问道:“郡侯,不知道您叫下官进来,有什么事呢?”

瑾宁仿佛才想起他在这里,甚是歉意地道:“噢,一时说得忘形,都忘记黄大人在这里了,也没什么事,叫你进来,是恭喜一声黄大人升迁。”

黄骅的脸色有些不好了,“郡侯,这话您在外头说一声就好,不必耽误您的功夫。”

瑾宁一直道歉,亲自送他出去,“实在是我的疏忽了,今日军营那边出了点儿事,我本来叫你过来就是说两句话,却没想到耽误了你这么久,也妨碍了你办事,你先去忙,关于方才的问题,我们再沟通。”

黄骅看着她笑容可掬亲和力十足的脸,眼角余光看到了外头有人影闪动,他不是愚蠢的人,顿时明白过来了,却也发怒不得,“下官告辞!”

“去吧,去吧,晚上找你吃酒。”瑾宁微笑道。

黄骅连应都没应,转身就走。

可伶追了出来,“黄大人稍等一下。”

黄骅转身,“什么事?”

可伶笑着把一个荷包递给他,“您掉了东西。”

他一看,确实是自己的荷包,他便接过来,淡淡地道:“多谢。”

心里却诧异,自己的荷包怎么会掉在里头?分明一直都挂在腰间的。

他想起方才陈瑾宁送他出来的时候,就在他的右侧,会不会是她?

但也不会,如果有人扯了荷包,他肯定知道。

黄骅出去没一会儿,便听得有人来报说漕台召见。

他心里头咯噔了一声,漕台果然是命人盯着他的。

他硬着头皮进了漕台的办公厅里。

孙荣贵站起来相迎,笑着道:“黄大人,本官还没祝贺你呢,快坐。”

黄骅连忙拱手,“也是托漕台您举荐,下官才有这机会,下官一定会竭尽所能,为漕台您效力,答谢漕台您的提携抬举之恩。”

他也不管其他,先表了忠心再说,免得真被郡侯离间成功。

孙荣贵亲自倒茶,请他坐下来,笑着道:“你在总院衙门五年,你办事能力强,本督看在眼里,之前是没有空缺,现在有机会,本督自然是要把真正能办事的人提拔上去…”

他拍着黄骅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替本督好好办事。”

黄骅连忙道:“是,下官一定好好报效漕台。”

“是报效朝廷。”孙荣贵微笑道。

黄骅马上改口,陪着笑脸道:“是,是,报效朝廷,下官一时口误,只是,漕台忠心为国,报效漕台,便是报效朝廷。”

孙荣贵很满意这说法,慢慢地喝了一口茶,眸色微闪,“对了,方才郡侯传你进去,说了什么?”

第574章约漕帮

黄骅如实道:“她叫了下官进屋中,足足半个时辰,都没搭理下官,只与她的侍从说军营的事情,后出来的时候,她便说叫下官进去,只是为了祝贺下官一声。”

孙荣贵笑了笑,“郡侯倒是客气,对了,她亲自送你出来的。”

黄骅知道他不信,道:“漕台,下官觉得,郡侯此举是为了离间衙门内部,漕台万不能上当。”

孙荣贵看着他,眸光慢慢地落在他腰间的荷包上,“这荷包很别致,能给本督看看吗?”

黄骅迟疑了一下,方才他把荷包挂上去的时候没有看过,不知道里头会不会被私藏了什么?

“舍不得?”孙荣贵徐徐地笑着,“是哪位美人相送?不能给本督看吗?”

黄骅不能给。

这荷包绝不是自己遗落在郡侯的办公厅里,一定是有人故意扯下再往里头装了东西。

这东西,是绝对不能给漕台看的,否则,他水洗不清。

他下意识地摁了一下,讪笑道:“都是一些碎银子,没什么好看的。”

孙荣贵淡冷地笑了起来,“那确实是没什么好看的,你去吧。”

黄骅看到他脸色变了,心底一慌,道:“漕台,您要相信下官,下官绝没有跟郡侯说过任何关于衙门的事情。”

孙荣贵盯着他的荷包,不发一言。

黄骅脑中天人交战,到底,还是没敢交出这个荷包,惶恐地告退而出。

他愤恨地跑到无人处,打开了荷包,把里头的东西都翻出来,脸色煞白,里头什么都没有多出来,真的就是一些碎银子,是他原先的。

他后悔极了,一手执着荷包就跑了回去。

他门也没敲,便推门进去,道:“漕台,您若想看着荷包,给您…”

他的话顿时止住,惊愕地看着里头的两人。

“郡侯?”

瑾宁坐在孙荣贵的对面,含笑看他,“黄大人,这荷包怎么了?”

黄骅脸色变了变,把荷包放好,再看向孙荣贵,孙荣贵冷冷地盯着他,“你有什么事吗?”

黄骅摇头,嘴唇哆嗦了一下,“下官…下官没什么事。”

“那还不滚出去?”孙荣贵厉声道。

瑾宁笑着道:“漕台,黄大人今日升迁,心头高兴,一时莽撞罢了,您不必动怒,我替他给您赔罪。”

说完,还真站起来作揖。

孙荣贵沉着脸,“郡侯您这是做什么?下官担当不起。”

瑾宁便连忙对黄骅扬手,“快去吧,别惹漕台不高兴了。”

黄骅心都凉透了,木然地转身出去。

孙荣贵冷冷地看着瑾宁,“郡侯倒是挺护着他。”

“怎么会?”瑾宁一怔,连忙摆手,“没有,不是这么回事,只是替人高兴罢了,毕竟升官是好事,再说,他又是漕台您的得力帮手,我自是要示一下好的。”

“示好?”孙荣贵冷笑,“听闻郡侯今日与他在房中商议了半个时辰,是想了解衙门的事情吗?何不直接来问下官?”

瑾宁笑着道:“不是,叫他去,是恭喜他一下,也没旁的话说,至于衙门的事情,也不必急着一时去了解,日子久了,总会知道的,我一点都不心急,漕台别误会就是。”

孙荣贵淡淡地道:“是吗?那郡侯如今有什么事吗?”

“对,”瑾宁仿佛才想起来,笑着道:“被黄大人这么一打断,都差点忘记来意了,我来是想邀请大人到码头去走一圈,了解了解码头的情况。”

“你要去码头?”孙荣贵一怔,“这会儿天冷,码头风大,郡侯去做什么?若想了解什么,问下官就是了。”

“实不相瞒啊漕台,”瑾宁愁着脸,“皇上忽然委派我来漕运总院衙门,我事前对漕运如何运作一点都不清楚,不怕您笑话,我便连码头都没去过几回,连咱朝廷的商船都没上过。”

孙荣贵道:“下官今日还有要务办,就不陪您了,您自个请。”

“那好吧。”瑾宁一副失望的样子,“我自个去看看。”

她一出去,孙荣贵便马上命人到码头那边盯着,还有今天停靠的商船,若是百姓的货,先下了,至于官家的货,先停靠,不许卸货。

还有,盯着陈瑾宁与谁说过话,等陈瑾宁走后,把人带走过来问话。

瑾宁带着二可到了码头。

京中有三个大码头。

都是朝廷管辖。

至于其他几个小码头,则是船商们租用了,用来运送商家的来往货物,所以,民用商船,一直处于合法与不合法间。

合法,是他确实租用了码头。

不合法,朝廷之前限制大商船,小船自然是可以用,但是,小船运送货物量太少,所以,船商都会稍稍把船造得大一些,尽可能地多运送货物,这就不符合漕运政策了。

漕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朝廷也是如此,毕竟随着船运的发达,朝廷的商船处于严重缺乏的状态。

可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民间不知道。

民间一直以为是漕运总院衙门开的后门,因此每年不少的孝敬银子送到了漕台的手中。

瑾宁到码头上看了一下,大船徐徐而来,码头一带,停靠了不少的船只。

而码头有几个大型的仓库,都是排期要送往各地的货物,几个大仓库都满了货物,可见漕运的压力是真的大,开放民用商船,也是迫在眉睫。

瑾宁和码头上的苦力说了几句话,了解了一下每日的吞吐量。

其实对于货运,瑾宁并未是完全的陌生。

因为鼎丰号的米粮都是走货运。

之前听胡青云说过,除了耗米银子之外,还要再纳征辛苦费,不过,总的来说,比走陆路要快捷一些,费用也差不多。

初步了解了一下,瑾宁也就走了,她来码头也知道问不到什么,要了解更多的内幕,还要去找找漕帮和胡青云。

漕帮算是私船最大的商家了,除了有自己的船只之外,还租用了一个中大的码头,底下还有一群帮众苦力。

所以,瑾宁离开码头之后,叫可俐去了一趟鼎丰号,叫胡青云约漕帮的人明日私下相见。

第575章一问吓一跳

瑾宁本来打算让胡青云约漕帮的一个教头,殊不知,漕帮帮主任飞直接来了。

瑾宁翌日来到鼎丰号的时候,还不认识任飞,见他年轻,俊美,还以为来了个账房先生。

当胡青云一介绍的时候,她惊愕地拱手,连忙道:“多谢赏脸,多谢赏脸。”

任飞行礼,“任飞参见郡侯!”

“快别多礼,大家都是爽快人,不拘小节,请坐!”瑾宁拱手邀请。

三人也就不废话,入座之后看茶。

瑾宁直接说来意,道:“任帮主,实不相瞒,我这一次找漕帮的人,是要了解目前漕运的整个状况。”

任帮主叹了一口气,“郡侯,您便是不问,任某也打算下个帖子拜见您,郡侯为人,任某早有所耳闻,只是一直无缘得见,得知郡侯要出任漕运的监察使,任某是激动得一宿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