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尹伊的脸泛起一阵红润正如她自己所说,不管她的思想再怎么开放,说到底也还是个女孩子,被当面问起这种事情,难免会有些不自在。

她扭捏了一下,才说:“他是跟我提过几次,求过我很久,但是我可没答应他!那么恶心的事情我可接受不了!”

说完,她紧张兮兮的来回观察着两个警察的表情嘴上又一个劲儿的为自己强调着:“我是说真的!你们可别以为我说谎啊!原本我以为他不过是想图个刺激,而且我不同意他也没为难我,没强迫我,我也就忍了,没当回事,结果后来被我发现他居然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而且还不止一个,简直就是滥情到了一定程度,那我就忍不了啦,所以才分的手分手之后搬回家里来住的!哎呀,我得怎么说你们才能相信啊!宋成梁这个王。八。蛋又死了,死无对证的我都说不清了!”

说着,她还忍不住又气又恼的用手握拳垂着身下的小梳妆台,把梳妆台敲得咚咚响,很快,门外就传来了罗尹伊母亲的询问声,问是不是叫她有什么事,罗尹伊赶忙停下敲打的动作,连连说没事罗尹伊母亲这才踢踢踏踏的从门边走开。

“我们又没说不相信你的话,你那么大的反应干什么?”秦若男好气又好笑的看着罗尹伊,心里面多少有点怀疑这姑娘的自我撇清会不会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那······”罗尹伊被秦若男这么一问一下子哽住了,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那要是你遇到这种事情,肯定,肯定也着急的嘛!事关名誉啊!我不提自己澄清,谁知道我有多无辜!”

“你和宋成梁是什么时候开始恋爱,什么时候分手的?”安长埔问。

罗尹伊板着手指头数了数,说出了她和宋成梁确定恋爱关系的大概日期是在三四月份的时候而分手,则是在两个多月以前也就是大概十月份,按照她之前说的两个人在一起一个多月之后罗尹伊就搬进了宋成梁的家,直到分手才从那里搬出来,那么罗尹伊大概从五月份开始到十月份,在宋成梁家住了将近半个年的时间。

半年时间,在卫生间留下刷牙口杯的杯底印,倒也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

为了精确起见,安长埔又向罗尹伊核实了一下她与宋成梁同居的时间,得到的答案果然和自己推算的相差无几。

“你们两个人分手,是谁先提出来的?”秦若男问。

“我刚刚不是都说了么!我发现他和别的女人乱。搞,和在我之前就关系扯不清楚的女人藕断丝连!所以当然是我提出分手的了!”罗尹伊翻了个白眼儿。

“你因为女人的事情,有和他阄过么?你提出分手之后,宋成梁的反应是什么样的?”

“闹过,当然闹过了!这事儿要是换成你,你能咽下那口气么!哪个女的要是连这种事情都能忍得下,那可真是白活了!分手前我狠狠的阄了宋成梁一顿,把他给闹得几乎快要崩溃了,然后也是我甩的他,我跟他提分手的时候,他还不想分呢,让我在考虑考虑,考虑个屁!这种僮镰不甩掉,留着当肥料养花啊?!”

罗尹伊一边说,一边恨恨的昂着头,嘴里说出来的话再怎么发狠,再怎么洒脱,从她的情绪上就能看得出来,其实她心里还是对宋成梁与其他女人关系暧昧这件事十分介意,并且因此受到了伤害的。

“那分手后你从宋成梁家里搬出来,他有没有纠缠过你或者为难过你?”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怎么为难我?是他有那种变态的喜好,又不是我!我可没有什么把柄握在他的手上!是,和他同居那阵子,我住他的吃他的喝他的,买东西花的也是他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啊?我还陪他睡了呢!所以就算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

罗尹伊这番话倒是说得理直气壮,中气十足,安长埔看看秦若男,轻轻的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秦若男对罗尹伊的生活观念也很难接受,不过没有安长埔反应那么强烈罢了,听了罗尹伊的那番言论,并没有对此做任何评论,依旧按照自己的思路询问着:“你从宋成梁家里走的时候,都带走了什么?”

“切!当然是我自己的东西了!你以为他人那么好,和我分手还能送我点什么礼物啊?”罗尹伊说着,忽然露出一脸窃笑,好像炫耀自己丰功伟绩那样的对秦若男和安长埔说,“要是说起来啊,我带走的真就只有我自己的衣服化妆品什么的,不过我倒是毁了他不少东西,我俩可不是什么和平分手,分手那会儿闹得可凶呢!临走前啊,我把我们俩一起用的东西,甭管是拖鞋还是枕巾什么的,反正能砸的我都砸了,能毁的都被我给毁了!我管他以后还用不用花钱买!反正我们俩一起用过的那些情侣物品,我绝对不允许他和别的女人再一起用!”

“那宋成梁的电脑呢?他的电脑硬盘也是被你拆走的喽?”安长埔听她正好说到这个话题,立刻借机问道。

“什么硬盘?移动硬盘?移动硬盘我倒是好像砸过一个!”

“不是移动硬盘,是电脑里面的硬盘。”

“那可不关我的事!我砸那个移动硬盘是我给他垫付了钱买的,所以我都要走了,当然有资格砸了它,宋成梁的电脑我可没动过!”罗尹伊一听不是自己说的东西,立刻替自己澄清,“我跟你们说啊,我这个人是个电脑白痴!别说拆走不拆走的,我连电脑里头硬盘安在哪里都不知道,你让我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拆!再说了,宋成梁的电脑可宝贝呢,没事一个人在那屋鼓鼓捣捣的也不知道弄什么,我有一次开他电脑想上网买点东西,结果他好一通发脾气,还说什么电脑是私人的东西,不经过他的允许我就不应该乱动!说白了还不是他电脑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怕我看到么!”

罗尹伊的话倒是提醒了秦若男,她之前只是觉得宋成梁的电脑硬盘被人拆走,可能与他被人杀害这件事有关联,却没有对为什么拆走硬盘这件事做过多的揣测,现在听了罗尹伊的话,她忍不住把硬盘里的内容与罗尹伊提到的宋成梁那方面的“特殊癖好”进行了一番联想。

当然,这种关联若想成立,前提是宋成梁的“特殊癖好”必须要属实,而不是罗尹伊为泄私愤的故意抹黑,想要核实这个事情的真假,免不了还要去找其他那几个与宋成梁关系匪浅的女孩子。

一想到找那些年轻姑娘核实这种事情,秦若男的额角就忍不住先开始犯疼起来,接下来她和安长埔要面对多少白眼和不满,答案是可想而知的。

“罗尹伊,我们还有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够配合,”安长埔看看问的也差不多了,便提出最后一个请求,“你能不能提供给我们你的头发样本,我们想要进行一下DNA的比对。

“你们什么意思?你们怀疑我?!”罗尹伊一听这话,立刻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冒犯,腾的一下子从梳妆台边站起来,“你们凭什么怀疑我?你们有毛病吧?”

“我们也是例行公事,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的工作。”安长埔试图说服她。

罗尹伊不等他说完,立刻打断他的话:“配合个屁!走走走!你们现在就走!我真不应该答应你们让你们到我家里来!走!你们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安长埔和秦若男无奈的起身,在罗尹伊近乎于轰赶的态度下走出了她的卧室,向一头雾水的罗尹伊父母打了声招呼,离开了罗尹伊的家。

第五十四章 少白头

以这样的形式从被走访的人家中离开,还真是让人感到或少有些灰头土脸,两个人下楼上车之后,安长埔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扭头看看坐在自己旁边的秦若男,问:“会不会觉得很狼狈?”

秦若男淡淡一笑:“还可以吧,好歹罗尹伊是跟咱们说了这么多之后才把咱们赶出来的,我之前在B市工作那会儿,遇到过几次连话都说不上直接就轰人的,比这狼狈多了。”

“是啊,其实想一想,工作的年头久了,除了心理承受能力变强了之外,估计咱们脸皮都跟着被磨练厚了!”安长埔随口开着玩笑,开车准备送秦若男回家,“没想到罗尹伊对索要她DNA样本的事情居然这么抗拒,就差没有手抓着扫帚把咱们赶出来那么戏剧化了!多亏你方才机灵,事先做好了两手准备。”

秦若男一愣:“你发现了?”

“那当然,眼观六路这种技能我会轻易告诉你么?”安长埔一副很得意的表情。

秦若男终于被他逗得笑了出来,这一次是真心的发笑,而不是像之前那样,笑容只在脸上,而未到眼底。

安长埔见她笑了,也跟着笑,表情放松了一些。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安长埔专心开车,秦若男时不时的偷眼去看看他。

其实她怎么会没有察觉,方才安长埔专挑俏皮话来说,其实并不是因为罗尹伊赶他们出门太过尴尬不得不缓和气氛,而是他发现了自己一直低落的情绪,猜到是和下午的事情有关。

从来没有人在自己心情不好,情绪低落的时候,会特意做些什么事情只为了都自己开心,在秦若男二十几年的生活记忆中,安长埔是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第一个这么做的人。

有人在意她的喜怒哀乐,这让秦若男感到安慰而这个人恰好又是安长埔,安慰之余,就又多了一重惊喜的色彩。

车子路过公安局的时候,秦若男提出要先把罗尹伊的头发样本送回公安局,这个提议立刻就被安长埔否决了。

“我回家反正也会顺路经过单位,头发样本我负责送,你就赶快回家去休息吧!这一天,够你受的了。”安长埔语气坚决,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

秦若男难得的没有和他讨价还价,当即接纳了他的意见在经过自己家的时候没有要安长埔特意拐过去,直接下车抄近路朝家走。

路过崔立冬曾经工作过的理发店,秦若男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已经蓄长起来的头发,心中忍不住有些感慨,最近一段时间,似乎每个人的生活都发生了一些变化,如果按照原本的生活轨迹,崔立冬此刻应该在理发店里为顾客剪头发,或许那个顾客就正是她自己,自己可能还是会像以往一样要求他为自己理一个爽利的短发,而安长埔,应该和陶音音甜甜美美的谈着恋爱甚至谈论一些关于婚嫁事宜的内容,宋成梁则是一个与他们都毫无交集可言的陌生人,继续顶着一个“好人”的名头,混迹于一个个年轻女性中间,充当那些姑娘星梦的“圆梦人”。

可是现在,崔立冬尽管嫌疑不能够被坐实,也还是不得不被留置在公安局里,不能回到原本的工作岗位自己只因为安长埔随口一句对长头发的欣赏就傻乎乎的蓄起长发安长埔和陶音音的恋情被证实只是一个五光十色的泡沫,表面看起来很美却不堪一击,宋成梁不仅命丧理发剪刀之下就连他原本树立起来的好人形象,也正随着调查的深入而逐渐坍塌。

生活中的变数真的是太多了,谁也不知道明天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迎接自己的到底是熟悉的生活,还是一个天翻地覆过后的世界。

再想想今天听说的自家弟弟惹的新麻烦,秦若男原本就复杂的心绪也跟着更加沉重了,生活中既然处处充满了变数,谁知道当下一个变数应验在小弟的身上时,是会让他一下子幡然醒悟,还是愈演愈烈的把自己推向歧路呢?

秦若男一路脑子里乱哄哄的,刚进家门,妹妹秦若飞就好像心灵感应一样,打来了电话。

“姐,你怎么给我汇了那么多钱?”秦若飞在电话里的声音没有占了便宜的喜悦,反而满是自责,“你是不是把钱都汇给我了?你把钱都会给我,你的生活怎么办?”

“没事,我这边还够开销,你不用担心我。”秦若男和妹妹讲话的时候,语气总是格外的柔和,因为她打从心眼儿里心疼这个懂事的妹妹,因为一副天生的软脾气,秦若飞从父母和弟弟那里承受的压力总是多过自

“姐,我知道你为什么多给了我汇了几千块钱,其实你不用这样,严思博那个人······也挺好,你是当警察的,我知道你工作有多辛苦…”电话那一端,秦若飞的声音哽咽了。

秦若男叹了口气,眼眶也有些发热,虽然今天汇过款之后,她银行账户里的余额让她这个月余下的时间必然要过的紧巴的,但是想到父亲硬给妹妹安排的那个男朋友,她还是宁愿自己拮据一点:“若飞,你听姐说,如果你不喜欢那个严思博,不用在乎爸他怎么想怎么说!我不想你和他有什么金钱往来,就是怕你们牵扯太深,让你开不了口说分手的事情,你是什么样的性格我最清楚,那个男人根本不可能是你喜欢的类型。”

“过日子呗,喜不喜欢的…有那么重要么。”秦若飞淡淡的说。

“重要,你看看爸妈这一辈子,尤其是妈,你难道也想找错了人,一辈子像妈那样过么?”

秦若飞沉默了,秦若男知道妹妹心里矛盾,没有催促,也没有在说什么,默默的拿着电话等着她开口。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秦若飞啜泣的声音:“姐,严思博他…···有些地方和爸很像,我很怕他…我,真的可以和他提分手么?”

“可以,姐支持你,不管那个姓严的家里到底有多少钱,如果他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都给不了你幸福!”秦若男斩钉截铁的说。

秦若飞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那我再好好想想。”

秦若男知道,以妹妹的性格,想要反抗父母的安排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绝对不可能一下子就下定决心,催促是没有用的。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互相叮嘱对方照顾好自己的生活,然后才挂断了电话,在挂电话之前,秦若男还是忍不住询问了一下弟弟的情况,秦若飞却也回答不出什么具体的内容,只说惹了事赔了钱之后,听父母说弟弟跟朋友外出找工作去了,到底去了哪里,他没有跟家里交代,秦若飞也问不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秦若男的心头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却又找不到缘由,挂断电话之后,她随便弄了点东西当晚饭填饱肚子,实在是心烦的厉害,干脆早早躺下,闭着眼睛逼自己数绵羊,不知道数到多少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醒过来的时候,秦若男还是觉得胸口好像压着块石头一样,闷闷的透不过起来,心中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并没有因为睡了一夜而赂有消散,她左思右想找不到让自己心烦意乱的事由,只好把这件事暂时抛在脑后,洗漱过后吃点东西就去单位上班。

一到公安局,她的心思就很快被案子的进度全部吸引过去,无暇再去琢磨那莫名其妙-的心慌到底是因为什么,说来也怪,忙起工作来之后,她心里那种不踏实的感觉反而被冲淡了。

到重案组没多久,关于罗尹伊的头发就已经有了一些收获,DNA比对自然不会那么快就出结果,不过却得出了一个结论——罗尹伊头发的棕黄色是天然发色,并非后天人工漂染上去的,这一点和他们之前在宋成梁家的卧室床头柜缝隙里找到的并不一致。

而在宋成梁家里找到的那几根女人的长头发也被发现了除染发外的另外一个重要信息,那几根头发的主人不仅是个爱美的女人,还是个天生的少白头!

“这么说来,咱们的范围就又能缩小一点了,原本还发愁现在女孩儿染棕黄色头发的人太多,并且担心那个女人如果真的和宋成梁案有牵扯,可能会为了遮掩故意把头发重新染成别的颜色,顺便剪成短发或者变成直发,不过现在好办了,一个先天少白头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变成天生的一头黑发!这个特征是甩不掉的!”安长埔因为这个发现而大感振奋。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开心的那么早,你肯定还没忘罗尹伊昨天提到的关于宋成梁那方面的‘特殊癖好,吧?”秦若男没有他那么乐观,她首先想到的是眼下两个人面临的处境,“想一想咱们要怎么从那些连和宋成梁有关系都试图否认的女人嘴里确认她们是否配合过宋成梁,拍一些那种视频录像,你不觉得头疼么?”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挺让人头疼的!”安长埔摸摸脑袋,无奈的笑了,“不过就算是再头疼,咱不也得硬着头皮去问么!”

第五十五章 摩登女郎

安长埔所说的硬着头皮,可一点都没有夸张的成分,因樱下来他和秦若男的工作进度就已经很好的证明了问询工作开展下去的困难程度。

因为事先对他们的目标任务进行了细致的分析,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人不仅需要和宋成梁很熟悉,关系比较亲密,更需要对崔立冬也同样有所了解。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一个结论,是综合了多方面的证据才谨慎得出

首先,根据刑技工作人员甚至技术开锁的专业人士的仔细检查,确定宋成梁家的防盗门不但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就连锁芯也完全没有被人动过手脚,也就是说,宋成梁遇害晚回家之后,杀人凶手是拿着钥匙打开了他家的大门,对他痛下杀手的。

根据赵法医的尸检结果,宋成梁遇害后胃中残留着一些酒精成分,推断出他在死前不久还有喝过酒,除非他醉的不省人事,否则若神智还算清醒,就算是微醺的人,恐怕也会对闯入自家的陌生人加以防范吧。

而杀人者使用的凶器,是一把全新的理发剪刀,不仅如此,无论是左手开刃的剪刀类型,还是那把剪刀的款式品牌,都和崔立冬视若珍宝的拿一把一模一样,在崔立冬的嫌疑逐渐被淡化之后,一连串的疑问就渐渐浮现出来——为什么要刻意模仿崔立冬的行为特征?这个真正的作案人又是怎么知道崔立冬是左利手,并且还对剪子的款式品牌如此了解呢?这个作案人是否是因为崔立冬的诸多不良案底才故意把矛头指向他的?

为什么故意把嫌疑引向崔立冬,除了最直接的逃避惩罚目的之外,其余的原因就只能等到抓住真凶之后亲自审问了。关于崔立冬左利手的问题,知道的人比较多,这个不足为奇,而崔立冬的那把宝贝剪刀是什么牌子什么款式,就连他店里的人都说起来含含糊糊的,答不准确。

这样一来,就更证明那个作案人曾经刻意接近过崔立冬,想要从他身上找到足以模仿栽赃的特征。

那么,如何接近崔立冬,近距离观察他却又不会引人怀疑呢?这个问题的答案秦若男和安长埔不需要说破,心里都十分清楚。

综合这么多细节,那些走访对象与宋成梁关系的亲疏程度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一个问题,只不过,即便是与宋成梁相安无事的人,在听说宋成梁已死之后都会恨不得尽力撇清,更别说那些关系匪浅甚至闹过矛盾纠纷的人了。

一整天下来,他们不知道吃了多少次闭门羹,到后来,甚至都觉得和后面的一些人相比,罗尹伊简直就是一个谦恭有礼的纤纤淑女!

跑了大半天之后,下午两三点钟,安长埔和秦若男身心俱疲的回到公安局。

“哟?你们俩今天好难得啊!怎么回来的那么早?”田阳正好在办公室里没有什么事情,一看这两个人灰头土脸的回来了,还以为他们提早结束了工作呢,“是有什么进度了?说起来最近你们俩开夜车就比较多能提早收工的时候一只手的手指头都用不完呐!”

“那正好,这回我们俩又帮你省了一根手指头。”安长埔苦笑着摇摇头,把大衣脱下来放在椅子上到饮水机旁去接两杯热水,自己留一杯,递给秦若男一杯,“我们俩是约了几个不愿意让我们到学校或者工作单位去找人的宋成梁的熟人来咱们这里,要不然你以为我们俩有那么好命么?再在外面晃悠一会儿,脚趾头都要被冻掉了!”

“嗬!瞧你说的这可怜巴巴的样子!我说,人家若男一个女孩子都还没叫苦呢,你怎么先吭声了?”田阳其实心里很明白安长埔和秦若男最近为了宋成梁的案子有多辛苦越是这样他才越是用轻松调侃的态度,和他们开着玩笑试图冲淡他们的疲劳和精神压力。

“我这是发扬风格,知道她抹不开面子所以帮忙把她那份苦也一起叫出来!”安长埔和田阳一唱一和的开着玩笑,从包里翻出一个面包,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拿起衣服,把面包往秦若男桌上一放,说,“刚才急急忙忙的买错了!这个我不爱吃!你帮我解决了吧,我重新买一个去!”

说完,一边穿大衣一边朝外走。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挑食了啊?”田阳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不等安长埔做出反应,已经表情一变,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就不再追问,冲秦若男笑笑,“你别等他了,赶紧,吧,要不一会儿不光是水凉了,再拖一会儿午饭和晚饭就●顿合一顿了!”

秦若男攥着面包袋,轻轻的叹了口气,就算田阳方才不脱口而出问那一句话,她心里也很清楚,安长埔从来都不是一个在吃喝上面十分挑剔的人,他之所以搞出这个名堂,只不过是发现自己为了省钱,不打算买东西吃午餐而已。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重案组办公室的门,秦若男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长款羊绒大衣的年轻姑娘,模样挺漂亮,虽然是寒冬腊月,头上却只歪戴着一定毛茸茸的小帽,装饰性远大过保暖性,脸颊被冷风吹的有些发红,却依旧不掩妆容的精致,修身的羊绒大衣包裹着苗条且凸凹有致的身材,看上去十分惹眼。

“你找谁?”秦若男迅速的打量了一遍眼前的来人。

姑娘也同样打量了秦若男一番,问:“你是秦若男,秦警官?”

秦若男点点头,默默的看着她,等着她自报家门。

“我叫汤苗,是你们打电话叫我过来的,”姑娘毫不拘谨的做了自我介绍,顺便说,“你本人和你的名字还挺配套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秦若男抿了抿嘴,没做回应,不想去分析汤苗那句话到底是褒还是贬,她朝门边让开一步,仲手做了一个请汤苗进门的手势,汤苗便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的走了进来。

大冬天居然还能踩着细高的鞋跟稳稳的走路,秦若男跟在汤苗身后,偷眼瞥着她的鞋跟,心中啧啧称奇,虽然自己同为女人,但是“踩高跷”从来都不是她的强项。

“这边坐吧。”秦若男朝自己的办公桌方向抬手示意。

汤苗眉头微微一蹙,朝一旁的田阳看了看,问:“没有更安静一点的地方么?”

田阳闻言抬起头来朝秦若男看看,无声的向她征求意见,如果需要,只要秦若男一个眼神,他就可以选择暂时回避。

秦若男对他摇摇头,朝里面一指,对汤苗说:“那你跟我到会客室去吧!”

经过田阳办公桌旁的时候,她告诉田阳:“呆会儿安长埔回来了,你让他直接到会客室去就行。

“还有别人?”汤苗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扭头看着秦若男,眼神里略微有些不满。

“按照规定,这种场合我们是不可以一对一单独会面的。”秦若男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汤苗有些不悦,却也说不出什么,只好不大高兴的撇撇嘴,跟着秦若男一起朝会客室走去。

对于这个初次见面,还没有怎么交谈过的女孩子,秦若男的印象并不算好,原因她也说不上,只是直觉的认为,汤苗是那种因为容貌姣好而被异性缘绝佳,有些被男人们宠坏了的女孩子。

把汤苗带到会客室,替她倒了一杯水,汤苗接过来,把水杯放到沙发一边的小几上,不紧不慢的在自己的皮包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细长的塑料药瓶,从里面倒出一个药片丢进水杯里,随着一片密集的气泡,杯子里的水很快就变成了透明的橙色。

“维生素℃泡腾片,对皮肤好的,”汤苗又上下打量了秦若男一遍,“我觉得你也应该经常补充一些。”

秦若男把随身带过来的记录本摊开在自己的膝头,笔握在手里,一言不发,不对汤苗的话做任何回应,汤苗也觉得无趣,索性低头扣着指甲上的指甲油,两个人谁也不理谁,只等安长埔的到来。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安长埔的脸在会客室门上的小窗口一闪而过,下一秒钟人就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抱歉,我来晚了,耽误时间了吧?”他已经从田阳那里听说了情况,知道是约见的人来了,所以一进门就直接带着歉意的笑容,同汤苗打了声招呼。

汤苗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的朝安长埔仔细审视了一遍,似乎比起秦若男,她对这个原本不再期待内的,后来的男警察更感兴趣,

她轻轻一抿涂着鲜艳颜色口红的嘴唇,挑着嘴角对安长埔也露出一个微笑:“没关系,反正我已经和公司那边请了假,今天下午就没有什么事了,你们不用顾及时间问题,大不了晚上遇到下班交通高峰期,你们负责解决我的晚饭,再送我回家喽!”

第五十六章 兵不厌诈

面对汤苗的话,安长埔只回应了一个应酬性的微笑,没做什么回应,秦若男却在一边忍不住感到心里面一阵反感。

她心里反感,不是因为这个打扮漂亮的时髦女郎对安长埔暗献殷勤,或者说,有这方面的因素,但是不是全部,更重要的是,她实在是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一种女人,在同性面前就活脱脱的好像一只刺猬,随时随地束起一身的刺,要么泼辣,要么刻薄,而当与她们打交道的人是个男人,不论这个男人是不是她们心仪的对象,只要对方的条件没有差到一定程度,她们就会立刻摇身一变,从刺猬变成小白兔,不仅无伤,甚至还很小鸟依人,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媚气尽显,与在同性面前的时候判若两人。

就像刚才,汤苗不管是对自己姓名的评头品足,还是拿着一粒维生素泡腾片借题发挥,无一不是在踩着秦若男的自信心或者说自尊心,来抬高自己,可是当她面对安长埔的时候,别说声音变得更娇滴滴许多,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变得十分善解人意了。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事情就在于,往往越是这种人前人后,表里不一的姑娘,就越有很好的异性缘,好像男人天生就吃这一套,丝毫不觉得她们矫揉造作,反而男人们比较不喜欢的,却是那些好听了说是直率真性情,难听了说则是缺乏女人味的姑娘。

比如自己这种类型。秦若男有些气馁的暗暗想着。

安长埔没有察觉秦若男正在因为汤苗前后的不同表现而浮想联翩·确切的说,他根本没有机会见识到汤苗一身尖刺的那一面,此刻他的心思自然是放在今天把汤苗约来重案组见面的中心目的上头。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请宋成梁做你纤体顾问的?”安长埔问。

汤苗略显不自然的坐在沙发上扭动了一下身子·眨眨眼·说:“其实也没有很久,我呢,你们其实也看得出来,减肥这种事情其实是不太需要的,是我陪朋友去·我朋友就比较胖,我也是迁就她才到那里去办会员的。”

“汤女士,你去纤体中心报名的原因这个我们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和我们说关于宋成梁的部分就可以了。”安长埔没好意思直接打断她的话,一直等到她说完了那些,才开口提醒她。

汤苗讪讪的一笑,这才没有继续去澄清自己不需要减重的问题。

“你和宋成梁的私交听说还不错?”秦若男问。

“谁说的?”汤苗略显不悦的朝她扫一眼,两只手在羊绒大衣的衣襟上轻轻揉捏了一下,“我只是请他做我的纤体顾问,哪来的什么私交·我跟你们说,我今天过来,纯粹是觉得你们当警察的挺不容易的,甭管能不能帮得上忙,也还是配合一下你们的工作比较好,可不是别的什么原因。”

说着,她还带着不满使劲儿看了看秦若男,好像她方才的话是对自己的一种冒犯一样。

“哦,原来是这样,”安长埔把汤苗的反应看在眼里·并不对此做任何的反应,语气很平静,甚至好像是松了一口气的对她说·“事情是这样的,宋成梁遇害之后,我们对他生前的一些事情也加深了了解,发现他这个人私生活比较混乱,并且从其他与他关系比较暧昧的女孩儿那里听说,他这个人······在有些事情上,癖好比较特别。”

安长埔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个尴尬的表情·特意停顿了一会儿·一直到汤苗越来越忍不住好奇,不再东瞧西看·而是把目光直直的盯想自己的时候,才继续说:“本来呢·这属于个人行为,并且作为当事人的宋成梁也已经遇害身亡了·我们也不tk方便对这件事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但是在我们对他家里进行调查的时候,发现他的电脑硬盘被人盗走,那个硬盘里据说储存了不少他省钱拍摄并且留下来的视频录像…”

说到这里,安长埔满意的看到汤苗原本只是揉搓衣襟的两只手已经死死的攥住了自己的大衣,指关节都有些发白了,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他故意长出了一口气:“原本我们还担心硬盘里的东西如果泄露出去,会对视频录像里的当事人造成比较坏的影响,既然汤女士和宋成梁的关系没有亲密到那个程度,那你可以请回了,谢谢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说完这番话,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秦若男见状也立刻跟着一起站起来,两个人作势要送汤苗出去,可是原本表现的很勉强的汤苗,现在却好像屁股生根固定在了沙发上一样,坐在邢里纹丝不动,除了两只手依旧攥紧了自己的衣服之外,她的眼睛不停的左右转动,看起来完全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汤女士,现在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跟我们来吧,今天谢谢你体谅我们做警察的不易,特意请假过来配合我们的工作。”安长埔嘴上说的客气话,都是从汤苗之前那番话里摘出来的,他边说边朝汤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起身。

汤苗还是没有动,她抬起头,神情不复之前的镇定自若,多了许多的慌乱。

“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宋成梁的硬盘丢了,里面存的东西可能会外泄,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把我叫,总要把话说清楚了我才能走吧?”她的语气听起来还是中气十足,偏偏脸颊僵硬的肌肉和慌乱的眼神都出卖了她此刻忐忑不安的内心世界。

“这个应该没有必要了,既然你和宋成梁根本不熟悉,那这件事对你肯定是没有影响的,你不用担心,趁着下班交通高峰期还没到,正好方便回家。”秦若男看着汤苗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心里有些想笑,脸上还得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同时也暗暗感慨,安长埔这一招用的果然很妙,因为事先的调查取证过程中,宋成梁家所在小区里已经有几个人认出了汤苗曾经和宋成梁一起出双入对过,宋成梁邻居家夫妇也对汤苗很有印象,所以他没有多费什么口舌,直接从根源处击破汤苗的心理防线,让她没有办法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撇清和宋成梁之间的关系。

为什么会有女人同意让宋成梁拍下那种视频录像,这里面的原因秦若男没办法揣测的很清楚,或许是为了追求刺激,或许是架不住宋成梁的甜言蜜语,再或者是女方当事人本身就作风豪放,和宋成梁口味相投,但是她很清楚,不管女方当事人同意宋成梁这一请求的原因是上述的哪一种,估计她们也都还是不希望那种视频录像被外泄,毕竟现今社会的主流还是无法接纳这种东西的,对于女性而言,这一类视频的外泄,无异于引爆了人生中的一颗定时炸弹,后果不堪设想。

“你和我很熟么?我和宋成梁的交情到底多深多浅,你凭什么替我下定论?”汤苗有些恼羞成怒,语气里多了一些怒意,凶巴巴的对秦若男脱口而出,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前后矛盾的表态,等于是自扇耳

“你说的对,你和宋成梁的交情是深是浅,除了你本人之外,没人有发言权。”安长埔笑眯眯的点点头,示意秦若男和自己一起坐回去,“那汤女士,现在你能不能跟我们说句老实话,你和宋成梁之间,到底关系发展到什么地步?”

汤苗张了张嘴,似乎意识到自己着了安长埔的道,眼珠子一转,不答反问:“你们刚才说什么硬盘丢了,里面的东西可能外泄,其实都是诈我的对不对?”

“虽然说兵不厌诈,”安长埔摇摇头,“但是硬盘失窃的事情是千真万确的,里面的东西可能外泄,这是我们的推测。”

一听宋成梁的电脑硬盘确实丢失了,汤苗有些泄了气,身子重重的朝椅背一靠,整个人好像被人抽掉了脊椎骨一样,瘫成一堆。

“你和宋成梁之间有过恋爱关系?”秦若男瞧着汤苗的样子,知道她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被攻破了,便开口询问起来。

汤苗愣了几秒钟,就在秦若男几乎快要以为自己猜错了,她还想逃避搪塞的时候,才终于有气无力的说:“我可没和他谈过什么恋爱,我们俩…就是偶尔玩玩儿罢了。”

“偶尔玩玩儿是什么意思?”

“你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你说偶尔玩玩儿是什么意思?!在这儿装什么纯啊!”汤苗狠狠的瞪了秦若男一眼。

秦若男的脸颊一阵发烫·她发现自己的话里带有歧义汤苗B然理解到另一个方面去了。

“抱歉,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是想问,你和宋成梁的关系到了什么程度,除了偶尔······玩玩儿之外,有没有什么金钱上面的往来?”她尴尬的重新解释自己的问题。

听了她的说明,汤苗突然坐直了身子,动作之快,差点把秦若男吓了一跳。

“坏了!你要不说我差点儿忘了!宋成梁还欠我三万块钱没还呢!”她一拍大腿,略显愤怒的说。