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了十三姨太,肾不出问题才怪!哈哈,Iphone5要出了,不知道是哪个苦鬼卖的肾……”唐祖海坐直身子,摆弄茶几上陆言敲诈回来的白色笔记本,点出一个文档,叫陆言来看:“整个计划,按照你说的,我列了一个流程表出来。不过有一些疑点值得推敲:

A计划里,对于太平洋保全的应急预案,我觉得还要在增设一些——你说可以通过吴迪来了解,这点我不是很同意,正如你所说,‘不要让不值得信任的人掌握自己的命运’,说实话,我并不信任他,堂而皇之的口号并不足以打动我;

还有,一旦段叔的意志力过高,需要你亲自攻坚,那么你必须考虑到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奥涅金和朴志贤这两个人,一个前克格勃安全专家,一个精通格斗技术和暗器的脱北者,能够成为教父的安全顾问、贴身保镖,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最后,我谈一点小小的疑义:既然段叔已然知晓了陈良伟一方的异动,那么这次‘恰巧’的住院就十分值得怀疑了,我甚至怀疑对面的那栋小楼里,会不会有无数手持火器的职业马仔在严阵以待!克格勃,克格勃,任何事情只要沾上这个字眼,就会变得尤为恐怖!”

没人敢懈怠这个缔造出那个两任总统、两任总理,又开始干上总统的大神的组织。

陆言点点头,说:“我当然不会因为自己些许超能,便小看天下英雄。我知道自己的定位,一个懵懂无知的平凡人,与一群血雨腥风中闯荡的黑道中人对抗,小心谨慎多动脑,这样才行。

话说回来,如果这趟差事轻而易举,我倒是不敢相信——虽然不知道现在杀手市场价的行情,但是我估计十来万元就可以雇来好几个亡命之徒了!为什么要花两亿雇我们,图的不就是个放心、交货期有保障么?”

他说着,拍了一下唐祖海的肩,嘻嘻笑道:“所以我才把你带上,海哥出马,一个顶俩嘛,第一目标就拜托了。这一次,吃饭喝粥,就看您老人家了。”

唐祖海没有说话,叹了口气。

陆言看他情绪不对,问道:“海哥你有心理障碍?”

唐祖海摇摇头,语气感伤道:“你海哥我走过南,闯过北,铁路道上卧过轨,少妇床头亲过嘴,西山坑道挖过煤,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小场面算个啥——我只是在哀叹,段天德魂归黄泉,留下来的那十来个娇俏可人的小寡妇,她们若是饥渴了,可该怎么办?”

他的语气感慨低沉,眉目之间却掩饰不住的神色飞扬起来,他看着这装饰豪华的套房,语气忽地变得贼兮兮的:“阿言,蓝纪大酒店不知道提不提供特殊服务,听说口岸这一片的娱乐产业十分发达,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这么奢侈的酒店也是第一次住……

咳,咳,那个……没有美女陪伴也忒无聊了,要不要叫几个美眉来乐呵乐呵。”

陆言绝倒,他能从海哥那忽闪忽闪的小眼睛里能读出跃跃欲试的激情,但是身处险地而置身事外,陆言倒没有这份淡定的养气功夫,于是断然否决。

陈良伟事先打过来一百万作为行动经费,腰缠十万贯,陆言倒也没什么特别强烈的想法,但苦日子过惯、被陆言强拉入伙的唐祖海却一下有些兴奋过度,这几天的衣食行头,多了几分暴发户的豪爽阔绰。

饱暖思淫欲,唐祖海一直想着骑鹤下扬州,去繁华故地、销金之窟花差花差。

要说这人也奇怪,事理分析、计划讨论时,头脑清醒,脉络清晰,对布局破局方面也有令人惊叹的独到见地见解,然而一旦欲望上头,却又有些毛头小子的急迫——这也许是天性使然吧。

这位仁兄不是有着几块10T的后宫团队么,犯得着如此表现?

好在唐祖海也只是开玩笑,没有坚持下去。陆言这才松了一口气,与他再重新把计划细节推敲了一遍后,才打电话订了餐。

时间还早,饭后,唐祖海在书房勤奋地继续更新自己的网文——对于这行业他倒是颇有职业精神和执着的毅力,也没有因即将的暴富而放下自己的事业。陆言坐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侧脸贴着落地玻璃,望着夜火阑珊的城市,想着人生的境遇,还真的是神奇。

两个月前自己还是这个城市里某个角落的不知名瘪三,此刻却准备着要改变它的地下世界的格局。角色的转变和冲突,陆言这么久来,已然平常于心。但是事到临头,却又不由去感叹造化弄人,世事多变。

两天前,陆言与陈良伟达成了新的协议。

陈良伟的付出是两亿人民币,而陆言所要做的,便是让段叔和他的大儿子段玉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新手开张,却是肮脏的杀手行业。然而陆言却不挑食,他实在没有道貌岸然者的精神洁癖,二十多年的底层生活,陆言懂得了金钱的价值和可贵。

用一个满手血腥的黑-帮头子的性命,换取自己幸福的明天,这种事情,陆言没有半分考虑。

有了钱,便可以让年迈的双亲停止劳作,过上幸福的老年生活;

有了钱,便可以更有尊严的生活在这土地上,体味生命的滋味;

有了钱,甚至可以出国去找寻自己那生死不知、不知他乡的哥哥!

所以,段叔必须死,没得商量。

他在江城呼风唤雨十多年,享尽人间繁华和权势,也做下许多伤天害理的缺德事,陆言看过吴迪给他单独的资料,湾塘帮早期的原始积累十分血腥,欺行霸市、逼良为娼、高利贷、赌场抽头、毒品交易、暴力拆迁……

所有陆言能想象到的恶行都有,人命都有几十条——毕竟黑道教父,实在不可能是以德服人。

黑道大佬压力也很大,为了自己的未来,他也可以歇歇了。

有人说中国的八零后一代是属于失去信仰的一批人,陆言也诚然如是,所以几乎没有做过多少思想斗争,他便已经为自己做好了行动的思想动员。望着斜对面遥遥相对的贵宾疗养楼B栋308间,自动调节的视力很清晰地透过厚厚窗帘,看清楚宽阔房间里的几个站立人影。

那里也许有着武装到牙齿、到屁眼的保镖团队……

但是与他无关!

对了一下表,晚间八点半,时间还早。陆言掏出一个U盘,连接在客厅的巨大宽屏电视上,另一边的布艺沙发上拿了个抱枕,舒服的斜倚在刚才的位置上,手里的遥控器打开了一个视频,播放起来。

寥寂的夏夜,陆言在这没有半分熟悉感的星级套房客厅里,一会心不在焉地看着段叔的视频资料,一会把视线投向窗外段叔的病房处。偶尔,他还会仰望星空,看那忽闪忽闪的同样寥寂的星子,在数以千万光年的宇宙某处,永恒存在。

那光,是多少年以前发射出来的?

忽然之间,命运之门的红桃三的一句话浮上心头:

“三叶虫、恐龙、人类……地球上无数的霸主,生活在这小小的地球上,却始终没有往那星空之外看上一眼。”

寓意深刻,发人深省。

第四十四章 夜勤病栋

时间滴答滴答在转动,心情似流水在趟。

当墙上时钟走到11点25分的时候,段叔的病房灯光熄灭,不一会,大楼下门口出现几个高大的男子,簇拥着一个矮个男人迅速地钻进旁边停车场的一辆黑色奔驰S600,然后三辆车陆续驶出医院,转往北去。

而熄灯的房间,借着远近的灯火,依然能看到人影憧憧,至少有三个人在房间内值守。想来段叔对陈良伟等人已生防范之心,安保力度着实增强,小心翼翼。

陆言毫无动作,静静数着自己的心跳动了一千次。

接着他关掉了电视,走到书房门前,敲了敲门。

唐祖海眼带血丝的出现在门口,问他:“行动开始?”

他点点头:“段玉山人走了,他老爹应该已经睡下了。病房留人,估计段叔的哼哈二将都在,楼里面不知道,外面也有暗哨值班,防卫甚为严密。”接着他笑了笑,,指了指客厅沙发,问道:“不过这不要紧!我们在那里开始,行不?”

唐祖海大大咧咧地走过去坐下,满不在乎:“厕所都行!不过距离有点远,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陆言在旁边坐下,伸出右手,唐祖海把手轻搭在上面,缓慢地说:“静下心来,闭上眼睛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利用两人同源的能量提高梦魇的控制度、距离和强度,这种协同锻炼从唐祖海提出来后,陆言便和他试验过好几次,效果卓着。他们现在所处的“蓝纪星级酒店”七楼,与段叔的病房的直线距离,看似很近,其实也有个六七百米。

为了保证一击即中,联机出手也是计划中的事情。

一丝微生物电流从唐祖海脑域传出,通过身体接触链接陆言的心神。很熟悉的场景再现,静寂而没有空间感的一片浓黑如墨的世界里,随着最纯粹的超能量输出,一盏一盏的微光浮现出来。

几个时间颗粒过后,整个荒芜的黑暗世界里,不同颜色、不同光华的光点悬空而立,有的静止,有的移动,这景象仿佛人类所见的最璀璨的星空一般,美丽耀眼。

这些光点有大有小,虽然没有三维概念,但倘若强作比喻,有的犹如萤火虫子,有的又似微尘点点,但有一些极少数的像悬空之明月,玉盘大小,濯濯其华……

此世界中看似荒垠无际,然而繁华之处,却只有极小区域,在这蛋形区域里,两股意识流一主一副,彼此牵连,轻车熟路地划天而过,如传说中的天神战车、泰坦战舰,巡游四方。

桃园私立医院东侧贵宾疗养楼,308室高级病房。

作为江城,乃至整个南方省都相当出名的贵族医院,硬件条件自然首屈一指。

308室病房是一个套间,除了主间和洗浴卫生间外,还有一个陪护室和复健室,装修典雅温馨,布置别出心裁,现代设施一应俱全,倘若普通人进来一见:这哪里是病房,这尼玛不是五星级饭店?

所以入住如此规格的病房,并不是说有钱就行,还要有一定级别才行。

当然,这限制对段叔无效,别说是这里,便是……和谐……,他若想去,也是一句话的事情——这就是权势,与金钱无关。

白天处理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因为明天要与拉斯维加斯的客人进行最为关键的谈判,他与目前代己掌权的大儿子商谈很晚,叮嘱了许多,在医生的不断催促下,才停歇下来。此刻,这个手掌江城风云的人物,已经进入了梦乡。

他斜侧着睡,发出轻轻的鼾声,布满老人斑和皱纹的脸上,像一个普通的老人一般安详平和。

朴志贤安静地坐在离床不远的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黑暗的房间内,静寂一片,偶尔有一丝亮光闪过,那是窗帘间隙透漏的光,在他眸子里面的折射。段叔睡眠很浅,所以除了他这个贴身保镖,其他三个安保人员自觉的呆在旁边的陪护室,和医院配备的最好的护士一起,安静地呆着。

朴志贤眼神锐利,暗室生光,即使在极黯淡的光线情况下,也能清晰地看清楚室内事物。他此刻并没有睡,只是温柔地打量着床上这个熟睡的老人,细心地数落着自己最敬佩的大人物,他的眼角上,那逐渐增多的鱼尾纹。

视线转回来,他抚摸着手中的纸质书籍,轻缓温柔得像一个刚得爱子的年轻母亲。

他中文不好,即使跟了段叔五年,说话依然结结巴巴,难表其意。不过好在段叔并不在乎他的语言表达能力,自从香港遇见他、并把他从警局手中救下起,段叔便一直把他当作手下的贴身保镖,最亲近的马仔。

五年的风云纵横,让当时那个衣衫褴褛、自闭自卑的朝鲜流浪汉渐渐找回了自信,卓绝的身手、敏锐的意识让他在这个组织中慢慢崭露头角,所处的位置甚至让他数次救下了老板的性命。

这也使得他的地位逐渐上升,成为老板班底里面,除了前苏联人奥涅金之外的第一人。

即使如此高位,他仍然是不苟言笑、生活简朴,忠实地跟在老板的身后,仿佛段叔影子一般。虽然集团里的小姑娘们被这个冷酷的中年男子迷得一蹋糊涂,这个冷峻美男,曾闯入过不知凡几的少女梦中,但是他却仿佛冷血动物,又或者苦行僧一般,没有半点动心。

仿佛中世纪的行者、武士。

闲下来的时间,除了用功,他喜欢看《三国演义》的译文。他出生在北朝鲜黄海北道山麓的一个小山村,当过兵打过仗,贫瘠的文化土壤里,除了歌功颂德的洗脑书籍外,最喜欢的便是邻国的这本流传甚广的名着。

他看了一遍又一遍,里面的故事情节、人物典故了然于心,然后又鲜活地在他脑海里走马灯一般演绎着。而他最喜欢的人物,是里面的典韦和赵子龙。

拼将一死存奸雄,勇绝还赞古恶来。

古来冲阵扶危主,只有常山赵子龙。

何等之英烈,何等之豪杰!

他觉得,自己和典韦、赵云很像,属于主公座下的第一守卫。

不求权势,坚贞不二。好男儿当报效一饭之恩,效仿古之豪侠尔。

朴志贤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虽然时时隐忧二胖家族的报复和追杀,但是这五六年过去了,一切的恐惧和困扰都随着时间慢慢淡去了。想到那个字眼,他又不由得心头一紧,敏感的神经有一种像被电击般的痉挛,身子不由得僵硬。

一根黑色的金属材质的两寸钢针凭空出现,一瞬间寒光出鞘,在空中微微摇晃良久,然后缓缓地降落在他伸出的手掌上,这根散发着诡异血腥的凶器,安静的停留在宽厚且满是老茧的手上,像一个乖宝宝一般。

空调无声地吹着,夜凉如水,段叔体弱,着不得凉。

他暗叹着,怎么今天心神不定,仿佛有事端要发生一般,心莫名其妙的受激,杀气凛然。真不是个好兆头,他拿起遥控器,把空调停下来。转头在看向床上的老人,暗室中,一种不祥的预感从不知名处油然而升起,他站起身来走到床前,俯身下去,微定住眼神。

不对劲!

入目处,只见段叔脸色发青,怒目圆睁,还未涣散的眼神里写满了未知的恐惧和惊诧,嘴半张作嘶吼状,但是声带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手往鼻尖探去,这个坚毅的汉子脸色突然变得格外古怪起来,仿佛失去所有力气一般跌坐在地。

床边的凳子被碰倒在地,发出极响亮的碰撞声。

安静的夜里,急促的电铃响起,接着传来一个声调古怪的男人嚎叫:“医生,护士,快过来!快……我老板不行了!快……”

他是如此的惊惶失措,仿佛整个人生的理念突然崩塌一般。

外面一阵混乱,门开,灯也被开了起来,漂亮的值班护士和几个大汉最快速度跑了进来;而门外的走廊上,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响起来……

一个医生走了进来,翻了下眼睑,然后熟练地掏出听诊器进一步开始检查着。

几分钟以后,他有些不安地朝围着的这几个大汉说道:“病人,已经去世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停涩,嚅嚅不敢言。病人的身份,作为参与诊断的医生,他自然知晓,此刻只怕这伙穷凶极恶之徒一时想不开,把愤怒发泄到自己头上来。

所幸没有。

为首的那个冷峻男子,待听到他的结论之后,口中喃喃自语,一时间竟发了魔怔般,没有半点反应,其他三人一时也不知怎么才好,只是一个劲的追问缘由。不多时,门被猛然推开,一个满头银发的肥胖外国老人带着一群带枪的人走了进来。

他气场十足,一进来所有人都停止了言语。

老人踱步过来,把手放在段叔的脖颈处微微按了一会,转过头来问医生:“老板的死因是?”他浑浊的眼球里白的多过于黑色,说不出来的怪异,说的中文字正腔圆,沉声一问,不怒自威。

医生清了清嗓音,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初步判断是大脑神经受到了剧烈的惊吓,导致假象性的脑死亡,继而引起的全身机能丧失和奔溃……”

老人嗤之一笑,缓缓地靠在这个医生的耳朵旁低语道:“这么说,老板不是因为肾脏的病情恶化致死,而是……仅仅只是做了一个恶梦?”

医生低着头,不敢跟视线边缘的这老人那凌厉的眼睛对视。

他踌躇了一会,仍然坚决地说道:“这只是根据病人的体表特征进行的初步判断,至于最终的结论,如果家属同意的话,医院可以通过解剖的方法得出具体死因。”

老人深深看了他一眼,说:“好吧,我们会通知第三方专业机构参与全过程的,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会向你道歉的;如果是因为院方原因的话……你们会了解后果的。”

一个停顿,将这医生背上的冷汗吓得淋漓几分。

他说完挥手让医院的人退出房间,待门关上后,他转过头来,示意左右的人把发愣的朴志贤控制起来后,眉头扬起来,一字一句地说:“朴助理,现场只有你和老板,我已经通知了大公子和帮中宿老,你需要给他们一个解释。”

朴志贤并没有半分反抗,双眼没有焦点的无意识转动,已经沉浸到了绝对的悲伤中去。

第四十五章 震荡波

段玉山和段叔都住在江城市区景山北麓的观澜山庄,离桃园私立医院只有二十来分钟的车程,接到电话的时候正是凌晨时分。

事实上他刚回自己的别墅不久,娇妻刚刚给他煮了夜宵,此刻正在和新婚不久的妻子做完祷告,开始享用热牛奶和培根三明治。

和留学认识的妻子一样,他也是一个天主教徒,遵循一般的天主教规,周末参加教堂礼拜,生活简朴。

当然,作为一个庞大组织未来的接班人,他当然不可能是一个纯粹的信徒,世间的暗面,他自小耳熏目染,早已习惯了不公和血腥,但是近六年的留学生涯,让他不仅仅学到了企业管理知识,还极大地开阔了眼界。

正如他的一个好友和同学江怀宋所讲:“一切乱序者发展到最后,最终的归宿,不是融合到规则中,便是被规则执行者消灭。”

所以他深刻的了解道:唯有集团的转型,去腐存菁,坚持正规化、国际化的路线,才能把原始积累的财富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常年徘徊在黑暗的边缘,只会让稳固的地位,慢慢动摇,最后狠狠跌下云端。

年富力强、活力,见解独特的他,在哈佛工商管理硕士毕业归国之后,立刻成为了段叔的“永远健康”。而在他一系列的乱拳措施和有序管理之下,集团渐渐明了清晰起来,虽然老爷子不太支持黑道势力的放弃,但是他相信不用两年,他一定能够掌握权柄,与那些粗鲁无能的帮众们分离开来,创造唐家集团新的辉煌。

然而,这个电话把他的计划成了镜花水月。

“玛的!”他顾不得文明人的体面,恨声怒骂一声,也顾不得和妻子解释,叫了保镖兼司机阿彪,火急火燎地往医院奔去。

怎么不在等等,怎么不在等等……

坐在车上的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怒火中烧,对老头子的死没有一点悲伤,他甚至盼望着老头子在他能够基本掌控集团权柄后马上归西,不然老二、以及老头子那些侧室逐渐长大的小鬼们,便极有可能在老头子的心软下来之后,分食一杯羹。

这世界上,老婆和权势这两样东西,怎么可能与人分享。

但是,这时却不行。

湾塘集团不同于一般的民营企业,它是一个畸形的、庞大的集合体,垄断行业、房地产、教育、灰色产业、电子工厂、制造企业……它有着太多的桀骜不驯的元老和帮众,有着太多幕后的势力和利益存在,没有老头子的压制,他怎么可能轻松全盘接手。

麻烦在于:段叔只是一个带头人,而不是绝对的掌控者。

他不由想起老头子最近跟他谈的担忧,陈良伟、齐岳、钟归龄这些野心勃勃的元老,此刻应该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了吧,那么,今晚召开的善后和会谈,是不是就要刺刀见红了?

不过奥涅金是老头子的人,此刻老头子不在了,自然会效忠于顺位继承人的自己,通知的集团元老,自会另番说辞,让其事先无准备。

待到帮中大会时,想必自己手中拥有的新兴力量,再加上老头子遗留下来的班底,一定会一锤定音,确定自己第二代领导人的地位。盘算着自己的筹码,他的狂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这么想来,老头子死掉,也是自己辉煌生涯的开端吧。

这样想着,僵硬冰冷的脸上便有了一丝笑容,扭动着脖子,望车窗外看去,围着景山南道的六车道,黑黢黢的林木树立,昏黄的路灯间隔放亮,天空中黑沉沉的,似乎有雨要下来。凌晨时分,人迹稀少,黑色的奔驰S600在宽阔的车道上飞驰而过。

在南道近海的转角石坳处,那是一条上山观景的山道出口,坡前的横立石碑前,车前灯光一闪而过,仿佛见鬼了一般,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在孤立在一旁,段玉山放眼望去,如被雷击一般,像个少女一般尖叫起来。

“啊……老豆!”

“段叔!段……”司机阿彪也被吓了一跳,魁梧的身子背后莫名地出了一层臭汗,接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来,厚实的车胎在路旁拉出长长的印记,奔驰S600性能极好,片刻之间,停靠在道左前。

景山靠海,腥冽的海风从东面习习吹来,驱散了这个夏夜的炎意,也平添了几分的清冷。路灯依旧昏黄暗淡,穿着病号服的段叔一步一步走过来,段玉山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走过来。

是这熟悉的面容,连脸上的老人斑和之前分别一般清晰。

但是,又有说不出来的怪异。

段玉山打开车门,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脑袋里面,无数的念头在嗡嗡乱转,到底怎么回事?奥涅金在骗我,还是老头子在试探,还是奥涅金、朴志贤等人背叛了父亲?

主啊,这到底是他玛的怎么回事?

陈良伟带着吴迪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到此良久,兀自也没有从听闻的消息中缓过神来,只是在心里狂呼着:

段天德死了,段天德死了!

心中仿佛一空,在他头顶上压了十来年的那沉重的黑影,终于消散不见了。

阴霾的天空终于放晴。

他平日里久居于新门区,离市中心的景山路段也有些远,俄国佬奥涅金说段叔有重要事情交待,他心中便忍不住狂跳。闻讯赶来,故而到达医院的时候,几乎是各路来人中最晚的一个。

不过虽然近年来段叔极尽打压,但是十来年积累的威名、湾塘伟哥这副金子招牌,却也不是轻易能毁去的。况且他手中掌握着大部分黑道权柄,与其他几大金刚关系又融洽,所以在他赶来之前,乱哄哄的元老们还是没有商议出一个处理决定,或者意见来。

况且,接班人段大公子不是也还没到么?

来的路上,陈良伟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一直拨电话给陆言想寻求确定,然而陆言早已关机,联系不上。虽说两人商量好是这几天行动,但是陆言并未完全相信他,具体日期没有透露。

不过这他也能理解,毕竟段叔这里防范甚严,机会稍纵即逝,蹲守几天也是正常。

然而久久期盼之后,幸福却来得太快,老练如陈良伟者,也是心中激荡,情难自抑。

一路上,虽然没有打通陆言电话,但是心中也有预料。所以他一连拨打了好些通电话,把之前计划中的布置,一一确定妥当,故而在所有人惊魂未定、惶然失措的时候,陈良伟已经胜券在握,大局在手了。

不过他还是被段叔的死因吓了一跳:

梦中惊吓而死!

这是神马理由?所有人都对这个死因嗤之以鼻,真当我们是小老百姓,以为躲猫猫、精神病这些东西就可以随便糊弄?但是院方的专家组的复检、连夜从海义医学院、洪山大学附属医院拉来的教授诊断,都证实了这一结果。

这结果让众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海风吹拂,夏夜凉爽,陈良伟却感觉身上背后密密麻麻出了一身小米汗,这个陆言,还是人类么?他想到与那个普通的年轻男人几次交往,心中愈发的冰冷。

楼外有辆警车,虽然段叔是黑道巨擎,但是白道上的身分也是影响巨大。奥涅金虽是段叔心腹,但是却只负责掌管他的安保工作,真正黑-道事业参与不多,老头倒也精明,在通知完集团相关人等后,立马报警,以非正常死亡的由头,让警方介入,把自己撇到了一边。

不过警方倒也厉害,并不过早介入争端,只是派了两个派出所民警过来了解情况,并为作过多动作,以免矛盾激化。不过本来也是,像这种防范严密、无他杀可能的死亡事件,不论是医疗事故,还是意外死亡,倘若不是段叔身份特殊,基本上没有浪费警力的必要。

桃园私立医院贵宾疗养室外的走廊,左右分列着两排人,左边是西装革履、一副职业经理人打扮的中年男女;右边一排,全部都是凶神恶煞、面色不善的男人,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列在最后,围着一个痴肥中年男人吞云吐雾。

一个小护士过来制止,被一巴掌扇倒在地,嘤嘤地啼哭着。

正在门口的一个中年警察出来,头扭过一旁去。

这一举动,吓得同一楼层的其他在门口观望的病人和家属如同受惊的鹌鹑一般,纷纷把微开的房门紧闭。

陈良伟坐在右边的排椅上,没有说话。他和吴迪与旁边的人比之起来,仿佛鸡群中的野鹤,气质斯文许多,人也越发的突显出来。病房里不时地有哭声传来,那是段叔的原配方怡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