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将们进去之后,江宁侯夫人便含笑上前,温情脉脉地道:“你今日尽兴,定会多喝,已经命人备下了解酒汤,快进去喝。”
江宁侯看着她,“你倒是体贴。”
江宁侯夫人轻声道:“夫妻之间,说这些便见外了。”
江宁侯道:“你嫁我多年,伺候父母,也送走了我母亲,我记着这份情,看在这一点上,无论你做错什么,我断不会休了你。”
江宁侯夫人心中突突跳了几下,勉强维持着笑意道:“说这些做什么?”
江宁侯道:“这是我给你的保证和承诺。”
说完,便大步进去。
李良晟不安地看了江宁侯夫人一眼,江宁侯夫人压了压,道:“进去吧。”
进了正厅,江宁侯夫人见他坐在了正座之上,他随身携带的鞭子则搁在桌子上。
这是他一贯的做法,但是如今看在李良晟眼中,他却害怕起来。
江宁侯夫人吩咐下去,“上解酒汤!”
奴才们下去了。
江宁侯夫人领着子女入座,李齐容便问道:“父亲,这一路可辛苦了吧?”
江宁侯道:“辛苦在于行军打仗,这一路回来,胜局已定,何来辛苦?只有归心似箭。”
李齐容巧笑倩兮,“母亲盼您,何尝不是望眼欲穿?”
江宁侯瞧了夫人一眼,见她脸色顿红,嗔了李齐容一眼。
这些年,她素来如此。
簪缨世家出来的大家小姐,情爱之事,鲜少会说,多年与他,算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但是,这些都是假象。
他知道,一直知道。
但是,若无伤大雅,他也不管。
醒酒汤上来了。
一名身穿绯色衣裳的女子端着盘子进来,盘子上放着一碗汤,此女行动步伐不疾不徐,裙裾几乎不怎么扬动,绾着凌云髻,饰金步摇,面若桃红,眉角生情。
她进来之后,把汤放于桌子上,轻启唇齿,“侯爷请用解酒汤!”
她的声音宛若黄莺,清脆婉转,说不出的动人心魄。
但是江宁侯夫人和李良晟姐弟却脸色大变,已经警告过她了,她竟还敢出来?
江宁侯看着她,众人屏住呼吸,江宁侯眸若利刃,气得几乎要站起来掌掴这个愚蠢的东西了。
她早备下的一套说辞,若侯爷得知李良晟已经纳妾,那么这套说辞便废了。
之后说什么,侯爷也不会信。
但是,幸好侯爷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没问她是谁,端起了解酒汤便喝了起来。
长孙嫣儿有些失望,她本来想着先进来见过侯爷,侯爷一定会问她是谁,到时候说出身份,侯爷也不能不承认啊。
但是,侯爷只是看了她一眼,却没问她是谁,她不好一味站着,只得慢慢地退了出去。
她不是没看到江宁侯夫人眼底的怒火,不是没看到李良晟眼底的憎恨,但是,她不能太被动。
退到门口,她站着也没走,江宁侯夫人使了眼色给身边的婆子,婆子会意,立马走了出去。
婆子轻声对长孙嫣儿道:“姨娘,夫人让您去取一样东西来给侯爷。”
长孙嫣儿大喜,“好,取什么?”
“姨娘随老奴来!”婆子道。
长孙嫣儿听得还能在侯爷面前露脸,自然没有怀疑,急忙跟着婆子便去。
出了前院,婆子陡然变脸,传来两名家丁,厉声道:“夫人有令,把姨娘先押回屋中,今晚不许她出来。”
长孙嫣儿大怒,“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骗我来?”
婆子厉声道:“是姨娘好大的胆子,夫人不许你出来,你偏不听,给脸不要脸!”
说完,直接让家丁拖她走。
长孙嫣儿尖声叫,“谁敢碰我?”
婆子冷冷地道:“你若还想做江宁侯府的姨娘,最好不要跟夫人作对,否则有你好受。”
长孙嫣儿一怔,“她还敢休了我?”
“休?”婆子冷笑,“休书都不必给的,直接赶你出府便行,你只是以妾礼入门的,你以为你是谁?”
长孙嫣儿恼羞成怒,正欲大呼大叫,婆子一巴掌就打过去,吩咐道:“带走!”
家丁上前,一人架着一边手臂便把她拽走了。
正厅。
江宁侯喝了解酒汤,也看着婆子出去,才看着李良晟慢慢地道“如今为父回来,你的婚事也该办了。”
李良晟直接就傻了,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求救地看着江宁侯夫人。
江宁侯夫人厉喝一声,“看什么?还不马上跪下给你父亲请罪?”
李良晟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垂着脑袋。
江宁侯慢慢两指摩挲,粗粝的纹路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的头稍稍扬起,露出坚毅而紧绷的下巴,“请什么罪?”
江宁侯夫人眉头紧蹙,长长地叹气,“侯爷您出征之后…”
江宁侯打断了她的话,“让他自己说!”
江宁侯夫人一怔,眼底闪过一丝紧张,他怎么能把话说得清楚?
“这个,事情还是让我来…”
江宁侯压压手,眸光淡淡地道:“你坐下,我想听他自己说,到底做了什么错事需要跪下来请罪。”
李良晟纵然跪着,没有抬头也能感受到父亲那锐利严厉的眸光,他手足冰冷,脑袋一阵阵发麻,嘴唇抖了几下,“我…我,父亲…”
“说!”江宁侯忽然一拍桌子,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连说句话都不利索,日后怎么做大事?一辈子躲在你娘的裙底下,她死了,你就跟着去死算了。”
江宁侯夫人面容僵硬,却还是温和地鼓励着李良晟,“说吧,告诉你父亲。”
她把自己的说词给他们姐弟说过,虽然他说的效果未必有她好,但是,只要说得动情,侯爷是会相信的。
李齐容站起来,道:“父亲,还是我来说吧,弟弟素来怕您,您这先发了火,他肯定说得不利索。”
“你替他说?”江宁侯把眸光慢慢地移向李齐容的脸上,“那你能替他娶妻生子吗?你能替他传承侯爵吗?你能替他上阵杀敌吗?你能替他去死吗?”
一声高于一声的诘问,让李齐容顿时没了话。
第148章满嘴胡言
江宁侯夫人眸色有些不悦,却也是嗔道:“什么死不死的?侯爷可千万别胡说。”
侯爷没搭理她,只盯着李良晟,“你说不说?”
李良晟深呼吸一口,努力控制着发抖的身子,“父亲,我说,和陈家的婚事,我…退了,那陈瑾宁私德败坏,不堪…不堪为大家主母。”
江宁侯夫人绞着手绢,几不可闻地叹气,到底不成器,偏生犯了最严重的错。
这还没说清楚缘由便直指侯爷看中的人是私德败坏的女子,先打了他父亲的脸,指责他没眼光,还怎么能往下说?
他定是要大怒的。
不过,江宁侯夫人却料错了,侯爷并没有震怒,只是盯着他继续问道:“私德败坏?她做了什么事?”
李良晟努力想着母亲之前说过的话,但是,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得道:“她…与人私奔,还…还和苏意苟且不清,苏意是个太监,她不知羞耻,且她恶毒,害了嫣儿…不,害了…”
“嫣儿是谁?”侯爷继续摩挲着手指,坐姿很直。
“嫣儿是…”李良晟声音发抖,求救地看着母亲,“母亲,您说。”
江宁侯夫人叹息,看着侯爷,“好了,你别难为他了,婚事退了,是我一时不察,错信了外头的传言,外头说她与人私奔,私德败坏,我怕丢了侯府的面子,便一气之下去退亲了。”
“嫣儿是谁?”侯爷面容十分冷静,眼底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但是,江宁侯夫人和他多年夫妻,知道他若是要动大怒,便是这般神色。
她迟疑了一下,想着如何圆这个说法,毕竟李良晟都打乱了她的说辞。
“说不出?不敢说?”侯爷的声音夹着狂风暴雨来临之前的低压,“嫣儿就是方才送解酒汤进来的那个人,是你儿子李良晟的美妾,你儿子与她珠胎暗结,你们母子去威逼瑾宁,让瑾宁入门为妾。”
他知道了!
江宁侯夫人脸色煞白,脑子飞快地转着,是陈国公说的?
“不是妾,是平妻!”李齐容见母亲无言以对,便插嘴道:“父亲,这门亲事本来就门不当户不对的,陈瑾宁只是个乡下里回来的野丫头,良晟可是侯府的世子,且良晟和嫣儿本来就情投意合,若不是为了报恩,良晟也不能答应娶她…”
侯爷眸光如电,李齐容吓得退后了一步,嗫嚅不敢再说。
“平妻不是妾吗?那你愿意为平妻吗?你夫君在娶你的时候,便有一位中意的通房,你是否愿意让位?”
李齐容不高兴地道:“父亲哪里有像您这样说话的?她一个通房,怎敢叫我让位?”
“陈瑾宁堂堂国公府嫡女,你又凭什么叫她让位做妾?”江宁侯再拍桌子怒吼一声,终于是爆发了,站起来一脚就把李良晟踢翻在地上,“逆子,你还敢诋毁人家女子的清白?你退婚已经是对她最大的羞辱和伤害,你不知悔改竟还在我面前指责她私德败坏,拿刀子来,让我剖你的心出来看看,是不是已经烂到流脓了!”
李良晟被他踢了一脚,当下就吐了一口鲜血,江宁侯夫人静坐着,心疼得不得了,却不敢上前去扶。
倒是李齐容连忙抱住李良晟,冲侯爷怒道:“父亲,他才是您的儿子,那陈瑾宁算个什么东西?”
江宁侯厉声道:“对,陈瑾宁算个什么东西?但本侯的命是她给的,而他的命,是本侯给的,那你说,陈瑾宁到底算个什么东西?他李良晟又算个什么东西?你若能有靖廷一成,今日也不打你。”
李良晟忽然握住双拳,愤怒地道:“她救的人是你,不是我,为什么你要我娶她?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这是他头一次敢这么勇敢地顶撞父亲,江宁侯夫人和李齐容都吓得齐声道:“闭嘴!”
江宁侯气极反笑,却倏然一脚又踢了过去,指着他的鼻子便怒道:“我没问你的意见吗?你问问你母亲,当时你怎么说的?你说一切单凭本侯做主,你既然不愿意,为什么不反对?本侯不止你一个儿子,若你不愿意娶,还有靖廷。”
“靖廷靖廷,”李良晟跳了起来,怒得是面红耳赤,“那你让陈靖廷娶她,为什么要勉强我?陈靖廷这个孤儿野种,本就该娶那样的野女人,我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为什么要用个野丫头来折辱我?”
这话,触了侯爷的逆鳞。
只见侯爷的脸顿时青黑阴沉一片,脸上肌肉抖动,他一手执起桌子上的鞭子,便要打过去。
江宁侯夫人比他更快一步,一巴掌就甩在了李良晟的脸上,怒道:“你是要气死你父亲吗?怎可这样说你大哥?他不是孤儿野种,他的生父是你父亲的战友,陈将军于你父亲有救命之恩,还不跪下认错?”
李良晟本因侯爷提起陈靖廷,才有了一时激愤,如今见父亲拿起鞭子,他吓得腿肚子发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侯爷的鞭子,也迅疾而至。
那鞭子夹着凌厉的劲道,第一鞭落在李良晟的背上,李良晟只觉得后背一阵火辣辣钻心的疼,他浑身打了一个哆嗦,疼得几乎昏死过去。
第二鞭,落在他的手臂上,鞭子的尾巴扫过耳朵,竟生生地扯出一道血痕来。
李良晟趴在地上,咬着牙关,大口呼吸,想忍过这阵疼痛,心里头又悲又屈,说不出的恨,终究是大声痛叫了出来。
三鞭,四鞭,五鞭…
江宁侯夫人脸色白得吓人,想上前拦阻,又唯恐儿子再多遭罪,只得忍住泪水,眼睁睁看着儿子痛昏过去。
李齐容跪下来了,哭着道:“父亲,他都昏过去了,难道您真要打死他吗?”
侯爷余怒难消,“此等逆子,打死也不冤。”
江宁侯夫人热泪滚滚,痛声道:“侯爷要打,便打我吧,这件事情,都是我的错,是我主张退婚的,是我没看上陈瑾宁。”
“你没看上陈瑾宁,却看上了那婚前便与人珠胎暗结的长孙嫣儿?”江宁侯把鞭子狠狠地掷于地上,看着屋中这三人,不禁悲愤至极,他日夜兼程,就是想回来办完这门亲事。
没想到,等到他的是这么一个结果。
他李元桥一生光明磊落,恩怨分明,如今,却要他做一个忘恩负义之辈!
第149章除非你一辈子不起来
江宁侯夫人面上悔恨难当,“此事是我的错,我不该错信国公夫人。”
江宁侯失望地看着她,“你与本侯夫妻多年,本以为,在你的心里,本侯的命重于一切,陈瑾宁于本侯有救命之恩,她是本侯的恩人,你也会当她是恩人,只可惜,本侯到底是错估了。”
江宁侯夫人倏然一惊,他以往愤怒,顶多是发火,一顿脾气下来,过几天就没事了,这样心凉的话,他不曾说过。
“我绝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认为报恩也有其他方式,不一定要娶她入门,我也没有轻看她,只是她在庄子里逍遥自在惯了,进了我们侯府的门,样样都是规矩,不守规矩旁人会笑话她,我只怕委屈了她。”
江宁侯厉声道:“规矩是人定的,她若要逍遥,便不用规矩束缚她,难不成本侯多年显赫军功,还换不来她在府中逍遥自在地过活吗?谁若看她不顺眼,本侯便与谁断交。”
李齐容冷笑一声,“父亲,您这话说得,陈瑾宁是救过您没错,但是真论起来,没她,您也不会有事,怎地就能用您半生军功来换她的逍遥自在?还说不理会旁人说什么,这人活在世上,还能不在乎旁人说什么?便是真给她这样的自由,她也受不起,且您别忘记,她不是您的女儿,我与弟弟才是,您是否愿意用您的军功来换我们姐弟的逍遥自在?”
江宁侯眉目一瞪,“你们姐弟二人,若心中无愧,品行端正,又有什么不可逍遥的?”
他怒气冲冲地盯着已经昏过去的李良晟,吩咐江宁侯夫人道:“你准备一下,明日带着这个逆子到国公府请罪。”
江宁侯夫人默不作声,她不愿意去。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而且,在整件事情上,严格来说,陈瑾宁并未吃亏,她是一直处于上风,反而是她和长孙氏屡屡被算计,脸面丢尽。
侯爷大步走了出去,甚至连看都没看李良晟一眼。
江宁侯夫人连忙着人扶起他送回去请大夫,看到遍体鳞伤的儿子,她心如刀割。
她更清楚一点,侯爷不会就此罢休。
她不知道如何收拾接下来的乱局。
到底是谁,在宫里先透露了给他听?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母亲,怎办?”李齐容拉了她到一边,急声问道,“难不成真的去道歉?”
江宁侯夫人如今也一筹莫展,这么多年来,所有的事情她都能掌控,多乱的局面,到了她的手中也能理得头头是道。
但是现在,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做。
侯爷入门时候说的那句话,她如芒在背。
他说,无论她做错了什么,都不会休她。
但是,若他从此对她失望,夫妻冷漠,和休了她有什么分别?
可真去赔罪道歉,要她看陈瑾宁的脸色,她拉不下这个脸。
她慢慢地把视线转向李齐容,“齐容,明日,你陪你父亲去一趟国公府。”
李齐容撇嘴,“我才不去,而且,就算我愿意去,父亲也一定会叫您去的。”
要她看那小贱人的脸色,她也做不到。
都恨不得把她煎皮拆骨了,还要去做小服低?免谈!
江宁侯夫人寂寂地道:“我自然有办法可不去,就这么定了,明日你去。”
不顾李齐容的反对,她走过去,看着大夫为李良晟处理伤口。
十鞭,她一直数着,每一鞭都打在了她的心窝上。
她眼底凝了泪意,心里头却在盘算着该这么做。
道歉事少,如果侯爷坚持让良晟娶那陈瑾宁,陈瑾宁入门之后,哪里会把她这个婆母放在眼里?
“哎呀,你轻点,轻点,会不会治伤?”李良晟疼得冲大夫大吼大叫。
大夫拿着薄刀片儿,道:“世子忍着点儿,这边上的肉烂了,必须要清理,有点痛,痛过之后就没事了。”
侯爷下手,断没有留情的,这十鞭,打得是血肉模糊,肉泥飞溅,手臂处能看到赤红的血肉。
“忍着?你忍忍试试?”李良晟又痛又怒,这种痛楚叫他难以忍受,全身上下都是火辣辣的痛,甚至张嘴呼吸都感受到身上的血腥味道。
江宁侯夫人虽心疼儿子,却也不会一味护着,听他对大夫无礼,遂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小小痛楚都忍受不住吗?”
李良晟知道母亲已经毫无办法了,只得咬着牙关,使劲忍住钻心的疼痛,泪水忍不住落下,双拳紧握,那陈瑾宁真是一个恶魔。
他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大夫走的时候,江宁侯夫人问他要了一些药。
安抚好李良晟,回到屋中,侯爷没在。
问了奴婢,才知道他已经到书房去睡了。
她悲凉地苦笑,夫妻分别这么久,本该是喜庆团圆的夜晚…
呆坐在空荡荡的椅子上,外头的奴才也不敢进来打扰,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服下了药。
一个晚上,江宁侯夫人起来几次,腹痛如绞,拉得不成人样,翌日一早,便连床都起不来了。
侯爷命人前来通知她起身装扮的时候,嬷嬷如实告知,说夫人病倒了,怕是去不了国公府。
没多久,侯爷亲自前来。
他站在床边,看着脸色发青嘴唇苍白的夫人,口气淡漠地道:“既然病了,就好好歇着,等你好了,还是得去登门赔罪道歉,除非你躺在这床上一辈子,否则,但凡下得了床,你都得去。”
说完,他也没多余的一句问候,便转身出去。
侯爷做事,一贯雷厉风行。
既然说了今日登门去请罪,纵然一家子病的病,伤的伤,他自己一人也得去。
李齐容得知母亲要叫她去给陈瑾宁道歉,已经借口夫家有事,偷偷地回去了。
侯爷备下了重礼,带着家将前往国公府。
瑾宁并不知道侯爷今日来,陈国公虽被告知,但是也没当真,侯爷才刚凯旋归朝,要处理的事情多着,怎么会马上就来国公府给个所谓的交代?
而且,这交代对陈国公来说,给不给都不打紧,确实李良晟不是什么良配。
听得门房进来禀报,说侯爷带着几位将军战士前来,已经抵达门口,陈国公这才知道侯爷是认真的。
急忙叫初三叔人去通知瑾宁,便出门去迎接。
第150章再退亲
瑾宁是刚起来一会儿,在院子里陪小黑遛弯,便见初三叔亲自过来,便笑道:“初三叔知道我梨花院今日吃糖糕呢?”
初三叔看着瑾宁,“糖糕不忙吃,侯爷来了。”
瑾宁一怔,“侯爷?他不是才回京么?”
“是的,如今已经来到,你父亲接待着,请你出去。”初三叔走上前来,轻声问道:“侯爷怕是要再说起亲事,李良晟不是什么好东西,千万不可答应。”
瑾宁眨眨眼,“知道!”
李良晟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便是无人劝说她也不会再嫁。
回屋换了身衣裳,便带着青莹和梨花出去了。
正厅那边,侯爷已经在郑重地给陈国公赔不是。
瑾宁来到门口的时候,侯爷说起昨晚之事,依旧怒气不减,怒发冲冠,脸色赤红。
瑾宁整了整神色,快步进去,对着侯爷便福身,朗声道:“瑾宁见过侯爷,恭喜侯爷大胜敌军,凯旋归来!”
瑾宁今日穿了一身绿色罗裙,简单大方,挽着丸子髻,又显得可爱憨厚,不施脂粉的脸上,两颗黑曜石般的眸子亮晶晶,露出满心欢喜之情。
陈国公看着她,多好的人儿啊,多机灵好看的姑娘啊!
竟然被冠上了那么多的罪名,再被退了婚。
侯爷简直是羞愧不已,加诸在她身上的悲剧,都是他的人造成的。
他来的时候,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愁眉不展,哀戚惆怅的瑾宁,却没想到,经历了这些事情,这孩子竟然还这般乐观可爱。
李良晟,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
“瑾宁,本侯今日是来给你赔礼道歉的。”侯爷正色地道。
瑾宁知道这位侯爷的脾气,他是轻易不道歉的人,今日这么一大早便来,可见他对自己的重视。
做错事的人不是他,瑾宁没有理由会迁怒于他。
她还没说话,陈国公便道:“侯爷,怎可跟小辈道歉?她受不起。”
侯爷严肃地道:“不,错了便该认,小辈又如何?小辈也会委屈。”
瑾宁落落一笑,“侯爷,我接受您的道歉。”
事情了了!
“瑾宁,大胆!”陈国公呵斥。
瑾宁微笑,看着陈国公,“父亲,叫人张罗早饭,我们陪侯爷喝两盅,我想听侯爷说此番出征威风凛凛的战绩。”
瑾宁许久没冲陈国公笑过了,不管什么时候父女两人见面,各自都是神色淡淡,眸光疏冷。
陈国公心里竟然很暖和。
而且他还竟然听她的话便走出去吩咐下人。
真是见鬼了。
不过有客人临门,张罗早饭,那是礼貌。
陈国公看着瑾宁,不无感慨却又严肃地道:“瑾宁,你且放心,这门亲事是本侯亲口定下的,也只有本侯才能退亲,之前他们说的任何话,通通不当数。”
瑾宁微笑,“侯爷,这门亲事,除了您能退之外,还有国公府可退,若之前他们说的不当数,或者侯爷觉得心里不安,明日我便请父亲登门去侯府退亲,如何?”
侯爷闻言,看着瑾宁,见她笑容落落大方,竟无半点记恨,且从她的话里,也能听出她不再愿意嫁入侯府。
哎,到底是无缘。
侯爷轻声叹息,“国公爷前去退亲,当然是好,只是,本侯倒是可惜了,本来能做成一家人。”
瑾宁依旧含着浅笑,眸色盈盈,“或许,真有这缘分也不定,但是,不怕得罪您说一句,李良晟,我看不上。”
说起这个忤逆子,侯爷脸色又赤红起来,怒声道:“你放心,本侯昨晚回府,已经重责了他一顿,等他伤势痊愈,定叫他亲自来给你道歉。”
瑾宁知道侯爷一旦下手,李良晟没个十天半月,怕也是起不来了。
她摇头道:“侯爷,道歉不必,既然结亲不成,就免得做了仇家。”
“他敢?”侯爷横眉竖眼,“看本侯不打死他?”
瑾宁看着侯爷,心里是很感动的,也把这份感动说了出来,“侯爷愿意为我这样做,我心里很欢喜,也很感动,其他人对我的看法如何,做法如何,在我看来都不重要,我并不在乎那些人。”
侯爷听了她这番话,大受触动,也实在喜欢这妮子,竟萌生了一个念头,当下就拍了大腿道:“做不成本侯的儿媳妇,那你就做本侯的义女,好不好?”
瑾宁一怔,这怎么成?靖廷可是他儿子,若她做了他的女儿,这算什么?
瑾宁下意识地摇头。
侯爷一怔,“看不上本侯?”
瑾宁意味深长地笑了,“侯爷可知,陈家退亲了?”
侯爷又是一怔,陈家退亲?国公爷去哪里退亲?
“靖廷大将军之前定下了亲事,娶陈侍郎的妹妹陈幸如,但是陈幸如亲自上门退了亲。”
“靖廷定亲了?本侯并不知道。”侯爷自然知道陈侍郎是自己的女婿,只是他的那位妹妹陈幸如,他见过两次,眉目冷漠,仿佛谁都看不起的样子,她哪里配得上靖廷?
因此,他道:“退得好,只可惜是陈家退的亲,若本侯在,绝不同意这门亲事,只是,这事和本侯要收你为义女有什么关系?”
侯爷话出口,顿时竟明白过来了。
他面容从之前的狂怒转为狂喜,他不是只有李良晟一个儿子,他还有靖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