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长相也是一样。

这一对异卵双胞胎,小的时候还不觉得,随着年龄的增长,轮廓也开始渐渐变得不那么相似。陆青的脸窄窄的,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睛乌黑乌黑,小嘴儿总是紧紧的抿着,活像个假正经的小大人儿,而陆怡则越来越像田蜜。一张脸圆鼓鼓的,任谁看到都想捏两下或者干脆咬一口,陆怡还是个开心宝宝,好像一天到晚都没有什么能让她不高兴的事情,总是喜滋滋的。要是一逗她,更是笑得咯咯咯咯停不下来。

田蜜本身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大孩子,工作之余总是能和儿女玩在一起,当然,这个玩在一起,主要指的也是她和陆怡这母女俩,陆青别看小小年纪,看上去倒更像是在哄着母亲和妹妹玩乐似的。

“没办法啊,爸爸说过,我们男人必须要学会照顾家里的女人嘛!”有一次他这么煞有介事的说,把田蜜差点笑岔了气,然后又忍不住把儿子搂在怀里狠狠的揉他软软的头发。

陆向东的个性自然不是那种能够和孩子们疯闹的类型,每当田蜜和两个孩子玩儿的时候,他总是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们,虽然很少参与进来,田蜜却知道,这种时候他的目光就会变得特别软,好像要化成水一样。

田蜜倚着门框浮想联翩的功夫,陆向东那边已经烧好了一个菜,正在准备做汤,这时候门铃响了,田蜜立刻跑过去开门,她家的一对宝贝和小区里另外一家的小朋友是念同一所幼儿园的,那家的妈妈是个全职太太,时间比较宽裕,所以经常接孩子的时候顺便把陆青和陆怡也接回来,两个孩子也愿意在那家玩,三个小孩一起做作业,做完了作业玩够了再回家。

田蜜开了门,和邻居妈妈闲聊了几句,道了谢关好门,转身一看,发现儿子陆青的腿上有一小块不太明显的淤青,尽管田蜜平时有些粗枝大叶的,不过母性的本能还是让她对自己孩子身上的每一处细微变化都了如指掌。

“达达,你的腿怎么了?”她连忙凑过去问儿子。

“没怎么啊。”陆青一脸沉着,面不改色的回答。

田蜜没有再多问他,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女儿陆怡,要知道,这两个小家伙的性子可是南辕北辙,完全不一样,想要挖情报套信息的时候,陆怡才是真正适合下手的对象。

果然,陆怡的小脸儿比原来更鼓了,气鼓气鼓的,一脸的义愤填膺,一瞧见妈妈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立刻就倒豆子一样的说了起来:“妈妈,达达他骗你的!今天在幼儿园,我们班上有个小朋友可坏了,他想要达达零食里带的小玩具,达达不给他,他就从背后推了达达,一下子就把达达推倒了!”

“居然有这样的事?!老师后来怎么处理的?”

“老师当时没看见。”陆青的语气很平淡,好像白天的时候被推倒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似的。

“太过分了,那个孩子叫什么名?我回头可得跟他妈妈爸爸说道说道,哪能从小就抢别人东西啊!”田蜜一听自己儿子受委屈了,忍不住有点生气。

“妈妈,我们小朋友之间的事情,你们大人还是不要搀和比较好。”陆青听她这么说,很郑重的给妈妈提出建议。

“妈妈妈妈!你别担心,我今天保护哥哥了!”陆怡两眼放光的举起两只手,好像是课堂上迫不及待想要回答问题的小学生,“别看我是女孩儿,我可不怕他,谁也不许欺负我哥哥!”

“叮叮是怎么保护哥哥的?”

“我也推了他一个大跟头!这样就扯平了!”陆怡骄傲的说。

田蜜哑然,有点拿不准到底是该表扬女儿够勇敢,懂得以牙还牙。保护哥哥不受欺负,还是该告诉孩子,把小朋友推了个大跟头是不对的。

她这边还没拿定主意呢。那边陆青已经翻了个白眼,无奈的说:“你怎么不告诉妈妈你保护我之后怎么了呢?”

陆怡闻言。两只小手揪着裙子,微微低下头,扭捏起来,等她偷偷抬头看妈妈,发现田蜜盯着她看,等着回答的时候,这才不好像蚊子叫似的说:“后来我推他被别的小朋友看到了。告诉老师,老师让我和达达给那个小朋友道歉,还罚我们两个留下来把玩具收拾好才可以回家。”

“为什么达达也要一起挨罚?”

“小朋友都知道我们两个是双胞胎,所以跟老师说是我们两个一起欺负那个小朋友的…”陆怡有些心虚的说。

陆青不爽的翻翻眼睛:“就怪你。本来我就不需要你来保护我,我有我的办法,就你非要逞英雄,最后赵小胖什么事都没有,就摔了一个屁股墩儿。咱们俩还被批评了,你真是个笨蛋!”

“才不是笨蛋!”陆怡一点也不怕这个比自己大十分钟的哥哥,大声的吼回去,“叮叮最勇敢了,知道保护哥哥。不像达达那么笨,被人欺负了连声都不敢吭!”

“我才不是不敢吭声呢,我有我的办法,要不是你跑去逞英雄,我早就报仇了!”陆青一副被陆怡坏了事,很不甘心的样子。

“那你原本是想怎么报仇啊?”某个没正事儿的妈忽然好奇心爆棚,立刻跑题的插嘴去问。

陆青眨巴眨巴眼睛,撂下一句话撒腿就跑:“我还没想好。”

才怪!田蜜撇撇嘴,儿子从小就一肚子鬼主意,脑瓜子转的别提多快了,他刚才能脱口而出说有办法,那小脑袋里肯定是转着什么鬼主意的。

很快这个插曲就被其他的事情冲淡了,小孩子之间的恩怨总是特别的简单,今天可能打了一架,明天一早就又是好朋友了,田蜜也没有太当回事。

吃了晚饭,给两个玩得一头汗的孩子分别洗了澡之后又安顿他们上床睡觉,田蜜给他们打开讲故事的有声读物,自己坐在一旁整理孩子们换下来的衣服。

这小孩儿啊,都像小猴子一样,成天上蹿下跳的玩儿,一身衣服早上干干净净的穿出去,到了晚上放学回家,上头就非得给你添点儿“花色”不可,不出两天就得换下来洗洗,田蜜一边想着,一边翻两个孩子小衣服上面的衣兜,免得把他们放在口袋里的糖果、折纸或者塑料小玩具之类的东西一股脑扔进洗衣机去。

啪嗒。

陆青的裤兜里调出了一个东西,一指长,一头扁扁的,一头是圆圆的盖子。

咦?这不是家里的万能胶么?为什么万能胶会在儿子的裤兜里?

田蜜心里有一种预感,她轻轻的走到儿子床边,蹲下身,凑到睡意迷蒙的陆青跟前,甭管儿子再怎么小大人儿,终究还只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白天无论他的嘴巴多严实,一到犯困的时候就变得很容易招供了。

“达达,家里的万能胶是你放在自己口袋里的么?”田蜜轻声问。

陆青迷迷糊糊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嗓子眼儿里含含糊糊的答应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那你告诉妈妈,你为什么要带万能胶去幼儿园呢?”

“我想过几天涂在赵小胖的椅子上,把他裤子黏在上头,这样椅子就粘在他屁股上了。”半睡半醒中的陆青,似乎已经看到了计划得逞后的画面,闭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田蜜默默的擦了擦汗:“你…这招儿你跟谁学的?”

“电视里看到的呗。”

好么,这么小的一个小豆丁,居然已经知道什么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了,而且看电视居然学会了鬼点子,还打算学以致用!

田蜜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这种头疼事儿啊,还是丢给孩子他爸处理吧!

番外之女人为谁活 by 醉酒香

女人为谁活

我叫田兰芳,不过很少有人这么叫我,小时候他们叫我老大(因为我在孩子里最大的),后来叫我老秦家的,现在叫我子扬妈妈。

小时候,我爸妈开始对我还不赖,特别是我妈,做饭的时候有啥好吃的,都会上桌前偷偷把我喊过去,塞我嘴里一口。对,偷偷的,要是让爷爷奶奶看见了,会骂我妈,顺便也骂我,骂我妈就是不会生儿子,骂我就是馋懒、赔钱货。

对了,用现在的文明词儿,他们这样叫重男轻女。

啥叫重男轻女呢?

我哭着问我妈的时候,我妈说,老祖宗都是这么传下来的,以前有三纲五常,出嫁前爸爸是天,结婚后丈夫是天,丈夫死了以后,儿子是天。

没有儿子怎么办?

我哭着问我妈。

我妈说,没有儿子,天就塌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亮盈盈的,长大了我才知道她是哭了,当时我不知道,我一直觉得我妈是大人,什么事儿都压不垮她,她从来都不哭。你瞧,我奶奶骂她,我爸打她,她从来都老老实实的结了,一句怨言都没有。

后来我长大了,结婚了,跟我妈一样碰上个重男轻女的丈夫,受了跟我妈一样的罪,我才知道我妈也是会哭的,所有的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是会哭的。

所有人都管我丈夫叫老秦,跟他结婚的时候他就长得老兴,这么多年了。还是跟那时候一样,就我一个人变老了似的。

听说,他上学的时候挺聪明的,每科考试都是第一,就是后来跟着坏孩子学坏了。总不上学,才没考上高中。落榜以后,他就不一样了,爱喝酒,喝了酒以后就特别高兴,跟人说他是大将军。后来娶了我,喝酒以后还说自己是大将军,封我是将军夫人,后来我给他生了儿女,又封儿子闺女先锋啊、元帅啊什么的。反正那时候他最乐呵。

最开始。我并没拦着他喝酒过,我觉得他喝了酒心里乐呵,也不错。而且,从小我就觉得丈夫是天,我不该拦着他。管他。不让他高兴。

都说闺女是娘的影子,这话真是不错,我以前总觉得我妈活得憋屈,现在我也这样。呵呵,真是太讽刺了。

可是,老秦后来喝酒有点刹不住车,连上班赚钱都耽误了。厂子里的领导好几回找他谈话,批评他喝酒耽误工作,让他少喝酒,后来看管不住。还找我——领导都管不住,我怎么可能管得住?但是没办法,耽误上班赚钱就少,我只能把家里的酒都藏起来,不给他喝。

开始他不知道是我藏的,后来知道了,就第一次打了我,打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有三个孩子,大闺女脾气倔,看见我挨打就跟她爸爸吵;二闺女脾气软,他爸打我的时候就知道哭;儿子让他爸惯坏了,觉得自己是家里的天王老子,我是他老妈子,根本就不知道心疼我。

后来,老秦还迷上的打牌,带钱的,有时候输有时候赢,输多赢少。我叫过他两回,哪回都不给我好脸,也不听我话,我就只能让两个闺女去叫,还不回来就哄着儿子去叫。儿子小的时候好哄,给点好吃的就去叫,也只有他能把老秦从牌桌上叫回来。回来就骂我,说我是扫把星,挡了他的财路。

每到这时候,我就想,我妈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我真的熬不住了。

我想过离婚,还跟我妈商量过,让我妈一顿数落。

我妈说,离婚了你能咋着?一个二婚头,还带着孩子,没人要你不说,街坊邻居不戳脊梁骨?我说我不带孩子,我妈当时就给了我一个嘴巴,说我自私,还说,孩子没了妈会怎么样?跟着后妈,后妈说打一顿就打一顿,说不给吃就不给吃,以后孩子卖了你都不知道!

我没想过离婚会让孩子吃那么多苦,一下子吓着了。

三个孩子其实都是好孩子,特别是老大,特别知冷着热,真的是我贴心的小棉袄。她在别人面前跟头小倔驴似的,在我面前真是乖巧懂事。儿子虽然让他爸惯坏了,本质上也不是坏孩子,有时候看我让他爸打惨了,也会劝他爸别打了。说真的,让我把这仨孩子舍了给后妈,我还真舍不得。

我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打消了离婚的念头,只当是为了孩子。老秦呢,不喝酒不打牌的时候,跟别人家的老爷们也没什么区别——别人家又能怎样呢?不也是天天吵架混日子?像我妈,不也是这么乱七八糟的过一辈子吗?无非是找个人搭帮过日子得了,而且,有时候,他喝醉了酒,回来给我和孩子们封官儿当的时候,也挺逗人的。

可惜,我就是这么想想也不能。

上次他喝了酒出车干活,出了一回车祸,虽然是给厂子干活,可是他喝了酒才出的事儿,厂领导跟我说,要么就不算工伤,要么就算工伤,我们赔厂子那辆车。我们家就这点积蓄,为了生儿子挨了不少罚,哪还有钱赔车?所以,我们算了一回,还是自己看病合适,就自己给老秦看了病。

那回,真是把我们家给掏空了,孩子上学的学费都是东挪西借出来的。

我真的生气了,鼓足了勇气想骂老秦,一进病房的门看见他脖子上缠满了绷带,嘴角往外留着哈喇子,酒也不能喝了,牛也不能吹了,骂人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怎么可能在这时候骂他呢?

可惜,我心疼他,他不心疼我。

我下岗以后自己开了间小店,卖些闲七杂八,就用他们厂的车进货。结果那天他又喝多了,出车祸的时候车上还有我,他是轻伤,我断了两根肋骨不说,断裂的肋骨还扎进了肺,伤得特别重。

伤得重看病就得花钱多,可上次老秦车祸的时候,我们家的钱早就花得差不多了。老秦说不给我治了,家里没钱了。

为了这事儿,我大闺女秦若男跟他吵了一架,吵得特别厉害,结果不用说,若男让他爸爸打了一顿,说她忤逆,大逆不道。若男当时哭着跑出家,放学后就去打工赚钱,端盘子洗碗、卖血什么辙都想了,拼死拼活的给我凑钱看病。

我知道这事儿以后,不想给孩子添堵,打算自杀来着。嗯,就是打算,我好容易凑了点安眠药,打算吃的时候,若男来医院看我,哭着求我别想不开。那孩子平时多倔啊,那天居然哭得那么厉害。她这么一哭,惊动了医生护士什么的,那些人过来打听,知道我家里困难,号召捐款给我看了病,医院也给我减免了些费用。

家里呢,老秦知道这事儿骂了我一顿,也骂了若男一顿,骂完了才答应给我看病。不能不看啊,医生护士都说他,街坊邻居们也说,他再不给我看,就觉得没脸了。

又过了一年,我才回医院把骨头里面的螺丝钉什么的取出去,医生说,以后我的背可能会驼,会越来越驼,让我不要干太累的活儿。家里的活儿倒是不累,可若男不答应,天天帮着我,二闺女也懂事,帮着我。子扬,也就是我儿子,但凡对我有点不好的地方,若男就说他,所以若男在的时候,子扬也帮着我。

后来这事儿让老秦知道了,老秦又打骂若男,说他竟敢教训弟弟,简直要上房揭瓦了。那一年是若男和他爸爸矛盾最多的一年,家里没有一天是安生的。所以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我就劝若男去外面念书,离家远点。

若男不答应,她还惦记着我呢。我有啥可惦记的?现在岁数大了,我又有病,老秦脾气再大也不好再打我,怕打坏了又得花钱治病。老秦除了喝酒、打牌的时候大方,别的时候抠门着呢,当然了,就算是喝酒,他也拣最便宜的,这样同样的钱能多喝几瓶。

后来,若男看在家里实在不得安生,就答应我填了c市的志愿,去那边上大学。毕业以后,也留在那边工作,有时候给我打个电话什么的,也都是赶着老秦上班的时候。我真是发愁啊,这父女俩真的一辈子就这样了吗?

对了,若男还劝我跟老秦离婚来着,她听说我一直没离婚是为了他们姐仨,更是哭成了个泪人儿。她在别人面前真的很少哭,倔头倔脑的,跟个男孩子似的,可是这回,她真的哭得特别厉害。她说,她宁可我不要为了她们姐仨受这些苦,她宁愿做个没爸的孩子,也不愿意我受一辈子的罪。

她还小,怎么懂得这些呢?就算她们姐俩跟我过,我一辈子不再找男的了,她弟弟子扬呢?老秦肯定不让我把儿子带走,子扬从小就受宠,跟了后妈,吃亏受罪怎么办?再说了,就算我有本事养活她们姐俩,也没本事供她们上学,直到大学毕业。

我最大的希望不是自己,是俩闺女。希望她们给我找的姑爷不是老秦那样的,是疼她们的,甭管有钱没钱,夫妻俩有商有量的过日子,将来不管男孩女孩,都一样疼。

若男找了个好姑爷,我放心了。我也想好了,将来二闺女也有了好归宿,我就不跟老秦一块儿过了。我自个儿过,或者跟轮流俩闺女过。

嗯,就这么定了。

【笔者的编外话:老秦年纪越大脾气越有所收敛,将来若男妈妈想自己过,你们猜老秦能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