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程没有一句尖锐的话,但是听在陈国公的耳中,却是无比的尖酸刻薄。

每一个字都是指责。

陈国公到底是动了真怒,无可反驳之下,竟怒道:“你性情刁毒,暴戾不堪,不适合管理你母亲的产业,暂时,会交给你大姐,便是换了红契,我也能在红契上加上我的名字,我警告你,你别招惹你大姐,她做得再不是,也已经受到了惩罚,若你心里还有半点念姐妹情分,就别去为难她。”

瑾宁看着他,眼底有着深深的厌恶,“我问你一句,外人都说你对我母亲夫妻情深,你真的爱她吗?”

陈国公脸色十分的难看,眸子里似乎有愤怒也似乎有悲伤,更多的也是厌恶,那是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情绪。

“别侮辱了夫妻情深这四个字,你不配!”瑾宁说完,转身便进去了。

一口鲜血堵在了胸口,几欲喷出。

翠微堂外,陈瑾瑞静静地站立着,她脸上有诡异的笑容,更显得她的脸狰狞。

陈瑾宁,你是从不知道父亲的性子啊,他只要你乖巧,便是再恨你,也能视若无睹。

她嘴角的笑容渐渐变成冷笑,此仇不报,她便不叫陈瑾瑞。

海棠扶着瑾宁躺下来,她忧心忡忡地道:“国公爷的态度为什么会这么奇怪?之前对您都没有这么无情的。”

“痴信道士所言,简直有辱朝廷命官的名声。”瑾宁慢慢地调整呼吸,压下翻滚的气血。

门外,石榴鬼鬼祟祟地走进来,海棠看见,怒声道:“你还敢来?”

石榴嗫嚅了一声,“奴婢来给三小姐认错!”

她走进来,噗通一声跪下来,“三小姐,奴婢知道错了,阿叔叫奴婢来好生伺候三小姐您。”

她口中的阿叔,是管家。

“不必了,滚吧!”瑾宁冷冷地道。

“三小姐,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奴婢有眼无珠…”

瑾宁盯着她,“你有眼无珠,我不至于有眼无珠,回去转告陈瑾瑞,便是想再安插人进来,叫她挑个新面孔,你这种已经露了陷的,我会信吗?”

石榴的眸光有些诧异,随即站了起来,悻悻地道:“三小姐跟大小姐作对,是螳臂当车。”

说完,扭身出去了。

海棠气得想上前追打她,瑾宁闭上眼睛,淡淡地道:“算了,各为其主。”

海棠红了眼圈,“怎么就那么多人欺负小姐呢?还不如回青州好呢。”

瑾宁笑了,“小海棠啊,人生就是这样,青州已经成为我们的记忆,若遇到问题,就想着以前如何如何好,便会丧失斗志,与其怀缅过去,还不如调整自己收拾心态,把眼前的日子也过得跟以前一样好。”

“说得好!”

门外,传来了苏意声音。

他一身青色的袍子,面容威严地站在了门口,眼底,是浓浓的宠溺和怜惜。

更多的,是赞赏。

海棠连忙躬身,“参见苏大人!”

苏意瞧了海棠一眼,“小海棠,怎地这么见外了?不私下叫本座长头怪了?”

海棠脸色一红,“哪里叫过长头怪?只是长头师父嘛。”

“去给你长头师父沏茶!”苏意长腿一伸,便把腿搁在了矮几上,“今日忙了一大通,连顿饭都没吃上,连口水都没喝到。”

“您忙什么了啊?”瑾宁侧身,把手放在脸颊底下枕着,眸子如星,靠得苏意很近,有几分撒娇的小女儿憨态。

“你以为师父没在公主府吗?”苏意横了她一眼,“只是没敢现身,本座若出现,长孙拔的尾巴还不夹得紧紧的?怎会露了马脚?”

瑾宁笑了,“我都说我能办成,您还不信我呢。”

“得了,青州小霸王的称号可不是白得的,不过,伤得不轻啊,吃苦头了。”苏意不无怜惜地道。

“能顺利完成任务就好。”瑾宁微笑道。

“如此轻易拿下,你们的事前筹备得很好。”苏意道。

瑾宁笑了,“多亏了大将军啊,若不是他命人在外头散播说狼山的人往京中逃,营造出这些山贼有意投降,他怎会轻易相信?又怎会看到我与那人接触,他远远见一眼就跟着来了?他心慌在先了。”

那亭子,也是她选好的位置,长孙拔可以看见,却又看不得不太清楚,进了竹林,那人说话故意压低,他心慌之下也没有分辨得太准确。

“嗯,靖廷办事缜密,周到,知道要制敌,便得瓦解敌人的防线,长孙拔是个老狐狸,若没有这些铺垫,不轻易上当,”苏意看着瑾宁,嘴角含笑,“如此说来,你这几日总是跟靖廷在一起?”

“嗯!”瑾宁知道他要说什么,没好气地道:“别做红娘,活像我嫁不出去似的,人家已经定亲了。”

“我说了,他的亲事难成。”苏意淡漠一笑,“那陈幸如什么人师父早就打听过了,也不知道靖廷怎么想的,李齐容为他安排的亲事,他也敢要!”

“他…”瑾宁想起他的前生,“他只是不想麻烦,拒绝这一个,还有下一个,他的婚事,始终是江宁侯夫人做主的。”

她是靖廷的义母,对他的婚事有绝对的话语权,若她不为他寻亲事,反倒会被人说。

第82章长孙拔逃狱

苏意嗯了一声,“他确实是这个性子,也不着急,他马上要被派去粤西剿灭流寇,等他回来再说。”

瑾宁一怔,“他要去粤西剿灭流寇?”

“是的,江宁侯大胜,之前潜入的鲜卑人,便四处逃窜,逃到了粤西去,对粤西的百姓造成了极大的困扰,那边驻军不多,打击力度有限,因此,兵部那边上奏,请皇上派靖廷出战。”

前生,也有这样的事情。

但是,被派去剿灭流寇的却是胡将军。

胡将军自从那一次领兵出战之后,便再没回来,他是被流寇算计,暗杀了。

怎么今生却变成了靖廷出战?

瑾宁心头大乱,兵部请奏出兵,按理说皇上钦点陈靖廷是可以理解的,可兵部直接点名让陈靖廷出战,那样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看得出瑾宁的疑惑,苏意淡淡地道:“靖廷被封为大将军,朝中自有武将看不顺眼,觉得他本来就是依仗江宁侯的扶持,他的能力,得不到大家的认同,便想让他领一千人迎战流寇。”

“一千人?”瑾宁皱眉,“若只是一千人迎战流寇,为什么不直接从粤西军营调兵过去?”

这样大张旗鼓,从京师调派一千人去粤西,这不荒谬吗?皇上一向英明,怎么会同意兵部的请求?

苏意淡淡地道:“皇上自有用意。”

瑾宁一下子便知道他此番前去,并非只是为了迎战流寇,还有其他秘密的任务,迎战流寇,只是一个幌子。

“什么时候去?”瑾宁问道。

“大概半月后吧。”

如此,便更笃定了瑾宁的猜测。

过两日陈靖廷给瑾宁送药的时候,瑾宁问起了此事。

“听说,大将军要去粤西剿匪?”

陈靖廷扬起眸子,“是的,苏大人跟你说的?”

“嗯!”瑾宁看着他,沉默片刻,道:”大将军,此番去粤西,路途凶险,一切小心,且鲜卑流寇狡猾,仔细设局。”

陈靖廷道:“靖廷谢三小姐提醒之情。”

瑾宁严肃地道:“我说真的,小心流寇设局,但凡看上去没有危险的事情,有可能是最危险的。”

陈靖廷本以为她只是随口忠告,但是,她却强调了一下。

陈靖廷收敛神色,郑重地道:“好,我记得了。”

瑾宁这才放了心,想着他比胡将军聪明谨慎许多,想来自己也是杞人忧天。

陈靖廷道:“对了,方才我来的时候,看到杨氏也来了,说是去找陈夫人。”

“找长孙氏?”瑾宁眯起了眼睛,“这个节骨眼上,她不去求助其他人,找长孙氏有什么用?”

至少,长孙氏不可能救得了长孙拔。

“长孙拔是关押在南监吗?”瑾宁问道。

陈靖廷摇头,“今日一早已经移送督查衙门,此案以贪污案侦办,因此先在督查衙门审理。”

督查衙门?

瑾宁意味深长地笑了。

长孙拔,我都怕你不走这一步。

“大将军,请你回去跟我师父转告句话,之前让他帮我找两个人过来,抓紧一点,最好这两天便送过来。”瑾宁道。

陈靖廷觉得她屋中确实需要添加的人手,如今陈狗又没在她身边。

想了一下,他道:“苏大人要举荐什么人来,我不知道,但是我有合适人选,明天带过来给三小姐看看。”

瑾宁听得他说要送人来,便道:“若大将军愿意割爱,我还真想问大将军要两个人,放心,我不会真要了,过一阵子,便还回给将军,不敢夺人所爱。”

“谁?”

“可伶可俐姐妹。”

陈靖廷笑了,“我说的便是她们姐妹。”

瑾宁大为感激,“那我先谢过大将军。”

陈靖廷凝眸看着她,“快点好起来吧,我等着你请我喝酒。”

“好,不出五天,这酒就能喝,还能喝得很痛快!”瑾宁笑道。

陈靖廷察觉到了什么,“若有事,别瞒着我,也别孤身犯险。”

瑾宁道:“好,我会告诉你的。”

翌日,陈靖廷便把可伶可俐姐妹送了过来。

这两人,本来是陈靖廷身边的侍女,相貌平平,甚至看上去弱不禁风。

但是,瑾宁前生见过两人的身手,实在震惊。

这两人若不动手,谁都没想到她们的武功这么厉害。

“以后,你们便跟着三小姐,好好保护三小姐。”陈靖廷叮嘱两人道。

两人站到瑾宁的面前,拱手道:“奴婢参见三小姐!”

瑾宁看着两人,如获至宝。

对有本事的人,她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如此过了三四天,一直都平安无事。

除了初三叔偶尔过来说说陈国公又去找了木老夫人之外,日子算是说不出的平静。

这天早上,陈靖廷便急匆匆地过来,一脸的凝重。

“出什么事了?”瑾宁问道。

“你最近别出门,长孙拔逃了。”陈靖廷道。

瑾宁问道:“怎么会逃了的?”

陈靖廷道:“昨天晚上,杀了两名狱卒,逃了,他没有武器,但是,锁撬开了,杀人的凶器,是毒针。”

瑾宁神色有些异样,“杀了两人?”

“是的!”陈靖廷看着她的脸色,心中顿生怀疑,“你一点都不吃惊?莫非你早知道他会逃?”

瑾宁怔了一下,“我怎么会知道?”

陈靖廷想了想,确实,谁会想到认罪态度十分良好的长孙拔会逃狱?

“总之你小心点,他恨毒了你,肯定会找你寻仇的。”

瑾宁道:“放心,他不会这么傻,他如今逃狱,定要四处躲藏,哪里还会出现在我的身边?这样逃狱又有什么意义?”

陈靖廷可没那么乐观,“此人狡猾,小心点没错。”

“好,我知道,你放心吧。”瑾宁点头道。

陈靖廷想了一下,“这样吧,我多调派几个人来保护你。”

“有可伶可俐在,还需要旁人吗?”瑾宁笑道。

陈靖廷看着她,有些讶异,“你知道她们两人懂得武功?”

瑾宁笑了,“若不知道,我怎么会指名道姓问你要?”

陈靖廷道:“也对,苏大人肯定跟你说过的。”

瑾宁只笑不语。

可伶可俐是陈子忠将军旧部的女儿,陈子忠将军救过她们父亲的性命,她们的父亲和陈子忠将军一同战死之后,两人便跟着陈靖廷了。

第83章陈瑾瑞邀约

姐妹两人看着柔弱,但是,都是强悍之人,一可伶性子孤僻,做事慢吞吞,常年可以不说一句话。可俐性子急躁,恨不得一天的事情都在一个时辰内完成。

而两人的武功,师承一人,便是夷陵公子的师弟,严格来说,两人算是瑾宁的师妹。

如今,瑾宁屋中的人便多了起来,青莹,海棠,梨花三人负责屋里屋外的事情,可伶可俐则负责护卫。

自从被休回来的陈瑾瑞,一直都没来找过瑾宁。

但是这日晚上,她便带着丫鬟过来。

天气很热,瑾宁吃了饭便在院子里乘凉,可伶可俐站坐在她身后的石凳上,可俐摇着大葵扇,可伶则摇着小手绢,见陈瑾瑞来到,两人也没动声色,更没站起来行礼。

院子里点了几盏风灯,不算很亮,但是,该看得见的,也都看得见。

例如,陈瑾瑞脸上那温和的笑容,眼底柔柔的光芒。

她自顾自地在瑾宁的面前坐下来,看着瑾宁,用一副唠嗑家常的口吻道:“吃了?”

“吃了,大小姐吃了吗?”瑾宁眸子晴灭未定。

“刚陪父亲吃过了。”陈瑾瑞轻轻叹气,“父亲老了许多,为我的事情劳心,我着实是不孝,其实我们姐妹之间,有什么好争斗?姐姐之前确实是错了,也因此得到了报应,不管你心存芥蒂也好,还对姐姐有怨恨也罢,恩恩怨怨就此抹去,如何?”

瑾宁微笑,“你觉得可以抹去,那就抹去。”

陈瑾瑞松了一口气,“你一向是个懂事的,我放心。”

瑾宁只笑不语,神色淡淡。

陈瑾瑞道:“过几天便是父亲的生辰,往年母亲都会去安福寺为他祈福,今年母亲不方便去,明日,你陪我去如何?”

瑾宁眸色暗沉,望着陈瑾瑞,有些警惕地问道:“就我们去?”

“你怕我会害你?”陈瑾瑞柔柔地笑了,脸上的疤痕也显得没有那么狰狞,“我害你,还有什么用处?我失去的一切,也不会回来了,你如今手里有庄子铺,我巴结你讨好你还来不及。”

瑾宁想了一下,“能多带几个人吗?”

“带吧,把你以前的侍卫陈狗带去也不妨,只要你觉得安心。”陈瑾瑞道。

“那倒不必。”瑾宁淡淡地道:“安福寺人多,便是大小姐想对我怎么样,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

陈瑾瑞轻轻地叹气,“你这样说,其实还是不信我,罢了,你若怕的话,便不去吧,我自己去就行。”

瑾宁冷冷地道:“谁说我怕了?明日一早,府门口见。”

陈瑾瑞笑了,“好,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她便起身走了。

瑾宁盯着她的背影,眼底冉冉升起了一簇火苗。

“三小姐,有诈!”可俐上前,横眉冷眼地道。

“知道。”瑾宁微微笑了,“我一直等着。”

“安福寺,一路设伏?”可俐办事一向如此,要么不做,要么做到彻底的反击。

瑾宁摇头,“不,不去安福寺,去西面的德寿寺。”

可伶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不是安福寺?她方才说是去安福寺的。”

“安福寺信众多,不可能会在安福寺动手,而德寿寺不一样,位置偏僻,地势险峻,往日鲜少有香客,善于隐藏。”

“那她为何说安福寺?”

瑾宁微微笑了,“我的这位大姐啊,说好听点是聪明,说难听点是狡猾,她岂会不知道我对她还存着防备之心?跟她外出岂能不警惕?所以,她说明日去安福寺,我便会在安福寺布下人手预防不测。”

可俐横眉竖眼,使劲摇着大葵扇,扇得额前头发乱飞,“好心计!”

瑾宁静静地坐着,拿过荷叶茶饮了一口,荷叶特有的清香味道在口腔里散开。

她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调动着埋藏已久的仇恨。

南监和督查衙门手上的罪证,虽可指证长孙拔,但是长孙拔若是举证有功,最终是可免一死。

他逃狱,对瑾宁来说,一点都不意外。

这些年,他经营自己的势力,虽不足以称雄,但是却为自己铺了许多后路。

他最大的后路,便是带着大周的军情投靠鲜卑和北漠。

在大周,他就算不被处死,这辈子大概也见不了天日,他已经是在高位之上待了许久的人,怎会愿意从天上掉下凡尘?

因此,逃狱,挟情报出逃,便是他最大的出路。

而在出逃之前,怎会放过自己这个眼中钉?

如果这一次杀不了他,他逃去鲜卑或者北漠,要再杀他,便不容易了。

瑾宁没有轻看长孙拔,他在京中经营多年,肯定有他的党羽,此番出逃,也一定会联系旧部一同逃去,那些旧部多少有把柄在他手里抓着,为了活命,也必定会跟着他。

挟军报出逃,是叛国大罪,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因此,瑾宁没有把此事告知陈靖廷,抄家灭族,会牵连许多无辜的人,无论是长孙家还是长孙拔的追随者,背后都有一个大家族,一旦以叛国罪论定,这些无辜的人,也得惨死严刑之下。

其实这个株连九族的大罪,瑾宁一直觉得可废除。

那些为官者,素日里得势,族中的人并非全然提拔,或者,会欺压族中平庸之辈,可一旦他们出事,沾亲带故的,都得陪着去死,这实在不公平。

她重活一生,知道生命的可贵,因而更不敢轻视生命。

瑾宁内伤还没彻底痊愈,所幸陈靖廷送来了销服丹,她连续服下两颗,只等明日大战。

这是重生以后,她面临的第一次真正有威胁的大战。

海棠知道瑾宁要去上香祈福,便想收拾东西陪着去。

瑾宁对她道:“海棠,明日你去一趟木老夫人的馄饨店,去给她送一样东西,就不必陪着我去了。”

海棠是她从庄子里带回来的,是她最疼惜的人之一。

往后,她的人生或许是一路血雨腥风,她不想海棠陪她涉险,因而,对海棠的去处,便有了打算。

疙瘩虽然是大老粗,可也是个付托终生的良人,没有复杂的婆媳关系,家中也有点产业,至少,这辈子苦不了她。

“送什么去?”海棠问道。

瑾宁微笑,“之前木老夫人说想让我为她画一幅丹青,我不善作画,但是人家求到,我便勉为其难画了一幅,你明日送过去吧。”

第84章德寿寺的埋伏

瑾宁说完,便转身进去取了那幅画交给海棠。

海棠打开,看了一下,怔道:“这是海棠花吗?”

“是的,我也不知道画什么,只好随便画了。”瑾宁微笑道。

海棠慢慢地卷好了画,抬起眸子忧伤地看着瑾宁,“小姐,奴婢陪您一起长大,您真的不要奴婢了吗?”

瑾宁没想她能看出自己的心思来,也是,这丫头从小陪着自己长大,自己所想所做,岂能瞒得过她?

她拉住海棠坐下来,问道:“海棠,我问你,你喜欢疙瘩吗?”

“谈不上喜欢。”海棠说。

“那讨厌吗?”

“不!”海棠摇头,但是,脸上却有一抹绯红。

“海棠,我需要你为我做这件事情,若你不嫁给疙瘩,父亲便会一直缠着木老夫人不放,企图把我嫁过去,可若疙瘩娶了亲,那便再威逼不了我了,你愿意为我这样做吗?”瑾宁问道。

海棠眼睛濡湿,“得了,您别说了,您心里想什么,奴婢都知道。”

她是个奴才,她为自己预设的人生道路最多是嫁个家丁,然后生个家生丫头小厮,世代为奴。

能嫁入木家这样的门楣,是她的福分。

“奴婢明日便送去。”海棠垂泪道。

瑾宁眸光盈盈,心里也很酸楚,她抱住海棠,“我如何舍得你?可我不能耽误你一辈子,女孩子家总得嫁人,所幸是嫁得不远,随时能回来看我。”

海棠哭得一塌糊涂。

翌日一早,瑾宁便带着可伶可俐姐妹出门。

陈瑾瑞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她也只带了一名丫头,只是那丫头却不曾见过,走路的步伐轻巧,脚后跟不沾尘埃。

可伶可俐只瞧了一眼,便知道是练家子。

“三妹,今日穿得可真清爽!”陈瑾瑞含笑看着瑾宁道。

瑾宁今日做男装打扮,没有摇曳的裙摆,没有多余的首饰,头发束冠,腰间系着流云鞭,脚穿小羊皮短筒靴,显得英姿勃发,没有半点女子的妩媚。

反观陈瑾瑞,一身月白色绣海棠罗裙,轻纱蒙脸,露出美丽的杏眼,梳着凌云髻,步摇两插,因看不到脸上的疤痕,只这么一看,是个活脱脱的摇曳生姿的大美人。

“既然是上香,自然是穿得方便一些好。”瑾宁淡淡地道。

陈瑾瑞点头,“是的,上马车吧。”

国公府的马车,很宽敞,五人坐上去也绰绰有余。

“走,去德寿寺!”陈瑾瑞掀开帘子对车把式道。

瑾宁一怔,“德寿寺?不是去安福寺吗?”

陈瑾瑞懊恼地道:“对,我都忘记跟你说了,这本是为父亲祈福,希望他延年益寿,自然是去德寿寺合适的。”

瑾宁有点着急,道:“有什么打紧?那德寿寺又远又高,爬上去可辛苦了,还不如去安福寺好。”

“不,就去德寿寺!”陈瑾瑞说着,马车已经起行。

瑾宁有些生气,“去德寿寺那么远,为什么不早说?”

陈瑾瑞柔声安抚,“你若不想爬上去,到时候请肩舆抬上去便是。”

瑾宁没说话了,但是却还是怨怪地瞪了她一眼。

陈瑾瑞眼底有一抹隐隐的光芒,面纱底下的唇瓣轻扬,陈瑾宁,若真是去安福寺,你怕是早就叫人埋伏了。

马车从西北门出城,一路西去,风光是极好的。

道路两旁,开着顽强的小花朵儿,蒲草摇曳,蝉鸣阵阵。

因这条官道一路所通向的地方都是比较偏僻之地,因而路上没几个人行走,偶尔能看到山民用牛车拉着山货往城里的方向而去。

瑾宁看着是平静了许多,掀开侧帘看出去,只顾着欣赏风景了。

陈瑾瑞也在闭目养神,但是,时而会睁开眼睛看一眼瑾宁。

可伶可俐两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孱弱的样子,坐着坐着就靠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