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叔回去之后,如实转告了瑾宁的话。

陈国公闻言大怒,“她要我去给她道歉?她受得起吗?如此这般不依不挠,难怪连江宁侯夫人那边都不待见她,宁可娶一个私德败坏的长孙嫣儿,也不要她这个国公府嫡出小姐。”

“国公爷该知道和这些无关的,江宁侯夫人只是想拉拢长孙将军,她需要武将的势力。”初三叔道。

陈国公一扬手,“不必去找她,便让她蹦跶吧,以我跟苏大人的交情,想必,他会卖我这个面子,不再追究这事,只要他那边不追究,武安侯府也不会休了瑾瑞。”

“大小姐确实有陷害的嫌疑。”初三叔提醒道。

“姐妹之间的纠纷,在府中闹闹就好,闹出去就不像话了。”陈国公冷冷地道,“备马,我亲自去一趟南监。”

初三叔怔怔了一会儿,幽幽地道:“若国公爷也曾为三小姐这样奔走,或许,三小姐不至于会这么偏激!”

说完,他转身出去命人备马。

陈国公面容倏然有些狰狞,心头便窜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感受来。

苏意自从回到京中,便一直忙着。

昨天从庄子里回来便入宫见驾,回来之后便没回过府中,一直在南监看福州一案和狼山案子。

他看到瑾宁和世子被抓到狼山上,前后种种对照,心里大概便有数了。

“苏大人,陈国公来了。”他的侍卫锦魏进来禀报道。

“来得好,请到偏厅,本座马上便过去!”苏意眼底有薄怒,威严地吩咐道。

这案子,李大人和陈国公也有份侦办,便不信他看不出什么来。

而且,靖廷告诉他,陈国公曾与他说过长孙拔势必是牵涉进此案的。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他知道长孙拔是个什么样的人。

枣庄之事,他办得着实糊涂。

多年同僚,他喝了一盏茶,收敛了一下怒气才过去。

陈国公在偏厅里等了一会儿,便见苏意走了进来。

他起身相迎,“苏兄,打扰了。”

苏意回礼,眸子深沉内敛,“陈兄请坐!”

两人入座之后,陈国公便直说来意,“苏兄,今日冒昧前来,是为庄子里的事情,你也知道,这其实就是姐妹之间的误会,既然张孙家不追究,此事不如就此作罢了。”

苏意伸出手打住,面容冰冷地道:“对不住,陈兄,你来求我,若是换做其他事情,我怎么也会卖你个人情,卖你个面子,毕竟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但是,唯独这件事情,不能就此作罢!”

陈国公此番前来,其实也只是先给苏意打打底,他觉得苏意未必会追究此事,可他防着瑾宁会来求他做主,这事儿防范于未然总好过到时候他追究了再来求情。

但是,没想到苏意竟然一口就拒绝。

他愣了一下,“苏兄,此事算不得什么要紧事,且瑾宁也没有受到伤害。”

“若本座没有回来,国公爷认为丫头会出事吗?”苏意的声音变得冰冷不已,且自称和称呼都变了,客套生疏得很。

陈国公与苏意认识多年,也打过数次交道,外头的人说他如何凶狠霸道,他是从不这么认为。

可如今见他不过是稍稍变脸,竟有种被震慑之感,他心头微惊。

苏意继续厉声道:“瑾宁是你的女儿,你保护不保护她,我管不着,但是,她是本座的弟子,从收她的那一天起,本座便跟她说,我管她的生死荣辱,她管我的生养死葬,因此,若今日国公爷是欺负到我头上,我尚且能看在咱昔日的交情上就此算数,可动的是丫头,那就没什么情面好讲。”

一番话,说得陈国公怔怔半响,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有一句话,若国公爷不护着她,也请不要帮着外人来欺负她。”苏意说完,站起来冷冷地道:“来人,送客!”

陈国公这辈子还没碰过这么硬的钉子。

虽说他如今没权势在手,可谁面子上都不会跟他过不去,因此客套总还是有的。

怔愣之后,是尴尬,更是难堪。

他实在不明白,苏意地位崇高,处事也颇有稳妥,今日怎就为了瑾宁这些小事不惜大动干戈?

他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再说无益,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

苏意看着他的背影,气得手都哆嗦了,“什么东西?”

陈靖廷从后面走出来,原来他一直都在后堂里。

他淡淡地道:“陈国公的态度很奇怪,他不是无心冷血之人,但是唯独对这个女儿,格外的刻薄。”

苏意怒过之后,也冷静了下来,“本座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说,他与甄氏感情深厚,当初两人成亲的时候,是忤逆了甄大将军的意思,后来夫妻情深,陈老夫人让他纳妾,他死活不同意,是老夫人以死相逼,还安排了长孙氏醉酒伺候,这才有了长孙氏,怎地对深爱发妻所出的女儿,要这般视而不见,刻薄寡恩!”

“大人对国公府的事情,知道得还挺多。”陈靖廷道。

“收了丫头之后,本座便回京调查陈府的事情,这家人,真是说不出的奇怪。”

陈靖廷听苏意话中有话,可他也似乎不太想说,便也不问,到底,和他没有关系。

而在国公府,陈国公刚出了门,瑾宁便已经来到了长孙氏的屋中。

枣庄里发生的事情,便是她愿意轻易抹过去,师父也不会留情,与其让师父出手,还不如她先发难。

长孙氏自庄子里回来,便一直很担忧陈国公对她的态度,最后只是禁足,这让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到底,他还是看兄长几分面子,不好太过分。”长孙氏对令婆子和管家道。

令婆子略有些得意,“可不是?国公爷和夫人到底多年夫妻,怎地会为了三小姐而破裂夫妻感情?”

失去了耳朵的管家却没有那么乐观,他知道陈瑾宁的狠,国公爷若惩处还好一些,可国公爷只是禁足,三小姐那口气怎么能泄得了?

他隐隐有些后悔与三小姐作对。

内宅小姐他见多了,但是没有一个像她这般心狠手辣又不顾名声的。

之前一直想报割耳之仇,但是在枣庄里,她迅速逆转了形势,还有苏意公公撑腰,这就不容易对付了。

第59章拿回房契

长孙氏也暗暗生疑,“那苏意为什么会为她出头?”

“莫非是公主所托?之前三小姐不是救了晖临世子吗?而且,三小姐身边的那位陈狗,就是公主派来的人。”管家道。

“这民间公主,事就是多。”长孙氏生气得很,若不是有苏意出马,那贱丫头早就进了牢子里了。

管家忐忑地道:“表姐,不如,与三小姐握手言和吧?”

长孙氏闻言,脸色大变,几乎不能相信这句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令婆子倒是先发难了,“管家,你忘记你的耳朵是谁割下来的吗?这样就怕了?”

管家脸色戚戚,“实不相瞒,我是真的怕了,如今只是割去了耳朵,若再斗下去,只怕连脑袋都保不住。”

长孙氏盯着他,失望地道:“你真是个懦夫。”

“表姐,”管家看着她,“我是懦夫,但是,谁不怕死?您难道看不出来吗?将军都没有办法对付她了,而且这一次,她只怕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长孙氏冷冷地道:“不善罢甘休能怎么样?莫非还能杀了我不成?她倒是敢?我便是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对我下手。”

她盯着管家,“莫非,那小贱人说的是真的?在枣庄真是你出卖了我们?”

管家没想到她会怀疑自己,白着一张脸道:“这分明是三小姐的计策,表姐怎么也信?”

“最好不是,否则,兄长也绝对容不下你。”长孙氏冷道。

话音刚落,便见石榴急匆匆地过来,进门就道:“夫人,三小姐如今正往您屋中来。”

长孙氏倏然抬头,眼底迸发出恨意来,“好,我倒想看看她要怎么对付我。”

她扬手,厉声道:“把大门打开,让她进来。”

令婆子立马就走出去,把已经推开的大门再开尽,两扇刚上了漆油不久的雕花木门上张贴的两个门神,凶神恶煞,各守一方。

瑾宁只带着陈大侠过来。

没有任何的阵仗。

但是,那浑身萧杀之气,却还是把管家和令婆子给吓住了。

他们甚至都有些疑惑,那之前见了夫人一味讨好的小姑娘,怎么忽然就变成一个恶鬼一样的人?

“你想做什么?”长孙氏怒喝一声,指着瑾宁便问道。

瑾宁眸光淡淡地扫了石榴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石榴站直了身子,理直气壮地道:“奴婢实在不愿意见到三小姐忤逆夫人,不孝的大罪。”

瑾宁冷笑,“好一个忠肝义胆的奴才。”

长孙氏冷声道:“连一个奴才都比你懂事。”

瑾宁走上去在廊前迎风站立,衣袂飘飞,额发略有些凌乱,脸色阴沉得很,她盯着长孙氏,“枣庄的事情,我暂时不与你计较,但是,你手上握住我母亲的庄子,店铺,都得一一交回来。”

“交给你?凭什么?”长孙氏冷冷地反唇相讥,“别以为你在枣庄脱了罪便可回府胡作非为,你父亲虽说过庄子以后要交回给你,但是,现在他没有这样的命令,我便断不会交出来。”

“阿狗,”瑾宁直接不与她废话,吩咐道:“进去搜,我母亲名下的庄子地契,店契,房契,但凡见到,都给我拿回来。”

“你敢?”长孙氏脸色大变,“我的屋子你也敢搜?”

瑾宁只冷笑不语,示意陈狗进去行动。

陈狗应声走进去,令婆子急忙拦阻,“大胆,夫人的屋子也是你能搜的?”

瑾宁扬鞭,凌空抽过去,正中令婆子的手臂,令婆子吃痛退后,吃惊地看着瑾宁,“三小姐,你这是要作反吗?”

“谁阻拦,我都不会留情。”瑾宁冷冷地道。

陈狗快步进去,一顿翻找。

长孙氏气得大叫,“来人,来人啊!”

外头确实有人,但是,谁都不敢进来。

三小姐的鞭子他们都是领教过的,她下手绝没有留情一说。

长孙氏见无人进来,气得发狂。

转身疾步冲进去,见陈狗在翻找她的柜子,从后面推开陈狗,挺身护住,厉声道:“你是公主府的人,敢在国公府偷东西?信不信我去报官?”

陈狗面无表情地道:“对不起,陈夫人,我只是听命行事。”

长孙氏色厉内荏地道:“你听谁的命令?这里没有你的主子,你回公主府去。”

陈狗看着走进来的瑾宁,做了个摊手的姿势。

瑾宁淡漠一笑,随手拿起榻上的一张床单,一扯一扬,便朝长孙氏笼罩而下,她迅速抓住两角在长孙氏身后系住,把床单往下剥,长孙氏双手双脚便被捆住,只露出了脑袋和一张气得发疯的脸。

“你大胆,陈瑾宁,你连母亲都敢冒犯…”

“你别管她,只管找你的。”瑾宁随手拿起桌面上的柿子便往长孙氏嘴里塞去,长孙氏顿时噤声,只用恶毒的眼神瞪着瑾宁。

令婆子想上前,但是,管家却下意识地拉住了她的袖子,冲她轻轻摇头,“你若上去,夫人会更遭罪。”

令婆子迟疑了一下,没敢动。

倒是石榴立功心切,想着夫人只是被禁足,到底还是国公府的夫人,你一个没了娘亲的三小姐如何能跟夫人作对?

她冲上去,嘴里道:“三小姐不可这样对待夫人。”

她伸手想拿开长孙氏嘴里的柿子,瑾宁直接一鞭子就甩了过去,卷住了她的腰把她凌空揪起,再摔落地上,石榴当场就昏死了过去。

此举,更让令婆子骇然,站定了身子不敢上前去。

房契之类的东西,长孙氏是锁好在自己的屋中的,因此,陈狗没有费多大的功夫,便都找了出来。

因着房契地契都是白契,依旧是甄氏的名字,所以,瑾宁拿回这些地契房契便已经等同把母亲落在长孙氏手中的产业都给拿了回来。

长孙氏眼睛都红了,这是她仅有的东西,若都叫她拿走,这是要她的命啊,她心里都在滴血。

瑾宁拿开她嘴里的柿子,扬了一下手中的契约,冷声道:“这只是开始,枣庄的事情,我慢慢再跟你算。”

长孙氏几乎吐血,一张脸又白又青,“你便是拿走,我也会拿回来,在这国公府,你还做不了主。”

瑾宁凉凉一笑,“没错,在这国公府,我是做不了主,只是这些契约如今在我手中,我若到官府换成红契,你便是拿了回去,又如何?”

第60章她没什么错的

长孙氏瞪大眼睛,眼底射出愤恨的光芒,“你疯了?你去换红契,得给官府一成赋税,你怎么那么败家?你便是再恨我,也不可这样败了国公府的银子。”

白契是不需要缴纳任何的税收,不管上头写的是谁的名字,只要拿住了白契,便是有争议,基本都只认契约。

当初甄家给甄氏的陪嫁,没有换红契,其目的就是让甄氏买卖方便,免得一收一卖得交两成的税。

甄氏当时也打算用这些房产铺子来为陈国公未来铺路,所以到了她的手中,也没有换成红契。

只是没有想到,陈国公如此奋发,竟一战成名,奠定了自己在军中的地位,更适逢当时皇上大赏得了封号。

甄氏死后,老夫人拿了大一部分,自然也没有换成红契,那可是好大的一笔银子。

长孙氏认为瑾宁在庄子里这辈子都回不来了,且老夫人得了大头断不会再打她的主意,所以,她更是没有去换成红契。

最重要的是但凡有点势力的人家,又怎么会白白去交这些税?

在长孙氏看来,瑾宁简直是疯了。

瑾宁冷道:“这上头写的是甄姓,不是国公府的,要脸吗?”

说完,带着陈狗施施然地走了。

令婆子和管家上前解开长孙氏,长孙氏暴怒狂跳,指着管家像个泼妇一样怒骂,“你一定是与她勾结了,否则你为什么不阻止她?你说,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管家百口莫辩,才知道陈瑾宁这一招厉害,本来他还觉得当时将军和夫人虽会怀疑一下,但是慢慢会想明白这是陈瑾宁的奸计。

可将军信他,夫人却不会信他,他高估了夫人的聪明,也低估了她的偏执。

“表姐…”

“滚!”长孙氏怒道,直接就命人赶了他出去。

管家慌张地看了令婆子一眼,想让她帮忙说项,令婆子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管家失望地转身而去。

而瑾宁说到做到,拿了契约便到衙门去红契。

做红契的手续比较繁琐,京兆府府丞亲自督办,免去了量度等繁琐的事情。

陈国公回到府中,管家便禀报了此事。

陈国公受了苏意的气,正憋得心头发闷,回府又听了管家的禀报,他气得脸色都发青了。

他之前说过会把她母亲的东西交还给她,可她竟然直接就上门去抢,这是大家小姐的作为吗?这是强盗。

最重要的是她从头到尾都没信过他。

初三叔看着他的脸色,倒是适时地提了一句,“哎,三小姐觉得国公爷不信她,如今她也不信国公爷了。”

陈国公微怔之后沉默了。

良久,他扬手疲惫地道:“罢了,让她去吧,那本来是她的东西,她要怎么做便怎么做。”

管家心头一凉,本来以为国公爷会为夫人出头,却没想到,国公爷竟然放任她的抢夺行为而不管。

在自己的府中捆绑母亲,这是何等忤逆的大罪?

他说不管了?

管家知道长孙氏彻底失势了,而长孙氏一旦失势,意味着他会不断地被三小姐报复。

想到三小姐的狠毒,他心底一阵阵发凉。

打发了管家出去之后,陈国公对初三叔道:“你去一趟武安侯府,打探一下瑾瑞的情况,另外,再看看苏意有没有到武安侯府施压。”

初三叔叹息一声,“老爷,此事我觉得您还是别管了。”

陈国公看着他,眼底充满了无奈和疲惫,“我如何不知瑾瑞这一次做得太过分?可若她被休回来,丢的是我的面子。”

“您这一插手,要和三小姐和解,可就难了。”初三叔道。

“和解?”陈国公冷冷地道:“难不成你认为我如今和她还有和解的余地吗?罢了,这份父女亲情从来就不曾有过,如今也不必强求。”

初三叔听得黯然,只得退了出去。

初三叔出去之后,陈梁柱便来了。

“你又来做什么?”陈国公见到他就来气,这种种事情聚在一起,让他对这个家也彻底的厌恶了起来。

“父亲,”陈梁柱气愤地道:“母亲被三妹气得发病了,您也不管管她?”

“死了没?若没死,趁早!”陈国公当场就发了大火,指着他就怒斥,“我说过多少次?这内宅之事你不许掺和,你该练功便去练功,该念书便去念书,这宅子里有你什么事?”

陈梁柱被吓住了,呆呆地看着父亲,记忆中,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

“还不滚出去?”陈国公怒气正盛,见他一副窝囊的样子,一脚就踹了过去。

陈梁柱踉跄了一下,连爬带滚地逃了。

陈国公把下人都赶了出去,随手拿了一壶酒,咕咚咕咚地就灌了下去。

他酒量本很好,从沙场里回来的鬼魂,谁没有酒量?

只是心头有烦闷之事,这一壶酒,竟叫他半醉了。

他踉跄地走到书桌后坐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一幅画卷来。

画卷的卷轴有些发白,看得出是长期的摩挲。

他徐徐展开,画中女子面容如玉,英气秀美。

他粗粝的指腹抚摸着画卷女子的眉毛,眼睛,眼底渐渐就笼了悲伤之意,喃喃地道:“我错了吗?你在乎这个女儿吗?可她害死了你!”

他眸光依恋,柔中带悲,五分醉意之下,眼前闪动的,仿佛是记忆中那深爱之人的一笑一颦。

他伸出颤巍巍的手,想触摸那虚幻的影子,可那影子瞬间就分崩离析,消失不见,只余下他的手孤独地在半空。

他的眼底,一下子就充满了泪意。

十五年,他无一日能忘记她是怎么死的。

“我恨极了她,若不是她,怎会夺了你的性命?”他浑身发抖地说,“我努力过,接了她回来,为她说一门亲事,嫁了出去,便了了我的责任,偏生,她却闹出这么多事端来,我看到她在我眼前晃动,我就记起你是怎么死的。”

他落着泪,却又笑了,“可我也知道她没有错啊,她错在哪里?”

这流火的季节,屋中竟生出了寒意,阴霾笼罩,浓浓的哀伤,化不开。

他慢慢地把画卷收了起来,珍而重之地放回抽屉里,上了锁,手指在抽屉外的雕花上抚摸了一会,才慢慢地松手,站起来走了出去。

第61章胡青云

长孙氏听了陈梁柱的话,几乎不能相信。

“你说,你父亲让我去死?”

“父亲是这样说的,父亲整个人都变了。”陈梁柱被陈国公的怒气吓得够呛的,可自小不曾受过委屈,如今满肚子的怒火却无人为他出头,他看着长孙氏,“母亲你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快把那小贱人赶回青州去。”

长孙氏跌坐在椅子上,又悲又恨地道:“他竟然这样说?他是巴不得我去死吗?陈瑾宁来我屋中抢夺,这样忤逆他也不管吗?”

陈梁柱哼道:“父亲大概是吃了那小贱人的屎了,都不敢得罪她。”

长孙氏恨得脸色发白,“对了,叫你去打听你大姐的事情,你打听到了吗?”

陈梁柱道:“母亲你就放心吧,大姐这么聪明,怎么会被休回来?”

长孙氏心里还是怕,瑾瑞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想起枣庄里发生的事情,长孙氏心里头憋了一口气,这口气不出,她的心怎么都没办法舒坦。

“柱儿,你去帮母亲找一个人,叫他来府中找你父亲,只有他,能扭转局势。”长孙氏眼底生出了歹毒之意,轻声道。

“谁?”陈梁柱瞪圆了眼睛问道。

瑾宁把所有的产业都换成红契之后,便开始盘点查账。

她不是不擅长做生意的人,但是,有时候她出面不方便,因此,她要去找一个人。

前生她便认识了此人,此人也曾在她的庄子做过管事。

想起前生,她死的那一年,他已经在京中开设了十二家鼎丰号,几乎垄断了半个京城的米粮。

他叫胡青云。

此人日后,大有可为。

在瑶亭庄子的时候,他便总是戏说,以后要成为大周朝的巨商首富。

她确信他能做到。

做生意,无人有他精明厉害。

翌日一早,瑾宁便带着陈狗出门去找胡青云。

胡青云如今住在西城的小矮院里,这种矮院很大,用木板间隔开一个个小房间,专门租给这些外地客商。

瑾宁前生与他在京中重遇的时候,是她成亲前的两个月,她去过他的小矮院,也听过他说生意经。

当时,她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帮他走一批货,结果,这一批货让他赚了三百两银子,他开店的银子,也终于累积够了。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当时他说要邀请瑾宁入股,只是瑾宁当时已经嫁入了侯府,侯爵世家对生意场上的事情不好沾弄便拒绝了。

这辈子,她不会这么痴傻。

来到矮院门口,刚好看到一名身穿粗布衣裳扎着方巾的年轻男子走出来,他的面容有些奇特,嘴巴特别大,额头宽,下巴四方,眼睛小小却特别有神采。

他嘴里咬着一块鸡蛋饼,腋下夹着一些本子,一副匆忙的样子。

瑾宁拦在了他的面前,“胡管事!”

胡青云站住了脚步,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待认出来之后他惊喜地道:“小东家?你什么时候来京城的?”

在瑶亭庄子,所有人都叫她小东家,而不是叫她小姐。

除了近身的几个人,无人知道她就是京城国公府的千金。

胡青云自然也不知道。

“我是京城人士,早两年回来的。”瑾宁微笑,看到熟人,心里总觉得特别亲切。

“真是太好了,”胡青云显得很兴奋,但是,他犹豫了一下,道:“我这约了人谈事,小东家如今住在哪里?等我谈完了事去找你。”

瑾宁知道他在筹备一批货,打算走到江东去,但是缺乏银子,一直在找人投资。

她微笑道:“你别去了,我请你吃饭,顺便,谈谈你手上的那批货。”

胡青云微怔,“小东家,你怎么知道?”

“我神机妙算啊!”瑾宁笑着,“走吧!”

胡青云知道这位小东家有过人之处,小小年纪管理瑶亭庄子却从没出过什么纰漏。

甚至,还与隔壁庄子打过架,得了个青州小霸王的称号。

两人找了一家饭馆坐下来,瑾宁说明白了来意,胡青云瞪大了眼睛,“小东家你的意思是让我帮忙管理您的庄子和店铺?”

“不是,”瑾宁纠正,“不是帮我管理,是我与你合作,我分你三成的利润。”

胡青云眼睛瞪得更大了,“不,小东家,你这是疯了不成?三成利润你知道是多少吗?”

“不止,”瑾宁看着他,眸光熠熠地道:“现如今我手上的庄子铺,你主事我分你三成利润,日后我与你开设的其他店铺生意,我按照份额入股投资,然后,我占三成。”

胡青云傻了眼,良久才道:“小东家,你这很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